暗红色速朽----文如指

作者:  录入:06-06

“我不会杀他的。”良久,他才说,“绝对不会。”
他认真的神情让知更鸟不忍怀疑。
“司徒他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害人的。”知更鸟说,“他只是一心喜欢音乐而已。”
“恩。”暮云澈点头,“我知道。”
“我会报答你的。”知更鸟又说。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刚才咄咄逼人的他忽然谦恭起来,暮云澈也放松了。自己一直最看不得他难受。
知更鸟摇头。
“我是个DESIGNER哦。如果想谢谢我的话,做我的模特吧。”暮云澈的笑越发的清亮。
“哦。”知更鸟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么,明天下午3点我会来接你,”暮云澈说着在知更鸟的手机里输进自己的号码,“到时候再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驱魔术。”
知更鸟抬头看他,对他一笑。
暮云澈愣住了。
明明熟谙的笑容,每一次看到,却还是让他幸福。能看到那脸,之前的一切就都可以忽略不计,走出那幢楼,暮云澈走向他昂贵的车。
雨停了,晚风很凉,吹起他的鬓发。他点一支烟,嘴角噙着笑。
“我终于找到你了,杜若。”他呢喃。
那是知更鸟的名字。
天快亮的时候,司徒回来了。
门刚刚开了一条缝,杜若就迎上去。
“没事了?”杜若问。
“恩。”司徒点头,任凭杜若抱着他。
经过一晚的折腾,司徒也算是元气大伤,他说话之间,嘴里的獠牙就不小心露了出来。
杜若侧头看到他的獠牙,不禁笑了起来。
“走的时候不是跟我说你饿了的么?过了好长时间了,还挨得住?”杜若问。
“有点困难。”司徒皱眉,装作一本正经的说。
“给你补血哦。”杜若一手已经很主动的拨开了右颈的头发,把脖子送上去。先前的牙印留下淡淡的痕迹。
“你是如此的蕙质兰心。”司徒调侃他。
“恩。”司徒听到杜若轻声答应着,再也忍不下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房间里只有嘶嘶的声音。
从一个人心脏中挤压出的血液,穿过血脉,透过皮肉和粘膜,流进另一个的体内。疼痛中,也有着幸福。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但是杜若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司徒。他经过了一场意外之后醒来,身边就只有司徒了。
司徒说他爱他,说他离不开他。
被他的执着感动,他也就没有离开司徒。直至今日,一切都成了习惯。
“或许爱和习惯之间有差别,但是太高深,我不明白。”柳宣说。
于是就这么保持着现状,杜若在每天对司徒嗜血的给养中,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理由。
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的恋人。
但是杜若很开心,司徒需要他。虽然对自己的过往不知晓,但是必定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他醒来的那天,地上血流成河,一柄银色的小刀躺在地上。
“真是的,想要割腕还不如给我呢,多浪费。”司徒帮他包扎伤口,对他笑着说。
他溺了进去。
“再多一点。”感觉脖子上的吸力减小,杜若说。因为失血,他的嘴唇迅速的苍白。
司徒没有听他的,放开了杜若的脖子,舔干他锁骨边的血。
然后给他一个带着血腥的吻。
唇齿交缠见,杜若读出了他的心疼。
我爱你。司徒说。
杜若的唇麻木而乏力,眼睛迷蒙,头也晕眩了。
这时候,一只老鼠悠悠的从床底爬了出来。不是灰色的丑陋的东西,而是通体雪白的,毛蓬蓬的,十分可爱。他黑色的,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司徒,吱吱叫两声。
然后走到司徒的脚下,爬上他的脚背。
感觉到身上的骚动,司徒放开知更鸟的唇,将他放在床上。
然后俯身拎起老鼠的尾巴,说,“洛丽塔,你又过来,不怕我吃了你?”
老鼠继续吱吱叫着,尾巴上打着粉色的蝴蝶结。不再为难老鼠,司徒把洛丽塔捧在手心,俯身吻了吻杜若的额头。
窗外终于破晓。
“暮先生。”
当暮云澈带着杜若走进那家富丽堂皇的店时,领班对暮云澈鞠躬。
“这是我的店。”暮云澈指着那个牌子“SEASONS”说,然后转头对领班吩咐,“给我一个房间,这是我的新模特。”
店里的装饰很华丽,大多是冷色调。银色的洛可可风格的大厅。
走廊回环,两边是一个个房间。
木质的门,刷成白色,装饰了简单的花纹。
杜若跟着暮云澈走着,直到走廊的尽头。
一旁的领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是淡蓝色的,摆设很多,自己也叫不上名字。
“坐好。”拉过一把椅子,暮云澈让他坐下,“今天任务很重,要从头来过啊。”暮云澈从镜子里打量着杜若,用一种设计师独有的专业的目光。
“洗头这种事情不用叫别人做吗?”杜若问。
“你是我的模特,当然要由我打造。”暮云澈理所当然的说着,还不忘记打开音响。
球形的喇叭里传来JOYDIVISION的歌。
“你喜欢他?”杜若很是好奇。
“不是你喜欢的吗?”暮云澈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插,有节奏的拨弄他的头发。
杜若没有回话,就安心的听音乐。
头发洗好,暮云澈很细心的把他的头发梳成一束一束的,侧过来看他的脸型,若有所思。
“你的皮肤很好,就是脸的轮廓不如女人的软。”暮云澈操起剪刀,一边剪头发,一边说着。
“没有做过护理么?”暮云澈问。
杜若摇了摇头,补充:“我不是少爷。”
“知道了。”暮云澈很开心的笑着。
杜若紧紧的抿着嘴唇。
剪刀一刀一刀的落下,不久,他的中分的长发已经被剪成了厚厚的刘海。
过于僵硬的轮廓被发梢遮住了,只是细长而平直的眼睛显得越发深邃。
暮云澈自始至终只用了一把剪刀,却剪出好几种不同的发梢。各得其所的垂在脸颊,去了长发的刻板。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是如此的绝对而没有余地。无法活下去,所以死去;无法爱,所以恨;无法停止牵挂,所以思念。
暮云澈用一个机器在他的脸上按摩,杜若闭着眼睛。
暮云澈忽然问:“你真的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杜若摇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忽的,感觉脸上的细致的压力消失了,暮云澈俯下身子,抱住了他的腰。
“为什么……”暮云澈问他。
不等杜若回答,又径自说着。
“为什么你不认识我?你说过你会记得我,一直爱我的啊。杜若……”
听到自己的名字,杜若僵硬了。
“不!”杜若挣扎着想要起来,“我不认识你,真的。”
即使他捂住耳朵,那些话他还是听到了。
“我为了守护我们的记忆,在冰冷的忘川潭水里熬了三百年。我没有忘了你,你怎么可以忘了我?那里那么冷,每次我难过了,我疼了,痛了,麻木了,要放弃了,我就想着你,想着你的一颦一笑,想着你的誓言。我们说好的啊,你怎么可以反悔呢?”
似乎记得有人说过,有时候,错过了一次,就仿佛错过了一生。
暮云澈没有错,只是他迟了,太迟太迟了。
迟到杜若已然忘却。
为什么。
忘川也不足以阻隔,冰封了多少年,守护了多少年,也只是为了不要忘却。而如今,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无情推开。
他说:我不认识你。我不记得你。
可是我认识你!我记得你!不光记得你,我爱你!
自己惨淡经营的坚固的自信终于土崩瓦解,胸腔里的痛点一跳一跳的叫嚣着。
杜若的刘海挡住了脸,他的表情,他看不到。
他想,自己是不是把他的头发剪得太碎了,碎的快要被风吹的分崩离析。那些在心里计划好的重逢和相遇最终没有上演。写满的思念,变成了一张廉价的白纸。
“司徒是我的恋人。”杜若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他离不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他。你是很好的DESIGNER,但是,在我眼里,他是最好的乐手。我要让他,成为最有名的乐手,要让他的音乐,让所有的人听到。”
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深深信仰。
“我知道了。”暮云澈放开手,温柔的笑,捋开杜若鬓边的头发,“我送你回去。”
车的引擎拉开,划过街两边繁华的风景。
暮云澈听见杜若轻轻哼着一首歌。
Do you remember the things we used to say?(还记得吗?那些我们曾经说过的事)
I feel so nervous when I think of yesterday(一想到昨天我就如此的不安)
How could I let thing get to me so bad?(为什么那些事情令我如此神伤)
How did I let things get to me?(为什么它们在我脑海)
Like dying in the sun (就像在阳光下逝去一样)
Like dying in the sun (在阳光中慢慢逝去)
Like dying in the sun (阳光下逝去)
Like dying…… (逝去……)
Like dying in the sun (就像在阳光下逝去一样)
Like dying in the sun (在阳光中慢慢逝去)
Like dying in the sun (阳光下逝去)
Like dying…… (逝去……)
Will you hold on to me (扶住我好吗?)
I am feeling frail (我感觉如此脆弱)
Will you hold on to me (扶紧我好吗?)
We will never fail (我们永远不离不弃)
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 you see (我曾经想要变得像你眼中的那样完美)
I wanted to be so perfect(想要变得如此完美)
Like dying in the sun (就象在阳光下逝去一样)
Like dying in the sun (在阳光中慢慢逝去)
Like dying in the sun (阳光下逝去)
Like dying…… (逝去……)
——红草莓乐队 dying in the sun
每一个吐气,每一个转音,都和记忆里那人的完全的契合。暮云澈终于迎来了自己最害怕的结局。
物是人非。
鬼魅的杜若,抒情的杜若。浓抹的杜若,淡雅的杜若。
和他脑海的影子精巧的重叠在一起。
“你真美。”暮云澈看着前方,说。虽然明了,却还是掩藏不住自己心里的迷恋。
“那是因为你的技术。”杜若说,“你应该找一个喜欢你的女人,你应该幸福。”
暮云澈不应他,嘲讽的笑。三百年前,那人还说自己是他最大的幸福。
送了杜若下车,暮云澈百无聊赖,就想着去SEASONS接一些工作。
车在半路上,接到了司徒的电话。
“这个星期五,我们乐队在GOTHIC演出,你来吗?”
暮云澈就一口应了下来。
车流中,他缓慢的前行,回味着自己留下的记忆。
三百年前。
冷峻而凌厉的山川,下面是黑暗的峡谷,天空没有光,一切就沉浸在黑暗中。违背了神的意志,远离了天堂的地方,决绝的不愿回头。人世在这里轮回,生命在这里交替。肮脏的灵魂,圣洁的灵魂,或是荣华富贵,或是凄切冷清,没有区别。
冥界。
暮云澈站在这峡谷口,前面只有一条小路通往远方。这里的人很少,偶尔有人,也只是轻轻的从他的身边走过,嘴里呢喃着什么奇怪的话,影子被山风吹散。
路上有紫杉,幽暗的发黑的颜色,完全没有植物的生气。
他记得,他死了。
死在了杜若离开他的整整一年之后。
路上的泥土,忽而有点湿润。他低头,却看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
她长的漂亮,眼睛却已经空了。肩胛处被很大的锁链穿过,又抽到背后绑住了她的双手。
双腿的皮肉翻卷着,身上的血还流的不停。
本来死去了人,身体会变得轻,变的透明。若是对人间没有思念,连样貌都难以保持完全。如今倒在地上的女人,却是和她死时一模一样。
“要我帮你吗?”暮云澈俯身对她说,听得她吃力的喘息,“能在黄泉路上遇到,也算是缘分哦。”
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已经无力说话了,于是抱起她,并注意着让她的疼痛最小。
“这条路,是每个人都得走过的。”血顺着暮云澈的手指缝流下,“看见前面的河了吗?走过那条河,就什么都忘记了。无论有多少人伤害你,折磨你。无论你爱过谁,走过那条河,喝了忘川水,就没有恨也没有爱了。”
女人不答话,她的眼睛早被剜去,也看不见他。
暮云澈觉着她的颤抖和冰凉。
不知道她是否听到,暮云澈笑着,继续说:“可是我不想忘记,我答应过他,不会忘记他的。”
路走到尽头,便看到了黄泉渡口。
“看,我们到了。”暮云澈过去,抓一把金币放在摆渡人的袋子里,走上船,将女人放下来,自己也坐下。
两岸漂浮着长明的灯火,火光摇晃着。
船悠悠的漾开水波,却很快消失。
有不能渡河的亡灵,在水里挣扎。这里的水比凡间的轻上多少倍,即使是羽毛,也只能沉下去,不再浮起。那些亡灵,只有魂飞魄散的命了。
若不是自己死时,仆人在他的袋子里塞上了满满的金币,自己便如同那些人一样了吧。
对岸还很遥远,他低头看路上遇到的女人。她的衣衫虽然褴褛,却是精致的。衣服破旧,身无长物,想必因为无法渡河,在路上徘徊了很久了。
“我也不想忘记。”休息一会儿,女人抬头,声音还是虚弱,“用尽生命去爱的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
“是啊。”暮云澈为他解开锁链,说:“你死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痛,怎么能不痛。”锁链从肩胛骨里抽出,女人倒吸一口冷气,“她将我如此吊在城门口,风吹日晒,主上怜惜我,于是深夜给我送来了毒药。”
暮云澈将锁链扔进河里,问:“那么你不想忘记的人,深爱的人,就是你所说的‘主上’了吧?”
“不。”女人摇头,摸索着船沿坐起,“我爱的人,正是伤我最深的人。可是就算是伤我,杀我,我还是爱她。别人说她牝鸡司晨,说她残忍恶毒,只有我知道她的苦。”
暮云澈看着他,半晌,手指抚过她空洞的眼眶。
竹篙撑到岸边,暮云澈抱起她下船。
前面,还有两条河。一条宽阔,上面架桥,一条狭窄,上面漂一片孤舟。
一条叫忘川,一条叫忆川。
人说,喝了忘川的水,就会忘记一切的过往,喝了忆川的水,前尘都会涌上心头。
一旁的鬼卒招呼暮云澈过去,说:“新来的吧,喝了就快点走吧。”一旁的女人递上两碗汤药,说:“让她也喝了。”
那女人一头白发,脸却是光洁无比,凤目向上挑起,表情却是冷的。
“我不喝。”暮云澈低头,拨开那晚汤药。
“你到底要干什么?”鬼卒按住手里的刀,“存心捣乱吗?”
女人却是出奇的镇定,将汤药放回一旁的桌上,指着一边神色茫然的女人,“她,殉情死去,在凡间不知有了多少好的名声,刚才也哭嚷着不喝,我和她说不喝也可以。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也就想通了,乖乖的喝了下去。”
白发女人指着那人时,她还回头看着他们笑,笑靥如花。
“任你三贞九烈,旧情难忘,不都喝了?死都死了,前尘有什么好留恋的。”
见暮云澈没有举动,鬼卒叹了一口气。
“不喝也可以,”女人继续,“只要你在那河里呆上三百年,我便给你忆川的水,到时就什么都不会忘记。”
“真的?”暮云澈将信将疑,指着怀里的人,“她也可以?”
女人点头。
女人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在那河里呆不了三百年的。
不要说是三百年,三天,也太难了。
河里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痴情的亡灵,可是河水有毒,一进去,人的灵魂就被腐蚀了,只能做一个水鬼。而那些水鬼,聚集了怨气,见到有人走过河边,都会伸手拉他们下来。
下去,就是有去无回。
“好。”忘川旁的长明灯还在微微摇晃着,暮云澈将怀里的人放在岸边,扬起头应着,“一言为定。”
他抱着那女人下去,河水涌上来吞没了自己的脖颈。忽然,一道白光从深渊顶端向下,罩住了他们,一片羽毛落在水中,沉了下去。暮云澈只是半个身子浸在水中,也不下沉。亡灵也无法近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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