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就是一个错身,脸上也觉得刀削一般,脸颊上一阵热辣。
另一人此刻也追上,铁棍耍的虎虎生威,袭向慕容寒双足。
慕容寒被逼著连连後退,上三路被铁链缠住,中三路由长剑守住,而下三路还要躲过铁棍攻势。他眉头一皱,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铁链,刺骨的寒冷刺入皮肤,就听那人叫了声“放手”,慕容寒却听而不闻,用力将锁链一带,缠住了长剑,他又一用力,用铁链将长剑一勾,竟连脚下的铁棍也缠绕在了一起。
慕容寒此刻眼神一凝,大喝一声,一股大力从锁链上传了过去,登时震得三人虎口一麻,长剑已经脱手。
慕容寒一抖锁链,将长剑捞在手里,一脚踏在铁棍上,几步便到了持棍者面前,那人难以抽回铁棍,只好撤手,双手凝掌拍向慕容寒。慕容寒伸出手,从那人两掌之间穿过,一削一打化解了那人的掌劲,在眨眼,他的手指已经锁住了对方的喉咙。细长的手指只是微微一带,便又收回,身体反转,长剑已经递出。
剑尖勾住了锁链环扣,慕容寒托住剑柄,用了巧力开始旋转,竟将锁链缠绕起来。那人想要松开铁链,谁知一股粘力粘住了自己的手掌,慕容寒握紧了铁链,甩动起来,竟将锁链另一头的人缠绕进去。他急蹿到那人面前,一抬手长剑已经抵在了那人脖颈。
胜负立分。
“啪啪!”战局外忽然想起了掌声,路霁轩大叫著好走到了慕容寒身旁。
“好,没想到你的剑法竟然这麽厉害,就算是我当初也是靠著兵器才能取胜,还险些败在那对双胞胎身上,可你一上来,就将那两人破了,真是厉害。”
慕容寒笑了一下,松开了手,“你是经验不足罢了。”
路霁轩愣了一下,想到当时慕容寒用其中一人当武器去挡另一人的兵器,这样的行径说不上君子,他有些不满,随即撇了下嘴。
“若想速战速决,就必定不是君子之战了,在战场上如此,在这里也是一样。”慕容寒仿佛看出了路霁轩的不喜,径自解释道。
“但是,终究都是兄弟,更何况……”
“兄弟?到了战场上,就算是父子面对面,心中也该只有成败,只有自己的主将。”慕容寒打断了路霁轩,低垂下眼睫。
“你这样……”
“不仅仅是我这样想,你所敬佩的银月王爷也是这般想法,在战场上,只有敌我,不分兄弟。”慕容寒掩去了眼底的疲惫,撇了下嘴。
“我相信,银月王爷在战场上,心中也一定有银钩铁骑的那些兄弟。”路霁轩拍了一下慕容寒的肩膀,朗声说道。
慕容寒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神间是难以置信的惊讶,最後化作了浓浓的笑意。
“这五人分别是我们清风寨的五位当家,分掌五队,以五行而分。”路霁轩指著走来的五人,给慕容寒一一介绍。
蓝衣使剑的是水骑队张砺,慕容寒唯一点头,将手中的长剑还了回去,“刚才多有得罪了。”张砺笑著接过剑,插回腰间,摇头道:“这麽精湛的剑法的确少见,改日定要再次切磋。”慕容寒笑著点了下头,随著路霁轩施施然走了过去。
使铁棍的是木骑队赵施然,他拖过铁棍,大力的拍了一下慕容寒,险些将慕容寒拍个趔趄,叫了声:“好家夥。”慕容寒只是微笑以对,倒是一旁的路霁轩生怕他再有闪失,不著痕迹的挡在了两人之间。
使锁链的是金骑队李如风,他收起锁链一直打量著慕容寒,等到路霁轩走到他面前,他才低声凑到路霁轩耳旁,笑道:“我看你现在得意了?”路霁轩听了脸上一红,急忙拉过慕容寒介绍。李如风点了下头,又道:“你的手没事吧。”
慕容寒愣了一下,抬起手看了一下,背到背後,淡然道:“无妨。”
“能抓住我的锁链的你是第一人。”李如风大为赞叹,慕容寒听了挑著眉看了眼路霁轩,李如风笑道:“那个时候他只敢躲,不像你似的,直接用手抓,很容易伤到的。”慕容寒挑了下嘴角,袖子里的手握了一下。
路霁轩在慕容寒背後隔著袖子抓了一下他的手,见慕容寒脸色如常,他凑近低声问道:“你的手真的没事?”慕容寒笑了一下,“旧伤裂了。”路霁轩听了,脸色一沈,刚要说话,就见慕容寒直直走到了那对双胞胎前面。
“我是土骑队,常凡。”
“我是火骑队,常平。”
这对双胞胎长相,穿著一模一样,但是仍有细小的差微,慕容寒打量著两人,点了下头,转头对常凡道:“刚才用你挡了你兄弟的长枪,真是对不住。”
常凡摇头道:“没什麽,我们兄弟可觉得木大哥你很厉害呢。”
慕容寒微微怔愣,这麽快就叫了“木大哥”,这两个兄弟也很厉害呢。但一转念又想到路霁轩也是没有多久就叫了自己的名字,虽说那不是真名,但是总觉得那个人也很厉害。想著,他柔柔一笑,脸上如同三月春风,吹的常凡,常平两兄弟唰的一下红了脸。
“好了吧,人也认识了,给我看看你的手。”路霁轩走到慕容寒身旁,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慕容寒的眉头抖了一下,卫尧已经跟了上来,低声唤道:“爷,您的手……”
“无妨。”慕容寒一摆手,将受伤的手亮了出来,他的指尖本有旧患,刚才动用真气,又被锁链上的寒气逼著,那些细小的伤口又裂开了,心生的指甲上面的皮肉也翻开,泛著红红的鲜肉,有血迹顺著指缝留了下来。
路霁轩看了,一把将他的手扯下来,叫道:“你这样这手怎麽好的了。”
慕容寒瞥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路霁轩那心疼责备的眼神,本来一句“无事”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明知道自己手上有伤,还做什麽去抓那凉飕飕的铁链子,横竖又不是赢不了他,还是快回去重新上药好了,不然这双手恐怕都恢复不了了。”路霁轩埋怨著,扯著慕容寒就往山上走,临走前还狠狠的瞪了眼李如风。
李如风默默鼻子,好不委屈。
“这就是你的寒峰寨?”慕容寒被路霁轩硬扯著近了大厅,只能匆匆扫了一眼山寨。里面有妇孺,也有很多孔武有力的男人,的确是寨子,但也像村落。
路霁轩手脚麻利的从书阁上取来金创药,小心的为慕容寒涂上,又用纱布包好。本来慕容寒想说不用了,但是看到路霁轩专注的眼神,不由得又将话吞了回去。
趁著路霁轩给自己包扎,慕容寒无聊的打量著四周,大厅的确是强盗窝的样子,不过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生生给这里的森严打了个折扣。
“你们这里除了壮丁,还有妇孺?”慕容寒无聊的开口。
“是啊,大家以前都是逃难的,後来跟了我们寨子的男人,就在这里安家了。”
“那……若是木突来袭,怎麽办?”慕容寒皱了下眉头,他很不赞成将妇孺带入战争,“若是攻打你们的寨子,这些妇孺怎麽办?”
“怎麽办?这里是他们的家,我想我不会让人随意攻来的。”路霁轩抬起头,晶亮的眼睛直直看著慕容寒。
慕容寒忽然觉得一阵口干,他闪烁了下眼神,问道:“若是如果真的有了这麽一天呢?”
“我会保护他们。”
“保护?千万大军压境,你们怎麽守护?”慕容寒不由得皱起了眉。
“如果保护不了,他们会选择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慕容寒垂下了眼睫,眨动著满腹心事。
“对,这里是他们的家,我想若是团城有朝一日被君临城下,相信所有的团城百姓都会誓死不屈,与团城共同进退的。”
“共同进退……”慕容寒撇了下嘴,“无辜百姓是不该被迁入战事的。”
路霁轩看著慕容寒愁眉深锁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但是战事所伤害的从来都是百姓。”他见慕容寒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劝慰道:“放心好了,有我在,现在又有你在,这里的人不会有危险的,还有啊……有银月王爷在,团城不会怎样的。”
慕容寒听了,笑道:“你就这麽相信我?不怕我出卖你?”
路霁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是,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寒来到寒峰寨已经近十日,除了整日和路霁轩在一起游览寒峰寨,就是和五位骑主混在一起,同时也了解很多寒峰寨的事情,还有路霁轩的事情。
“所以说,李骑主是路兄弟的姐夫了?”慕容寒靠在马厩上。
“是啊。”李如风将饲料放在马槽中,搅拌均匀,招呼几匹马来吃。
“这马……李骑主天天都自己喂麽?”
“这马认人。”李如风拍了拍马厩中一批枣红色的马,示意他多吃一些。
那匹马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品种,可以和自己的那匹白马相比。慕容寒忍不住上前,问道:“这匹马是路兄弟的?”
“是啊,唉!小心,他可认生了。”李如风说著,撤了一下慕容寒。
“认生?”慕容寒笑了一下,又上前两步,凌厉的眼神扫过了那匹枣红马,伸出手拍了拍它,那马低鸣了两声,丝毫没有抵抗,低下头乖顺的咬著饲料。
“怪了!这马见谁都不买账,也就霁轩和她姐姐还可以驯服这家夥,连我都要让开一些距离才安全。真是怪了。”李如风边说边摇著脑袋。
慕容寒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马背,“这也没什麽。”说著又瞟了一眼马,和它对上目光,这一次慕容寒柔柔的笑了出来。
“你说,这是不是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如风正说著,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就听到慕容寒问道:“你说什麽?”
李如风一抬头正好对上慕容寒皮笑肉不笑的脸,登时惊了一跳,急忙道:“没什麽。”摇著手,险些将手上的饲草甩的到处都是。
慕容寒吃吃一笑,又有意无意的摸著枣红马鬃。
“这马叫什麽名字?”
“嘿,说道这马的名字可是相当的好听,它啊……叫逐月。”
“逐月?”慕容寒皱了下眉头,摇头道:“这名字不好。”
“这名字怎麽不好?我觉得挺好听的,逐月。”李如风重复著,又撒了一把饲草。
慕容寒笑了一下,“逐月,你可见过月亮会被追逐到?这名字……恐怕注定难成所愿。”李如风听了皱了下眉头,扯过慕容寒低声道:“你可别再霁轩面前这麽说,你知道他可是最崇拜银月王爷的吧,这名字也是这个意思。”慕容寒柔柔一笑,“我知道。”李如风点头道:“既然知道,我就告诉你,就算你和他关系再好……他也不会允许你这麽说的。”
“我若说了又能怎样?”慕容寒笑著挑了挑眉毛。
李如风皱眉道:“你若说了,小心他揍你。”他见慕容寒不信的样子,扯著他道:“你可不知道,当初有人说他若想追随银月王爷,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他就把那人打的大半年都下不了床。”
“那人是活该。”慕容寒眉头抖动,垂下了嘴角,“就是那句比喻,也该打得他满地找牙。”
“啊?”李如风愣了一下,道:“融寒,你可别生气。其实霁轩那就是追捧而已,他对那个银月王爷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你可不要多想。”他早就见了路霁轩对慕容寒的特别之处,料想两人早已定了下来,否则这慕容寒又怎会舍了家中产业,跟他到这山寨吃苦?於是他怕慕容寒误会,才会解释。
慕容寒听了,眉头皱了一下,摆摆手,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李如风张了张嘴,觉得又不好多劝,也就没再说下去。
过了片刻,慕容寒才道:“我来了这麽多日子,都没有见过路兄弟的姐姐。”
“她啊,现在有事情,不在山寨中。”
“不在寨中?”慕容寒皱了下眉,“他姐姐可会武功?”李如风摇了摇头,慕容寒又问:“那他姐姐可有人陪伴?”李如风笑道:“自然有了,她两个小丫鬟都跟著呢。”
“两个小丫鬟?”慕容寒显然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李如风看著,心里一笑,想著这人倒是个善心人,这麽会儿就开始关心起路霁轩的姐姐了,於是拍了下慕容寒的肩膀,笑道:“融寒你放心,她不过是上山采些草药,这山路我们都熟悉,也不害怕出事情,过几日她就会回来了。”
慕容寒听了,也就不在说什麽了。但是心中却想:真的有这般凑巧的事情麽?自己来了,他姐姐却上山了,而且只是一个人,又不会武功。他抿了下嘴,总觉得这当中必有蹊跷。
又过了十几日,慕容寒到达山上已经近一月时间,此间他和寨中大部分兄弟都已经混熟。他一直披著斗篷,在斗篷之下只是一件普通的月白袍子,乍一看上去的确像极了书生,带著说不尽的儒雅之气。举手投足间又隐隐有著大家风范,一脸笑意让人亲近。因此寨中的小孩和年轻的女孩子尤其喜欢和他亲近。
路霁轩看在眼里心中也替他欢喜,只是除了那日日纠缠著他的女孩子。
当然他没有察觉到,很多的女孩子都是看到他走近才会和慕容寒故意亲近,不管慕容寒是不是有所察觉,他看到路霁轩的时候往往都是笑的一脸深意。
路霁轩又一次难以忍受的,将被女孩子围在中间的慕容寒拉了出来,也不顾四周人的唏嘘,扯著慕容寒就回了屋内。
一进屋他松开慕容寒,见对方一脸笑意,嘟著嘴道:“你不是有老婆麽?怎麽还和那些小姑娘纠缠不清的!”
慕容寒顿了一下,抿了下嘴,才缓缓道:“我娘子已经去世多年了。”
路霁轩也跟著一愣,急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妨。”慕容寒转开头,姣好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眼神中染著淡淡的哀伤。路霁轩盯著他,忽然心脏一痛,握紧了拳头,颤声问道:“你很……喜欢她?”
“喜欢谁?”
“你妻子……”路霁轩说著这三个字,心中一紧,跟著就是一阵疼痛,剩下的话堵在胸口,再也说不出来。
慕容寒摇了摇头,淡然道:“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她……终究是我妻子,终究是……小淼的亲娘。”路霁轩看著慕容寒落寞的眼神,那神情实在说不上是喜欢,对妻子的那种怀念也不是因为爱念,但……慕容寒的眼神让人心疼,路霁轩恨不得此刻就将他搂在怀中,告诉他“你不寂寞”,然而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著,却不敢伸出去。
慕容寒落寞的神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淡然,他抬起头,忽然道:“你姐姐已经出去多日,不知道她何时回来,会不会出了差错?”
路霁轩听他提起姐姐,心知他有意叉开话题,见他脸上神情平淡,便说道:“不会,她昨日还有捎信,说不日即归。”路霁轩说著笑了一下,“说到底若没有姐姐,这个山寨也支撑不到现在。若是她回来,定要将她好好介绍给你。”
慕容寒听了,挑眉笑道:“你就不怕我看上她?”
路霁轩果然脸色一变,但随後便松下身体笑道:“你才不会那麽笨,揽这样的麻烦给自己。”慕容寒瞟了他一眼,眼带笑意的转开了头。
慕容寒一个人走在山寨中,眼看著天色就要暗了,他转著转著又转到了马厩。
暗自懊恼了一下,慕容寒走到了“逐月”身旁,逐月听到有人接近先是打了个响鼻,看到是慕容寒竟意外的没有出声,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著自己的鬃毛。
忽然,一旁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很轻微,以慕容寒这样的功力还是一下子就察觉了。他眉头微微一皱,想了一下便纵身跳入了马厩,躲在了逐月的身下,对於自己这般如同宵小一般的行为,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二哥,真的要这麽做麽?”
慕容寒刚蹲下身子,就听到有人说话,听声音是常凡,他听著本想出去的身子又停了下来。
“当然了。”
听这声音竟是李如风。
慕容寒皱了下眉头,心说这两人该没有什麽不能听的话题吧,想著便要走出去。可谁料李如风的下一句话让他生生顿住了身体。
“这山寨本来就是小静的,若不是她是女儿身,根本不会轮到路霁轩那个小子。”
“可是……路大哥他……很不错的。”
“那又如何?这些年如果不是小静替他照料兄弟,出征的时候又在背後给他出谋划策,他如何能打下这片基业,博得这份威名?如今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