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尧,城中可有了消息?”
“卫诚来报,木突这一次并没有全军南下。”
慕容寒看著九澴河的入口,那里曾经血流成河,连四周的雪水都被染红,整整十日,不曾暗淡过。
“木突此次恐怕只是试探。”他垂下眼睫,手抚在了腰间,扣住了腰带下面的暗扣。
“试探?爷的意思是说,木突此番并没有打算大举进攻?”
“不错。”慕容寒勾了下嘴角,“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在雅味见到的那个人?”
“爷说的是木回?”
慕容寒点头,“你觉得那个人是什麽出身?”
卫尧仔细的回想当日的一切,末了他摇著头,“属下不知,那个人……仪表不凡,气度万千,实在不像一般商人。”
慕容寒一笑,“他的确不是商人。”
“爷的意思是,他是木突人?”
“也许。”慕容寒继续眺望那段由血染成的路,“卫尧,你可记得三年前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铁骑军损失了多少?”
卫尧看了眼慕容寒,随即低下头,道:“铁骑那一役之後不足一千。”
“那我们杀了多少木突人?”
“不到两万。”
慕容寒苦笑著,微微点头,“那一役你可觉得我们赢了?”
卫尧痛苦的低下头,没有出声。
慕容寒嘲讽的哼了一声,“那一役大家都输了。”
“爷!”卫尧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著慕容寒,“爷,保住了团城,阻止了当年木突的进攻,赢的就是爷。”
慕容寒缓缓转过头,浅笑著看著卫尧,长长的“哦”了一声,“卫尧你这麽认为?”
卫尧一惊,又低下了头。
慕容寒浅笑,“其实你也觉得输了,我们带著铁骑军不过四千,留了一千在後面,回来的时候人却不足一千,若是我们赢了,我们又赢了什麽?”他又转过了头,看著那条路,淡淡的发笑,“大家都是血肉之躯,你说木突与我们有什麽区别?”
卫尧低著头,“没有区别。”
慕容寒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接住什麽,但是伸手一抓,手中仍旧空空如也,“没有区别,何染血祸,何其无辜?”
“爷,两国交锋必有损伤。”
“这个,我知道。”慕容寒苦笑,“我……只是想起了太傅曾经讲过,我们於他们没有什麽不同。”
“爷……”
“但是,我们有著不能输的理由。”慕容寒转过了头,眼里没有了笑意,满是斗志。
“还有几日霍缨,童千筹才能带银钩军到达寒月峰?”慕容寒站在寒峰寨的後山,问卫尧。
“至少还要七日,最多十日。”卫尧皱了皱眉。
“在团城中,铁骑军是否随时都可以出兵?”
卫尧点头,问道:“爷,不打算等银钩军抵达在出兵麽?”
“你觉得木突会等到那个时候麽?”慕容寒撇了下嘴角,“卫诚的铁骑军不过五千人,至少要在银钩到来之前,拖住木突人。”
“爷?”卫尧上前一步,慕容寒摆手道:“肖齐,冷开两队要从樊城赶来,恐怕时日更久。”
卫尧眉头紧皱,“爷,为什麽皇上不让爷统领银钩铁骑,一起来团城?”接著,卫尧瞪大了眼睛,惊呼道:“难道皇上不信任爷?”
慕容寒垂下眼睑,摇摇头,勾著唇微微一笑,“你该记得我同你们讲过,既然在外,莫论朝事。”
“爷!”卫尧听了,有些焦急。慕容寒却依旧是一脸云淡风清的样子,摇著头,“如今最重要的该是如何拖住木突大军,争取时间。”卫尧又唤了一声,忽然感到旁人气息,於是悄声退到了一旁,回头看去见是路霁轩,他微一点头,便离开了。
路霁轩走到慕容寒身後,双手展开便将对方那日日不离的披风披回了对方身上,有些埋怨的开口,“怎麽不穿上?”
慕容寒微微一笑,“见你睡熟了,不是留给你了?”
路霁轩皱著眉,紧紧的勒了下慕容寒,“你这麽单薄,就算这样,也该多披一件别的外衣。”慕容寒浅笑摇头,“我哪有那麽娇弱。”
路霁轩哼了一声,又用手抚摸著慕容寒的披风,忽然笑道:“说起来,第一次仔细看你的披风,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可是质地很暖和,一定很值钱吧?”
慕容寒也摸了摸披风,勾著唇,“不过是件死物罢了。”
路霁轩摇头失笑,“说你财大气粗一点都不过分。”他点了下慕容寒的头,“这衣服若是普通人,恐怕够活几辈子了吧。”
慕容寒垂了垂眼睑,没有说话。
慕容寒自然知道这件衣服的价值不菲,但对他而言,死物就是死物,在沙场上久了,生死都看惯了,这些个俗物早已入不了他的眼了。
只是,“若是你喜欢,我送与你可好?”慕容寒笑著转过头,面对著路霁轩站著。
路霁轩愣了一下,哼道:“你也会说,这是死物,我要它做什麽?”
慕容寒瞠大了眼睛,“你不是说这衣服的价值够几世人用了?”
“连它的主人都是我的,我做什麽还要这死物?”路霁轩笑著吻了下慕容寒,慕容寒抿著唇脸有些发烫,微微一笑便不做声了。
银月 第十章 游击(中)
路霁轩揽著慕容寒,与他一起看著脚下山峦,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在看什麽?”
“看地形啊!”慕容寒歪著头,“看……我苍朝边境。”
路霁轩“切”的一声,将下巴放在慕容寒肩膀上,又道:“今日张大哥他们就会回来了吧。”慕容寒应了一声,路霁轩又道:“你觉得战况会如何?”
慕容寒笑道:“你觉得呢?我们会输?”
“不会。”路霁轩眨了下眼睛,“就算如你所说的,木突人很适应这里的气候和地势,但是比起我们来,他们还是太生了。”
慕容寒点头,“不错,正因为如此,声东击西,指东打西这样的方法,防不胜防,反倒可以减弱木突的攻势。”
路霁轩也跟著点头,“不过这也要多亏了你的方法好。”赞叹的亲了一下慕容寒的脸颊,路霁轩接著道:“只不过看不出你对这里也很熟悉?”
慕容寒眨眨眼睛,笑道:“我这些年一直在这附近找暮颜,地形自然是了解一些的。”说著,他伸手指著九澴河的入口,又道:“更何况当年一役,死伤无数,阵势庞大,若是想要守住团城,自然是对这个天险要有所研究了。”
“你早就打算投身军营?”
“是啊。”慕容寒微微一笑,“可惜没有投奔军营,反而入了义军。不过怎样都好,既是保家卫国,何须那些个虚名,在我看来,寒峰寨的诸位才是真正的英雄。”慕容寒语气诚恳,回过头眼睛晶灿灿的看著路霁轩。
路霁轩心头一热,用力搂了一下慕容寒,道:“若非你,英雄也无用武之地。”
慕容寒一挑眉,反手搂住了路霁轩,摇头道:“即使没有我,你也是英雄。”
“路大哥!”常凡跑到了後山,看到的便是慕容寒两人靠在一起,他脸上一红,急忙顿住了脚步,前也不是,後也不是,站在那里一脸尴尬。
慕容寒看到常凡,微微一笑,伸手推开了路霁轩,路霁轩转过头有些懊恼的瞪了一眼常凡,常凡先是调皮的吐了下舌头,接著委屈的跑到慕容寒身旁,扯著他的衣袖,“木大哥,路大哥他瞪我。”
慕容寒听了挑起了眉,路霁轩跺著脚,“哎!常凡,你胡说些什麽!”一见慕容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委屈的缩了回去,可怜兮兮的抓著慕容寒衣袖。
慕容寒皱眉,心底却在好笑,扯回自己的衣袖,摇头道:“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比著装可怜?”
常凡听了,一把抓住了慕容寒的手,叫道:“木大哥,这不公平,我那是真可怜……”此时路霁轩又瞪了一眼常凡,常凡一缩脖子,躲在了慕容寒肩下,低声道:“本来就是,木大哥明明说好了教我练剑,谁知道根本找不到人。”
路霁轩哼了一声,从常凡手中夺回慕容寒,搂在自己怀里,得意的挑眉看著常凡,“教你练剑?平常融寒已经很累了,哪有功夫教你练剑。”
常凡瞪圆了眼睛,忽然拉起慕容寒的手,“木大哥,和路大哥在一起很辛苦吧,晚上……晚上你还是搬出来吧。”
慕容寒听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路霁轩登时气的跳脚,蹦起来追著常凡。
眼见两人越跑越远,慕容寒摇了摇头,急忙跟了过去。
一路回到了大厅,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嘈杂声,慕容寒眼睛一亮,撇下路霁轩两人,回到了大厅内。
果然厅内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兴奋,站在最前面的是常平,他拎著长枪,枪尖一片殷红。
慕容寒一进来便道:“常兄弟,你回来了?”
常平摸了把脸,深深一拜,道:“幸不辱命。”慕容寒急忙扶起了他。
从後面跟来的常凡见了常平,蹦跳著过去,绕著常平转圈,不住的打量著他全身上下,末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哥,你回来了。”
常平笑了出来,揉著常凡的头,“我回来了,你可有听话?”
常凡撇嘴,不满的转身,又看到身後的兄弟们,个个都满面红光,眼神兴奋,便转头问道:“大哥,你们……你们可是胜了?”
常平点头,抬头晶亮的眼睛满是敬佩的看著慕容寒,“对亏了木大哥的计策,才能让我们歼灭了他们千余人马。”
慕容寒点头微笑,大厅中的弟兄们便一起拜倒,口中大呼:“木公子神策。”
其实,寨中兄弟本要叫慕容寒做寨主,但是他执意说自己不过是出谋划策,算不得寨主,於是後来便叫了他公子。
路霁轩听了大家忠心的敬佩比慕容寒本人更加开心,上前走到慕容寒身侧,在袖子下紧紧的握了他手一下,果不其然,慕容寒也收紧了手指,两人就这样在众人眼皮下面十指相扣。
路霁轩著弟兄们下去休息,便拉著常家兄弟坐下,问道:“快说说看,过程是怎样?”
常平清了下喉咙,“我们按照木大哥的指示,带领小批人马绕到九澴河山峦西侧的树林里,那里果然驻扎了木突的军队,而且数量很庞大。”
慕容寒皱了一下眉,问道:“大概多少人?”
“算起来应该有两万人马。”
“两万?”慕容寒吃了一惊,三年前木突不过出兵三万,但是这一次但是西边部署便是两万,而且还不是全数,他真的不知道这一次纳回炎亲自带兵出征,共有多少人马。
“是,两万左右,而且应该不是全部。”
慕容寒点著头,指著地图上从九澴河一路向西的地境,沈声道:“九澴河驻扎不了多少人马,若是西侧外围就有两万,恐怕後面会有大军压境。”他又指著东方,“九澴河东边的山脉最多埋伏一万人,而相邻的就是寒月断壁,上面满是冰冻,根本不可能有人上去,所以木突的大队人马应该是在西边,也就是离这里很近。”他看了眼路霁轩,路霁轩点头道:“不错,从雅味分道,绕过後山的一片丛林过去,就可以看到九澴河以西。”
慕容寒点点头,看向常平,“後来怎样?”
“後来我们按照木大哥所说,半夜突袭,他们果然派出了一队人马追击,到了西月峰,引燃了埋在地底的炸药,将他们困於山道之间。”
慕容寒点头,“他们这一队有多少人?”
“两千人。”常平说道这里,有些兴奋起来,眼睛发亮,道:“全数被我们斩杀。”
慕容寒沈默了片刻,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常平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路霁轩,路霁轩也正在盯著慕容寒,似乎在猜测对方的心情。
慕容寒眨了下眼睛,抬起头道:“那麽,从九澴河正面勘察的人呢?”
“木大哥是说李大哥?”
“不错。”慕容寒皱起了眉,满脸愁容。九澴河正面无疑是最为困难的地方,危险最大,当初他本是不赞成李如风去,但是李如风却说自己对九澴河很清楚,而路静也是一力赞成,他也不好说些什麽。
如今已经一去十日,他看到路静一个人挺著肚子,站在风里,有时候便会想,她是不是在等自己的丈夫。只是这话他却没有问出口过。
路霁轩拍了他一下,笑道:“你放心,姐夫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慕容寒听到路霁轩的声音,有些恍惚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他微微一笑点头,应了一声,又低头去看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勾了几笔,抬头对常家两兄弟道:“如今西侧莫名其妙的被歼灭了两千人马,恐怕木突此刻必有其他的行动。”他勾了下嘴角,眼底染上了几分莫名的兴奋,“等到赵大哥从东面回来,就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了。”
“那之後呢?”
“之後?之後就要全数出击,埋伏游击。让木突不知道我们真正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我们会从哪里攻入。就是要让他们心里感到紧张,感到害怕,草木皆兵。”慕容寒眼底发亮,嘴角上扬了起来。
路霁轩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但正如你所说的,游击战术若是木突不上当呢?”
慕容寒也笑了,抬眼看著路霁轩,“你觉得木突不会上当麽?”他说著敲了下手指,关节正好敲在西月峰,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损失了两千人马,他们一定不会甘心的。”
银月 第十章 游击(下)
又过了三日,李如风安然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去了九澴河东侧的赵施然。而常凡,常平两人去了西月峰,支援在那里诱敌游击的张砺。
李如风一回到寨中,慕容寒并没有直接找他,反而是将时间让给了路静。
路静对他腼腆一笑的同时,他微微有些怔愣,便被路霁轩一把拉回了後院。
“你又想起了你妻子?”路霁轩的语气很平淡,但是低沈的声音却可以听出他的不开心。
慕容寒微微一愣,垂下了头。下一秒便感到路霁轩紧致的手臂勒的他胳膊生疼,他皱了下眉,叫道:“好痛。”
路霁轩哼了一声,赌气一般的不说话,但手还是松了一些。
慕容寒轻轻一笑,“我见你姐姐这般开心,也替她欢喜。”
“胡说!分明是想起了你妻子。”路霁轩赌气的扯著慕容寒坐到了自己腿上,像个孩子一样瞪著慕容寒。
慕容寒失笑,摇著头,道:“我妻子当年也是这般欢喜,见我回去。”
路霁轩一愣,听著慕容寒这麽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慕容寒对妻子的好,他觉得感动,但是也觉得不甘心,恐怕自己在他心里永远也及不上那个女人,这般想法如同女人一般,让他感到可耻,可……又无可奈何。
慕容寒笑了一下,从路霁轩搂紧的手臂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抓著对方的手,道:“我妻子那个时候盼的人又不是我,欢喜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喜欢的那个人,但是见到她那麽开心,我也乐於演戏。”
路霁轩心疼的搂紧了慕容寒,唤著他的名字,口中一片苦涩。
反倒是慕容寒拍著他的手,安慰道:“我对她仅是兄妹之情,夫妻之意,你无须太介怀的。”路霁轩听著叹了口气,“我就是这样,怕你会离开我。”
慕容寒失笑道:“怎麽会?我这不是陪在你身旁麽?”
“但是有一日,我怕你会离开。”路霁轩闷闷的开口。
慕容寒摇头苦笑,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麽,只能拍著对方的肩无声安慰。
过了片刻,路霁轩才抬起头,笑道:“我没什麽了。就是有点吃味儿。”说著,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慕容寒笑道:“吃味儿?吃你姐姐的?”
路霁轩懊恼道:“胡说什麽!”
慕容寒“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挑眉道:“你不会是不信我吧?”路霁轩也挑起了眉,道:“你叫我怎麽信你?我都好久……”他说著,眼睛瞟著慕容寒的股间。
慕容寒愣了一下,想起近日战事重重,他们紧张万分,已经个月不曾近亲。路霁轩二十出头,血气方刚,自然觉得不满足,慕容寒想了一下,随即低声浅笑,伸手勾住了路霁轩的脖颈,将他的头拉下,吻了上去。
路霁轩先是一愣,接著便反客为主,狠狠的吻住了慕容寒,手也顺势划入了慕容寒的衣襟内,轻轻一挑,慕容寒精瘦的胸膛便曝露在了外面。
路霁轩又改为亲吻慕容寒的脖颈,一路向下然後吮吸著他胸前的两颗朱红。慕容寒仰躺在路霁轩腿上,脖颈後仰,在胸口被吮吸了一下後,自喉咙间发出了一声魅惑的呻吟,手无力的抓著路霁轩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