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些记忆(3)
亨特知道自己接近疯狂,从看到这个年轻的红发的东方青年开始,他就有预感。果不其然!
尽管现在那个男人的样子有些狼狈,可那一点都不能影响他的耀眼的光。现在他正赤身裸体的站在浴室的蓬头底下,被亨特请来的四个打手围绕着,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球棒。他最开始以为这个红头发的东方小子在看到这个阵势的时候,多少会流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完全没有!他仍然继续搓洗着自己完美的身体。银色的水柱倾泻而下,洒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顺着肌肉的起伏蜿蜒而下,就像旋律一样优美。斜睨着自己的一双深琥珀色双眸,透着危险的气息,像极了野生大型猫科动物般,优雅、高傲又难以靠近。亨特一双眼睛最终吸在他的紧致的窄臀上,吞了口唾沫。
想要!现在就想要!这个黑人觉得面前这个红发小子简直就是在引诱他!
“喂,黑猩猩,你觉得自己的嘴肿的还不够高吗?”花道搓洗着脖颈,那里现在还留着这个该死的变态下午留下的印记。
“哼,上!”
流川知道现在自己并不需要急着赶去篮球队。以他现在在大学篮球联赛获得的分数,已经完全足够成为下个月底NBA选秀上出类拔萃的一员。他除了需要等着各个俱乐部派人来做的例行调查,和适当的训练,并不需要再在篮球队抛头露面了。自从他打算成为职业篮球手开始,他就做好了随时放弃所有学业的准备,那些没修满的学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可今天,这个时候,他居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篮球队。他很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那个男人危险的眼神确实一直追随着那个笨蛋。他相信以那只红毛猴子自己的力量并非摆不平整件事,可……他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从两年多前开始就知道这里是L.A.,不是日本,不是神奈川。
预感——是难以名状的、切实存在的——真实。
从他试图打开更衣室的门时,那个预感就越发强烈。有钥匙在手,那道锁却纹丝不动。很显然是有人从里面反锁了的。流川运足了气,用猛力撞开了门,径直走进去。他发现连着更衣室的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走的越近,就听得越清楚,那是有人在大口喘气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越跳越快。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马上打开门确认里面的情况,可是,他更知道自己并不愿意这么做。如果……只是如果……事实跟他担心的完全一样,该怎么办?他应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种案例在美国的校园里并不少见,自己最初来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时的担心和害怕却并不像现在这样,让他几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害怕?为什么会觉得害怕?没有理由害怕,可是就是害怕!
他轻轻推开门,却并没有马上冲进去。喘气声越来越明显。
“谁?!”很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发现了有人来了。他听出是那个笨蛋的声音!在脑子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身体已经迅速冲了进去。
花道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就有一种欲望,他突然很想地上现在马上裂开一条大缝,好让他钻进去!居然又是流川枫!他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居然又让这只死狐狸看到了!他慌张的试图抬手捂着自己赤裸着的下身,可是刚想动,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右手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已经不听使唤了。果然刚刚挨的那几下球棒不是说笑,手臂可能骨折了。他摇晃着想站起来,失去平衡的身体撑起一半就栽了下去。
罢了,就这样吧。至少那几个混蛋已经被他揍的爬不起来了。他等待着跟冰冷的地面做再一次的亲密接触,却最终发现落进一个温暖干净的怀抱。
流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见这家伙摇摇欲坠的样子时,想都没想就迅速抢步上前把他捞进怀里。当那个身体真实的被自己搂住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安心。看着地上动都不动的几个壮汉,傻瓜都能够轻易判断刚才这里有一场恶斗。那……那么……到底……
湿漉漉的、温暖的、柔韧、坚实的肉体被他箍进怀里,深琥珀色的眼睛此时蒙上了屈辱的颜色,他忽然有种把他揉进灵魂里的迫切冲动。他甚至听得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放……放手。”怀里的红发男子倔强的哼了一声。
明明站都站不稳了,干嘛还要这样逞强?
花道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死狐狸面前表现的懦弱,他现在已经够狼狈了。他甚至不想去追究流川看到这个情形,会不会误会自己已经惨遭强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环抱着他的手臂就好像铜浇铁铸一般,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你有没有被……”
“你才被……”
两个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花道红着脸低下头去,他应该没看错,这只面瘫狐狸好像也脸红了?太丢脸了!
“我的衣服……”
“哦……”流川这才想起来应该扶他出去,更衣室里应该有他换洗的衣服。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小鹿乱撞似的心跳,只觉得这个笨蛋柔韧有力的身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体香。是沐浴乳?还是洗发水的味道?好像都不是,那仿佛是雄性动物特有的麝香。
花道试图自己套上内衣裤,可是发现根本做不到,手臂疼的用不上一丝力气。他偷偷瞄了一眼背对着他靠在衣柜上的流川。这个死狐狸一定是故意的!傻瓜都能轻易判断的出他现在不可能自己动手穿衣裤,换做是其他任何人,现在都会过来帮他的吧?这家伙却像个局外人,好像看好戏似的等着他开口求他。他不想依靠流川,任何时候都不愿意依靠流川,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开口了。
“你……”半晌,花道才犹豫着开口,一张脸红到耳根,他确实觉得太丢脸了。
这边流川的身子却猛的震了一下。刚才安静的太久,他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猛烈的心跳。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同性的身体,却是第一次因为同性的身体而心跳加速。这是种什么感觉?听到那个笨蛋叫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帮……一下我……”花道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已经做好了流川数落、嘲笑他的准备。可没想到这只死狐狸却没有为难他,转过身来默默的帮他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眼睛一直低垂着,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没给他。那种眼神就好像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一样。
花道知道那是只有在极度嫌恶一个人时才会有的冷漠。他忽然觉得委屈,虽然他从刚认识这个面瘫狐狸开始就一直很讨厌他,各个方面都跟他争锋相对。但他以为在经过高中三年的篮球部的各个比赛和练习以后,流川对他多少应该改观。就算谈不上已经是朋友,至少可以说成是对手吧?若是他把自己已经当成对手,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开始承认自己的能力了。不管怎么说,即使流川仍然讨厌他,也不至于在他现在这般落魄的时候露出这种憎恶的表情啊。
憎恶……这个词有着明显瞧不起对方的意思。这只死狐狸居然瞧不起自己?就像是自己瞧不起那个黑猩猩一样吗?
他居然敢瞧不起我?!
流川沉默的为花道穿着衣服,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已然狂乱的眼神继续在他身上放肆。他在低头为花道穿底裤的时候,就已经感觉自己一张脸红到耳根。即使在这样窘迫的境地,还能故作镇定的完成一系列动作,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其实整个过程中,如果花道不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神,稍微注意到其他地方,就能够轻易判断出他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他不敢抬头,他知道这个笨蛋灼热的目光正定格在自己的脸上。只要稍微抬头,他们的目光就会对视,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方式对视,他不敢担保自己在那样的对视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直到最后为他套上外套,他才打算暗暗的吐一口气,却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花道可以活动的左手捧住,用力扳了过去。
他……他疯了吗?流川墨黑色的双眸躲躲闪闪。
砰!
“唔……”这个笨蛋居然给自己来了个重重的头槌!他捂着头倒退两步的时候,也迅速的恢复了自己平常的样子,“白痴,你干什么?”
“你少看不起我!”花道的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什么?”这个笨蛋在说什么?
“我没被那群混蛋……!”他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不是同性恋!你少瞧不起我!”
同性恋?这个笨蛋在说什么?流川只觉得一股冷气从他的头顶一直灌到脚下,又觉得仿佛被电击了一样。这个傻瓜是什么意思?
花道看着他错愕的表情,越发觉得委屈,一滴清泪在眼眶里调皮的打着转,终于夺眶而出,种种的击打在另外一个人的心上。他清楚的听到花道绝望的喊叫声:“又不是我愿意的!我才不是同性恋!”
同性恋?是在指我吗?他木讷的想着,只觉得四肢慢慢变的冰凉。
第十六章 那些记忆(4)
L.A.终年干燥少雨,全年的日照都很充足,是个阳光明媚的城市。
可现在流川却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了?同性恋?这个笨蛋是在说我吗?他眼看着花道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么决绝坚定的表情。我刚才的反常举动已经被他发现了吗?这样就叫同性恋?我是同性恋?他觉得现在有些站不稳了。
花道看着他一反常态的并不予以反击,更是笃定刚才的猜测并没有错,这家伙现在的反应分明就是被人戳穿了心思。
“那不是我愿意的,我不是同性恋,你别看不起我。”他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右手臂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知道现在不应该再在这个地方拖延时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流川,看来不能指望这个家伙了。
到头来,什么都得靠自己。这里不是日本,不是日本,他不断告诉自己,却仍然开始想念洋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茶色眼眸和透着晴子温软气息的问候。
幸好,刚出篮球队的更衣室就遇到了渡边,看到他那么着急的样子,花道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渡边学长,谢谢你。”在给手臂上石膏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谢,口气出奇的温柔。
这无疑让渡边吃了一惊:“诶?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
他马上回复成平常的样子:“四眼仔,我也是会道谢的啊。”
“呃……嗯……”
“怎么?”
“觉得不可思议……”
“你什么意思啊?”
“有种……”渡边推了下眼镜,缓缓的说,“就好像从不亲近人的猫,突然对你示好的那种感觉……”
“你说本天才是猫?!”
“是夸奖,夸奖啦!”
病房外的流川静静的看着二人嬉笑的样子,他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种什么心情,用右手轻轻压着左胸口。
苦,好苦,就好像吞了颗大黄莲。
那个笨蛋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在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情况下,宁愿一个人也不愿意让他施以援手。宁愿跟一个刚刚认识三个月的家伙这样亲近,也不愿意跟他亲近。
他在更衣室就发现了我不同寻常的举动?居然让他这么反感吗?他叫我少看不起他?究竟是谁看不起谁?还有,同性恋,我是同性恋吗?
他想起抱住花道身体时的心跳加速,那是跟女人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他能对一个漂亮女人性奋,但是不会看到她们觉得兴奋。这样的,就叫同性恋?
他又看了一眼病房里正跟渡边打闹的花道,悄悄的转身离开。
5月5日的端午节聚会,挂着石膏出场的花道立刻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参加聚会的并不只有日本人,还有不少当地人,他们觉得能感受到这种异国情调很浪漫。其实现下的这个聚会基本已经变成了普通的party。
花道却觉得很郁闷。他看着不能动弹的右手,这下可麻烦了,打工肯定是不能去了,篮球也不要想碰了,晴子的信也别想回了。完全愈合需要三个月,拆掉石膏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将彻底沦为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虽然亨特那帮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渡边报警抓去蹲了禁闭,仍让他不解气。
他很清楚,下个月26号就是NBA盛大的选秀日,角落里静静倚在墙边的流川将会是那个盛典的主角之一。那些过去跟他打招呼的人,是各个俱乐部派来调查他的人吗?
相比之下,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似乎都是因为他右手挂着的石膏。这也太惨了。
这三个月,他们之间球技的差距又会变得有多大呢?最开始,他是想找机会跟他1V1的再单挑一次球技,但若流川成为职业篮球手,他有那个美国时间搭理他吗?而且昨天他又在那种情况下目睹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现在花道连正眼看他一眼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还谈什么1V1。他越想越觉得郁闷了。
流川的眼睛一直低垂着,熟悉他的人都认为他在打瞌睡。其实在长长的刘海下,他的狭长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飘到打着石膏的红发青年身上。
他看起来很好,精神不错,跟平常一样惹眼。是因为他那头突兀的红发吗?再加上一个滑稽的石膏?那些人围着他嬉笑的气氛,让他觉得格格不入。怎么跟自己打招呼的只有那些俱乐部派来调查他的意向的人呢?他忽然很赞同那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对他的评价——你果然是个无趣的人啊。
“来来来,都过来过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其他人都陆续围拢到花道身边。
“喂喂,你们想做什么?”花道一脸惊慌失措,他已经感觉到上着石膏的右臂被人固定住了。
“都过来过来,每人都在这上面留个纪念吧。竹内,你去拿油性马克笔过来。各种颜色的都要。”
“别闹了!”开玩笑,现在已经够惹人注意了,若还在这上面做文章的话,那还得了?
“小气,玩玩嘛。就算做是大家跟你打招呼好了。”杰克森是个自来熟,虽然刚认识没多久,不过马上就和花道熟络起来。
他一听人说他小气,马上停止了挣扎。
这个笨蛋还真是单纯,不管是谁,随便一激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吗?
“流川,你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花道吗?”渡边礼貌的跟流川打招呼后,也递给他一支笔,他早做好了流川无视他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会伸手接住。
才一天,就直呼名字了吗?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那个一向冷峻寡言的流川会参加这次的闹剧,花道更是没想到。当一干人等散尽,看着自己被弄的花花绿绿的右手,他都有些哭笑不得。才打算收回手,又有人一把按住。
花道抬头,就对上流川低垂着的眼。羽睫轻颤着,瞳眸闪闪烁烁凝住在他右手的石膏上。他想像平常一样开口数落这只臭狐狸,可是到口的话语却哽在喉头让他吞咽困难,一张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
怎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那边流川也不说话,他以为花道会使出全力抽出手臂,按着他的石膏的左手力道下的很重。两个人都沉默着。他一笔一划细心的写下三个汉字。然后,松手,转身,离开。那个样子,就好像他刚才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花道看着被涂画的乱七八糟的石膏上端正的三个汉字出神。
签名?这让他想到他在日本的家里陈列着的那个高中时代就跟随着他的篮球。那上面是每一年篮球部所有成员的签名。但是因为死狐狸和他之间恶劣的关系,以及流川提早来美国,那上面没来得及留下他的名字。而此时此刻这三个难得的汉字居然出现在右手的石膏上。何其讽刺?
他不明白这个死狐狸到底是想做什么。最开始,他没想到流川会跟过来凑热闹。紧接着,他以为他最多在他的石膏上画个乌龟啊、猴子什么的东西,却没想到他会写上自己的名字。再来,他本打算在流川做完这两个奇怪的举动以后像往常一样跟他对着干,可是他居然会保持沉默。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对劲了?他清楚的认识到不对劲了,可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一旁的渡边在其他人的嬉笑打闹声中尽管拍着手,仍然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唔……四眼仔,做什么?”花道错愕的问着正伸手拦住他喝香槟的人。
“等等。”
“嗯?”
“那杯弄脏了,我给你换一杯吧。”渡边推了下眼镜,微笑的拿起从刚才起就放在花道身旁的高脚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