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庄周钓鱼

作者:  录入:06-02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试一试吧殿下。”杰拉尔德劝道。
安普利斯忐忑的想了半天,真的不清楚陛下是会为了大局着想,还是会因为讨厌他而否决他的意见?
最后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就试一回。
他把最紧要的增加军费的提案写成密件,用特殊的路径传到了陛下那里。
仅仅两天,安普利斯却是紧张非常,按理说回件应该已经到了,为什么还是毫无动静?
突然杰拉尔德急促的敲着门,“亲王殿下,陛下亲使到了,请快些到会议大厅。”
安普利斯马上离开自己的宫殿,向会议大厅的方向快步走去。陛下亲使?难道是……
会议大厅已经聚集了大部分的议员,看到他来,不得不脸色不好的行了个礼。安普利斯匆匆点头,然后看向陛下亲使的方向,请他落座。
过了两分钟之后,所有的议员都已经聚齐。皇帝陛下的亲使向安普利斯致以询问,得到安普利斯的点头许可后,站了起来,拿出皇帝陛下的亲笔信开始念着。
亲使念完并不太长的一封信后,除了安普利斯之外的议员的脸色都差到了一定程度。
离亲使最近的议员几乎要将信件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看看那是不是真的信件。
信件的开头是把安普利斯大大的批评了一通,这么简单的提案为什么还要来打搅他,是不是嫌自己无意间给他的权利太小,这么明显的提案都不通过云云,然后语气和蔼的请众位议员帮助安普利斯将这些小事办好,陛下相信他们的能力。
这份表面是批评安普利斯的信件,实际上句句都是在敲打着其他人,告诫他们,安普利斯的权利是陛下给予的,不是他们给的。
安普利斯的耳朵几乎在轰鸣着,他不敢听到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眼睛不由得酸涩了起来。
这是陛下给予他的信任……
亲使问候了各位德高望重的议员的身体之后,起身告辞,“前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在下去处理,就不过多停留了,战争我们是节节胜利,请不要过多的担心,陛下清楚一切事情,请各位可以放心。”
然后转向安普利斯的方向,行了一个躬身礼后,温和道:“陛下想知道小王子现在怎么样,请亲王殿下有空将小王子的趣事写一些,陛下很高兴看到。”
安普利斯亦回了个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会的,请转告陛下,小加伊……小王子很好。”
这次意料之外的胜利让其他议员非常的难堪,吃了个暗亏的滋味当然很不舒服,尤其是他们绝对不会提防的,来自陛下的对安普利斯的支持。
陛下对安普利斯的态度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们虽然是伴侣关系,但是称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尤其是在加林奈尔骑士去世之后,很多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安普利斯大大的出丑——他那天被陛下的士兵送回时昏迷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
难道是……陛下改变态度了?
特洛迪奥家族的人马上改变了策略,前几天脸还臭臭的长辈们又一次拜访安普利斯,但是被门口的侍卫以及杰拉尔德劝了回去。
安普利斯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一向家规严苛的家族,为什么到现在只有这些只看眼前利益的老狐狸?这么多年来传承的家族精神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尽忠皇室的思想几乎剩下不了几分,大概只有直面陛下或是陛下的命令的时候才能呈现出恭谨来吧……
但是最后杰拉尔德还是放进了一个人进来,那就是他的父亲了,罗比德科?特洛迪奥,一个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很有气质的中年人。
安普利斯对着苦笑的杰拉尔德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请这位并不熟悉的特洛迪奥家族成员坐下,亲手倒了一杯红茶,“请,罗比德科伯爵。”
罗比德科伯爵欠欠身,微笑着接过安普利斯手中的红茶,“谢谢,亲王殿下。”
“您的来意,我很清楚。虽然我现在的姓氏是欧内斯特,但是我知道,我生于特洛迪奥家族,这是不可泯灭的,你可以告诉家族内其他的人,只要是不会有损国家利益的提案,我是不会公报私仇,不予通过的。请他们放心,不要再找其他人到我这里游说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关注一下战事。”
罗比德科伯爵保持一种礼貌的倾听的姿势听完了安普利斯的话,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红茶,微笑道:“亲王殿下,红茶不错。”
安普利斯轻挑挑眉,靠在椅背上,等待这位伯爵发表他接下来的言论。
“您也许理解错了,我只是来问候一下您的身体。听说您的听力并不是非常好,我特地派人到北部寻找高人给您打造了助听器。”罗比德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子,递到安普利斯面前,“还有,您胸前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完全吧?请注意情绪,不要过于焦虑,那样对伤口不好。”
安普利斯接过小铁盒子,没有打开,“您……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我的时间很紧张,请不要兜圈子了。”
“犬子是否给您带来麻烦了?如若有什么疏忽,还请原谅他,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难免会做出些蠢事来。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很了解他的,他对于政务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应该会对您的工作带来帮助。”罗比德科伯爵轻轻的笑了,“我只是想表明,我们一家是为了您而存在的,您的所有决策我们都无条件支持。这就是为什么犬子会替您做出和家族意见相左的决策。”
安普利斯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不解,“是因为我是族长吗?我并无意做这个族长,所以如果您能和其他长辈见面,请和他们表明,另选高明。”
罗比德科伯爵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这是您父亲的决定,其他人无权更改,这是家族的传统,只有族长能够选择下一任的族长。请您不要辜负您父亲对您的重望,以及我们的信任。”
安普利斯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罗比德科伯爵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口气太为蛮横了些,缓缓口气道:“我们一家是直接归属族长统领的,和其他族人不同,我们是为了侍奉您而存在的,请以后不要再说您不适合族长这样的说法,我非常相信霍华德……公爵的决定。而且从这一次的事情上来看,陛下并非对您无情,反而站在您这一边,这是个非常大的优势。”
安普利斯有些歉意的点点头,“对不起,罗比德科伯爵,我是……任性了,我会承担好我父亲的……遗愿,努力做好这个族长,承担应有的责任。”
罗比德科伯爵终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真心的笑容,“那么我今天就算是不虚此行了。亲王殿下,请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请和杰尔……杰拉尔德他说,他会转告我的,我也会为您尽上一份力量的。”然后站了起来,向安普利斯行了一个深深地躬身礼。
安普利斯也站了起来,“谢谢您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
送走罗比德科伯爵之后,安普利斯一个人静静的想了许多。
自己已经和一年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自己懦弱,没有主见,而如今,自己被迫成长起来,风风雨雨过后,还得到了很多支持。
“父亲,您在天上看的到么?”安普利斯喃喃道,“很多事情,原来我可以做到……”
番外 追随
罗比德科趁着晨色,独自来到特洛迪奥家族的墓园,看望逝去的……族长。
娇艳的玫瑰还带着露水,罗比德科将它们放在霍华德的墓前,然后自己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墓前。
“霍华德……我好想你啊……”罗比德科靠着墓碑,轻轻呢喃着,“你的儿子很好……不用我的照顾也可以做好自己的责任,你可以放心了。”
“但是杰尔很不好,他非常伤心。他也要走上我的老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宿命吧……”
罗比德科是在十六岁认识的霍华德,他比霍华德小两岁。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罗比德科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了族长所在的庄园,心情忐忑,一直低着头走路。父亲有话要和族长说,把他介绍给族长之后,便把他留在了庄园的花园里。
罗比德科不是很高兴的蹲在地上,用树枝拨楞着几只倒霉的蚂蚁。父亲在临行之前一遍一遍的嘱咐自己,要懂礼貌,要恭谨,这是族长的庄园等等,不厌其烦。
罗比德科知道自己家只算得上是特洛迪奥家族非常偏远的一支,一直没有什么地位,虽然有着封号,但是领地小的可怜,渐渐的父亲操持这个家也非常的费力,只有求助于本家的族长,请求帮忙做一些事情,为其效劳,以求安定。
蹲的有些头晕了,罗比德科拍拍裤腿站了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长了,眼前一片发黑,就要向前跌倒。
有人扶住了他。
等眼前的黑暗消失之后,他才看清楚扶他的人是谁——是族长的儿子,刚才在客厅里见过短短一面的霍华德。
“小心一点。”霍华德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不觉得威严,只是很舒服。
罗比德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脸就红了起来,不舍的把自己的手从霍华德那里抽了出来,“谢……谢。”头倏然低了下去,他差点儿忘记了礼节。
“把头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男子汉。”霍华德觉得这个男孩儿真有意思,把头埋得那么低,像个鸵鸟似的,耳朵却是红红的,硬把罗比德科的头抬了起来。
罗比德科被霍华德把头抬了起来,眼光却还是不敢直视霍华德,躲躲闪闪的。父亲说,直视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对比自己高贵的人,更要低头恭谨着说话。
“我长得很可怕吗?为什么不敢直视我?你叫……什么来着?”霍华德突然对这个脸红红的清秀男孩产生了兴趣。
“罗比德科……”罗比德科嗫嚅着。
“那我以后就叫你罗比特了,这名字真有意思,小兔子。”霍华德开着他的玩笑。
“不要。”罗比德科小声的抗议着,他的名字一直是他不喜欢的东西之一,叫什么不好,叫莱恩,沃尔夫也比叫罗比特好啊,至少不会被人嘲笑是个小兔子——虽然他的性格腼腆的的确是很像小兔子。
“罗比特,罗比特,就这么叫了。”霍华德揉揉罗比德科的头发,嗯,软软的,真的好像小兔子。
“少爷。”让的声音从霍华德身后传来,看着他“欺负”着罗比德科,无奈的笑着。“到吃午餐的时候了。罗比德科少爷也一起来吧。”
霍华德见到让,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笑嘻嘻的揽住让的胳膊,一起冲向餐厅的方向。
罗比德科走在后面,头上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消散,一种淡淡的失落感蔓延了整个身体。
吃完饭后,罗比德科便被父亲带走了,没有来的及和霍华德告别——显然,霍华德也忘记了一时兴起认识的小兔子。
自从从族长的庄园回来之后,罗比德科一直郁郁不乐,
他非常非常想再见霍华德一面,但是族长的庄园既远,有没有理由再一次拜访。
十七岁的时候,罗比德科结婚了。他结婚的似乎特别的早,因为他的父亲的身体实在是不好,非常的想要在活着的时候抱一个孙子。罗比德科根本没有反对的机会,便和他从小认识的表妹结了婚,第二年有了一个孩子,他父亲非常高兴的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杰拉尔德。
他父亲果然没有熬过第二年,临终前,他父亲告诉他当年和族长的交易——在北方替特洛迪奥家族经营一些生意,作为暗地里的棋子来支持特洛迪奥家族,只听从族长一家的命令,作为回报,那些生意的四成留给他们,剩下的六成就作为报酬留给自己。
他父亲嘱咐他两年后,也就每隔四年,向族长报告一次情况,以后这件事情就交给他来做了。
罗比德科听到这件事情,没有别的念头,唯一想到的就是,可以再一次见到霍华德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罗比德科带着不敢言明的兴奋独身去了族长的庄园,接待他的果然是霍华德。
但是霍华德变了,变得阴郁而疏离,语气也很冷漠。罗比德科的一腔喜悦差点儿被浇灭,进而发现了霍华德也结了婚,孩子竟然和他的孩子一样大。
客气而疏远的进行了会谈,罗比德科觉得非常的失望,之前的那种莫名的期待被渐渐磨平,说话的腔调也变得恭谨。
也许这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霍华德只是高高在上的主人,是他追随的主人,他只是他手下一个不起眼的人,虽然他曾经被霍华德亲昵的叫做小兔子——这个再也没有别人叫过的外号。
又是四年过去,罗比德科的妻子在去年过世,他去往庄园的途上便带上了七岁的小儿子杰拉尔德。
“罗比特,好久不见了。”霍华德再一次叫了他罗比特。罗比德科的眼泪只是在眼眶里轻轻的打转,他用力的笑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和霍华德介绍着自己的儿子,就像当初,他父亲领着他,和族长介绍一样,“这是我的儿子,杰拉尔德。”
霍华德的样貌变得更加的成熟,也比四年前和缓了一些,见到他也会有淡淡的笑容,和他寒暄着。
但是不知道怎的,罗比德科知道,他们还是相距很远,他永远都是要追随着才能跟上的霍华德的人。
霍华德吩咐管家领着杰拉尔德和小少爷,也就是安普利斯一起去玩,然后请罗比德科一起到客厅说话。
罗比德科还是谨慎有礼的将这几年的生意介绍了一遍,然后把账本以及四成利润的支票交给霍华德。
霍华德漫不经心的翻看一遍,“我相信你,罗比特。”他随手把账册一放,“所以我就不看了。”
罗比德科知道他还有话要说,静静的等着。
“帮我个忙,很私人的。帮我找一个人。”霍华德说着,有些无所谓似的,但是罗比德科知道不是,霍华德的眼里充满的悲伤以及浓重的爱意,让他的心突然疼痛起来。
“他叫让,你见过的,还记得吗?”霍华德从上衣口袋里翻出烟斗,到了一些烟丝,点上火,抽了起来,“帮我找一下他,找到了,立刻告诉我。”
“我尽力。”罗比德科怎么会忘记,那个几乎夺走霍华德全部目光的青年。但是他不敢答得太满,只有个名字,以及依稀记得的长相,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谢谢你了。”霍华德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用这么客气。”罗比德科低着头,鼻子有些酸。
突然从楼上传来碎裂的声音,不大工夫,杰拉尔德一溜烟的从楼上跑了下来,扑到罗比德科的怀里,颤抖着说道:“爹地,我……我把花瓶打碎了……”
罗比德科使劲的打了他一下,皱着眉头呵斥道:“不是让你小心些吗?怎么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你打坏了什么?还不向侯爵大人请求原谅?”
杰拉尔德眼泪汪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向霍华德道歉:“对不起侯爵大人,我将您家的花瓶,打破了……您要怎么惩罚小杰尔都可以……”
霍华德挥挥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了。罗比特,这孩子和你当年一样。”揉了揉小杰拉尔德的头发,“和安迪玩的好吗?”
杰拉尔德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似的,使劲的点头,“我好喜欢安迪,想和他做朋友。”
罗比德科不知所措的听着儿子说出这样的话,轻轻的打了他一下,“杰尔!”
安普利斯从楼上跑了下来,站在楼梯扶手那里,怯怯的喊了一声“杰尔”,杰拉尔德便忘记了打碎花瓶的事情,也没看父亲的脸色,又冲了过去,和安普利斯一起上楼玩去了。
“很是很抱歉……犬子失礼了。”罗比德科深深低头。
霍华德磕了磕烟斗,“你也变得更加拘谨了。”
“这是应该的。”
“我不希望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对我。”
“……”罗比德科没有接话,但是他知道,这里面,估计是有让。
“好了,我去吩咐厨房开餐,你们留下来吃饭吧。”
“麻烦您了。”罗比德科有礼的回答道,但是他略微的抬头看着霍华德。
霍华德的脸上是深深地寂寥,与冷漠。
多年以后,罗比德科还是没有找到让,霍华德却也已经放弃。
但是罗比德科却无法放弃霍华德。
他从来不敢直视霍华德的目光,不管是因为上下之间的礼仪,还有害怕霍华德看出他的心思。
他那卑微的心思,卑微的不敢和任何人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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