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是利用我吧!天知道附近会不会有狗仔,万一被拍到了,可以借机炒作一下咯!”
“这家夥果然很狡猾!你俩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忿忿地说,抽了张纸巾狠狠擦了擦嘴。
姚美人眉头一皱,冲上来一瞬间就把我压倒了。
“我说,你最近是不是老跟阿鸡呆在一起?怎麽嘴巴那麽不老实?”
“我要被带坏也是被你带坏的!我没事不和你一起,和他呆一块儿干吗?”
忽然间,姚美人笑得有些荡漾,我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接下去没事了吧?”姚美人把头埋在我颈窝里蹭了蹭,“我们到床上去。”
“姓姚的,大白天的你干吗?吃春药啦?!”
他把我像个麻袋似的往肩上一扛,便往卧室走。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值千金!”
他声音里含著笑,真不知道他在乐个啥!
我的同志夜.第十三夜.敌意
“在想什麽?”
姚美人摸了摸我的头发。
“没什麽。”
我转了个身背对著他。
“术术,给我说说你的事吧!”
他从背後抱著我,在我耳边吹气。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麽?”
“现在的是没错。以前呢?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我没作声,假装自己睡著了。
人活著哪怕再低调也终归会遭人不待见,尽管有的时候那并不是我们的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不愿意被人知道的过去,我也一样。
我不是同性恋,在遇到姚美人之前我没有喜欢过男人,虽然我也没有喜欢过女人。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为什麽当初没有拒绝姚美人。书上说,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爱对方那就是因为对方爱他。我不爱姚美人,而我也没觉得他爱我,所以对於我和他的关系我一直很迷茫,但是却不想放手。其实,我可能只是觉得有点寂寞──每当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时,我就很庆幸姚美人并不爱我。嗯,他应该是不爱我的。他身边有那麽多人爱他,他凭什麽要爱我呢?
我知道我和姚美人长久不了,但是我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麽快。
一转眼过年了,这是我和姚美人迎接的第一个中国年。我们在家里准备了一整天,跑了两趟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我烧菜烧饭是三脚猫的功夫,姚美人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就纳闷了买那麽多东西回来究竟谁煮给我们吃,他只是笑笑说终归会有冤大头出来当苦力。果然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叫李开文,就是姚美人的责任大编辑。
看著李开文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样子,我这才知道世界上,“全才”这种人还是有的。过了没多久,门铃响了,先进来的是杨以岚,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而另一个进来的人,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再见到他的时候。对方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即便冲上来抽了我一个耳光。他还是老样子,打我不是为了让我疼,只是为了羞辱我。
他这样的举动让全场的人都呆了,包括姚美人。几秒锺後,剩下的几个人几乎是一齐行动起来──杨以岚和李开文把来人拉开,而姚美人冲到我身边将我抱在怀里。
“钱又威你干吗?!”
姚美人冲著来人怒吼。我从来没见过他这麽生气的样子,我觉得他的吼声足以让整幢楼都跟著颤动。
“姚姚,别告诉我你的男朋友就是他!”又威也冲著他吼,“我只不过去了英国一年而已,你的眼神还不是差了那麽一点点。你瞎了眼才会选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吧!”
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而姚美人也在下一刻冲了过去,直接将又威打倒在地。
“滚!”
姚美人拖著又威,开了门将他甩了出去。杨以岚和李开文什麽也没说,只是尴尬地朝我们笑了笑,跟著出去了。好端端的一个年,过成这样,我看著姚美人不知道应该怎麽和他说。
“对不起,我……”
第一次看到姚美人语塞的样子。以前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愿说;现在他不说,是因为他说不出。其实他没对不起我什麽,又威也不是第一次打我,第一次骂我。
两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厨房里炉子上的肉汤已经飘溢出诱人的香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我,我告诉你吧!” 我觉得还是由我打破僵局比较好,“我,我和又威是兄弟,我是钱家的私生子。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别说了……”
姚美人把我抱在怀里,声音有些沙哑。
“又威说的没错,我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妈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和爸爸的事,自我懂事以来,我看到最多的就是她打电话给爸爸要钱,要来钱以後就出去喝得醉醺醺的。
“当我知道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真的很开心,终於可以不用每天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了。妈妈在我大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喝醉了冲上马路被车撞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只去看过她一次,就被钱家的人赶走了,爸爸只喜欢妈妈,他根本就不要我,虽然他给我出了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所以,你也不要怪又威,如果是我,我也一样。我……”
“别说了!”姚美人大喝了一声,我吓了一跳,便收了声,“你呀,都不会难过的麽?”
我抬头看他,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姚美人哭。不,应该是第一次吧,上一次是用眼药水点的,不作数。
“难过,又有什麽用呢?”
我低下头。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心目当中那种很干净单纯的男孩子,他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我伤心。我都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麽,他那麽好,我呢?想到这里,我眼睛一热,视线模糊起来。我什麽都不是,我什麽都没有,他还会陪著我吗?不会了吧!然後我又是一个人。
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又威。我冲他笑,他却一把打翻我面前的冰激凌。
“你这样的野种根本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这句话一直刻在我脑海里。以前我一直很委屈,我明明没有做错什麽,为什麽周围的人要对我那麽坏。後来我知道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所以只能被残酷地对待。可是第一次,我想抓住身边这个人的手,不想放开。
“什麽都别管了,术术,”姚美人一边抽搐一边紧紧抓著我的手说,“你还有我,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不要分开!我会一直一直陪著你,直到我死了。”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迎上姚美人炙热的眼神。
“你刚刚说什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我会一直一直陪著你,直到我死了,一辈子都不分开!”
泪水夺眶而出,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麽来回应他。
其实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冲著他笑才对。
我的同志夜.第十四夜.新年
姚美人在厨房里做著李开文没做完的菜,我则看著屋子里没有准备好的东西,有点不知所措。原本打算和姚美人一起张罗,他估计是觉得刚才的事情太影响我情绪,什麽都不让我碰,只是让我呆在客厅等著吃饭。
这时,门铃大作,我起身去开门。谁知道,刚把门打开,外头的人便像只黄鼠狼似的钻了进来,鞋子一蹬便往厨房冲过去。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汤还没煮好的时候不要拿勺子在里面瞎搅,你看现在都什麽样儿了?!”
“你菜做了一半管自己跑了还好意思说我啊?!”
我走到门口一看,只见李开文和姚美人吹胡子瞪眼的在那儿对骂。看到我在门口,李开文立马从洗碗柜里拿出消毒好的杯子、筷子和碗勺交给我。
“术术,快去把餐具摆好。一会儿阿鸡也要来,咱们一共四个人一起吃。”
“喂!”姚美人用力扯了扯李开文的领子,粗著声音道,“我说这儿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你是过来烧菜的,谁准你约人过来还赖在这儿充主人的?居然还让我家术术帮你摆餐具!”
“有本事你来烧!”李开文拿著勺子在台板上一敲,“现在我和你不是编辑和作家的关系,你少给我耍大牌!你们今天要吃我烧的菜,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叫什麽叫,再叫一会儿搬张小凳在一边给我吃酱油拌饭!”
原本以为姚美人一定会发飙,可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默默走到一旁帮忙洗起菜来。被李开文这麽一闹,刚才空气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之前的不愉快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刚把桌子准备好,鸡哥就来了,带了很多酒和烟火,说今天一定得通宵,谁都不准赖皮了先去睡。菜都上桌了以後,姚美人、鸡哥,李开文就开始拼酒,白的红的轮番轰炸,三个人最後都醉成泥了还惦记著要去楼下放鞭炮。
原本我和鸡哥一起过年的时候都是一起吃一顿饺子然後洗了澡躺被窝里看春节联欢晚会,等倒计时完了就关灯睡觉,就这麽一成不变过了三年。现在想来,他真是照顾我,明明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玩得那麽疯。
“笑什麽呐?”鸡哥过来用力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别趁我们神志不清的时候偷喝啊!一会儿万一醉了头疼,美人铁定把我皮都扒了。”
姚美人冲上来一把打开鸡哥的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怒道:“把你的爪子拿开!信不信现在我就把你皮扒?!”
“来啊来啊!有本事来扒啊!”
鸡哥拍拍屁股满客厅跑,姚美人跌跌绊绊在後头追,我和李开文就在边上看著他俩傻笑。好容易闹完了李开文提议,为了保证大家後半夜的战斗力,应该来点刺激的活动醒醒酒。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一大摞DVD,我眼睛一瞄,全是鬼片。
“咱们不看这个!”
我一直以为姚美人和鸡哥喝得都快不省人事了,没想到这会儿倒挺有默契,异口同声地反对。
“术术不爱看这个,你这不是吓唬人小朋友麽?!”
鸡哥粗著声音冲著李开文叫。
“就是就是,你这是残害祖国幼苗!李开文,这是犯罪!”
姚美人和鸡哥统一战线,义愤填膺的也开始斥责起来。
“这样吗?”
李开文转头看我,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也不是,我挺爱看鬼片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忽然气氛有些怪怪的,看了看鸡哥和姚美人,老实道,“反正都是假的,我不怕这个。你们不用迁就我,想看就看吧!”
“是呀是呀,想看就看嘛!”李开文笑得就好像漫画人物一样,“你们别辜负了术术的一番好意嘛!”
“大过年的看鬼片多没意思,”姚美人不屑地说,“我们这种栋梁之材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才对,阿鸡,哦?”
“就是就是,大过年的看恐怖片你也不嫌晦气!”
鸡哥立马接上姚美人的话头。
“嘁,”李开文一面把光碟放回包里,一面哼哼,“两个胆小鬼!”
“李开文你活得不耐烦了你!”姚美人仗著人高腿长,三两步走到李开文边上,又把光碟拿了出来,“你说谁胆小?!全天下的人都怕鬼,也还剩我一个不怕的!”
就这样,午夜的锺声还没敲响,我们四个大男人却关了屋子里的灯危襟正坐,看起鬼片来。
李开文好像很喜欢日韩的鬼片,对我来说这东西最没意思。韩国的鬼片都是重要情节对话的时候声音轻得听不著,然後忽然来几声恐怖的巨响制造气氛,日本的鬼片更不用说,杀人没道理,所有的女鬼不是用眼白看人就是爱在地上爬著移动。
也正因为对这些东西没特别的兴趣,我看著看著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姚美人从片子一开始就拉著我的手不放,说是怕我看著心神不宁,可片子才开始了十分锺,我就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再转头看了看他,眯著眼睛一副要看不看的样子,是人都看出来他怕鬼怕得要死了。
“啊啊啊!!!”
随著一声惨叫,我们三个不约而同都往鸡哥那小旮旯里看。开始放的时候他就拒绝和我们坐在一起,据说是为了和我们这些胆小鬼有所区别,不然有损他的型男身份,於是挑了最角落的单人沙发,抱著个大垫子自个儿看。男人好面子我能理解,可是每次鬼都没出来就在那儿没完没了嚎叫不停,让我们几个每次都被他吓到,就有点划不来了。
我看他们两个的酒也应该醒了,李开文的好意也没白费,该打住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这两个大胆先生精神失常,於是转过身想让李开文过去把机器关了。我本来是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可奈何姚美人紧紧抓著我的手不放,拖著他去前面关机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伴著电视机里的光线,我却看见李开文泪流满面。
“你怎麽了?很感动麽?”
我有点懵,鬼片也能看得这麽伤感麽?
李开文煞白著脸转过头看著我,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真•是•吓•人!”
顿时之间我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搞了半天起劲的人自己也对鬼片没免疫。
“喂,你放开我吧!你看你们三个都没胆去关机器,我去吧!”
我甩了甩姚美人的手,却怎麽都甩不开。就这样闹腾了好久,一直到午夜的锺声响过,外头一片鞭炮声,我这才挣脱开,去把DVD机给关了。打开灯看著客厅里的三个人的模样,简直就是尸横遍野,全军覆没。
之後我们就在外头放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鞭炮和烟火,等我三点多回到楼上的时候,觉得眼前还是花花绿绿的。之後大家也都累了,一面把剩下的酒喝完,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
中途我靠在姚美人怀里睡著了,所以等年初一的早上醒来的时候,鸡哥和李开文早就走了,姚美人生怕我逃了似的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推了他半天他也只是皱皱眉头没醒来。
这个年过得虽然没什麽特别,但是真的很开心!
我的同志夜.第十五夜.风波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转头就见著身边姚美人咧著嘴角睡得很甜。看了看床头的闹锺,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虽然肚子很饿,却也不敢有什麽大动静,以免扰了姚美人的好梦。过去几年的春节,都是和鸡哥一起过的,因为鸡哥是本地人,所以自年三十以後,从初一到元宵,我都跟著他走亲访友,顺带骗吃骗喝了。他们家的老老小小都挺喜欢我,每次去那些亲戚家玩,家里人总爱围著我问这问那。鸡哥的几个爷爷奶奶总爱给我塞压岁钱,推也推不掉,拿在手里很闹腾,回到家还给鸡哥他也不肯要,只是说老人家喜欢我,拿著就拿著了,也不是什麽大钱,当个心意。尽管话是这麽说,三年下来也藏了不少了,一直存在银行里没动过,希望以後能有个机会还给鸡哥。
在那些亲朋里面,就数鸡哥的嫡姊缘姐对我最好。缘姐是翻译,长得非常漂亮,就好像杂志封面上的女明星,我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眼前有很多星星在闪,鸡哥每次见我盯著缘姐目不转睛都会讽刺我像狗见了骨头似的。然後缘姐就会毫不客气拿那种很厚的外文书往鸡哥头上砸过去,一边吼“你才是骨头!”。
今年和姚美人一起过节了,鸡哥一个人去走亲访友的时候,亲戚们会问起我吗?虽然我只是被鸡哥带过去蹭饭吃的小鬼。我挺想他们的,不知道爷爷奶奶们身体是不是都还健朗。
好容易等到姚美人起床,结果中饭是他打电话叫的外卖。
“怎麽?不好吃?”
姚美人吮了吮筷子,漫不经心。
“没有,蛮好吃的。”
我搅了搅碗里的饭,实在提不起劲吃。算起来我们这样宅在家里都已经四五天了,每天就是吃吃睡睡,还吃不到温暖牌的,都是叫的外卖。尽管姚美人品味了得,叫的外卖都保质保量,可是以往我跟著鸡哥家常饭吃惯了,现在让我每顿都山珍海味,我还真是无福消受。估计我就是咸菜命,好东西吃了不消化难吸收。
“好吃?看你这张苦瓜脸就知道饭菜不对胃口了。真是的,下次再也不叫这一家了!李开文这个骗子,居然给我推荐这种烂店!”
“你别想了,吃吧吃吧!”
生怕姚美人之後怪罪李开文,我只能闷头一个劲扒饭。
“慢点慢点,没人和你抢,怎麽跟搞得难民似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虐待你呢!”姚美人抽了张纸巾给我擦擦油腻腻的嘴,随後使劲揉了揉我的头,“我说,出去遛遛吧,我看你一副深闺怨妇的样子,估计再不出去就要成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