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YF]谁是谁的守望者----芥末子

作者:  录入:05-16

不二问过真田,以后的生活应该怎样继续。
那个时候的真田沉默了,那么严谨的真田,竟然沉默了。
随波逐流吧,不二说。
于是真田就深深地看了不二一眼,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地铁里的人很少,少得让车窗上,结不起了白气。不二就是坐在这样的地铁里,不经意间想起这段对话。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让不二快要遗忘的那个时候,他是想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下那些,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可是,有多久没碰过相机了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不二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起来,他有五年没有用过相机了。
以前的愿望,都遗忘了呢,不二这样想。可是不二还忘记了,那片盛开在三月坟前的君影草,和那个时候幸村对他说的那句话。幸村说,周助,你要幸福,一定。这么多年,不二几乎迫使自己记得幸村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这一句。
地铁到了神奈川的时候,不二下车了,站在地铁口,望着四年不见的天空,只剩漠然。不二去了荆棘与天堂,却发现里面的老板娘不在了,那些书也不在了,落地窗边的桌椅被换成了粉红色的沙发,穿着女仆装的女孩迎上来叫着主人。原来,一切都不是从前了啊。不二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天,他和幸村坐在那扇落地窗前,看着各自喜爱的书。那个时候的幸村,会将他杯子里的凉水倒掉,然后换上一杯温热的牛奶。那个时候的幸村,会将不二冻僵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然后轻轻呵出温暖的气。
可是,那个时候不在了,幸村不在了,就连书店也不在了,只剩下不二一个人,还留在这么悲伤的世界。
呐,精市。
嗯?
你把我们的过去也一并带走了吗?
是啊。
那么,你为什么不带走我呢?
不二又去了三月的坟前,那片曾经长了君影草的地方。可是现在,那里只有一条长板凳。不二坐在板凳上,将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却依然很冷。突然吹来的风,肆意寒冷,冻得不二一直发抖,一直,一直。直到风停了,不二仍然在发抖,抖得快要流出眼泪。过往的行人,没有回头来看不二的,只有不二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身影,平静地笑着。
在这里坐了多久呢,不二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只是想念着这只爱睡觉的猫,死在幸村怀里的猫。
“呐,三月,你想我吗,我很想你啊。”
说完这句话,不二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来到幸村的坟前。照片上的幸村,只停留在了十五岁的那个年纪,而不二,已经二十岁了。墓旁的低树,几乎快要掉光了树叶,还剩一些未枯尽的叶子在残粘着。不二将手中的矢车菊放在墓前,然后坐在墓碑旁,抱了膝盖望着惨白的天。这样的不二,看起来,像极了飞不上天空的精灵,折断了翅膀。
呼出来的热气,很淡,很淡很淡,轻烟一样,薄薄一层。不二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就像穿透过那片天,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有幸村的世界。于是不二就笑了,轻轻勾起唇角,像极了一块晶石,不参揉一丝杂质。
他说,呐,精市,好久不见。
他说,呐,精市,五年了。
他说,呐,精市,还要等一辈子吗,还要等一辈子,我才能去到你那里吗。
然后天空就下起了雪,慢慢飘下来,落在不二仰起的脸上。
他说,呐,精市,这是你的回答吗?
冰冷的墓碑,终于被不二的身体里传出的温暖,温暖了。当不二的头上积起来不急融化的雪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还是那首《森林里的熊》。不二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然后放到耳边。
“喂,真田。”
“你现在在哪里?”
“神奈川,和精市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真田就沉默了,坐在出租屋的客厅里,不由得皱起了眉。他们都有四年没回过神奈川了,都有四年,没去看过幸村了。
“呐,真田,神奈川,下雪了。”
于是真田就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雪填满的世界:“东京也在下雪。”
“是这样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再陪陪幸村,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我挂了。”
挂断电话的真田,看着桌上放着的警徽,沉默了。今天是他刚进警察部的第一天,总觉得,这个消息,很想和不二一起分享,很想,真的很想。可是,不二去了幸村那里。在刚拿到这枚警徽时,有那么一瞬间被真田遗忘的幸村。那个时候,真田想到的,只有不二。
站在迹部财团的董事长室里,迹部俯视着大街上的人群,几十米高的距离,让那些人看起来太渺小,有些微不足道。身上的黑色西服,被迹部穿得笔直。从明天开始,他就要让迹部财团成为世界第一的财团而努力。迹部突然就想起四年前,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写下了东京大学经融系。那个时候的忍足,拿着志愿表,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飞快地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只是扶了扶镜框,不发一言。
迹部以为,忍足也会填东京大学,迹部以为,忍足还是会和从前一样,一直在他身边。可是迹部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忍足填报的大学,是广岛大学,离东京很远。
那个时候的迹部就说,忍足,为什么你不填东京大学。
忍足很熟稔地笑了笑,他说,因为我没把握会考上。
迹部就愤怒了,可是愤怒之后却只是走到了生徒会室,坐在沙发上看着诗集。被称为冰帝天才的忍足侑士,怎么会考不上东京大学。忍足在说谎,迹部知道,忍足是在说谎。生徒会室里依然是那么暗,透不进窗外的光。迹部抚着眼角的泪痣,难过得想哭,很想,很想。
那个时候的迹部,就反锁了生徒会室的门,一个人蜷在沙发上,望着没有忍足的房间发呆,四肢冰冷。
四年了,忍足丢下他四年了。
现在的迹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撕掉忍足的志愿表。如果撕掉了的话,如果撕掉了的话,是不是现在,忍足就会和从前一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恋爱小说呢?也许,会吧。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那首巴赫布尔的《卡农》,迹部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首曲子。来电显示的号码,是忍足四年前用的手机号。迹部没有删除,他告诉自己,这样的东西,没有分量让他浪费时间来删除。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其实是,他舍不得。四年了啊,那么多的日子,那么多,那么多,迹部总是会忍不住看看手机,希望某个人会打来电话。四年,终于让迹部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兀自笑了笑,伸出去拿起电话的手总有些颤抖,止不住。迹部撩过有些向外卷起的头发,按下接听键,然后将电话放在耳边,走到落地窗前。有那么一瞬间,酸了眼睛。
“喂,是我。”
“迹部,我是忍足。”
“哼,忍足,好久不见啊,啊嗯。现在找本少爷有什么事?”
“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我现在在东京。”
“哼,你在哪里和本少爷有什么关系。”
“一起吃顿饭吧。”
“吃饭?哼,好吧。”
“那,我在旋转餐厅等你。”
迹部突然就难过了,四年,什么都变了。“你以为现在东京有几家旋转餐厅?啊嗯,哼,五家!”
“迹部……”
“算了,就在以前那家吧,你知道的那家。”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迹部仍然站在那里,望着空阔得,让人心碎的天空。很久很久以前,岳人蹲在休息椅上,看着忍足回球的身影,然后就问迹部。
他说,迹部,为什么是手冢而不是忍足。
那个时候的岳人是难过的,看着忍足的岳人,是非常,非常难过的。是啊,为什么呢。现在的迹部,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叫桦地拿了外套,然后却独自走出了大厦。天很冷,虽然已经过了春节,却依然肆无忌惮地下着雪,足以将迹部冻得全身发抖。可是迹部并没有裹紧身上的大衣,将手放进衣兜里,迎着割疼了脸颊的风,慢慢向仅隔了三条街的旋转餐厅走去。
当迹部走过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遇见了手冢,偶尔会在大街上碰见的手冢,彼此只是擦身而过的手冢。迹部看着手冢,手冢也看着迹部,相视无言地站在岔路中间。又会就这么擦身而过吧。迹部这样想的时候,人行道上的红灯亮了,疾驰而来的汽车疾驰着,喇叭的声音就刺痛了迹部的耳朵。于是迹部毫不犹豫抓住手冢的手,将他拉回街边。迹部的心,是平静的,激不起波澜了。
迹部和手冢离大厦楼顶的旋转餐厅太近了,真的太近了,近到让坐在窗边的忍足不得不看到这一切,不得不扶着镜框自嘲地笑着,不得不,难过。他就想,原来四年了,迹部还是没有忘记手冢啊。
可是迹部和手冢又离旋转餐厅太远了,正在难过的忍足听不见他们的对话,那句简单的谢谢,和再见。所以在旋转餐厅里见到迹部的时候,忍足并没有说出那句酝酿了四年的话,迹部等了四年的话。
忍足说,迹部,好久不见。
迹部就闭上眼笑了。是啊,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啊,四年,太久了,久到让他难过得想死。久到,让他忍不住会想念阻止他相亲的忍足,陪他看自己不喜欢的音乐剧的忍足。
准备回家的手冢,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迹部说,手冢,你这家伙要过得比我幸福。那个时候的迹部,笑了,很骄傲很骄傲地笑了,眼角的泪痣却让手冢似乎看见了悲伤。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的迹部一样,转身,然后离开。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大厦,依然是那么面无表情。
手冢不知道不二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当他回过头来,不二就已经站在他面前,微笑着,一如既往。抬起了手,向手冢打着招呼,就像很久以前,在天刚亮的海边,向幸村打招呼那样,轻轻笑着。
呐,精市。
嗯?
又过了四年了呐。
是啊。
现在的我,比精市高了呐。
很不错哦。
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也许就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呢。
会的,那个时候,我可能就是老头子了。
可是哦,周助永远都是周助,我的周助。
也许,我会结婚,然后生个小孩。
那也不错啊,只要周助幸福。
精市,我永远也不会幸福了,因为,你丢下我了。

第二十一章 停不下来的命运

看着眼前的不二,手冢有那么一瞬间,怔住了,从心脏深处传来的颤抖,就让手冢止不住有些慌张。不二扬起头看了看大厦,突然就想起了神奈川的天堂门,可是眼前的这座大厦,并没有天堂门高,站在上面是看不见天堂的。手冢看着不二,那一如既往犀利的眼神,就坍塌了,温柔着。
手冢说,不二,陪我打一场网球吧。
然后不二就不笑了,看着手冢肩上的球袋,让冰蓝色的瞳仁结起一层层的忧郁,那么多,那么多,越来越厚。
不二说,手冢,我已经不会打网球了。
雪,一直从不二的面前落下,迷了手冢的眼。额前蜜色的发垂顺下来,挡住了不二的眉眼,那些飘落的雪,就埋葬了不二那么多年来努力维持的笑颜。看着这样的不二,手冢的心脏,被撕裂了,流血了,疼痛了。手冢从来都不知道,幸村的死,带给不二的,是这么大,这么大的伤害,几乎毁了不二。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不二不爱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看着不二难过,故作波澜不惊。
手冢抓住肩带的手,越发的用力,刚齐指尖的指甲,就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轻喃,不二。太轻了,声音真的是太轻了,轻到连手冢自己都没有听见。可是不二就这么仰起头来,对着手冢,笑得灿烂,不带一丝悲伤。手冢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不二,穿着一年级的运动服,站在他面前一直笑,一直笑。那个时候的手冢,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第一次听见心里那座冰山融化的声音,第一次,想微笑。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不二已经忘记,只有手冢自己还记得。不二捂着手,放在唇边,呵着热气。可是双手却依然那么冷,冷到,快要死掉。吸吸被冻红的鼻尖,锥骨的凉就在鼻腔里肆意游走,冻酸了眼。不二就想,原来啊,一个人的冬天可以这样冷。
他说,呐,手冢,冷吗。
手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不二,笑着,却不开心的不二。
不二再次吸了口气,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几乎快要将肺胀破。他说,手冢,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有家拉面很不错呐,还是去吃烤鱼呢。
其实不二是不饿的,只是觉得,该吃点什么了。于是手冢就陪着不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了那家拉面店。其实他们是应该坐车的,当走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不二却笑着走过了,视而不见着。手冢想问,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被他强硬地吞了回去。问不出口,真的,他做不到像不二在乎幸村那样,在乎不二。可是,心脏却又那么痛,像极了长着倒刺的荆棘钻进心里,然后又猛地收回。
不二要了最大份的海鲜拉面,问老板要了些芥末,然后全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绿色的,像极了医院的病员服,幸村身上的病员服。手冢默然地看着,微皱起了眉。于是不二又向老板要来了芥末,倒进手冢碗里。
看着自己碗里的芥末,手冢就感到了深深的寒意,那么肆意地穿梭在体内:“不二,芥末你一个人吃就可以了。”
“可是,我看见手冢的脸,就好像不满意我没有给你留一点的样子呐。”
“那是你的错觉。”
“是吗。其实放一点芥末味道也不错啊。”
“这不是一点吧。”
“呵呵,抱歉。”
不二那份装拉面的碗,比他的脸还要大。这么多的拉面,就让手冢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桃城和越前,一口气吃下三个芝士汉堡两大杯可乐的桃城和越前。那个时候的不二,总是站在他们中间,看似善意地充当裁判,然后又在他们撑得难受的时候,笑得非常开心。那个时候的不二,究竟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找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把他找回来呢。
不二抬起头来看着手冢,微笑了。他说,手冢,再不吃拉面就要凉了哦。
于是手冢就拿起筷子,将放了那么多芥末的拉面和了一下,吃进嘴里。好呛,这是手冢第一个反应。可是坐在他身边的不二,却吃得越来越起劲。那么大的一碗拉面,那么大,那么大,不二吃了很久,却还有那么多。手冢放下筷子,不吃了,看着不二自虐般吞咽着碗里的东西,胸口就被谁狠狠地,狠狠地凑了一拳,不疼,却窒息得像要死去。
怎么还有这么多呐,不二看着碗里的拉面这样想。于是他更加努力地夹起拉面,然后送进嘴里。手冢冰冷的视线,不二感觉到了,但却视而不见着。放了芥末的拉面,味道有些奇怪,当有些烫嘴的面条烫麻木了不二的舌头,没有全部容进汤汁里的芥末就会呛得不二全身发抖。不二就想起那些很久以前,在青学的日子,除了他,没人受得了芥末的味道。每个人都以为他味觉奇怪,其实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芥末一样可以呛得不二流眼泪,只是那些眼泪,全部,全部,都流进了心里,只在脸上留下一抹笑颜。
不二是强行将这些拉面全部吃完的,手冢的脸上只掠过了一丝诧异。然后不二看着手冢的脸,他就想,如果是幸村的话,如果是幸村的话,一定会阻止他这样吃的。叫来了老板买单,虽然手冢已经拿出了钱包,可不二还是付了两个人的钱,有些霸道,从未有过的霸道。
走了很长一段路的时候,不二突然说想回家了,于是不等手冢说什么,就道过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有些匆忙。手冢却叫住了不二,站在原地。没有高楼大厦的巷子,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手冢甚至听见了微风吹过衣角的声音,那么轻柔,像极了妈妈唱的童谣。
手冢说,不二,网球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就冻坏了不二笑脸,有些刺骨。
不二背对着手冢,忧郁的眼神就毫无掩盖地流露出来:“如果没有网球的话,我就不会遇见精市,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很开心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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