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等等……”
我很不好意思:“虽然已经……嗯,但是我想等过完节,我哥哥要离开家的时候,我再搬到圣殿去,这样可以吗?”
汝默没有为难,他说:“当然,总要等过完节的。不过你的那些书,可以先陆续的搬过去了,省得到时候不方便。”
“是。”我好奇:“那麽我到圣殿後,会分派到什麽差事?”
“这个要到时候才知道。”
我觉得头有点重,摇了摇,没感觉有好转,再摇摇,反而觉得越来越昏沈了。
“不要摇了,酒劲上来了,你再摇也不会清醒的。”
“是吗?”我只是觉得浑身发热,然後,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好多疑问,却不知道先捕捉哪一个。一闪神,就忘记刚才在想什麽了。
“好了,先回圣殿吧。”
我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他扶著我,拿过斗篷替我披上,系好攀带。
外面街道上的一切都有点模模糊糊的,雪白的一片,太阳越好,雪光越是耀眼。不过这纯粹的光华维持不了太久,天虽然寒冷,可是雪是终究要化的。
到时候……这样纯白无暇的世界就不复存在了。到第二年的冬天,还会落雪,一切还会重复。
我口齿不清的问:“汝默,生命从哪里来呢?人的一生也可以象四季一样,轮回往复吗?花谢了会再开,雪化了,第二年还会再落下……”
“人生充满奥秘,”汝默扶著我向前走:“越是思考,越觉得茫然。而无论你是否有结论,生活总是活在今天,既不活在过去,也不存在於未来。”
“嗯……说的对。”
我们都活在今天。
过去,未来,都没有此刻真实。
我越走越觉得身上发热,出了很多汗,感觉衬衫潮乎乎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汝默领我进入圣殿,这里的道路有许多条,我看不清也记不住,只知道跟著汝默向前走。
进了一个房间里,他拿了一套衣服给我,柔声说:“我让人端些清茶来你喝,好醒酒。自己能换衣服吗?”
“能……”
汝默出去了,我坐下来,脱掉身上的衣服,花的时间似乎比平时要多许多。然後把汝默给我的衣服穿上。
为什麽他要给我衣服换?
或许是进了圣殿,所以要换掉原来的衣服吧?
柔软的贴身的衬衣,绒毛短夹衫,长裤,外袍……银白色的袍子,上面绣著水蓝色的花纹,就象夏日里清澈的湖水一样……很舒服。
很美丽的衣服。
有侍者端了茶进来,我喝了一口,有些微的苦涩,但是回味甘甜。刚才那种燥热慢慢的平复,汝默回来,也换了一件衣服,是黑色袍子,上面绣著银色的花朵。他穿黑色如此深沈高贵,明明是最暗沈的颜色,却让他穿的鲜明耀眼。
“好些了吗?”
“好多了。”
我站起来,捋捋自己的袖子:“这是给谁做的衣服?被我先穿了,真有些过意不去。”
他没回答,只是说:“回去吧。对了,你进圣殿的事,罗伯特夫妇俩知道吗?”
我摇摇头:“他们不知道。”
“你哥哥也不知道吧?”
“是,我没有和他说。”
罗伯特他们是不会阻挡我的决定的,因为我是主人,他们是仆人。尽管我们相处的如家人一样,但是他们夫妇俩还是时刻谨记著我们的身分不同。
而尼尔……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回来。
至於他会不会干涉我的决定,我并不在意。
既然他和我的父母在决定离家远走的时候都没有顾及过我的心情,那麽我做的决定,也同样与他们无关。
况且,我的去留,尼尔真的会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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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周岁写真,今天去选片了……
背带裤,休闲装。还有猫咪装,女装和裸口口~~哈哈哈哈……我邪恶的笑,又邪恶的笑……
誓言15
“来,这个给你。”
他手里有个银盒子,看起来十分古老,盒子的式样,还有上面的饰纹,都是我从未见过,也没有在书里看到过的。
“这个是圣职人员的待遇,还是你给我的特别礼物?”
他微笑:“每个进入圣殿的人,都会得到一样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识,这个是你的。既可以说是一般待遇,不过也有我的心意。”
我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的丝绒垫子上静静的平放著一个圆环,象是细细的木圈雕刻,盘曲的花枝,圆环正中是一朵花苞,中心位置上镶嵌著一颗极小的红色宝石。我对奢侈品没有研究,但是这样东西,很明显也是样古董。
“为什麽你拿出的东西,都让人觉得不安呢?”
总是觉得,很不简单。在本身的价值之外,还有更深的,更多的其他意义。比如那条绿宝石链子,还有这个……看不材质的圆环。
“这个,我想会很适合你。”
他从盒子里把那个取出来,替我戴在额头上。
原来这是个头饰。
不大不小,也不算重,几乎感觉不到额头上多了样东西。
我眯起眼,戴上头环的一瞬间,似乎耳边听到一阵遥远而缈茫的声音,很模糊,但是……应该很美好。
“这头环一定有什麽别的作用吧?”
汝默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象是深夜的月牙:“是,可以让人变的聪明。”
他的口气听起来象是在玩笑,不过,我怎麽有种他其实并非在开玩笑的感觉呢?
“如果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就好了。”我把手指给他看,上面有长期抄书留下的茧子:“有一次借到一本很好的书,第二天早上就要还,我一夜没睡,拼命的抄,到天亮的时候还是有三分之一没有抄完。那时候真希望天不要亮起来啊,是一种很奇妙的急迫煎熬。”
“很辛苦吧?”
“不,抄写自己喜欢的书,其实是快乐的。只是时间不够。”
我从窗子望出去,深而远的庭院里没有雪,也不寒冷,那些葱郁的叶子,是还没有开放的芍药花。
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一点冬日的影子也看不到。
象是另一个世界。
象是有些故事里面说的,仙灵之境。
这样的地方没有悲伤,没有烦扰,没有饥寒……
“如果你继续待在窗边……我想,也许你是想今晚留在圣殿过夜?”
“哦,糟糕。”
我才留意到太阳已经西斜,冬日里白天总是很短。
汝默另拿了一件长斗篷给我,轻声说:“若是你不害怕,我倒有个更快捷的方法。”
我一点都不害怕,或许是酒精还在我的身体里起作用,也可能是汝默这个人总是让人很放心,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做什麽,都没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执起我一只手,声音仿佛古老的琴韵:“如果害怕,可以闭上眼。”
他轻声吟诵著,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古老言语。
眼前起了一阵风,屋里的一切象是被风吹的飞卷翻腾的树叶。眼前一花,风静止了之後,我发现,我们竟然站在我家庄园的小花房里。
“这……”
“一点小法术。”
他笑的含蓄,替我拉开门:“来,别让罗伯特他们久等了。”
“真是……神奇之极。”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摸了门框之後又伸手抓了一把地下的雪。
很凉,告诉我不是幻象。
我们是真的已经回到庄园了,只是眨眼的功夫。
“这个,我能学吗?”
他想了想:“我可以教你,但是不能保证你很快就会学会。”
“那说定了!”我笑逐颜开:“你不可能食言。”
“不会的。”
我们从侧门进了屋,正好遇到端著一锅甜薯饼的莲莎从厨房出来。
“哎哟,少爷啊,你们才回来哦。”莲莎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吃饭了。”
“不会。”我摸了一块饼,递给汝默,给自己也拿了一块:“我哥哥呢?”
莲莎露出神秘的表情凑近我说:“尼尔少爷回来啦,还带了个姑娘回来呢,好漂亮的一位小姐啊,那裙子,啧啧。”
我有点意外,尼尔说出去看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他看的是一位姑娘。
“饭好了吗?”
“好了,这就可以开饭。”
我问汝默:“好吃吗?”
他仔细品品味:“还不错,甜的。”
“甜薯饼当然是甜的,莲莎做这个很拿手。”我还闻到了炖肉的味道。
一进客厅就看到尼尔和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聊天。看到我他笑著站起来,然後目光定在我身上,笑容渐渐变成了意外。
“怀歌,你这是什麽衣服啊?”
“嗯,汝默找给我穿的。”
他走近了两步,抬起手似乎是想碰触我额头上的那个饰环,但是在手指碰到那个之前,他停下了动作,看了汝默一眼,却还是问我:“你喝酒了?”
“中午喝了一点儿,”我自己呵气闻闻:“还有酒味?”
尼尔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你还小,不要随便喝酒。”
“我知道,不过汝默也不是别人。况且今天高兴?”
“嗯?有什麽高兴的事?”
我笑笑,没说:“你不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给我们认识吗?”
“啊,是的。”
他侧过身说:“这是我朋友内莉,这是我弟弟怀歌,他的朋友汝默。”
那位小姐的确很漂亮,大眼睛,栗色的长卷发,穿著粉红裙子,她的香水味我很熟悉……
“你好,内莉小姐。”
她侧过头,好奇的打量我,然後目光落到汝默身上,那种象惊豔的神情……我理解,汝默的确品貌太好。
“你们好。”她含笑招呼我们,又和我说:“你这套装束,看起来倒是很有圣殿的风格。”
誓言16
我们一起用餐,我仔细观察,怪不得莲莎说她的穿著不错。她的发夹是是镶著宝石的金色蝴蝶,脖子上戴著一串浑圆无瑕的珍珠,衣服料子一看就知道十分昂贵,裙摆著绣著大红色的花朵,十分精致华贵。
尼尔和她……
我在餐桌上不著痕迹的打量他们,也许她是尼尔喜欢的人?
不过看起来,她和尼尔完全不象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属於精致的起居室,香粉胭脂宝石香水和下午茶会的世界。
而尼尔……则是一个不断漂泊的浪子。
他们……
不过我却发现,内莉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并没停留在尼尔身上,倒是对汝默的关注比较多,她在饭後甜品端上来的时候问汝默:“你是……圣殿的人吧?”
甜点就是甜薯饼,我喜欢的,莲莎在一块甜薯饼上划几刀,烤出来之後表面会有弯曲的纹路,外皮酥,里面甜软,薯心浓稠如蜜液,不根本不用嚼,就从喉咙一直滑下肚里了。
汝默的态度有礼而冷淡,似乎对她的善意视而不见。
饭後罗伯特端上咖啡,我算了一下,这些天我们的生活费支出可是很不少,因为汝默在这里,还有过节的关系。幸好我事先考虑过,然後预留出的金额应该够我们安安稳稳过完这个冬天……只是鲜肉什麽的,大概不能再随意的吃了。
我又有些出神。
啊,我忘了,我已经不能在家里过完冬天了。夜神节还有三天就会结束,然後我就要正式搬到圣殿去了。我攒下的钱,还有在圣殿会支领的年金,让罗伯特和莲莎安享晚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这所旧房子开始留恋起来。
我并非不喜欢这所房子,正相反,我很眷恋这个地方。
对我来说,这里是……家。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它保护我,容纳我,遮风蔽雨,给我温暖……
我在这里度过无数个晨昏。
春天的时候,庭院里的花都会盛开,雪白的,赤红的,粉紫的,娇黄的,蓝紫的,连绿色也是层叠深浅不同。杜鹃,春樱,石南,玫瑰,紫薇,丁香,绣球花,苹果花,红罂粟,野百合,风信子,雏菊,木棉,爬满花房屋顶的蔷薇,还有各种草药的花朵……象一场绚烂的盛宴……屋後面的泉水汩汩的从地下涌出来,透过水面,那些彩色的小石子看起来犹如宝石般玲珑剔透。我用泉水浇花,一整天都可以消磨在庭院里……
我还用那些花瓣做成香料,采摘下来,按花的不同,有的是成串的串起来挂在院子後面的棚架下,有的是泡在酒中,有的是压制晾干……柔软娇嫩的花瓣虽然会渐渐改变了色泽,可是醉人的清香一直萦绕不去,
还没有离开,我已经觉得舍不得。
内莉身上的香水气息,是我春天的时候用各种花瓣绞出汁,调制在一起配成的。
商人给我的报酬,我觉得算是公道的。但是我想他们再将那些香料和香水售出,价格当然会高昂。
小书房里只有两张椅子,然後罗伯特又把餐厅的椅子搬来两张,我们围著小桌玩一种叫“斗数”的牌戏。这是牌戏中比较难的一种,要用心计算牌面数字大小,然後还要迅速的判断猜测对方手中的牌点数,然後再进行拼杀。我玩的不太好,这个游戏不限人数,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人都能玩,但是家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自己没办法和自己玩。
内莉看起来常玩,不过大概是常和小姐们一起玩,机敏有余而勇气不足。尼尔则是鲁莽型,无论自己的牌面大小都一律要勇往直前。而汝默则还是他的一贯风格,深藏不露型。尼尔输的次数最多,我其次。内莉也输了好几次,其实是她主动放弃的次数占多数。汝默只输了两次。
“尼尔,天晚了,是不是让莲莎给内莉小姐收拾客房?”
我的潜台词其实是,内莉小姐是不是该告辞了?
毕竟我们和这位小姐并不熟……起码我是不熟。而尼尔也多年不回家,没有见过她了。
尼尔说:“内莉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一晚吧。你父母不是还没回来麽?”
内莉小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好,那今晚就打扰了。”
尼尔似乎并不意外,笑著说:“你没带你的贴身女仆来,自己可以打理头发吗?”
“你别小看我。”内莉说话时,不著痕迹的向汝默看一眼:“我当然可以照管好自己。”
难道她对汝默有好感麽?
当然,这不奇怪。
倘若一个女郎对汝默这样品貌绝佳气宇高华的男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才奇怪。
“啊,怀歌,你来我房间一下,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和你详细谈谈。”汝默站起身的时候说。
“好。”
我交待罗伯特送一壶不加糖的茶到楼上来,汝默睡的房间比我那间略大些,床罩枕套都是素色的,带白缎子花边……
这应该是全家最好的一套寝具了吧?
我们在靠窗的圈椅坐下来,他问我:“这个,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指的是我头上的那个饰环。
“没有,很轻巧,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我伸手摸了一下:“我几乎都忘了他了。对了,你要和我说什麽?”
他笑意加深:“你怎麽说也是圣殿的人了,对圣殿里的一些事,我当然得告诉你,免得你什麽也不知道,将来或有不方便,或者有麻烦之类。”
“啊,你真是细心周到。”
他倒茶的动作真是优雅从容,清亮的淡绿色茶水注满杯中。
“先来说说你知道吧,圣殿的历史,圣殿的地域,这些你该知道吧?”
“是,我知道。在三百多年前,天空出现血云,黑暗深渊裂开,许多勇者去探寻深渊下的世界……”
忽然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尼尔站在门口。
我意外的住了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
这章配了一张图,小怀歌的家,应该是这样子滴,春天的时候会有许多的花开放……
誓言17
我有些意外的站起来。
现在还不算太晚,况且,只是这麽普通的事,为什麽他显的这样气急败坏?
难道他还是觉得……汝默对我存心不良?
“哥哥,我是和汝默讨论……”
“什麽事都能明天讨论,不必非趁晚上。”尼尔看我没动,干脆走过来拉起我朝外走:“快点睡觉,天黑了别到处乱跑,小心遇著什麽居心不良之徒……”
这明摆著……连指桑骂槐都省了,直接就是指槐骂槐啊……
我对汝默投以抱歉的眼神,他回以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尼尔说什麽做什麽。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啊。那家夥一定居心不良,不要和他接近。”尼尔有些恨恨的说:“等过了节,立刻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