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兴冲冲的看着屏幕,然而天却突然停顿了。天说,笑笑,你现实一点。笑愣了,问天,你什么意思。天叹气,说,我其实也不想瞒你,我还是准备要结婚的。笑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猴子,在大冷天被人剃光了身上的毛牵着,放到街头让人看着取笑。笑觉得很想笑,冷冷的嘲笑自己一下。他问天,那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呢?天支支吾吾的说,我觉得你是我的家人,就像弟弟那样。笑呵呵的冷笑出声,弟弟?多好的词语啊……笑又问天,那你说,你结婚了,我怎么办啊?天说,我可以去结婚,你也可以结婚,然后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还可以交往。笑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好笑的让自己只能冷笑。笑带着嘲笑的语气问天,哦,弟弟,哦,结婚后还可以交往,说的真好啊,我就是个第三者嘛,对不对,呵呵。
笑冷笑,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笑天,还是在笑自己。
天不断的和笑说着,希望笑妥协。他告诉笑,笑笑,我们活在现实,你现实一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爱你这点绝对不是假的,我想和你天长地久。天长地久,笑在心里觉得这个字眼听着怎么这么荒谬,我们各自结婚,然后用婚外恋的方式“天长地久”。暂且不提天你,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在爱着一个人的同时,还可以坦然的与别的女人结婚并且发生关系的人。在笑的世界,纯真的爱情是一种至高的追求,笑只把这样的感情给了天一个人。天依旧在不断的说服着笑,笑却一个字都懒得再听了,他抬眼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了,原来,已经是情人节了。
天,我们分手吧。笑淡淡的敲下这几个字,然后继续说。天,我会从你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否则,在你结婚的那天,我搞不好会冲动的去杀了你新婚的妻子,或者选择自杀。我知道这都不是你所希望的,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我们分手吧,再见。
情人节,我和你分手,算不算一种时尚?笑躺在床上,整夜未眠,脑子里,使劲的让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否则,母亲唇角的鲜血就会立刻浮上心头。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心痛,是天,是自己,还是母亲。第二天一早,露来找笑,说想和笑出去过单身节,应景玩玩。笑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也挺不错,寻思了半天,将自己的手机留在了家里,拿走了在本地的小灵通。满大街的都是手牵手的情侣,许多商店都在趁机促销,熙熙攘攘,仿佛整个城市都只剩下了幸福,又似乎悲伤早已在这个城市消弭。笑和露漫无目的的徘徊,随口尝尝路边摊的小吃,看看橱窗里的时装。这个城市发展的太快,和上一次回来变化了好多,让笑和露几乎都有了自己真的曾在这里住过吗,怎么什么都不认识的错觉。路旁的一家玉石行选在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开业,并且展开了大促销,立刻吸引了很多路上行走着的情侣的眼球。露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径直走到那家点的橱窗前,惊喜的对笑说,笑,快看。
盒子里是两枚小小的琥珀,每个的里面都居然封存着小小的张开了四片叶子的四叶草。显然这是用来做情侣对戒的裸石,如果是一对这样的戒指,古朴却有着特立的韵味,那该多美。小露看的目不转睛,眼睛里写上了两个字,想要,转头一看旁边的标价牌,立刻泄了气。天然琥珀本来就很难得,就算是人造的,如此精美的价格也肯定不菲。就像他们眼前的这对,仅仅只是裸石,两颗的价格就接近了五位数。笑看了笑着问露,怎么,想要?露摇摇头,笑着说,太贵了,我有我的四叶草就已经很满足了。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了四叶草,在笑的面前晃晃,笑嘻嘻的说,看,我随时都带在身上,因为对我来说,这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幸福过的证明。看着露那样的笑容,笑忽然感觉自己的是那样的无地自容,是那样的无法面对,露这样的目光。笑低头,手心攥着自己的衣角,半天才开口向露闷闷的说道。
“露,那个……我的四叶草,我送人了。”笑尽量的用了最平静的语气。
“送,人,了?”露听到笑的话,转过头,笑眯眯,一字一句的问道。
看着笑眯眯的转过头的露,一阵寒意立刻袭击了笑的全身,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小露面前真的是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笑轻轻点头,始终不敢直视露的眼睛。
“你是不是把你的四叶草送给那个叫天的男人了?”
笑点点头。露突然笑了,看着笑低垂的头,扬起手,朝着笑的脸上刮了重重的一掌,留下了一片红印。
“天是你什么人?你可以把自己给他,我都没有意见。可是你却把恒送你的四叶草送给了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椋是背叛者?把属于我们四个人回忆的四叶草送给了别人的你,才是真正的背叛者,吴笑!”
说完,露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的离开,留下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路旁的台阶上,许久。直到路上的人渐渐的开始变少,带着湿气的冷意开始逐渐侵入笑的关节,生疼,笑才回想起来,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回到家,匆匆的洗漱过后,笑用热毛巾捂着手臂的关节。毛巾是热的,但笑却觉得自己骨子里的那种寒冷已经根深蒂固,驱不走了。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自己难道真的哪里做的不够吗?为什么会弄到现在这个状态,爸爸,露,甚至连天都这样对自己,笑忽然感觉到了十几年来最深刻的那种孤独,那种被自己所坚信的世界抛弃了的感觉。笑好想好想哭。床边的手机闪动着,笑忍住眼泪拿起手机,发现是天打来的电话。
天似乎惊讶笑会接,有点惊喜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天说他绝望了,他一天里都在想办法给笑道歉,但是打电话没人接,发短信不回复。他不知道怎样笑才能原谅他,他是真的爱笑,他不想失去笑。笑问他,根本问题解决了吗?天支支吾吾的说,他和家里人还有那个女人都说了他爱上了一个男孩子,可是家里不同意,还当天就把他和那个女孩的婚事给定了下来。笑听着觉得可笑,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拙劣的推脱之词。笑冷笑,继续问天,他们定了,你就妥协了?为什么不抗争到底?天迟钝了下,说,我不想让我的家人难过,我毕竟活在现实。笑自嘲的冷笑,他忽然觉得自己为天受的那些伤挨的那些打此刻显得是那么的没有意义,别说抗争到底了,天到底有没有抗争过其实都是个问题,笑太了解天了。他或许有和家里说,但是那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实际要为笑努力的意思。天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求一个安心,让自己安心,然后告诉笑,我努力过了,但是我,无可奈何。笑冷冷的哼笑了两声,继续问天,天,你上次说,你对我想像对待家人一样,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家人,还想拥抱他呢?天赶紧狡辩,说,笑,你误会了,我那时候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和我像一家人一样,永远和我在一起,一直在我身边。依旧是拙劣的说辞,笑看着窗外的夜空,忽然觉得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好可笑。
可是,可是……笑落下眼泪,可是现在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恒,爸爸,露,椋,如果这次再失去天……笑不敢想像,也无法想像。他曾经以为只要天还爱他,他就无所畏惧,但他却不知道,原来天即使爱着他,也依然会这么纠结。
笑,我不想失去你,笑,我爱你啊,我会改的,我会想办法弥补的,笑,不要离开我。天似乎是苦苦的哀求着笑。笑的泪水再也停不下了,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全身上下的伤口似乎都在此时一起疼了起来。笑不断的给自己催眠着,如果我这次失去天,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如果失去了天,我真的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天,我也不想失去你,失去你,只怕我就会死了吧。笑躺倒在床上,傻傻的看着天花板,平静的说。可是天,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当我从柏拉图的巅峰上走下来,我却发现,我再也回不去了。笑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固守着原地的迷路的小孩,他不认识路,一天,来了一个人,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小孩很害怕,说我不认识路,如果离开这里,我会因为迷路,死在外面的。外来的人对他说,没关系,你拉着我的手,我不会放开你,我会带你一直走下去。小孩相信了他的话,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离开了他固守的地方。可是,走了没多久,那个人却没有遵守约定,他想走的更快一点,这时候,小孩就成了障碍。但小孩太可爱,他又舍不得放手,于是跌跌撞撞的扯着这个孩子想继续向前走。小孩如果此时放手,会因为迷路而死,但如果不放手,在这样的跌跌撞撞中,也迟早会死。不论怎样,都看不到希望。小孩希望那个人放慢脚步,可是那个人却不愿意,为小孩做出这样的牺牲。
小孩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笑用手臂遮住脸,无助的哭泣。
笑,原谅吧,我现在给你跪下,求求你原谅我吧。你是不是要我现在跪下你才能原谅我呢?天有些发狂的在电话里吼着。跪下,笑觉得这是要给让自己恶心的字眼,这样的天,让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每次在暴打了自己和母亲之后,总是选择用这种方式求得妻子和孩子的原谅。自己的身边,怎么尽是这样的人呢?笑不禁苦笑,天,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那样打我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天,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好累,好累好累,我不要想了……笑拿着电话终于大声的哭叫了出来。
笑,跟着我,跟着我,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天这样告诉笑。笑无力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就像那个小孩,无从选择一样。天听到笑答应了,很高兴,激动的在笑的耳边说着一些类似于一定会珍惜笑,好好的爱笑的话。笑感觉好累好累,他不想听下去了,敷衍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这一夜,笑几乎整夜没有睡着,他翻看着今天白天,天发给他的短信。一共五条,前三条,是苦苦的哀求和道歉。而最后两条,天说他绝望了,他知道笑不会原谅他了,所以他也不会再纠缠笑,他对笑说再见。仅仅五条短信,仅仅一天的悔过,天就决定了放弃笑,如果不是自己接了电话,是不是,天就真的会这样放开笑呢?自己在天的心底,就只有这点分量吗?就只值得这短短的五条短信吗?才一天而已,天就绝望了,那自己呢,看着自己手臂上天的名字和身上累累的伤痕,想到母亲为自己受的痛苦。笑真的觉得自己太悲哀了。
父亲已经不理解笑了,这个家,没有了笑的位置。天否定了笑赖以生存的理由,天的身边,也站不下了笑。而自己失去了四叶草,曾经的幸福里,也再没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瓣叶子。
爱情1
寒假很快就结束了,笑在这段时间里基本没怎么和天联系,笑热不起来,天也只能偶尔发个短信说我爱你,注意身体之类的。回到学校的笑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张明信片,是天寄来的,背面是美丽的玉龙雪山,正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笑笑,真不知道该给你写什么。这几天突然可以释然了,我们都要好好的!要平安,要幸福,要健康。天。
好短,笑自嘲的笑了。貌似这是天第一次送给自己东西吧,画面倒是很漂亮。碧蓝的天空,广袤的草地,皑皑的雪山,还有雪山下悠闲的牧羊人,远处,还有整片整片挺拔的云杉林,一切是那样祥和,那样静谧。笑看着明信片上这样的画面,却不知道为何高兴不起来,曾经也喜欢这种策马扬鞭,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已经远离了这样一种自在,这样一种情怀。
笑开始咳嗽了,这是老毛病,每到冬末夏初,夏尽冬至,换季的时节,笑总会这样咳嗽一阵,但都不大严重,然而这次,却咳嗽的似乎很厉害。笑本身就是学医的,随便的整了几片药吃了,然而却并不见起色,病势似乎有点越发的沉重了。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是一个人硬扛着,看出了笑的病况的只有寝室的几个哥们,看到了班级之母这幅病怏怏的样子,都很心疼,可是又都知道笑骨子里的倔脾气,只能暗自着急。笑不喜欢上网了,上网看到天,就会想到他要结婚的现实,就会想到这个自己最爱的,让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的人最终不能属于自己,那种蔓延的痛苦焚心噬骨,让笑几乎可以发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眠对于笑来说开始变成一种折磨,笑总是躺在床上,想着脑子里有一群小羊,从一数到一千,再从一千数到一。就这样数着数着,数到东方发白,数到天亮。数到有一天,笑发现,自己的咳嗽里,有了淡淡的血丝。笑看着纸巾中央的那一缕微红,似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情理之中似的。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天会为自己难过多久,天会难过吗?他会感到愧疚吗?会永远都忘不了笑吗?
风寒入骨,笑的身体一天一天的瘦了下去,关节炎的发作也开始加剧,每逢下雨的夜晚,笑都会疼的在被子里浑身发抖,咬着枕巾,忍住泪水。笑拿起电话,他打给了天,他哭着告诉天,天,我好痛好痛啊……痛的快要死掉了,痛的让我想死啊……他终于忍不住了,在电话里,和天大哭了起来。天很着急,不住的安慰他,乖笑笑,不哭不哭,我在这里陪着你,睡不着吗?睡不着就记得告诉我,以后我都打电话,陪着你,哄你,直到你入睡,好吗?笑含泪点头,不住的嗯着。天是笑现在的唯一了,笑的幸福里,似乎只剩下天了。
乖笑笑,傻豆芽,不哭不哭啊,我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好熟悉的话,好像谁也曾经抱着笑对笑这样说过,只是笑已经想不起来了。
笑满心期待,然而第二天,天没有打电话来。第三天,依旧没有。笑忽然感到好落寞,忽然在脑中有了一个感觉,也许天,并没有那么重视自己。笑打开电脑,看到天,然后和天吵了起来。笑说,天,我暑假不去你那里了。天似乎才想起有这回事,说,哦,忘了给你说了,你暑假不要来了,我妈妈要过来,已经说好了。原本只是抱着开玩笑的笑愣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自己满心的期待,在天看来,不过是随口的一说,说改就改,甚至连笑都不用知会。那自己的期待,算什么呢,吴笑,对于天来说,又算什么呢……笑忽然觉得很可笑,他问天,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呢?天说,你是我老婆啊。笑冷笑,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很久以来都不愿意触碰或者说是故意避开的问题,他问天,天,你爱你的未婚妻吗?有多爱,我是你的最爱吗?天似乎一下愣住了,他犹豫了,他说,我爱你,笑笑。笑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我是你的最爱吗?你和你的未婚妻结婚,是迫不得已吗?天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回答笑。笑这时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笑的小丑了,丑态百出的唱着独角戏。他冷冷的问天,天,你说,我如果和你继续交往下去,你能从你的未婚妻那里分多少感情给我?我不是你的最爱,我只是你和你的未婚妻闹矛盾时期的一个替代品不是吗?将来,你与我缠绵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你妻子的香水味,脖颈上还有着你的妻子的唇印,用你刚刚进入过她的身体的那东西再进入我的身体是不是?我该很期待这样的未来是不是?笑看着屏幕,疯狂的大笑。
你!天似乎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屏幕上打出这一个字。许久,他才说道,笑笑,别这样,我真的爱你,不想失去你。笑,我答应你,我一辈子都不碰你,好不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不碰我?笑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最好听的一个笑话。笑冷冷的在无人的寝室仰天大笑,笑声中是凄厉的嘶叫。这句话,笑不但不感到感激,相反,对笑来说,仿佛是一种至深的折辱。自己最爱的人不碰自己,不要自己的身体,他为什么不说永远不碰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要自己这样牺牲。笑感觉天的话仿佛一个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个一个的落在笑的脸上,声音是那样的清脆,痛的直达心底。天可以不碰笑,可是笑就会不想吗?笑能在爱着天的同时,还去和别人发生关系吗?笑觉得自己内心中最纯美的期待,梦想,都被天的话一点一点的揉碎了,然后飞散在空中,遍寻无迹。笑觉得喉头一阵热流,一口鲜血,随着咳嗽喷了出来。喷在了屏幕上,映着天的那句,我发誓我不会碰你,是那样的鲜艳,那样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