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羁绊
之 第一章
流星之泪
作者：feena
文案
我与他深陷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圈，无论怎样开始，都会走向毁灭的结局。
轮回一场，消磨的只有爱意。
醉梦一场，醒来後却已面目全非。
几乎连自己都要忘记了──那日，我原是为杀他而来……
主角：库德尔（银鬼），凯诺（凯因诺斯）
流星之泪 01
仲夏的午后，暖风和煦地吹着拂动起俏皮的发梢轻搔面颊。我慵懒地睁开眼，颇为意外地发现自己正枕在那人的大腿上，在参天古树的绿荫之下睡了一个好觉。
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由原先的侧卧变成仰躺，果不其然看到那人背靠着古树，竟是和我一样睡着了。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间或洒下淡金色的光晕，微风轻抚，耳畔传来阵阵沙沙声，宛如在歌唱一首古老的神秘歌谣。
凯因诺斯的呼吸均匀，一脸安详，想必此时正睡得香甜。这让我不由感到一阵懊恼：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警觉性变得这么糟糕了？
想当年，即使进入梦乡，只要十米之内有人接近，我都能迅速清醒过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和任何人同枕共眠。年少时过着混在最阴暗的社会底层，后来又跟在红月身边，作为嗜杀成性的银鬼深陷杀戮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恶劣的生存环境赋予了我危险的攻击性本能，刀光剑影里的苟延残喘，全靠可谓残忍的手段和对生命的执着。如今，那种血腥黑暗的日子早已成为泛黄的古旧回忆。我可以在这座美丽的庭院里睡得像只猪一样，连凯因诺斯何时来到身边都不知道。
大概真的是改变了吧。在经历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生生死死之后，内心所剩的唯一渴望便是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一起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
担心压麻了他的腿，我坐起身来想要离开，却意外地感到一丝小小的阻力。低头一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凯因诺斯的左手食指居然缠绕着我的一束银发。他还是小孩子吗？睡着了都要这样撒娇地抓着我不放。
因为我这一动，他倒是醒了。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抬眼便对上那双可以溺毙一切的金色双眸。
「醒了？」大约是刚睡醒，他的声音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沙哑，透出一股性感的味道。
凯因诺斯极为自然地将左手凑近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头发。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亲昵，但偏偏被他做得无比煽情，我的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
趁他一脸迷糊，我凑过去偷了几个吻。果然这家伙还是刚睡醒时最可爱，我悄然下着结论。换作是平日他清醒的时候，我恐怕此时早已判定为盛情邀请，被他压着大战三百回合了。
窝进他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他紧了紧双臂，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好，你还在。」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感到有些心酸。大概是我当年死在他面前的事对凯因诺斯的刺激实在太大了，搞得他后来养成了一个习惯，睡醒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我在不在他身边。
曾经，不懂得要去如何相爱的我们，只能一次又一次伤害彼此心灵最柔软的角落。迷失在爱恨纠葛中，看不到人生的道标，挣扎在没有救赎与希望的痛苦之中。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一个，却不知道在我痛苦的同时也在狠狠地折磨着对方的心。
爱情，是我们的痛，更是我们的罪。而明知如此的我们，依然选择走向罪上加罪的沉重道路。所幸，失落在七万年孤寂中的爱终于找到了他今生最终的归宿，幸福也将一直陪伴我们走完最后的时光。
纵然缠绕着我们的命运丝线带着残酷的嘲弄，漆黑如那没有星辰的冬日寒夜，但它却也是这世间最最坚韧的爱之羁绊。
流星之泪 02
雾气弥漫，四周尽是衰败的断壁残垣。白茫茫的孤寂中，我一个人正在竭力寻找着什么。那是不可遗失的、无比重要的东西，然而现在的我连那到底是什么都无法记得。绝望慢慢涌上心头，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个」已经消失了，哪里也不在了。
茫然地睁开双眼，手指不意外地触到了脸颊上的湿润。又是这个梦！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穿着睡袍便赤脚走出了卧室。
我居住的地方处于这座庄园的东侧主楼，通过一条长长的镂空回廊与主人居住的西栋相连接。时间还早，我无意前往西栋，于是只身前往花园。
此时天色刚刚微明，而我却已了无睡意。
几年来，这个奇妙的梦境不断重复着，然而失去了从前记忆的我根本无法探寻其中的含义。我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醒来的时候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身为主人的凯因诺斯更是极为不负责任地只对当时一头雾水的我丢下一句——「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就无比潇洒地离开了。
于是，属于我的过去就这样遗失在时空的某个角落里，无从追寻。虽然对此深感遗憾，但我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奇。很快，我心里那点小小的郁卒便被那些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给冲淡了。当然，现在最令我感兴趣的就是那个总喜欢穿着禁欲式教袍的美型房东。
思索中，一片妖冶的紫色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中。紫色的玫瑰随风摇曳，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危险的邀请。
我眯起眼来仔细巡视这片花丛，试图找出开得最美丽的那支玫瑰来送给我心爱的房东先生。只可惜，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哪朵都长得差不多，想必不走入花丛之中是无法寻得最迷人的花朵。
但是考虑到那些带着微量毒素的尖锐花刺，我还是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开玩笑，虽然我是很想讨好凯因诺斯，但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只中了毒的仙人掌。
离开这些绮丽的诱惑。我蹑手蹑脚地潜入西栋，灵巧地像只山猫。
其实我也算得上是这里半个主人，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只是，西栋这里不仅住着美丽的房东，还住着坏脾气的管家寇帝。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不喜欢看到我，所以除非必要，否则我平时都是能避开他多远就避多远。
顺利地来到凯因诺斯的卧室门前，我轻轻地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此刻漂亮的凯因诺斯正在黑色的床单上睡得香甜，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一早就看到睡美人当然令我心情大好，只是床上另一堆小小的隆起严重破坏了这幅美景。我悄悄爬上床，调整好角度，不轻不重地往旁边踢了一脚过去。
嗵！光溜溜的家伙被我踹了下去，跌倒的美少年发出一声像小猫一样的呜咽，揉着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我得意地无声笑了笑，居高临下看着被我欺负的倒霉蛋。待对方清醒过来后，显然很不甘心被人这样捉弄，气势汹汹地准备扑过来时，从我的身后传来了凯因诺斯宛如天籁的清冷声音：「出去。」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我说的，美少年只得气愤地瞪了我一眼，十分委屈地走了出去。我微笑着目送着少年远去，心情顿时舒畅了几分。
「还在发什么呆啊，快点睡。」美青年不满地把还在傻笑的我塞进怀里，冰凉的体温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大早又跑到哪里玩去了，浑身冷冰冰的。」
虽然嘴上不满地抱怨着，但他还是皱着眉把我搂地更紧了些。
毫无道理却又无比安心的感觉，在凯因诺斯的怀中我似乎永远不用去介意过去和未来，只要有这一刻便足够了。
阖上有些沉重的眼皮，一觉无梦。
流星之泪 03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宽阔的床因为失去了主人的身影而显得有些落寞。华丽的房间弥漫着古老的气息，令人有些心神恍惚。总觉得这里似乎……
脑海中飞速闪过纷繁的画面，快如闪电，根本无法捕捉。约莫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如此安慰着自己，我吞吞地爬起来，离开了凯因诺斯的卧室。
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刚走下楼便遇见了庄园之鬼——寇帝。对方果然对我的存在厌恶至极，昂起他高贵的头颅轻蔑地冷笑一声，与我擦身而过。
然而，就在身形相错的短暂瞬间，一句轻不可闻的细语飘进了我的耳朵「不要爱上任何人。」
我猛地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寇帝离去的背影。
「什么意思？」我很想拦住他大声质问。可事实上，我只是浑身冰冷、僵硬地站在原地，发出蚊子般细微的声音。
难道他发现了？！不，绝不可能！我明明掩饰的是那样完美！
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份埋藏在心灵深处，几乎连自己都要忘记的感情，从爱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一丝获得的希望。
凯因诺斯，有着任何人都会艳羡的美貌，周身弥漫着禁欲系的冷漠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引人堕落的诱惑荷尔蒙。那双对着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淡金色眼眸，唯独在凝视着我的时侯会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温柔。
他就像是一个神秘的黑洞，将我拉入深不可测的漩涡，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样的温柔，几乎要让人落泪的温柔为什么不是爱情？他虽然近乎不可思议地纵容着我的胡闹与任性，但并不爱我。也许正是因为不爱，才可以做到不在乎。
失去了记忆、几乎完全靠着本能生活的我，不止一次悲哀地察觉到我们之间永远有着一丝无法消弭的疏离。
或许凯因诺斯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样也好，永远不会有另外什么人插进我们中间。我可以安心地守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装作不爱他，装作看不见那永远蔓延不到笑意的冷漠眼底的复杂思绪，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收敛起凌乱的思绪，重新挂上没心没肺的完美面具，继续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
***
夜幕降临的时候，凯因诺斯难得有兴致邀我一起去看星星。于是，晚饭后，我们去了主楼的屋顶。
坐在我身后的他很自然地伸臂将我搂进怀中，而我也顺势半躺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两个人的心跳渐渐融为一体，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漫天星河下只有我们相偎而坐。
「库，听说过守护星的故事吗？」
「没。」糟糕，凯因诺斯低沉悦耳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一说话，温热的气息便会拂过来。我不由得战栗起来，只是这样单纯的接触就让我有了欲望。
「冷吗？」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还好……」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这还真是要命的甜蜜刑法。
「传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守护星，当你抬头仰望天际，就会看到浩瀚的星空中有一个不同于其他，闪着淡红色光芒的星星。那就是你的守护星。」
「凯诺也有守护星吗？」
「是的。在那里。」他抬手指向夜空。
「北斗星？好棒！」不会随着时间、季节而改变位置，亘古如一的永恒存在。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特别的星辰？
「库呢？」轻轻的笑意通过胸膛传递过来。
「怎么了？库难道不愿意告诉我吗？」凯因诺斯诧异于我的沉默。
即使抬头努力仰望，我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守护星。不想让他失望，我鬼使神差地指着一颗离凯因诺斯最近的星星说道：「在那里啦！你看，离你很近的。」
即使是谎言，我也不愿离开他太远。
「是吗。」因为背对着他，无法看到他的眼睛，这让我突然感到有点慌乱。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他生气了。
然而凯因诺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即使看上去再接近的星星之间也隔了数亿年的时光。」
冰锥一样犀利的话语刺穿了我的身躯，冻结了我的思维。身后的怀抱依然温暖，却终不是我能拥有的。
那颗根本就不存在的守护星，在遥远的天空中狰狞地嘲笑着我的愚蠢和痴心妄想。
淡淡的月枝玫瑰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没有人再开口。怀揣着各自的心事，美丽的夜空成了无人欣赏的风景。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颗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守护星在后来成为了凯因诺斯心底最深的伤痛。
流星之泪 04
我认命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忍受着男人冰冷的手指在我赤裸的胸膛上游移。没有体温的碰触让我涌出强烈的不适感，必须要攥紧拳头才能忍住想要一拳K.O对方的冲动。
「可以起来了。」冷冰冰的声音此时听来不逊于天堂的福音，我顿时有种解脱的感觉。
「不过是例行检查身体而已，你有必要搞得跟受刑似的吗？」
没错！正是如此！我在心中呐喊。
每个月的例行身体检查都要和自己最怕的人共处一室，这种痛苦的滋味可真难熬。每回趁此机会，超级无敌的魔鬼系管家寇帝都会用尽各种手段嘲笑捉弄我。
我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哈……哈哈，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点紧张。」
上次不小心惹火了寇帝，结果在抽血的时候，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居然故意扎了四五次才找到血管。
「哼。」冰山脸的男人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手上的记录工作。
呼～算是过关了吧。于是，我便开始专心地和身上的纽扣做斗争，这种衣服虽然很漂亮可穿起来真的很麻烦。
「真是的。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吗？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就在我心烦到快要抓狂时，寇帝居然蹲在我面前开始帮我系扣子。
天哪！我呆呆地坐在床沿，吃惊地张大嘴看着一向坏心眼的寇帝。他那双灵巧的手好似舞蹈般轻盈地飞舞，很快我便穿戴整齐。末了，他轻拍一下我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说：「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哦。谢……谢谢。」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烫。这个爱板着脸的男人，其实长得很好看，如果他能多笑笑就好了。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寇帝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他那带点病态苍白的脸，在阳光中显得有几分透明。回想起来，除了充满讽刺的冷笑，这个人的笑脸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不知为什么，他和凯因诺斯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某种淡淡的忧郁，看上去有点落寞也有点悲伤。
想到凯因诺斯，我的心脏有些隐隐作痛。自从那晚后，就有某些东西开始改变了。最明显的就是这种经常出现的意义不明的心疼。
「呐，寇帝。我的心脏没问题吧？」
「嗯？很健康啊。」
「是吗……」那么，又是为什么总是挥之不去这种钝钝的痛楚呢？「所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寇帝挑高眉毛，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看到他会心跳加速，看不到他就会想念。」停顿了一会儿，他有些迟疑地问：「你……喜欢上什么人了？」
我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很疲惫。门扉在身后合拢，掩去了寇帝所有的表情。
***
我望着窗外的风景，心绪飘得很远。
家人、朋友、恋人什么的，以前的我应该也拥有这些吧。被记忆的空白割裂前的人生至今一点也回想不起来。然而我非但不焦急，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以前怎么样都无所谓，在我的心底是真的这么认为。
我想要一直陪在凯因诺斯的身边，几百年，几千年，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从不奢求两情相悦，他不需要爱我，只要爱他自己就足够了。至少请不要再让我看到他寂寞的眼，那让我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流星之泪 05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高大的树木恰到好处地洒下阴凉，我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凯因诺斯则靠着粗壮的树干，认真读着砖头般厚的书。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到他漫不经心地问：「最近睡得好吗？」
我心中一惊。他几乎不曾过问我任何事情。曾经我有三个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见了面也把他视作空气。即使这样，他也依旧温柔地笑着，什么也不问，直到我气消了厚着脸皮跑过去找他重归于好。
「还好吧。」摸不清他的心思，保险起见，尽可能模棱两可地回复。
凯因诺斯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停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我很想你。」
仿佛有颗炸弹在耳边爆炸了，轰得我一阵眩晕。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逼迫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