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 下----F浮云Y

作者:  录入:04-28

佘青安安静静,沉沉着着,看住眼前之事,似与己身无关。
“你叫青尘子?”禁军统领的语声之中,压抑着初听有些奇怪的强调。若是常有经验之人,就了判别出来,他语声之中所包含之物,急切冲动,毫无理智,却又是压抑之后满含委屈的愤怒,不管不顾,冲着脑门上来的,正是欲火。
“佘青。”青蛇淡淡报出本名。
“哼,非道非俗,竟敢谋刺,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统领粗重地咳嗽了声,终敢迈前一步。
一步,他便伸手可触。
一步,他亦已伸手去触。
佘青的面孔,被他粗大的手掌整个地覆盖住。
“好嫩的一张皮……难怪……难怪……”
大手在佘青面上重重揉捏。
那统领的眼中,已经射出难耐的光芒。
“你听着。”他忽似下了决定,再不自控,伸手去佘青白亵衣之内乱摸。“你可是必死无疑的钦犯,如果识相的话就别声张,老子可以让你死前过得舒服点。如果不识抬举的话,”他霍地将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挥,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就别怪我叫你求死不得了!”
甩掉皮鞭,他双手解开自己裤腰,一支高昂凶器,跳了出来,直奔佘青口中。
东西还来不及塞入口内,却听佘青忽然开口发问。
统领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
他听到佘青问,“你不怕死?”

第三十二章 钦犯?劫灰 (1)

“你说啥?”禁军统领一手端着自己,一手叉在腰上,姿势古怪地追问。
佘青十分柔顺地重复了一遍。
“你不怕死么?”
那统领终于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但这话蹊跷。这句话本该是公差问人犯才对,现今却是人犯在问公差。
这位公差今时精虫上脑,实在无法去思考如此不合常规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答,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死算什么,风吹不过碗口的疤!”
“哦。”佘青了然地答了一声。
“你……”统领一对大粗眉毛拧起来,隐约知道有些什么不对,但又说不起来。
佘青嘴角微微一勾。“那就来吧。”
那统领倒也不是太蠢,忽然醒觉过来。
“你想咬掉老子的宝贝?没门!”他扶着自己的宝阔步走到佘青身后。
铁链微响。
那统领欢叫了一声。
“好……果然……好□……嘿!”
铁链开始有节律的轻响起来。
十数声后,那统领忽然重重地呃了一声,身体凝顿。
“嗯。”佘青轻轻叹了口气。“算是不错了。”
那统领抱住佘青,在他耳边乱吻,眼中竟是一片痴心爱慕神色。“……你真好,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的货色,要不是你是钦犯,老子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好歹老子也算和皇帝平起平坐过了……”
“可是你会比他先死。”
统领没在意听,半日才猛然醒神,“老子为什么会死?”
“因为……”佘青客气地微笑了下,“……所谓□,本是毒蛇而已。”
“毒蛇?”
那禁军统领走出天牢不久,忽然回味起这句话来。
“水蛇还差不多吧……”
一股奇怪的痉挛感觉,慢慢从他□顶端升起,传入小腹。
“……弄了一下,好像是饿了。”他快步向宫门走去。
——但那痉挛感觉却从小腹向上游走,穿过五脏六腑。
他“呀”了一声,只觉心被一只大手揪住,动弹不得。
痉挛传到背脊,沿着脊骨上升,窜到天灵。
粗豪一个身躯,如一块死木,平板板地向后倒去,在晨光中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七窍流血,已无生机。
佘青在牢中叹了口气。
“吸精取命的事情,我五百年前就已收手……人生不易,何必寻死?”
他饶有趣味地将自己从铁链镣铐中脱了出来,好好整理了下衣衫。
天上法网,在晨光中变得黯淡。
涂山白泉。
“喝什么茶?”涂九歌抱着一排茶罐,询问佘雪晴的意见。
佘雪晴微惊。“你……”
“……龙井吧?”他边拈茶叶,边以热水洗杯,一手茶艺,出神入化。
“你破修了?”
“你说闭口禅?”涂九歌微微一笑,将茶杯推倒佘雪晴面前。“当年我在涂山等‘他’,没想到‘他’来时重伤,我一急就破了禅功,给‘他’疗伤。”
佘雪晴垂眸。“是‘他’命你来带我出山?”
“是。”
佘雪晴抿一口茶。
碧雪天青,甘醇馥郁。
“你先前杀的那些是紫竹林门人,诛仙罪重。”佘雪晴抬眼看涂九歌。
“罪?”涂九歌一笑,雪白牙齿,毫无机心。“——此物我有甚多。你要吗?”
佘雪晴恍然。“原来如此,多谢你,我不要了。我自己亦有甚多,哈。”
涂九歌笑一笑,伸手轻轻搭住他腕脉。“你功力精进。”
佘雪晴眸中似有普陀珞珈的云雾升起。“便又如何?天地之间,不堪一击。”
涂九歌随手打了一个手势,为无谓之意。
佘雪晴心中忽有茫然升起,“阿涂,你爱‘他’,愿为‘他’不惜一切,是么?”
涂九歌理所当然地点头。
佘雪晴又问,“那你曾否问过,他对你又是怎样?”
涂九歌摇摇头。“不曾。”
简单明了,毫无一丝一毫犹豫。
佘雪晴只好也笑了笑,“也是,是我庸人自扰了。”
涂九歌拍拍他肩头,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日后,我们一起去汴京。”
汴京,朝堂。
赵煦稳坐,面色苍白。
底下大臣却吵作一团。
“苏大人虽为宰辅,但人所周知苏老太君是国师记名弟子,常年服国师所开的药方,如此怎能为此案主审?”
“苏大人不能,难道章大人你能?你女儿出嫁前做女冠,就在国师身边修行了三年!”
“老朽提名曾布曾大人。曾大人乃是两朝栋梁,为人刚介无私……”
“算了吧!曾大人?曾大人去年大寿之时国师曾为他题诗祈福,世人皆知的!”
吵嚷声声声如在天际。
赵煦缓缓开口。
现今的他,已没有力气再和大臣争夺权利。
“不必争了,此案朕亲审即可……”
“皇上!”苏辙咳嗽两声,虽老态龙钟,却万事洞明。“老臣保举一人,断与国师无私无旧,必可审清此案。”
“谁?”
“新科状元。”
一片哗然,跟着一片附和。
“无错,状元郎初到京师,绝无可能认识国师,徇私包庇。”
“对对,身为大宋头名状元,必有才情眼力可以公断出个是非清白!”
“臣也保举新科状元——”
“臣也保举。”
赵煦皱眉。
他已听说赵似在殿上胡乱点了一个状元之事。
但事已至此,不可不许。
“宣,新科状元许仕林上殿!”
“回皇上,”大理寺卿出列,“昨夜变故之后,文武一甲进士俱都被羁縻在升平阁待罪。臣这就去带新科状元上殿,并释放众人,请皇上恩旨。”
“准。”
宣德楼外。
赵似一身皱巴巴的锦袍,坐在石头阶上,从人苦着脸四散周围。
昨夜宫廷惊变,身为简王的赵似既不在圣瑞宫陪伴母后,又找借口不去上朝,却在升平楼外徜徉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远远看到大理寺卿前来提人,才跟了过去,在殿外听了许仕林得授钦差之职,主审刺君一案,这才一颗心思落定,抢先一步来到许仕林前往三司的必经之地堵人。
眼见许仕林被三卿围着,敛眉正目地端正走来,赵似也管不了那么多,打了个哈哈便迎了上去。
“见过简王殿下。”
“不用见不用见,三位大人,借一步说话,不是,把状元郎借给我说上片刻的话就成。”
“殿下,”大理寺卿斜眼看着赵似,“如今并无状元郎,只有圣上钦点的钦差许大人,衔命要在七日内审清此案。事关五逆重罪,还请殿下避嫌为上。”
赵似怪叫起来。“操,本王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至于如此?”
“瓜田李下,殿下若不想涉入此案,还请自重。”许仕林冷冰冰地开口,语意与大理寺卿如出一辙。
赵似凝视许仕林眼眸。“……你,真不记得我?”
“殿下代天子主考,乃是学生的代恩师。”许仕林深深一礼。“正因如此,学生不愿恩师无端招惹嫌疑。七日内此案若不能清,学生将与钦犯同罪,恩师若以学生为念,以社稷为念,还请留步。请!”
三司簇拥,从人浩荡。
许仕林如万花中心,肃穆而去,留下赵似呆呆立在原地。
天牢内阳光刺眼。
佘青睁开眼时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却听赵煦沉沉道,“你不敢见朕吗?”
“……你已行将就木,见一眼就少一眼了,怎会不敢?”佘青温柔答他,认真将眼光对正他鼻尖。
“你究竟——是谁?”赵煦的面上死气果然如雾,但求生的欲望忽然浓烈起来。
“我叫佘青。”青蛇对他笑了一笑。
“你真是受国师的指使,来取朕的命?”
“皇上是在审我?”
“朕只是,只是。”赵煦失魂落魄地按住自己胸口。“只是想,若你……若你不是为了国师,也或者,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取朕的命,而来取朕的命,那,便也……也好。”
这可能是赵煦一生中说过最难以理解的一句话。
但佘青懂得。
他安抚似地答,“你死之后,饮过了孟婆汤,就不再会记得我。”
“不!”赵煦冲口而出。
一时间室内死寂。
“皇上。”很久之后,佘青终于缓缓开口。“你已做了一切你能做的……所以,便放手而去罢。死乃一种天罚,永生则为另一种。三界六道,众生都无自由。能爱时便爱,该死时就死,是本分;好好抓住本分,便是你的福祉……明白么?”
赵煦双手微抖。
他去触碰了一下佘青的发鬓,又匆匆放开。
“朕孝母,怜妻,惜子;勤政,爱民,修身。这些是朕的福祉……但唯有见到你的那一眼,纵然,纵然大祸临头,朕却,——丝毫不悔。”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犹如梦呓。但话语却说得极为顿挫,似乎在梦中已将此话,默默倾吐了百十千遍。
“人,都是被爱欲控制而活的蠢物。”佘青叹息。“是要一生严寒至死,还是要一夕扑火而亡,各凭各心。皇上,”他仰面看他,“珍重。”
珍重之后,便是后会无期。
赵煦一走,守候已久的禁军便入内来。
统领暴亡,副统领为首,粗声喝斥,将人犯提押出去。
屋外艳阳高照,却隐有寒风,刺骨流动。

(2)

一夜风云突变,打探了整夜消息的碧莲与吴媚扶着戚宝山,忽见前方人潮涌动。
“大婶,请问前面是怎么了,那么多人?”
中年妇人面色绯红,语带兴奋,“有个犯人被关在囚笼里面推着走。”
“……是什么犯人?”
“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要犯……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我今生今世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吴媚惊疑地看了宝山碧莲一眼。
若说俊美清秀,第一人选,便是许仕林——
“可知那人犯要被押送何处?”
“哦,这我知道,我问了那个官爷,官爷说送到刑部三堂会审哩。对了,听说主审的是今科状元!这几日京里又是妖风,又是刺客,又是开考,又是会审的,可比瓦肆里说书说的还精彩……”
大婶还在聒噪不休,三人早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既然许仕林在刑部主审,那么囚笼中的人又会是谁?
人潮拥挤,追之不及。吴媚带着碧莲宝山,从斜巷子里穿近路出去。
一出巷子,吴媚陡然收住脚步,以手掩住口唇,不可置信地看住前方。
迎面正是那囚车,极其缓慢地向前而来。
车中佘青一身亵衣,赤足而立,头手被枷在笼外,长发半自飘扬,半被束到了枷内,贴着衣衫。
佘青的视线,正与吴媚的视线正正相撞。
天地静止,不能呼吸。
不知在多漫长或多短暂的时间内,囚车来得越来越近,潮涌般围观的百姓喧哗之声,慢慢变得真实而清晰。
人潮挤来,似海水冲刷小小水池。
佘青的视线,自远,而近,而错身而过。
吴媚的眼中,不知不觉,竟蕴满了泪珠。
“走啊。”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媚的手忽然被戚宝山抓住。“既然他们说仕林在刑部做什么主审官,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找他啊。”
“……好,我自己走。”吴媚挣脱他手,勉强擦了擦泪,幸见戚宝山急匆匆地前赶,未曾注意。
她看了李碧莲一眼。
碧莲正咬住下唇。
吴媚将手贴住她手,都是一片冰凉。
两人跟了上去。
碧莲低声在吴媚耳边说道,“不久前善财童子入京,想是他……我们先往刑部,再从长计议便是。”
吴媚紧咬牙关,点头。
碧莲垂下头,走得故意慢了半步。
前方戚宝山鲁莽如山。
前方吴媚悲伤如水。
刹那间,李碧莲心中隐隐一痛。
三人相互磋磨之下,赶到刑部大堂之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吴媚开路,碧莲护住宝山伤处,三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占了个前排的位置。
刑部公审,大堂向来对外而开,民众皆可观看,以取刑讼光明,无不可告天下之意。
戚宝山眼尖,当先看到许仕林一身红袍坐于首席,三法司主竟是奉陪末座。
刑名师爷正低声向许仕林解释公堂规仪。
不多时,人犯从后堂押出,两侧十二名衙役,一片威武之声。
佘青跪在堂下,抬眼直视堂上众人。
碧莲敏锐捕捉到许仕林眼中一刹那的茫然。
侧首去看吴媚。
吴媚的视线锁在佘青背影上,完全沉浸,没有一丝空隙,可以分给他人。
“安静,莫许喧哗!”官差持绳索,将百姓拦在堂外。
惊堂木一拍。
公审开始。
许仕林颔首之下,大理寺卿当先发问。
“堂下所跪何人?”
“佘青。”
“年岁几何,何方人氏?”
“……记不清了。”内外屏息,众人清楚听到了佘青的一声轻笑。
惊堂木狠狠一拍。
“大胆!藐视公堂,该当论罪!”大理寺卿一时激动,才想起上头有钦差主审,看向许仕林。
许仕林缓缓开口。
“这不重要——你是否曾于今年二月十五当夜,谋刺当朝圣上?”
问话不合常规,但直截了当。
——吴媚等人看不见之处,许仕林有些奇怪地看到,堂下犯人的眼中,射出赞赏之意。
“取他性命,算谋刺亦可。”佘青极其配合地作答。
“……你为何要行此事?”许仕林之前已被叮嘱过,所谓“谋刺”一事,不可太过详细追问前因后果,所以直接跳来动机此节。
佘青答,“受人指使。”
“谁人指使?”
“林灵素。”
纵然早知如此,但堂上堂下,还是一片紧张吸气之声。
许仕林再不迟疑,紧逼着问下去。
“你是何年何月,在何地因为何事结识那名叫作林灵素之人?他形貌如何,大概什么年岁,何方人氏,以何谋生?他是何年何月在何地指使你行谋刺之事?如何指使?曾否对你说过他为何要谋逆弑君?你为何答应?此事之内有否第三者知情?你与他如何联络,事成之后又如何对他报备?”
“问得好。”佘青的声音中有一丝慵懒。
大理寺卿抢着大拍惊堂木,“啰嗦什么,还不快快答来!”
“国师林灵素,形貌就是那副样子了,人所尽知的。至于其余的……”佘青迟疑片刻,“我们认识太久,记不清了。”
佘青面上,露出一抹无辜又无谓的笑容。
今次三司都学乖了,齐齐看向许仕林。
“佘青,”许仕林字斟句酌,“你既愿供出指使人之姓名,却又搪塞其中细节,是因其中涉及到什么不可说的秘密,还是你与林灵素该人有所恩怨而刻意嫁祸?”
“许大人。”佘青似与子侄说话语气,轻松自如。“你漏算了一种情形,便是有人指使我做如此口供,至于此人是有何苦衷或是与国师有何仇怨,那便又不知了。”
许仕林眼睛一亮。“何人?”

推书 20234-04-29 :凤凰石3----绾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