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泽?他又来干什么??”
“他和阿梅小姐这次回京都来看王权复古仪式,听说黑羽医师被刺伤了,所以带了老家的灵药来探望。”
“……”
“副长?”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伊东,一起来。”
土方和伊东赶到屯所最大的房间,只见松本、芹泽、阿梅,还有新撰组的局长、总长、副长助勤、各队长都在。
土方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黑羽房间的方向。
受过你帮助的人,佩服你医术的人,被你解救过的人,很多人都想要救你,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流树——撑到回去的那一刻。
握紧身侧的拳头,土方回过头,走进去坐下,从左到右环顾众人,然后道,
“目的我也不再说明了,想必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
众人纷纷点头,土方又道,
“只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
这么说着,忽然,只见新撰组副长就着正座的姿势,一手着地,一手按胸,向众人低头道,
“谢谢。”
“副长……”“土方先生……”“阿岁……”
“土方副长,有一件事情我也必须要说清楚,”伊东忽然道,“我想救他只因为他是他,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你不要高估自己了。”
“你这……”土方抬头,咬牙道。
眼看着这两个从很久以前就不对盘的又要斗起来,最后还是冲田一句“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阿树吧”才把两人分开。
就在这样紧迫的气氛中,一件众人等待了很久的事情,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忽然成立了。
这年11月19日,幕府无条件归顺天皇,天皇发布《王政复古令》和《新政府案》。
新政府终于成立。
新撰组跟着会津藩并入新政府,继续维持京都秩序。虽然没有像当初设想的那样成为一个将军手下的武士。但在黑羽的介入下,新撰组开辟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自由之路。日后,近藤勇亲自宣布,“武士”不再是新撰组的最终目标,最终目标是——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事物的人。
可是,对于现在新撰组的人而言,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是挽救一条名叫“黑羽流树”的生命。
黑羽遇刺第3天,松本依靠手头仅有的一点仪器给他进行了伤口的清理和换药,尽可能地清除了伤口内异物和坏死组织,而芹泽带来的药物里面正好含有了清热解毒成分,为了更快的使其生效,在松本的指导下,直接负载伤口外侧。
“总算暂时控制住了,但高烧还是没有退,这样很危险。”黑羽遇刺第4天,松本对土方这么说。
土方沉稳的点了点头,待松本离开后,对身边的山崎道,
“去找伊东。”
难得地,山崎没有动作。
“山崎?”
“副长,副长准备让黑羽一个人回去吗?”
“……干嘛?”
“副长为什么不让伊东把你也一起送回去呢?”
“开什么玩笑,让他一个人回去风险已经很大了,你以为这个是驾马车?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土方说。
然而,回答他的并不是山崎,
“也不一定呢,土方副长。”
“伊东……你怎么跑进来的?”
“啊,不好意思,刚才看见松本大夫走了出去,我想也差不多是用到我的时候了。话说回来,山崎刚才的提议,你不觉得很诱人吗?”
“你胡说些什么,我去他的时代干嘛?”
“……说违心的话可不好啊。”
“我没有违心。”
“……土方岁三,算你狠。”伊东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喂!”
“今天夜里,我送他走。”伊东头也不回地走了。
山崎看了看土方,忽然道,
“副长,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不打算送黑羽医师回去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去呢?”
“你说什么?”
“我一直在后悔,当初山南总长的时候也是,坂本龙马的时候也是,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发现的话,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山崎……”
“所以,能不能让我负起这个责任,和黑羽一起回他那个时代呢?我是针灸世家的孩子,多少懂一点医术,到了那里还可以继续照顾黑羽医师。”
“你不要乱来,两个人的话风险不是更大?”
“刚才伊东先生不是已经说了没问题了吗?”山崎追问道,“即是说,只要伊东先生认为没有问题,就可以了是吗?”
“山崎!”
“还是说,土方先生你要自己去?”
“…… …… ……随便你。”
是夜,几乎整个新撰组的成员都集中到了庭院里。
伊东的传送能力是以植物为媒介的,庭院里正好有一棵合适的黄金桂,于是土方按照伊东的要求,把黑羽轻轻地放在了树下。
临走之前,只见山崎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一样的东西,对土方说,
“副长,这是到目前为止的侦察记录,以后我就不能再带在身边了,请帮我保管。”
土方收下。
山崎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副长,你真的不和黑羽医师一起回去吗?”
土方只是远远地看着黑羽,不说话。
山崎无奈,转身向黄金桂走去。
伊东见山崎点头示意,手臂一挥,慢慢舞了几个动作,只见黄金桂渐渐变得通体鲜红,树冠笼罩下的空间,都变成了薄薄的红色。
见山崎和黑羽渐渐被薄红色包围,土方离开庭院,走到廊下的木阶上,坐了下来。
“我也想问。”一个声音忽然从走廊的转角处传来,“为什么不一起去?阿岁?”
“阿胜……”土方呆了一呆,别过头道,“没什么。”
“如果是新撰组的事情的话,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叹了口气,不愧是近藤,平时虽然不是很显眼,但这个领导了数百名成员的新撰组局长,土方岁三从小到大的友人,在这种时候往往一语中的。
“就这么往前走呗,有山南、总司他们在,以后也没问题的。”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土方抬起头,看着天上变得如血一般殷红的月,“他,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把一个完美的新撰组托付给我们,我不能丢下他用一切换来的新撰组,和他一起回他的时代。”
“……你在钻什么牛角尖,”近藤不赞成地摇摇头,“听好,阿岁!他这样帮助新撰组,还不都是为了你!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要本末倒置了,阿岁,他不是为了拯救新撰组而帮你,相反的,他是为了拯救你才帮助新撰组的啊!”
“你在说什么啊?”
近藤继续摇头,“看来你真的是在钻牛角尖。我可以向你保证,也许到了后期可能有所不同了,但一开始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绝对不会加入新撰组的。像他这样性格的人,凭着高强的剑术又有一技之长,就算来到了不同的时代,也会远离乱世的纷争,一个人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之所以没有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因为你是新撰组的副长,所以他才会这样帮助新撰组,你明白了吗?!”
就在这时,忽然穿来山崎的惊呼,土方来不及和近藤对看一眼,猛地向庭院奔去。
“怎么了?”来到庭院中,土方大声问。
“副长,黑羽的身体受不了,忽然挣扎起来了!”
就在这时,山崎大叫一声,被那薄红色的雾气弹了出来,黑羽晃晃悠悠地扶着树,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去。院里呼声更大,冲田、原田等已经直接冲上去了。
可是,土方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冲田等人来到树下的时候,只见土方已经被那红色的薄雾吸了进去,可是土方完全没有管那些,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流树!”
终于,土方在黑羽落地之前,把他那微暖的身体抱在了怀里。
“土方先生……”黑羽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
土方的眼神执着、坚定,直直地看着黑羽,没有闪躲,
“再也不放手了,这一次,决不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又感到了很久以前经历过的、那种仿佛空气剥离般的异动,但黑羽仿佛安心了似地,向土方笑了笑。
红雾外,山崎挠着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着近藤笑,近藤朝他翘起了大拇指,
“演技不错!”
“这样就可以了吧,局长?”山崎转身看着渐渐变浓的红雾。
“嗯,接下来就要靠他们两个了。”近藤点头道。
“不会有问题的啦,我觉得。”冲田双手交于脑后,转过头问道,“呐,是不是啊?阿一?”
斋藤点头,伸手环住了冲田的肩。
山南看着两人,抬起头浅浅一笑,有点,想见明里。
天涯相近,咫尺相远,宛如天上月
暗夜引道,常世当歌,照亮归来路
为了在黑暗中前进的人们,请继续照亮前方的道路吧,天上的月亮啊……
。
。
。
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睁眼这个动作也需要那么多力气。
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
好白……
忽然,睁大眼睛。
这里是,医院……
黑羽抬起头,看着用粉刷出来的天花板。看着看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涌出来,沿着眼角滑了下去。
过了良久,黑羽才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小护士应声而来。
“你醒了,黑羽医师?”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称呼,情绪又差一点失控,但黑羽还是忍了下来,浅浅一笑,“是你啊。”这个女孩就是黑羽穿越手术时打下手的小护士。
“是啊,因为近,医师就被送到我们自己医院里来了。你好好休息吧,黑羽医师,连做了三个手术后又碰到这样的事……一定很累了吧?”
“嗯,谢谢。”黑羽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
“啊,对哦,刚才医生也说过,只要黑羽医师醒了就没事了,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黑羽医师的伤好的很快呢。”
“我睡了很久吗?”那个很多天让黑羽有点在意。
“嗯,黑羽医师睡了一个礼拜呢。”
“一个礼拜?这么久?”黑羽苦笑,竟然还能醒过,真不容易啊。
“是啊,土方先生都急死了。”
“你说什么!”黑羽一下子坐起,牵动了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黑、黑羽医师……你还不能起来……”
“你刚才说了‘土方先生’?”
“嗯,说、说了。不就是把医师送过来的人吗?”女孩子微微颤颤地问道,“他抱着你进来的时候,好紧张啊……那天正好是我值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发青了。”
对了,黑羽想起最后一刻看到的眼神。
不是梦……
“他人呢?”黑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正颤抖着。
“他刚才好像问我楼顶上可不可以去,大概上去吹吹风吧?”
——楼顶天台——
黑羽一步一步地走进通往天台的门,心在狂跳,那个人明明不应该来这里的。他的理想,他的热血,他的未来明明都在150年前的京都,那个激流动荡的时代。没有什么值得他放下那些东西来到这里。
“吱”地推开天台门,一阵大风吹来,黑羽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犹豫半晌,终于,抬脚踏上了平台。
天台边缘处,有一个挺拔的背影,正一动不动地俯瞰着这个城市。
黑色的短发被风吹起,白色的衬衫衣摆翻飞,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这个站姿,这个身影,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想要像以往一样叫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对方卷入了这个世界,就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仿佛感应到身后人的心情,对方回过了头。短发衬托着略显消瘦的脸庞,无形间散发出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土方沉默不语。
黑羽无话可说。
春日的微风轻轻地吹拂着这两个相对无言的恋人。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在这里。”良久的沉默后,最先开口的还是土方。
“是。”
“是不是在想,我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你害的。”
“……”
“是不是在想,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死在那里好。”
“……”
土方重重地吐了口气,缓缓走向黑羽。
黑羽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来到这个时代一个星期,土方剪短了头发,衬着轮廓分明的表情,很性感,也很震慑。
土方走到离黑羽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说实话,如果给我时间让我考虑的话,我是不会和你来这个世界的。无论考虑多少次。”
“我知道。”黑羽无意识间露出脆弱的表情。
“但是,如果再发生一次当时的情景,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黑羽终于忍不住别过头,“那是因为土方先生很温柔的关系……”
“……把脸转过来。”土方忽然道。
黑羽无法反抗地回过头,“对不……唔……”
土方强硬地堵住了对方苍白的唇,辗转良久才放开,
“黑羽,你是一个白痴……”
“土方先生……?”黑羽懵了。本来无论这个时候土方说得再怎么严厉,他都不会觉得惊讶的,可是这个词好像不属于“严厉”的范围。
“你这个白痴,这个傻瓜,这个有自杀倾向的被害妄想症患者!一天到晚除了去死以外就没有其他可以想的了吗?”土方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怒气,反而更接近一种响亮的陈述,“就算你是那种不值得人救的废柴,我是那种会搞不清楚重点的笨蛋吗?”
“不是。”黑羽愣愣地,完全是条件反射。
土方把脸埋进黑羽的颈肩中,“这双手已经习惯保护你,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抱你,所以看到你倒下的一瞬间,没有通过大脑的指挥,就把你搂在怀里了。”又忍不住辗上对方的唇,“的确,无论让我考虑多少遍,我的脑子选择的都是新撰组,可是,无论多少次,只要让我再看到那个画面,我的身体选择的,都是你。”
“可是……可是……”
“哪里来那么多‘可是’?流树,当初在京都,你就那样轻轻巧巧地出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然后,轻易地接受我,被我拥抱,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有种感觉,就是你像一团烧不长的火那样,迟早要消失在我们面前,这种感觉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没有改变。”
黑羽无话可说。
“所以……反而让人更不想放手吧。流树,你其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自己可以在那个时代活下去吧?只是一心想在死之前,多做些事情吧?虽然一直穿着白色的衣服,可心里却一直是黑暗的。你做了那么多光明的事情,可你的心里却永远都是一片绝望。”
土方看着黑羽脸上的泪水,用手轻轻抹去,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流泪了,第一次是山南事件后我没有怪你的时候,第二次是在画舫里我没有怪你的时候,那么这次,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并没有怪你了?”
黑羽点点头,用力抱住对方,
“谢谢你,土方先生。”5555555555……
“傻瓜,有时间道歉不如想想怎么对你家里人解释吧。”
“啊?”
“啊什么啊?你退院以后难道让我继续住在你原来的病房里?”
“那个,我没有需要解释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我一个。”
“只有你一个?”
“现、现在多了一个。”
“嗯,”土方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土方先生,”黑羽忽然道。
“嗯?”
“土方先生什么时候会用‘自杀倾向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废柴’这么难的新词的?”
“还不都是你!”土方咬牙道。
“我?”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啊?每次坂本那个混蛋说这种怪话的时候,你都用肉麻得要死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好久没听到了,觉得很亲切而已啊。”
“哼!”
“‘哼’……?”
“哼!”
“……呃,那个,但是土方先生说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帅啊,又威风,又聪明……”咦?这样的描述好像之前自己也用过。
“……你要是接下来敢再说我像哈士奇的话,就给我去切腹吧!”
“呵呵,”对了,之前这么描述土方先生是在说哈士奇的时候,“不过,土方先生,这个时代可没有切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