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流苏----bearmaimai

作者:  录入:04-22

少年皱巴着脸一步一步挪了进来,非墨喊人抬来了热水。
再傻的人也清楚,二人之间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闹别扭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于是,少年放下所有防备,非墨卸下所有伪装,并没有谁提出要共同沐浴,却很自然的洗在了一起,互相搓着背,互相梳理头发,彼此依偎,彼此契合。
沐浴完,非墨边替少年上药,边讲了一个故事,十年前的一场血雨腥风。
说简单,其实也并不简单,里面牵涉的,是整个逐鹿城的十几万条生命。
话说逐鹿城的宋家,是一个世家,世代经营着逐鹿城的金银玉器这一行。
宋老爷有两个儿子,一个聪明过人,一个貌胜潘安。曲悠城的白家,乃是曲悠城最大的家族,长子白起思,骄横跋扈,在做生意的时候,看上了宋老爷那个颠倒众生的小儿子。宋老爷自然是不会同意将儿子送给白家糟蹋,断然拒绝。
磨难从此开始。
白起思恼羞成怒,处处为难。
不会有人想到,逐鹿城的瘟疫,竟是有人人为污染了水源,导致疾病泛滥。
五皇子来时,也定然查出是有人故意为之,却由于白家的大姐,是宫里最得势的娘娘,而隐瞒了下来。疾病转变成瘟疫,人人自危,不知所措,逐鹿城鬼哭狼嚎,人间炼狱。
最终,眼看着收不住,五皇子下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命令:屠城。
幸存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那一年,宋恩冉十六岁,宋非墨十二岁。
存活下来,其实也不是偶然,宋老爷在事发前,就将两个儿子藏在了地下室中,储备了粮食,命他们三个月后再出来。
三个月后,宋恩冉抱着哭泣的弟弟,漠然看着这毫无人性的一切,在父亲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前发了毒誓。
非墨说,其实也不能怪恩冉,自己当时还不懂事,哥哥吃的苦受的创伤,远远比自己大了太多。
乞丐,搬运工,打杂……几乎什么都做过,一方面奋力读书,一方面还要赚钱养活自己。
一年后,科举考试,宋恩冉高中状元,同一时间,非墨被送进五皇子府。
三年后,宋恩冉成为曲悠城的知府,半年的时间,扳倒了白家,无一人幸存。
至于宋曦,也是后来才找到的,已经被玩弄的不成样子,自然对五皇子也是恨之入骨。
至于非墨自己,他略了过去,说不过是过去的事情罢了,苦难都不算什么。
讲着讲着,天已暗沉了下来,下人送来晚饭,二人静静的用了,品着暖茶,赏着落日。
最后的温馨,人美景色也美,却如鲠在喉。
少年站起身,铁青着脸,声音有些颤抖:“非公子食言了,你说我们会在五皇子宴会后一起离开的……”
非墨捏着茶盖,轻轻波动浮在表面的茶叶,看着窗外夕阳渐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少年走到非墨身边,伸手抢过他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哽咽道:“如果你死了,我会一头撞在这柱子上,生生世世追随着你,给你做牛做马,也让你不得安宁。”
非墨像是刚回过神来,扭头凝视着少年,语气格外认真:“是,流苏,我食言了,可是,再相信我一次好么?我用你来这春满园的三个月,换你三年。三年一到,我自会找到你。流苏,等着我,到时,我会还你三十年,好不好?怎么算,你都不亏不是?”
少年一愣,垂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等你,非公子可不能再骗我。非公子只要记住,到时候,如果你没出现,就算是追到地府,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非墨温柔的笑笑:“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流苏,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什么?”少年一怔反应过来,真要发作,非墨俯身,轻轻将他拢在了怀里。
“流苏,你不是喜欢琴么?今后,我天天教你,保证教到你烦腻了为止。现在,让我抱抱你好么?”
少年脸一红,点了点头,试探的伸出胳膊,搂住了非墨的脖子。
非墨微笑着低头,吻住了他。
吻轻柔,试探也小心翼翼,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被对方真真正正的珍惜着。
相拥亲吻抚摸结合,夜幕偷偷降临,风过云开,月色皎洁如勾,银光洒向大地,从半开的窗子中倾泻而入,为屋内的二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十指相扣,轻浅呻吟,细纱慢摇,最后,喘息着抱在一起,渐渐入睡。
再度醒来时,是第二日的黄昏,床边空空如也,非墨已不在身边。
少年抚着非墨躺过的地方,淡笑着凝视着,久久的没有出声。
眼里,幸福缓缓流转,如晶莹的琥珀般,永远被封存了起来。
时间如水般流逝,终于,少年轻叹一声起身,有条不紊的穿好衣服,整理好一切,出了门。
门外,秋棠手里托着一个包裹。见少年出来,连忙走了过来:“流苏,这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少年伸手接过,晃晃悠悠,继续向前走去。
秋棠咬咬唇,一跺脚开口:“流苏,我也要离开春满园了,主子给了我自由。”
“是么?”少年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那么,恭喜你了。”
“流苏,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才让我没有像妙可一样,为了保住秘密,而被割了舌头……”
“我没有恨你……”少年低头,“这个结局,本是早已料到的。我知道,昨日非墨又在骗我,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少年说着,将包袱跨到肩上,慢慢的继续前进。
不是说自己不相信非墨,刺杀皇子的罪名,再怎样,他也不可能抵得下来。
还好,五皇子不会让他得逞的不是?所以,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自己也就放心了。
心愿已了,自己和非墨,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也要彼此微笑着祝福,即使是欺骗,也是善意的,再没有遗憾了……
“流苏,让我跟着你吧,”秋棠似是思想斗争了一番,“以前总是盼着自己有完全解放这么一天,可真正这一天来临了,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和刚进园子之时,相差了太多……所以,如果你不恨我,那就让我陪着你,好补偿我的过失。”
少年微笑着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秋棠,你并不欠我什么。你还年轻,趁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即使非墨不会回来,我也要继续等着他,这是我给他的承诺,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远方,残阳似血,红霞满天,一如刚进园子时的情景。
只是,境已非境,景亦非景,落叶飘零,暖风吹散了发,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少年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与他相依相伴。
一年后
南诏皇帝驾崩,五皇子顺应民意,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承统。
新帝确实也不负众望,兢兢业业,忧国忧民,甚至勤劳得有些过了头。已经到了每日朝会必到,每封奏折势必亲览的地步。
盛传新帝喜好男风,后宫三千佳丽,很少有人能得到宠幸,偏偏倒是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很是得势。
深宫之中,有一白衣男子,琴艺出神入化,余音绕梁,百鸟共鸣。曾有人有幸目睹此人相貌,犹如天神下凡,俊美无双。
三年后
年轻气盛的新帝,御驾亲征,抵抗北部天启王朝来犯,却在一次大的战役中不幸落马,导致重伤,后医好,却没了下文,据说是残废了,也有人说是失忆,更有人说是变成了傻子。
六王爷临危受命,与天启签订了停战协议,愿意称臣,永远成为天启的附属国。
究竟如何,并无人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半年后,新帝退位,帝位传予六王爷,从此修养于曲悠城。
战争停止,天启派来常驻官员,本是无可非议。可有人认出,天启派来的,乃是当日天启军队的军师,宰相韩瑾玉。
却没有人记得,韩瑾玉,恰恰是当年镇南王最疼爱的小儿子……
果然,还是一报还一报……
至于韩瑾玉的经历,则是另外一则故事了……

幸福

五年后,逐鹿城郊外的一户农居。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微风阵阵。
两间青色的砖瓦房,墙上挂了一串通红的小辣椒,灰突突的围墙一圈,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厚厚的铺了一地,一如当年那般,金灿灿的,渲染着秋天的色泽。
院北一角,青烟袅袅,一个露天的锅台上,架着一只药罐子,咕嘟咕嘟小火慢熬着。
一身粗布衣衫的少年,掰了晒干的玉米粒,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撒着。
几只肥胖的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开始学习觅食的本领,有模有样。
房檐下,一只白猫优雅的侧躺着晒太阳,眼睛眯缝起来,格外闲适。
五年的时间,使得少年越发的棱角分明,却也越发的单薄。
少年已不是少年,每个人都会长大。
“非墨啊非墨,”少年默念,“你再不回来,见到的,可能就是一堆白骨了。”
“见到了白骨才好,让你也知道知道漫长等待的痛苦滋味。”
“不行……万一你认不出来是我怎么办?”
“所以,我一定要等下去,亲口告诉你我有多么辛苦,让你愧疚一辈子……”
“怎么又说这么肉麻的台词了……好怪异的感觉……”
忽然的,白猫动了动耳朵,弓起身子,慵懒的伸了伸爪子,跳下台阶,慢悠悠的朝大门口晃去。
“墨,你要去哪儿?”少年微笑着,放下玉米棒子,站起身来快走几步,俯身将白猫捉住抱了起来,轻轻的将脸贴了上去。
可今日的猫却一反常态,很不听话的挣扎了两下,脱离了少年的怀抱。
柔软的猫毛划过鼻尖,少年肺部一阵瘙痒,捂着嘴弯下腰,经不住的咳了几下。
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淌出,少年不以为意的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随意的擦了擦,转身去看火上的药。
“喵呜~”
白猫的媚唤传来,紧接着,大门被推开,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少年没有抬头,拿起筷子拨弄着罐子里的药,又是不远村子里的张媒婆么……
可是,今日似乎错了……
“请问,有位叫做流苏的少年居住在这里么?”脚步声停止,声音响起。
少年身形一顿,眼眶顿时通红。
筷子从手中滑落,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纠结在一起。
熟悉的声音,慵懒随意,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脚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无法挪动一步。
不敢转身,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美梦被无情的打碎。
等了五年,原本的希望已经微薄脆弱的不堪一击。
所以,所以,更加无法承受失望。
“别怕,流苏,是我。”声音的主人循循善诱着,清脆动听。
少年慢慢转身,呼吸微微停滞,四周静得仿佛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风过,雨停,终守得云开见日。
霎那间,阳光明媚了不止万倍,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一身白衣的非墨微笑着站在身后,温和内敛,优雅脱俗,一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美得动人心魄。
“总算找到你了。”非墨眉眼弯如新月,流光溢彩,魅惑众生。
声音如悠扬婉转的音符敲在心上,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
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原来,只要等待就真的会有希望……
“风太大了,眼睛进了沙子……”少年低头,揉着眼眶转回身,脸皱得紧紧的,“该死,怎么不出来……”
泪花欣喜的涌出,像是决了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非墨走上前来,伸出胳膊,从身后轻轻的拥住了少年,脸埋在少年的颈子旁,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柔和的清香:“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墨,我、我差点就放弃你了……”少年哽咽着,嘴唇颤抖着,像个委曲的小媳妇般,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非墨直起身,扳过少年的身子,捧住他的脸,低头在他的唇上快速轻啄着:“不走了,这次永远都不走了,真的,永远,再相信我一次。”
少年点点头,抽泣着搂住了非墨的脖子。
微风扫过,吹动了二人的几缕黑发,轻轻荡漾。
梧桐树沙沙作响,演奏着祝福的曲调。
吻在加深,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衣带纠缠着,似乎再也无法分离。
几只麻雀排成一排站在墙头上,叽叽喳喳,小脑瓜转来转去,好奇的往院子里瞅。
不想问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不敢问他,到底受了多少罪,
只要回来了,就好,就足够了。
真的已经……非常……足够了
毕竟,自己和非墨,还有一生的时间来相互守候。
后记
“流苏,你不会就让我住这里吧?”非墨盯着床头的白猫,白猫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
一猫一人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不喜欢?不喜欢你可以走啊,我又没拦着你。”少年一边和面一边怒吼,口气像是吃了炸药般,火气冲天。
刚才怎么那么忘情,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了?!
还有自己方才的态度,简直不可理喻,那么温柔作什么?!
不能,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铁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非墨好脾气的笑笑:“你住哪我就住哪。对了,流苏,我进门前好像听到你称呼这只猫为墨?”
少年一怔,和面的手停了下来:“呃……那个啊……你听错了吧?”
非墨皱皱眉,嫌弃的看了白猫一眼:“关键是,我有那么难看么?”
“喵呜~”白猫不满的叫唤了一声,跳下了床。
少年大怒,放下面团,抄起擀面杖就朝着非墨挥了过去:“想吃饺子就一起来包,我没那个闲心伺候你!这里又不是春满园!”
“哎呀。”非墨没躲,肩膀硬生生的挨了一下,他往回缩了缩,不再吭声。
少年焦急,连忙跑了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非墨笑着勾过他的脖子,唇贴了上去,舌尖在上面轻轻滑动。
少年浑身一颤,想要逃离开来:“别碰我!把你的爪子拿开,我要包饺子去!”
“我浑身都是面粉,会弄脏你的衣服……”
“啊!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唔唔唔……”
最后的一丝理智消退前,少年绝望的心想,这次,是真的栽了。

番外 我是一只猫

我是一只猫。
一只骄傲的潇洒的勇敢的有魄力的帅气白猫。
当然,这首先源于我高贵的纯种的猫族血统。
我的祖先是天启国宫廷御用猫,父亲是镇南王爱子韩瑾玉从小的玩伴。
在猫族里,我们这一支本是最优越最招人嫉妒的群体。
然而,流年不利。
镇南王战死,韩瑾玉失踪,父亲也受到别的猫群的通缉驱逐。
没办法,这年头,猫也流行落井下石。
当时,我才一个月大,本是嗷嗷待哺的年纪,所以说,我的人生开始的比较倒霉。
父亲带着我和哥哥一路往南,逃到了邻国南诏。
从此,一蹶不振。
每日深夜,必对月高歌:“墙倒众人推呀呀喵,破鼓乱人锤吼吼嗷……”
因此,我的启蒙教育就是如何与一只失意的老猫周旋,以获得饿不死自己的食物。
三个月大的时候,哥哥将我赶出了家门,理由是食物不够三只猫一同生存。
好吧,我是一只会过日子的猫,自然要仗剑走天涯!猫过无影,影过无踪。
我一甩头,牛气冲天的给了哥一个背影,潇洒离去。
谁让它以前吃饭都抢百分之八十以上,吃那么多,那么肥,也不知道运动……
莽撞自有莽撞的代价,在连续饿了很多天后,我终于发现了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一只没有深谋远虑的猫!
摇摇晃晃走了一段路,我趴在地上,累得呼呼直喘气。
这么下去,猫有九条命,也迟早被我给玩儿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这猫最善于总结经验,接受现实,随即应变……
人类也TMD的忒小气了,一出手就是残羹冷炙的……
我是猫,可是,猫也有尊严的,不见得比人类少好不?
说不吃,我就不吃,饿死也不吃……眼看我就要变成一个孤傲的灵魂……流泪,远目Ing……
等等,这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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