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一直缠着我哥哥不放!]
[好,我不仅要缠,还要缠你哥哥一辈子,关你什么事?!有意见吗!]
天雨越云气急败坏地指着小秦,像是气得不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了,支吾了半天才说,[不要脸!你这低贱的草民……]
[草民也是人,跟你一样站着走路、会吃饭会拉屎的人!]
真受不了古人的等级制度,出生在贵族家庭的孩子就比平民家的高贵?不过是自命不凡罢了,如果他出生在草民家,还有什么资格随便侮辱人。
[低贱草民,粗俗!]
[你强,你不粗俗,]小秦冷哼着,[有本事别吃饭别拉屎,我不过陈述事实你就说我粗俗,那你去僻谷好了,高贵又高雅。]
[你!!!]
根本不能把他当作对手,水平太次。
[呜……我找哥哥去!]
怒极生悲的小王子捂着脸跑去找哥哥告状了。
不过那结果么……
小秦干脆继续睡觉了。越真才不会管这种倒霉无聊事呢。
过了一会儿天雨越云就回来了,大概没在越真那里吐出半点委屈,反而更填委屈了。
小秦不给他开门,他就站在院子里大声骂。
后来下属们跑来劝慰,那刁蛮公子反而变本加厉的闹起来。
不仅越骂越离谱,还随手抓东西摔。
最好把越真也吵醒了,披了衣服过来把他训斥一顿。
天雨越云挨了顿骂,舒坦了,乖乖跑去睡觉。
小秦暗笑这个没事找挨骂的脑袋,但见糊纸的木门上剪影一片,辗转不离。
披了衣服出去,走向站在庭中信步思索之人。
[夜里面湿寒得厉害,你身体不适,应当早些回房休息。]
[舍弟愚钝难驯,屡教不改,打扰你休息了。]
[他年纪还……呃,我是说,他养在皇家未惯风雨,多多磨练一番会好的,毕竟是你胞弟。]小秦暗暗咂舌,他这个只活10来年的人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已经100多岁的。
不过天雨越云都100多岁了还那么点道行,也够丢人的。
[他是寒贵妃的孩子,天雨国第六皇子。]
[啊……]
[我是皇后所出,排行第四。]
越真负手而立,苍白的面容被月色照得淡青,[父皇只有六个孩子,在四国皇族之中属子嗣最少的,云儿的爹爹乃煦国和亲的小王爷,飞绫的皇叔。]
皇帝最小的儿子,娘……爹爹也身份贵重,又是因两国交好而诞生的王子……
小秦可以理解他怎么会成长成这样。
[云儿刚出生的那几年的确是很好的,父皇本就极爱寒贵妃,也怜惜幼子,总是去寒贵妃的寝宫,我爹爹对此多有微词。可惜好景不长,寒贵妃去了,父皇悲痛之甚,又担心云儿无人照看,便把他过继给了我爹爹。]
[寒贵妃过世了?]
[他走了。假死蒙混了众人,逃回煦国。不过我父皇一直以为他死了,每年凭吊他的时候都伤心一阵子。]
这位兄台也真怪,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吗要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了解这些吗?]大概是湿重之气沁进了衣内,越真搓搓手掌,将衣领紧了紧,[是我爹爹帮助他逃离的后宫。]
大概越真手底下也有类似暗影保镖之类的人物,他才感到冷,便有属下小跑着送来手炉、披风等物,当真是皇家做派。
待下属走光,越真才继续道:[天雨国有一个以烹调和制药闻名的家族,我爹爹是族长的次子。寒贵妃没来的时候,父皇待他极好,答应立他为王后并不再纳妃,父皇也不是好色之人,在我爹爹之前进宫的妃子不过三人。若不是寒贵妃,我爹爹他……所以云儿被送到我爹爹那里,虽然吃穿用度与我分毫不差,却得不到关爱。]
[后来父皇出巡时遇到水族的王子海荫,惊为天人,也不顾海荫的意愿硬是将他带回宫,我爹爹起初隐忍不发,直到海荫在宫中产子,我爹爹以为那孩子是父皇的,气恨之下跑去海荫寝宫,给海荫的孩子喂了一颗炎果,要不就是一颗雷果,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宫了。]
[炎果?那不是……]
小秦这才想到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秋思给小砂和意意吃的——对了,他为什么会给那两个家伙吃炎果?这个炎果有什么效用?]
[炎果是学火术者梦寐以求之物,一般蓝玉艺者获得阶位的奖励物品中就包括炎果,吃了它才能学习中等咒术。在很多小艺者看来,有大人物给他们炎果吃就像是得到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难怪他们死了还为了这个打破头。]小秦恍然,[这么说来炎果是宝贝,可他们为什么吃了会……爆炸?]
[生长炎果的树叫火灵树,它旁边伴生了另外一种树叫火鬼树,火鬼树会结出一种叫雷果的和炎果一模一样的果实,从外观上看二者没有差别,只有吃过炎果的人尝味道才能区分。吃了炎果能够为身体注入火气,增加术力。雷果是毒药,误吃者在一年之内,体内火花火叶力量失控,不是衰竭而死,就是爆炸而死。]
[……那当年,你爹爹给那个海荫的孩子喂的到底是什么果子啊?]
秋思要杀了小砂和意意,自然会给他们吃雷果。若不是这两个人后来死在他们面前,谁会知道他们吃的不是炎果而是雷果?
当年越真他爹孤身一人闯进去,给海荫的孩子喂了颗果子,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果子呢。
越真苦笑,[若我们知道是什么果子就好了。]
[啊?!]
[当年的事只有我爹爹他自己清楚,他做完这件事就离宫出走了,这些年来下落不明。其实那孩子不是我父皇的,海荫也不是为了做妃子才进宫,这些真相无法告诉我爹爹,现在他不知漂泊在何方,默默怨恨着父皇吧。]
越真叹了口气,[只可怜了那孩子,初生阴寒之体便被大热之物毒害,体内寒热激战大伤元气,卧病在床。若能知他吃了什么果子,我们还有办法救治。吃了炎果便不能按误食雷果的方法治,治错了就是死路一条。海荫纵然法力再高,也无法拿自己的孩子作赌注。]
[那孩子在宫里待了几年,后来烟洲皇帝陛下请海荫继任歌王,海荫便把孩子一并带去了。]
再后来这个海荫涉嫌参与谋反活动,被他的情人告发,遂成[海荫之乱]。
他的情人因手刃海荫有功,被封歌王,也就是现在这个人吧,秋思和慈河的师父。
如果海荫的孩子是和此人的,又为了此人千里迢迢奔走,委曲求全,而这个人还能告发他,手刃他,可谓禽兽之极。
[再后来发生了‘海荫之乱’,那孩子也下落不明,据说是被歌王亲手杀了,与海荫葬在一处。]
没错,就是禽兽。
[此番我们来烟洲,除了参加大赛,也为了查探我爹爹和海荫遗子的下落。]
[有他们的消息了?]
越真摇头,[这些年我一直未中断过察访他们下落,我相信海荫的遗子还活着,他身带炎毒,一定过得极其凄苦。当年的事虽是误会,可我爹爹因误会犯了大错,我们愧对海荫太多。如果不能找到那孩子,解除他的苦难,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第 22 章
23
越真摇头,[这些年我一直未中断过察访他们下落,我相信海荫的遗子还活着,他身带炎毒,一定过得极其凄苦。当年的事虽是误会,可我爹爹因误会犯了大错,我们愧对海荫的太多,如果不能找到那孩子,解除他的苦难,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小秦听得很是新鲜,可是转念一想,越真为何平白无故与他说这些?
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那孩子可有线索了?]
越真还是摇头,[海荫之乱后四国开始联手对付水族,普通的民众看见金眼的人定要报官,连打探也是苦无门路。]
今晚虽立于孤月清风之中,却得到了多少真相。
[小秦,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啊?]
[我们相识不过数天,突然提到假婚,你会不接受也是有情可源的。虽然玄师兄帮你延长了水花的花期,可是假婚必须要做,越早越好。]
小秦不知该说什么,对方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他也是懂道理的人。
[之所以把人选定在我们几个知情者中也是有原因的。你这纯火性的身体已经在向水族同化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歌王那边的人知道。]
[同化!?你们不是说什么水花——]
[水花就是水族力量的标志,虽然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在你身上发生这种现象……]
[你的意思是,我会变成水煮,不,我是说水族人?!]
[如果你接受了假婚的建议,安全渡过花期,那么从道理上讲,你会变成和所有水族人一样的金眼睛。]
[……这不可能!我是人,才不是怪物!]
[水族不是怪物!]越真不禁加重了些口气,[选择吧,在我们几个知情人之间选择,我们心甘情愿为你延续生命。]
今晚得知的真相太多了,小秦一时难以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让我自己想一想,抱歉。]
××× ××× ××× ×××
小秦一夜未合眼,第二天发了低烧,越真嘱咐他好好养病,短时间内不要外出,回合宣别馆的事情也就耽搁了。瑟乐来探望过,不自在地坐了一会儿,借事而遁。
越真亦后悔不该一次对他说那么多,小秦也一直没把自己的选择说出来。
就这么虚度几日,小秦的病好个七七八八了。
正盘算着回合宣别馆找瑟乐,又有人不请自来。
居然又是越真那傻弟弟,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头发也披散着,冲进来直挺挺站在房间中央,瞅小秦的眼神带着三分凄惶,七分嫉恨。
八点档恶毒女搭配受到迫害后的表情,被他这异世界人学个十足。
[……我告诉你,别在我哥哥身上下功夫了!他是个阴子,好些年前就已成婚,嫁的是我们天雨国国师!]
小秦双目直视着他点点头,镇静道:[那又怎样?]
[你怎么还有脸问呢?明知道我哥哥是阴子还——]
[我对你哥哥没有别的想法,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倒是有点纳闷,就算我跟你哥哥有什么,那也是你哥哥的事,关你屁事?]
[我、我是他弟弟!]
[好笑了,当弟弟的可以随意插手哥哥的私事?]
天雨越云脸色白变青,青转黑,[总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赶紧滚出去!]
小秦本是想走的,可现在这个阵仗,走了太没面子。
[呵呵,欢不欢迎还要你哥哥说了算,你是什么东西。]
[你!!!]天雨越云气得跺脚,[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做了煦国的王后,到时候叫你不得好死!]
[你以为王后是谁都可以做的?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当上了也早晚是被废的命。]
[你胡说!煦国最崇尚阴子,才不会废黜王后!]
[原来如此,飞绫还真可怜。]小秦叹道。
不料天雨越云竟向后退了几步,手指颤巍巍地点着小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什么……你这无耻贱民,原来你的目标是我的飞绫!]
小秦实在受不了他了,[还没过门就你的我的,真不害臊。我就是对他有意思怎么了,奉劝你安分一点、修身养性,不然我可就跟你抢了!]
[想跟我抢?没那么容易!]
天雨越云恶毒地笑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大概他此次前来就是要这么做的,先前那些无病呻吟不过是借题发挥。
小秦向后退,直退到无路可退。
天雨越云已越逼越近。
这个时候大叫求救会不会显得比较窝囊……
[你怎么不喊啊?求救呀,尽管求救吧。我哥哥一早去晋见歌王大人了,馆里留守的部下哪个敢违抗我?!]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持刀走近,小秦却不怎么害怕。
也许是他身上没有多少杀气,也或者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杀了自己。
[我几次三番忍让你,谁知你不识好歹!为了我哥哥和飞绫哥不再受你这贱人的蒙蔽,如今只有照小乔的主意做了——]
小秦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好像脱离了身体,在缓缓上升。
天雨越云在那具身体上扎了很多刀,血花溅染的白墙有些腥气的狰狞,从身体中喷射出来的红液将天雨越云染成一个血人。
应该是很疼的吧。
可是小秦一点感觉也没有,唯一能够感知的,只是他还活着。
是意识存在着,飘远,向陌生的方向,走马观花一般鸟瞰人间景色。
内城向里,皇家气息愈加浓烈。
那是一座在皇家建筑群中不大起眼的府邸,大门前的镏金牌匾上书:歌王府。
小秦不由自主地飘了进去,穿行于庭院楼台之间。
他看到了秋思,和一个病弱如枯骨一般的男子在房间中,秋思竟然落泪,一勺一勺地喂那男子粥吃,那男子也很难过,却吃不下几口就吐出来。
[这就是命……小秋,以后千万不要再作恶事……咳咳,我刚梦见,海荫他……]
[师兄别害怕,海荫已经死了。先把这碗粥吃了。]
[不吃了,小秋你可知道,当年我哥哥……]
……
然后他又看到了越真、飞绫、瑟乐、玄子眉。
这四人都着装正式,表情凝重地拜谒,向居上位的男人汇报。
玄子眉仿佛能看到小秦一般,用斜光扫了他一眼,又睇向别的方向。
……
越向歌王府内部探询,熟悉的气息越浓烈。
他看到水煮龙站在一个荒废的小院庭前,看到他来,了然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迟早要来的,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
[水煮龙,你到底是——]
[什么也别说了,你心里应该有数。我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跟我来。]
青年拉着小秦,或者说只是扯着小秦的意识,遁地。
荒院地下竟是个密室,其中有一口大水池,海色的波纹荡漾,光染壁墙。
池水浸泡着一大一小两具水族尸体。
大的身着镶嵌紫色边线的艺服,眉目精致如画,金发长至脚踝,宛若童话中的睡美人。小的只有孩童身长,长得甚像大的,只是瘦小且一副吃不饱的神态,虽死亡仍然有神。
[这就是海荫和他的儿子,水族的皇族都姓星,星海的星。海荫的儿子是星海下一任的王,他叫星楚宁。]
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气息,未免太熟悉……
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却恍然惊觉自己已没有实形。
青年笑了:[多年不见自己的真身,竟然认生了吗?]
[不,我……我触碰不到。]
青年摇头,[不是你触碰不到,而是你不明白。现在的你可能看到自己的样子?虽是魂灵,但也应有模样。]
小秦也想低头看,可是他根本连身体都没有,何来的头?
[我们水族人,因力量而出现,因魂灵而存在。出现既是存在,魂灵就是力量。你能感知自己存在,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形态?]
青年的话宛如明灯,照亮了小秦眼前的影障。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一般,凝结,在他的意识之上形成一个类似躯壳的东西。
低头,看到了脚,腿,腰腹,胸口。
与躺在海荫身边的瘦小的星楚宁一般模样。
[怎么会这样……]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吗?该回去了,回到真正属于你的身体。]
一股拉力,硬生生将小秦拉进去。
瞬间充盈了什么,躯干四肢的存在感都变得真切实在。
可是,随着体肤骨骼的充盈实在而来的,是火烧火燎的疼痛。
星楚宁,也是小秦,腾地从水池里坐了起来,吐了几口水,揉了揉许久不曾睁开的眼睛,纵然密室昏暗,那烛火的光芒仍然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等到能够适应光线了,青年已不知哪里去了。
惶恐再次笼罩他的心,[水煮龙?!你在哪里?!水煮……]
就在他快要接近绝望的时候,身边的海荫坐了起来,伸臂将他揽入自己怀里。
[快快发身长大,宁儿,星海需要你。]
海荫的嗓音海潮一般悠远,唤他名字的语声低柔动人。
[海荫……]星楚宁难过地闭上眼睛,[你是海荫,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呢?]
[我不是海荫,我是你的水煮龙。]
看到星楚宁震惊的表情,‘海荫’苦笑道,[我只是暂时借用海荫的躯体,这也是海荫曾经嘱托我的事,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第 23 章
24
就像一个饥饿的人被逼迫吃下他一个月也吃不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