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是，袁朗，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吴哲这会才想起，自己一开始的问题都没有得到答复。
“三楼，楼层正好！”袁朗拎着吴哲的行李走在前头，忽略掉吴哲的问题。
“喂！”吴哲有些不满地叫了声。
“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数字电视，宽带上网！家俱家电齐全！要是硕士觉得还缺点儿什么的话，可以请人来装上，费用自付！”袁朗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呃？”吴哲站在门口发呆，看着面前那装修简单的屋子，只一眼，就是回家的感觉。
“那个，咱们队里现在不准备宿舍了，大伙儿自己租房子，每月给一千块钱房租补贴，嗯，在咱们这地方啊，一千块，你绝对租不到条件这么好的房子！”袁朗把吴哲的包放到地上，转身冲着吴哲笑得得意。
“等等等等！”吴哲有点晕，“这是……你家？！”
“硕士，果然很聪明啊！”袁朗点头。
“你让我住你家？”吴哲惊讶地看着袁朗。
“我买这房子月供一千四百，你给我七百当房租了，很便宜吧？”
“还收钱？”吴哲瞪眼。
“吴哲，我要是不收钱，你哪能好意思来麻烦我啊，是不是？”袁朗笑起来，走过去，拖着吴哲进屋，回身踢上门。“来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去！”
等吴哲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往衣柜里挂自己的衣服。于是，一边儿挂着衣服，一边儿在心里头嘀咕着，他为什么要住在烂人的家里呢？不过，转念又想，个烂人，从上大学时就开始欺负他玩儿，这会儿住在他家里，他要是不报复回来，他就不叫吴哲，当然，具体的报复方案他还没想出来，反正这会儿他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让烂人过上舒坦日子。
袁朗倚在门框边儿，看着吴哲哼着不着调的儿歌，只看他那一脸特得意的笑容，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头正打着鬼主意呢。
“喂，别人在干活，你在一边儿看，那是很没道德的行为！”吴哲转过来看着袁朗，略略带点不满地口气。
“那你也没说需要我帮忙啊？”袁朗笑笑，手抄进口袋里，一副看戏的表情。
“我不需要你帮忙，就是觉得你太碍眼了！”吴哲气呼呼地转身。
袁朗走过来，伸手去接吴哲的衣服，帮他挂进柜子里去。
“唉，你把白色的衣服给我放那边儿，别弄混了！”吴哲在后头嘟囔着念叨。“那件衬衣是夏天穿的，你得放到后头去，现在还穿不着……不是，不是，那是冬天穿的衬衣，羊绒面料你都不认识啊！真笨！”
“吴哲，你说你哪儿来那么多衣服呢！”袁朗有点烦了。
“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唉，袁朗，下会儿我带你去逛商场去，肯定能帮你买到合适的衣服。”吴哲笑了起来。
“哟？帮人买衣服这也是念硕士的选修课？”袁朗笑着问他。
“那是业余爱好！我上硕士念的是光电学！”吴哲白眼过去。
“什么学？”袁朗一头雾，他完全转不过来，光电学跟他们当警察有啥关系？
“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我敢打赌，你连光电学都学哪些东西都不知道！鄙视你！”吴哲有点得意，看着袁朗时，眉眼都弯了下来。
袁朗笑嘻嘻的伸手，去揉乱了吴哲的头发，说：“你不会念硕士也是业余爱好吧？”
“说对了！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我念什么专业，就让我去上学了，后来，嘿嘿，等我的证书一拿出来，把我们领导吓一跳，他就不明白了，我也不过就没事儿给他做个局域网，也不搞什么高科技啊，干吗非去念个硕士！嘿，好玩儿，好玩透了！”吴哲笑得像个孩子。、
“小混蛋，就是为了吓人玩儿呢？”袁朗蹲下来，帮着他从另一个箱子里，掏小玩意儿，零零碎碎的就摆了满地，看着挺吓人的。“你还兼职卖杂货？”
“你才卖杂货呢！我这都把好些东西放在家里了，这都是有纪念意义的！”吴哲一边儿收拾着，一边儿告诉袁朗什么东西是怎么来的，拎到最后的一个小礼品袋时，吴哲扁扁嘴，很无奈地样子，顺手又扔到一边儿去了。
“唉，别急着扔啊，这什么啊？还没介绍呢！”袁朗没打算放过他。
“没意义，不想说！”吴哲撇过眼光。
“别，没意义的东西你能带着啊？说说，快点儿说说。”袁朗催促着。
“以前同学送的！”吴哲闷闷地说。
“女同学？”袁朗眼光闪烁了下，带着笑意问道。
吴哲似乎是更郁闷了，半天才小声地说：“还有男同学！”
“噗！”袁朗绷不住，笑了。
“喂，我说了你还笑话我！真的，我有那么受欢迎吗？幸亏，我把情书都扔了，不然……”吴哲嘟囔着。
“什么？还有情书？唉唉，吴哲，来来，说说，怎么样，很声情并茂的情书吧！来，念念，你肯定背下来了吧？”袁朗一听乐了。
“去你的，我跟你那么无聊啊，我没事儿背情书玩儿！走开，别妨碍我收拾啊！”吴哲恨死自己这张常常不受大脑关停开关控制的嘴，老是关键的时候就忘记要打住。
“别啊！说说，真有人给你写情书啊？还有男同学给你写的情书呢？”
“你那表情，可真够三姑六婆的！”吴哲鄙视他。
“没有，我就是想不到，你居然那么受欢迎啊！”袁朗闲闲地说了一句。
“我一向受欢迎！”
“好吧，最受欢迎的硕士同学，你就不饿啊？这都快中午了，咱们先吃饭成吧？”袁朗站起身，决定不再管吴哲那堆琐碎玩意儿。
“正好，我也饿了！”吴哲想了想，也跟着站起来，一起身，眼前就黑了一下。
“吴哲，怎么了？”袁朗一把扶住了吴哲。
“蹲久了，腿有点麻！”吴哲勉强笑了下。
袁朗轻轻皱下眉，一手扶着吴哲靠在自己身上，一面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盒水果糖来。
“低血糖？吃！”
“你……你带着糖？”吴哲有点好笑，抬眼时，却猛然发现袁朗的脸离自己那么近，有点恍惚。
“也不知道是谁的学姐，说了，她学弟低血糖，得准备着点糖，还得是什么雅克？唉，我说你至于的吗？吃个糖还得看牌子！”袁朗有点无奈，取出一粒糖来，塞进吴哲嘴里，成功堵住了他的唠叨。
“田学姐说的？她还说我什么了？那个，你不能……不能听她的！”吴哲有点紧张地看着袁朗，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在紧张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怕会被袁朗多知道点自己的弱点。
“你田学姐，那可是咱们队里天字第一号人物啊？对了，还有K组的顾姐，你还没见过她吧？”袁朗拉着吴哲到床边儿坐下，笑着问他。
“是咱们系统里有名儿的排爆专家？她真的在三十秒之内拆过一个液态控制炸弹？”吴哲好奇了起来。
“下会儿再碰着这样的事儿，你就跟着她现场去看看，唉，还是算了，她上会拆弹的时候，一脚把我从公交车上踹下去了，特暴力！”袁朗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全国的排爆专家十几个人，里面可就她一个女的呢！真了不起，唉，袁朗，你说我跟她学学行吗？我学光电的，怎么也有点靠谱儿吧？”吴哲拉拉袁朗，有点兴奋的过了。
“唉，可别啊，咱们队里就你一个硕士呢，万一搞不好，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上那儿再去找个硕士来充门面啊？”
“呸呸呸，你什么乌鸦嘴？唉，袁老师，合着您老整天都就盼望着我出点什么事儿，是吧？再说，还充门面？充什么门面啊？我那么辛苦念一硕士，就为了给你们充门面的啊？我有病啊我！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来呢，求着我们领导让我调过来的，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
“吴哲，你干吗非要调刑警队来啊？”袁朗突然问道。
“我有病，行不行？”吴哲推开他，伸手去够地上的东西，把它们往床头柜上摆。
“好吧，那我就当你有病了！”袁朗也不介意。
“你才有病呢！”
袁朗举手投降，他已经笑得内伤了，这孩子实在太好玩儿了，他随便逗逗他都这么大反应，看来他把他拐带在自己家里住是绝对正确的决定，他的生活已经变得很有意思了，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让自己这日子过得更有意思一点儿。
“走吧，超市买菜去！”袁朗拍拍吴哲，示意他跟他一块儿去。
“买菜？袁朗，你别说你真会做饭，那会儿你当我老师的时候，明明每顿都吃方便面的！”吴哲摆明不信。
“既然吃方便面就能活，我干吗要费劲儿去做饭啊！”袁朗答得理所当然。
果然是这样，吴哲向着天花板翻个白眼儿。
“走吧，去买鸡翅，你不是要吃炸鸡翅嘛！”
吴哲皱下眉，问道：“组长，你觉得这案子真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吗？”
“你不也看过贺莹和李岳的财务状况了吗？不是没问题？”袁朗笑笑，懒懒地应了声。
“可我总觉得，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像贺莹这种大小姐，跟韩丽那样一穷二白的女孩儿关系会那么好？介绍了自己男朋友的堂哥给她做男朋友，还把一套值一百多万的公寓借给她住？就因为她曾经给她买过一瓶水？”吴哲摇摇头，明显是不相信的意思。
“照你的意思，富人就不能跟穷人交朋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奇怪，我觉得贺莹不像是那么热情的人！”吴哲嘟囔着。
“行了，大硕士，研究别人的心理可不是你的专业吧？走吧，咱们去买菜去！”袁朗伸手去拉他。
“袁朗，你真会做饭？”吴哲还是满腹猜疑。
袁朗一看那眼神表情，就知道小孩儿又要犯话痨，赶紧用一块糖，给吴哲塞进了嘴里。
不错，那块糖恰好是吴哲喜欢的柠檬味儿，他用舌尖把糖在口腔中翻滚了一下，很满意，于是，一时也没有想起来，他应该再说点什么的。
袁朗觉得自己有点习惯了拉着小孩儿的手！
跟吴哲逛超市其实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只是袁朗不知道，吴哲也没打算告诉他，笑话，打击报复这事儿不是只有小人才会做的，他吴哲这样堂堂正正的小人……呸呸呸，谁小人？他只是小孩儿罢了！
用别得报复，太俗了，没有意义，嘿嘿，袁朗，乖乖地跟我一块逛超市吧！吴哲表面平静，心里笑翻了天。
“袁朗，我可以吃巧克力冰淇淋的对吧？”吴哲看看走在自己身边儿的袁朗，其实压根儿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袁朗黑着一张脸，看看自己推着的那个购物车，里面净是包装的花花绿绿的零食。袁朗甚至从某几样食物的外包装上，看到了“三岁以下儿童，应由大人监督食用”的字样，他当时就连抽人的想法都有了。
“我说吴哲，该买的东西，好像咱们还一样都没买呢！”袁朗伸手拉了他一下，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袁朗，组长，袁老师，袁大人！你看看，我可是第一天搬到你家里去住的，怎么也要买点好吃的东西，贿赂一下房东对不对？那个巧克力冰淇淋真的很好吃，唉，真的真的！”吴哲笑嘻嘻地，扯着袁朗就往冷柜那儿走。
袁朗实在无奈，一把逮住吴哲，调头，就往卖冷鲜副食的柜台走，一路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再给摆回去。
“唉，别动我的薯片！那是德芙，德芙你知道不知道！啊，你你你……烂人！”吴哲手忙脚乱地去抢自己心爱的零食。“喂，你就不想吃，至少也把我爱吃的给我留点儿吧？”
“全是糖？我看你是想把低血糖给吃成糖尿病啊！”袁朗笑笑，不理他。
“哼，我吃糖是有计划的，糖尿病的病发原因有很多种，不单纯是吃糖的原故！”吴哲白他，又冲着货架上的一袋彩虹糖伸手，眼角还瞄着袁朗，那样儿活像是在偷糖吃。
“最后一袋，不然，我收拾你小子！”袁朗眯眯眼睛，威胁道。
吴哲扁扁嘴，还真就只拿了那一袋儿糖。
“那咱们不炸鸡翅行吗？做可乐鸡翅儿，袁朗，可乐鸡翅儿你会做吧？应该会吧？”吴哲挺渴望的看看前头促销装大桶可乐，眼珠儿又转了转。
“不会！”袁朗已经没脾气了。“至多再让你买桶可乐啊！吴哲，你再这样下去，咱们午饭得吃到晚上了！”
“是你让我跟你来逛超市的，又不是我主动要来的！”吴哲笑笑。
“你等着吧，再没下回了！”袁朗快被他气的冒烟了。
“喂，我买东西，花得是我的钱，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个屁！”
“留着钱吧，怕多得花不了啊，帮我把房贷付了吧！”袁朗笑嘻嘻地说。
“你想得到美，我告诉你啊，我现在租你的房子了，我是消费者，消费者是上帝，你要是敢得罪我啊，我就到315去投诉你，我还可以拒付房租！”
“你行啊，你狠！不付房租也没事儿，你在队里所有的奖金啊之类的都别想拿了！”袁朗也不着急。
“滥用职权！你无赖！”
“你见过有哪个烂人不是无赖的嘛！”袁朗笑笑。
吴哲懒得答理他，不算满意的样子，不过，还真是收回了看那些破烂零食的眼光，挺认真的跟袁朗一起去挑午饭的材料。
还没买完的，袁朗的电话就响了，是薛刚打来的，杨主任那边儿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辛波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袁朗挂了电话，表情很平淡，说不奇怪那倒是假的，缠缠绕绕，他们原来怀疑的人，竟然一下将嫌疑洗脱，抖落的干干净净。想露出个怪笑容，又看到吴哲眼睛正盯着自己，眨也不眨的，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吃完饭回队里，结案！”袁朗说的简简单单。
吴哲的表情在瞬间转换过好几种情绪，终于还是耸耸肩，笑了，说：“组长，这可是我到A组来，办的第一件案子，也是我当警察以来的第一宗杀人案呢！虽然过程不怎么样，但结局不错！”
袁朗突然也很舒坦地笑了，说：“得了，你这样就算是老A的一员了！”
“什么意思？”吴哲有点奇怪。
“一般来说，如果新人经不起考验，他很快就会滚蛋！我们是A组，不是老大，不靠人多，更没有名人！我们要得都是精英！”袁朗伸手从架上取下一盒淀粉，说话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
吴哲愣了一下，头低一低，又抬了起来，带点牵强意思的笑笑，问道：“如果，后来才发现，新来的那个并不是精英，或者，可能有些地方，会让他没办法当好刑警呢？”
“吴哲，你在担心你自己吧？”袁朗抬起头，眼光跟吴哲的对上，平静深邃而安全。
吴哲勉强笑笑，不吭气儿了。
“唉，从那边儿拿瓶椒盐！”袁朗指了指吴哲身边儿的货架。
“哦！”吴哲点头，半转身去够椒盐瓶子。
袁朗的声音，从吴哲的身后转过来，低沉平稳。
“吴哲，无论如何，我要定你了！”
杨主任的鉴定报告出的很快，因为辛波的确不是个精神病人，所有的证据口供都完全指向了辛波才是这两宗杀人案的凶手。复核的程序只用了非常短的时间，然后，卷宗就被转到检察院。
在把辛波提到拘留所之前，袁朗和吴哲去办了移交犯人的手续，那时，辛波已经没有刚刚被抓到那两天的颠狂状态，他低垂着头，坐在墙边儿，手脚都上了很重的镣铐，不过，吴哲觉得，那也不会比他心里的枷锁更重，那样的枷锁已经压得他完全抬不起头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其实还有很多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吴哲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辛波抬起头，眼光是呆滞的，似乎不能相信这个时候，还有人能用这种平等的口气对他说话。
“韩丽十六岁就跟我一起了！她要是离开我，我也没法活了！”半晌，辛波才慢慢地说。
“可你杀了她，你还是失去她了！”吴哲摇摇头，叹息般地说。
辛波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能看见剖开韩丽胸膛时，那双手沾满了血迹。他曾经一直在等待她求饶，就像以前他打她时那样，当她哭着求饶，他总会收手的，可，这次没有，韩丽没有醒来，他已经砍下了她的头，她那双曾经很天真充满着对大城市的好奇的眼睛再也张不开了。
“我干吗要杀她啊？我……”辛波突然抱着头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