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的把那张油画放大放大再放大,看着眼前已经是模糊不堪的图片金东万才如梦方醒,“醒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说了不让你光脚在地板上你就是不听,又生病了怎么办?”
“我在修图……最近急着用,你不是不回来了吗?”皓皓起身想往客厅走却被金东万一把搂进怀里,“皓皓……”
盯着那红的快要透明的耳背,金东万着了魔似的伸出舌头舔弄着,唇也从脖颈一路延伸到肩膀,细细密密的,皓皓瘦了,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小肚楠的孩子了,皓皓在发抖,却没有拒绝,直到金东万的手一直抚摸到他的小腹,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挣扎,金东万在皓皓耳边轻声低喃,“别拒绝我,皓皓。”
手钻进皓皓的裤子里,住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的记忆来的太深刻,却没想到这第二次居然是这样发生的,皓皓如梦方醒的推开金东万,“你喝醉了,我去放水你洗澡吧。”
金东万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还是被推开了……
“我是醉了,我的皓皓,他在拒绝我……”
避开了他的眼神,皓皓重新做回电脑前,“我还要工作,今天必须赶完这些。”
“这个……”金东万指了指那张图,“你怎么来的?”
“哥哥留下来的吧,他有段时间经常盯着这张照片看,我就把他画下来了。”
“哦”金东万点点头,“你早点睡,皓皓。”
“东万哥?”
“有事?”
“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家?你回哪?这不就是你家吗?”金东万的声音称得上是冷静,只是比平时多了些颤音。
“我想妈妈了,想回去看看她。”
“还会再回来吗?”本来是想说‘什么时候回来’可说出口却变成了这句。
“东万哥……”皓皓低头靠在金东万的怀里,“小的时候,你很喜欢去我们家的,现在,你连自己家都不要了吗?阿姨她……”
“皓皓!”金东万出声打断他,“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你想看吗?”
金东万没出声,“就在我电脑桌的第二个抽屉里,被揉的很厉害……”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接过那薄薄的照片,像是被人揉碎了又展开,如此反复,那些折痕让两个少年的背景有些斑驳,照片背面却是一个个密密麻麻排列的万字,利刃穿过胸膛。
“没事吗?”
轻轻推开了皓皓的手,“晚安,皓皓,明天见。”
又做恶梦了,这已经是皓皓走的第五天,金东万不止一次的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落入万丈深渊,那是一个他想埋进骨里血里的秘密,这么硬生生的挖出来痛得他鲜血淋漓,他不愿去想那张照片玟玟是怎么得到的,又是怎么把那一个个万字写进去的,力透纸背,像是要刻入骨血,被人背弃,背叛,当时的玟玟又会有多痛,吃了安眠药又开了煤气,果然就像那时文政赫说的,一次给他,一次给金东万。
外面的天出奇的蓝,皓皓刚来的时候总要说起家乡,嫌这座城市的天不够蓝,他是想家的,他常常说起家后面的那条河,秋天的时候和哥哥一起钓鱼,说起妈妈的饭菜,说起那时候并不熟悉的同学,大多数时候皓皓都在回忆,金东万也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他是不敢说,不敢回忆,是的,总有一些地方是他们不敢一起走的,就像回家,就像当他知道文政赫也一并回去了一样,那样坦然的面对过去,他还是做不到。
申彗星皱着眉头盯着电脑,五天来金东万的工作量已经超过了他平时一个月的工作量,害得会计部的人直吼金东万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快把森林给烧了,电话拨到金东万的办公桌上,秘书小姐说是金东万没来,请假了,语气是藏不住的愉悦,打手机是通的,但没人接,一气之下连拨了十几个都没人接,转念一想无人接听总比已经关机好,心里气自己打个电话也能这么忐忑不安,真是窝囊到家了。
白晰修长的手指在艳红色的手机上来来回回,真是幅美丽的画面,可惜金东万看不到,听到枕头旁边的电话一遍遍的响,又一次次的失望,皓皓走了这么多天,只在上飞机前来过一个电话之后便音讯全无,这感觉太难受了,像是死刑犯在等待行刑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短又那么长,有时候会忘了家里已经没人了,等走到窗前看不到灯光时才知道,他也是怕冷的,怪不得玟玟很喜欢文政赫的肩膀,一个人,太孤单了,好在还有这么一个人,盯着旁边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只是寂寞而已啊。
[我给你什么特权了吗金东万,你请假应该经过我的批准确!]
依旧是硬梆梆的文字,想像着申彗星发这条短信时的犹豫,金东万眼角有点发酸,[我不太舒服,你过来吧。]
手机仍到一边,头埋进枕头里,自己这样又和当年的玟玟有什么区别呢,我懂你了,玟玟,心底叹了口气,下辈子吧,玟玟,这辈子你不能原谅我,下辈子,都还你。
望见楼下那辆和主人一样骚包的跑车慢慢倒进停车位,金东万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容,却正对上申彗星向上望的眼睛,双方都不由得一楞,金东万听见自己的心正不规则的跳动。
“怎么了?不舒服发烧了吗?”冰冰凉的手指贴在脑袋上还真舒服。
“我没事,只是工作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没事就好……”申彗星松了口气,把手上拎的水果扔在桌子上,“金东万你这样全勤奖就没了,别以为……”
“那有什么关系”,金东万打断他,“不是有你吗,现在。”
细长又迷人的眼牟一亮又迅速黯淡下来,“你什么意思金东万,现在皓皓走了你又想起我了?你当我是什么啊!”
“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彗星,现在你喜欢我,我又需要你,我们在一起,你不高兴吗,皓皓走了,再也没人妨碍我们了,我不去酒吧,到时候你想在哪做就在哪做,你家还是我家都行,你烦我了随时可以走,我不会像女人似的缠着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去攀龙附凤,这样不好吗,你不是说东西都有试用期的吗……”
“那不一样,东万”,申彗星握着金东万的双臂,“你知道我们说的是两码事,金东万……只要不是皓皓,是不是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任何人都可以,我……我……”申彗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漂亮的眼睛渗出一层水气,看得金东万一阵心疼,轻手轻脚的拉进怀里,和皓皓不一样的温度,抱着皓皓时,自己总会心跳的特别快,不着痕迹的摸着,看看哪块肉多了哪块肉少了,可彗星不同,初时会被他坚硬的蟹壳吓到,要慢慢的安抚等他收起坚硬的外表,内心却是让人想去保护的柔软,手在彗星背后轻抚,轻轻的开口问,“为什么没把文政赫一起回去的消息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申彗星推开金东万,“他说要回家乡一趟,难道一定要告诉你?你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面对着申彗星的质疑,金东万第一次没有慌乱的情绪,“是有很深的渊源,如果你想知道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慢慢含住申彗星的嘴唇,每一次,不管是初识还是那个喝醉酒的晚上,这申彗星的嘴唇总有一种很天真的味道,让他着迷又羡慕,从浅吻到深吻,手抓着申彗星的双臂也越来越用力,金东万心里突然很烦躁,睁开眼看着申彗星变红的脸,好看的想一口吞进肚子里,可这又算什么呢,身体的变化在叫嚣,可心里却像两只猛兽在嘶咬,他听见眼前那张薄薄的嘴唇说,“在皓皓的床上也行吗?”
金东万楞在那里,慢慢的像要站不住似的靠在墙边,“你走吧。”
听到门砰的一声响,申彗星什么话都没留下就走了,突然心很痛,他并没有把申彗星当成皓皓,也不是什么替代品,光是这一点认知已经够让他难过的了,只是很寂寞,寂寞到让人恐慌,躺在床上时想着也许就这么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不会告诉申彗星当他听到电话响时有多高兴,虽然那并不是皓皓的,很想搞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好,他还在。
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心跳的很厉害,“其实,在哪都行的……”
不等申彗星把话说完,金东万一个用力把人拉到屋内靠在墙上激烈的亲吻,甚至急切的碰到了彼此的牙齿,从玄关客厅到卧室,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这副身体是金东万肖想了很久的,看似急切粗暴的嘴唇,落在身体上却是无乎意料的温柔,申彗星红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像只乖顺的小猫,金东万轻咬了下申彗星的耳朵,“会很疼,可以吗?”
“有多疼?”
“你无法想像的疼,而且之后很多天你都会很不舒服。”
金东万看到申彗星轻轻的点了下头,眼睛紧紧的闭着,心里突然有种疼惜,轻柔的吻了吻申彗星的眼睛,骄傲的人啊,他有多少值得他去珍惜的东西。
激情退却,申彗星看着蜷缩在一旁的金东万,被上的明明是自己,可为什么哭的却是他,而且,居然真的不疼,他那么温柔的对自己,温柔到申彗星想哭。
就这样吧。
皓皓站在许多年没有回去的操场,背后是飞机里巧遇见也同样巧合回乡的文政赫,他站在那时候金东万呆着的树荫里,面前是那个明显被人毁掉的长椅,文政赫还记得,那时候他是怎样发疯的砍着,没遇到,没遇到他们就好了。
“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可能是还没遇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吧。那时候总听哥哥说起他,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好像从那个时候就很熟悉这个人了,再遇到的时候,想不喜欢都难吧”顿了顿,微微偏着看旁边的男人,很好看的一张脸,“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哥的?”
“你哥死的时候。”
“那我哥为什么会死?”甚至是微笑的看着这个男人,波光掩应下的面孔看不清楚表情,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和哥哥一起来钓鱼的一个小湖,因为离家不远,光着脚丫坐在坝堤上看哥哥在湖边大呼小叫是他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娱乐,还记得哥哥曾经倚在快要倒向湖面的树上钓那据说是某种珍稀品种的龟,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到湖里抓蝌蚪,文政赫说他喜欢钓鱼,皓皓想到这个湖边,小时候原本立在湖边的“禁止垂钓”的板子改成了“一小时二十元”,甚至在湖心架起了可以钓鱼的竹排,不知怎么就没了兴趣,并肩坐在自己小时候喜欢坐的堤岸上,微风轻拂,是皓皓想了很多年的一个情景。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样我就可以对金东万死心了”
“你不会死心的”,文政赫拉过皓皓的一只手,摊开手掌认真端详,“你的爱情线这么清晰,连分叉都少有……唔,你中年的时候可能会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脸凑的更近“一看就知道你平时不好好吃饭,小小年纪就有结石,唔……居然肾不好,男人的肾可是很重要的……”
“你是在看病还是看命!”皓皓使劲抽出手,却没想到他会握的这么紧,一时间竟是忘了挣脱。在医院,在饭店,在飞机上,他们巧遇,这个每次见面都让他有莫名好感的男人,当说他和哥哥是旧识的时候,他竟没有太多的惊讶。
手指在掌心轻抚,文政赫的语速很慢,字字都听得清晰,“你哥哥死前找到我说要我带他走,我没答应,一直以来他爱的都是另一个人,我算什么,只是他生气难过时的一个抱枕,不喜欢的时候坐在屁股下面,喜欢的时候抱在怀里,大多数时间都放在背后,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在那天,你哥走了,我以为他会回来找我,因为那时候他也只剩下我了,我等他,等他回来问一句你喜欢过我吗,等他回来告诉他我爱他,甚至想告诉他,没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可我等到的只是他自杀的消息。”
四周的空气如快要窒息般让人难受,这是皓皓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哥哥死前的事,那时候的那段记忆太过模糊,哥哥过世,妈妈昏迷,加上金东万的突然消失,让当时还是孩子的他难以承爱,那是段他很不愿意想起的事,和金东万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又刻意避开那段往事,记忆就像有个断点,现在听文政赫这样说起,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接不上,身边这个人,也是他该恨的,可就这样坐在他旁边,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们一直瞒着他的事,现在离的这么近,只要用力就可以戳破的纸,他竟是退缩了。
手指插入指缝,收紧,再慢慢放到另一只手中包裹,这一整个下午文政赫的声音都平静的像这无波的湖面,“你哥死后我觉得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可看到你,我觉得自己一定要结婚,被一个人爱着,多幸福啊,皓皓,和我在一起吧。”
单听是句美丽的告白,可眼下的情形更像是一个笑话,“咱俩在一起,谁爱谁呀?”
“一辈子可长着呢,你先不用决定这个,你能用十年喜欢一个人不代表不能用下半辈子喜欢另一个人啊,我看了你的爱情线,分叉虽然少,但总有那么十根八根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这根,皓皓,你还有大半辈子时间决定呢,现在,能不能让我靠一下……”
脑袋和身子缩成一团偎靠在皓皓的肩膀,眼晴温热潮湿,玟玟,这个孩子和你一样温暖呢。
一早晨便听到厨房叮叮当当响,申彗星缩在被子里皱眉,一顿早餐耗时50分钟,这样的效率上班不迟到就怪了,刚起身拉开被子使想起了昨夜的种种,一种几乎称得上是害羞的情绪爬便全身,看着金东万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想着该开口说点什么,在早和吃什么之间犹豫的时候金东万回头了,然后申彗星意识到自己脸红了,“起来了?有没有不舒服”手抚上申彗星的额头,“还好没事”,金东万微微提了提嘴角,年轻有力的手臂在眼前晃动,穿着绵质T恤的他,第一次那么真实的展现在申彗星面前,金东万弯下腰拎过了一双拖鞋,“赶快穿上别光着脚,早餐西式的没问题吧,快去洗脸上班来不及啦。”一把把申彗星从床上拉起,顺手叠起了被,这动作太熟练,看得申彗星有点呆,金东万见他没动,俯身在他唇上轻点,“等这个?”还是没动,金东万干脆把人推到卫生间,“洗脸,刷牙!”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申彗星说不出来,楞楞的看着卫生间的一切,想着自己上一次在这里打破的那个杯子,果然被粘好了,拿起来在手里端详,粘的密实无缝,可以想见金东万粘的时候是费了多大功夫,眼前的一切都没变,成双成对的刺眼,水龙头里的凉水拍打在脸上,抬头看镜子里面的自己,长时间楞在那里,连金东万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察觉。
“怎么还发呆,动作快点饭都做好了”,拿起牙刷动作熟练的挤上牙膏,递到申彗星手边,“我帮你刷?”
申彗星默默接过牙刷,“你侍候皓皓侍候惯了?”
金东万一楞,一把夺过牙刷扔进马桶里,“你爱用不用申彗星!”
“对不起,我只是……”
“算了。”金东万慢慢调整呼吸,“饭好了,你快点吃吧。”
“我不是皓皓。”
“我知道。”
“可你刚才一直把我当成皓皓对待……”
“我对皓皓一点都不好,我只想对你好一点,这样都不行吗”
申彗星最近情绪很糟,事情正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金东万厨艺不好,却会花了很长时间学做饭,甚至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关注电视里某太太的教学,会逼着他吃许多难以下咽的补药,每天一前一后的出家门,生怕别人看出点什么,甚至连沐浴露都要选两种不同味道的,□时温柔的让申彗星发不出半点怨言来,他不知道金东万说的对他好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这样话,那他宁可不要,有时候他故意回家很晚,很想看金东万脸上除了温和的笑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绪,如果吻过才算爱的话,那这应该是申彗星的初恋,他不知道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状态,甚至不能和金东万求证,每次看到餐桌子没有动过的菜和趴在电脑前睡着的金东万他都很无力,很想把金东万摇醒问一句,可他该问什么,他想要什么,就像被一根绳子捆住,动都动不了。
申彗星打电话给金东万约吃午饭,连着几次都被他推说有工作拒绝了,如果他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也算有工作的话。金东万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抬头便看到了一直站在窗边的申彗星。抹了把脸清清嗓子,“来了多久啦,干嘛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