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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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女巫把三楼的那间房给大清了一番，结果我在一堆垃圾里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银色骷髅头项鍊，估计是被满脸装著无辜的小恶魔给扔进去的──为了毁尸灭迹──发现时项鍊已经断裂成三条长短不一的锈铁。
我无力生气，就算那是十四岁生日初恋女友送我的珍贵礼物，而且从此之後再没所谓的”女友”送过我任何东西了，因为莫名地，我开始了看著男人屁股的嗜好，而且维持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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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阵的杂音吵醒，生气地用力皱眉。
想起来女巫昨晚随口念了几句，好像是楼上要出租给别人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忍耐著那些磨著地板，擦来撞去的声响，我继续蒙头大睡。
在次清醒时已没有那些恼人的魔音。
走下楼去吃我冷掉的午餐，烂烂的青菜和一条条竹笋肉丝，配上一大碗的白饭，好像有几分凄苦似的。
眼睛乱晃乱晃，脚一摆一摆，悠閒地像极了某种动物。
待会去看看冰箱有没有甜筒好了，拿一只回房间边舔边上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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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槌不住地敲打著墙，浑重的声音灌满了整个空间。
嘴巴在发痒的同时我也把东西整理好，准备要出门，下午连续有三堂课。
走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冷气，而我也正坐在靠墙的风口，沁心享受脑袋冻到爆的滋味。
「嗨！」右肩被拍了一掌。
「恩，上礼拜你被点到了哦。」我头也没转就知道是那一只螳螂，常常不见人影的他难得会出现。
「是哦。」漫不经心地回了声，一点也不紧张似的，虽然他确实没必要紧
张，他有那个本钱，而平凡如本人我就得乖乖坐正於室堂内听训教悔了。
「还有，下礼拜小考，你来不来？」
拿过他桌上那杯满满凉意的饮料，问也不问就往嘴里倒。
「再看看啦。」
教室里一整群散落的蚂蚁，懒懒散散却又庸庸碌碌。
前头那只巍峨著灰斑外皮的变色龙也颤然然地走了进门。
蚂蚁们也乖乖地就座，而额上的两根传讯器还不时发著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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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新住民尚未见到面，我还不清楚他的本性，但是对他还是抱著一股小小的怨愤，因为不巧的是他那间房正对著我那间房上头，那几天搬来搬去敲东敲西的把我对他的情感霎时就是三级下的三级，皱了眉後还添撇嘴。
原先是本著能同住一屋想来也是缘分的思维，这下我连动个身子爬上楼看屁股的一点欲念都没有了。
不尊重别人的人也不会有什麽好屁股瞧的，我是这麽想。
对了，还没提到那新住民的身家状况。
据那伟大的女巫所言，他是大学考试成绩斐然後迫於父母的高压决心南下补习，离那夥朋友远些，清静清静。
我们家里与他们家似乎有些渊源，就是那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所以就意思意思地收了点小钱来贴补家用，让他住了近来。
我是想，这好歹性别上也是我觊觎的年轻男子，近水楼台先得月麽，可这月太扰人清梦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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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门的前一瞬我想起了一件事，不挺重要，但也不能说不重要。
出门前我把手边的饮料一摆，脑袋也没想的就走了，现在恼得我开这扇门倒要股起些勇气──去面对那蚂蚁大军了。
那铝箔包装的麦香红茶，我还喝不到一半，这下得小心翼翼地捻著他快快扔往楼下的大垃圾桶了。
可这也不能怪谁了，谁叫我偏偏粗心，夏天蚊虫特多的季节，也不把他放心眼里，现在可全成了蚂蚁的大餐，而我还得娜抬自己的纤纤玉指来收拾善後！
叹了口气，忙过这会我已累得不想动了，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累。
疲劳轰炸的三堂课，和刚才的虫虫危机，我小小的心灵再承受不下什麽东西去面对了。
巫女再过会就会回来家里，带著他顺手接回来的小恶魔，然後一翻吵吵闹闹就该我下楼吃饭了。
「你爸下星期说会回家一趟。」女巫脸上开花地说出了这消息。
我老爹是个公务员，但隶属交通单位的某个机关，整年下来忙著在各处出差，剩下来能回家的时间就是宝了。
女巫跟他两个人就在那几天甜腻甜腻得让人想吐，苦得我跟小恶魔都快起怨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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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要回来啦，我要礼物，我要礼物！」小恶魔马上凑上热闹来，也不里究竟这回出差的地方是哪，就算是荒地里也要变出个芭比！
「好，待会打电话给爸爸，叫他买礼物给我们家的小宝贝！」
「他这次回来呆多久？」
「他没说耶，那我一会儿也顺道问问好了。」
说著夹了满筷的青菜放进小恶魔的碗里。
「不要！」爱挑食的小家伙。
吃完饭我想起了冰柜里的甜筒，昨晚那支已是最後一支了。
「我出去买冰。」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哪里有不哭闹的小鬼呢？
「乖，哥哥买回就好，你乖乖吃饭！」
上楼取下钱包，女巫还在安抚嘟嘴的小恶魔。
出门後还得绕些路才能抵达最近的便利商店，我拿了个提篮准备采购物资，先是走向饮料区拿了两罐纸装的麦香红茶，然後往冰柜走去，拿起新口味的新品一口气取出六支，也顺手拿了几包零食以备不时之需。
走往柜台结帐，叫店员又拿了包mildseven一起算钱。
「请问要加购塑胶袋吗？」甜美但却丝毫吸引不了我的便利商店女店员亲切地询问，我点了点头，出门前忘记拿个袋子了，回去准又会女巫给被念一顿排骨。
步出舒适的冷气房，迎面而来黏腻的空气。
即便是夜晚，城市也始终在玻璃帷幕的垄罩里保持著他让人不适的温度。
骑楼上摆著双木椅，我倒挺欣赏这家便利商店的构思，商业行为上带有贴心的服务。
此时右侧的木椅已被人占据了大半位置。
那人顶著头黄发，虽然染发却没有细心维护，显得几分粗糙与乾涩。
身上穿了件不合身的T桖，皱巴巴的很没精神。
一罐咖啡孤单地摆在旁边，应该是被他拿来营造自己灰色情绪的道具之一。
看了一眼，我对他正面的脸孔无法产生任何的兴趣，阴沉的人就该会有阴沉的气质的，他想让全世界都发霉，而我却还想保持乾爽的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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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菌先生，我想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那隐形的孢子囊，随时随地都在等待爆开来，然後把他那下水道里满满的霉菌给传染出去。
我得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快步走过那个充满霉菌的区域，现在最重要的是趁冰还没熔化前将它们放进冰柜，我可不要品尝冰淇淋汤。
正当我打开房间的冷气坐在电脑桌前正待开机时，萤幕那黑摸摸的表面透过尚未关妥的房门映出了刚刚那头枯萎的黄发。
我立刻往後头看去，还在想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时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地拖曳的声响可以确定是那位霉菌先生！
一开始我怀疑是自己那不屑的眼神惹恼了 那位 先生，把他引进家门准备杀人泄愤！？
拍拍自己想像力太丰富的脑袋，我想我这回与 那霉菌 先生的距离可近了，就在同一栋屋子里的两个陌生人！
「碰！」楼上的仁兄不知又再搞什麽玩意了？
唉，自怨自唉还不如把耳机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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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个阴晴不明的日子，要下雨却还不下，让人总觉得心焦……
我想，楼上的霉菌应该滋生得快满出来了吧，这种天气！
一才想出房门去上个厕所，就撞见那许久不见的霉菌先生，不知道在走什麽运！
他跟我 两两 相觑，没人先转开视线，我也就不敢发那个难。
「嗨！」总得有人先开著口吧，所以小生我只好出个声来招呼这位贵客了。
果然，霉菌先生的长相也充满了他独特的风味，一副乾乾皱皱的感觉。
这并不是指他的面相不好，其实他也算是中上之姿，不，应该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吧。
鼻子再东方人中是难得一见的挺直，有几分洋人的味道。
眼睛也是带了几分韵味的大眼，眼白托得他像副猫眼石般，很是漂亮。
但是轻易得就能知道他的风格，由他油滋滋的脸颊与额头，还有在夏天里没有补充足够水分而形成的乾涩嘴唇，当然，还有那头糟糕透了的黄发。
实在不懂他为什麽要染个黄头，他的长相是有几分洋味，但也不得那醒目的黄吧，活似水彩盒里把最鲜艳的那黄罐子一个劲倒在他头上，调个色也没有！
他，适合他的……要是栗子色！
兴许是在耍著孩子的脾气，反抗意味来著吧！
「恩……你好。」
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还以为他发个单音然後就该垂著头轮我打发这情况，没想到还会回我两个字，恩，我还该修练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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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还是把那颗算得上是顶漂亮的头颅给吊著，我才惊觉，原来他比我高上许多，纵使是缩萎著身子我也看不著他的头盖，只是恰恰对著他的额首，那油腻腻的一块。
「你好啊，搬来这有什麽不方便的可以说，还是哪里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我假装热心地说著场面话，却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恩……谢谢，那个……」
结结巴巴的，真是不乾脆的人种。
「有什麽需要尽管讲，不用客气。」
我笑意盈面，然而心里只觉得麻烦无限。
「那个……借过一下。」
「恩，请。」
原来是我挡到他的路，怎麽连这种小事也要拖拖拉拉的。
我连忙侧过身体，让他先行。
他对我点了下头，绕过我，走进厕所。
厕所！怎麽这麽巧，我也要上厕所啊，人生有三急，这尿急……再急也是来不及。
「唉。」
看他关上门扉，我只好又回到自己房里。
他可别给我出恭去，否则……否则我也只好闻著他香香的味道行我急急的涓涓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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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您刚刚已送出来电震动！
────急，想上厕所 说：喂，在不在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干麻？
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想上厕所不会去上啊，还是你便秘！！
急，想上厕所 说：去，你才便秘勒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那你不会去上厕所啊，找我干麻？
急，想上厕所 说：厕所有人啊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谁？
急，想上厕所 说：我家新房客，三楼租出去给人住了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是哦，男的女的？长得怎样？几岁？
急，想上厕所 说：男的啦急，想上厕所 说：看就一副衰样，好像是重考生，在这边补习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哦！
急，想上厕所 说：明天要不要去打球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什麽时候？我晚上要去打工急，想上厕所 说：下午不是才两节课吗，上完就过去吧急，想上厕所 说：等一下，我去上厕所，听到他冲水了急，想上厕所 说：等下再讲正妹，请看我一眼 说：好啦，快去快去，小心憋太久有内伤！
急，想上厕所 说：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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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著两眼的黑眼圈，终於摆脱掉女教授催眠似的嗓音，飙回家准备抱回自己的枕头。
经过那家便利商店前，眼睛好像又刚好撞到那位霉菌先生了。
我发现，他似乎经常性地坐在那个位置。
因为，偶尔中午经过时他坐在那，旁边摆了个便当加罐咖啡。
下午时经过，他也在那，身旁也放了罐或许不同牌子但相同甜腻的咖啡。
瞬间闪过一个问题，他不用去补习吗？
车子转了个弯，我觉得我也顺便去买中午的午餐好了。
把机车在一旁的空位停妥，从右侧的商店绕了过去。
冷藏区里稀稀落落剩下几个便当，我拿个盒凉面起来，这麽热的天实在是很难有食欲的。
再过去饮料区拿起第二层的麦香红茶，不知道这算不算坏习惯。
往柜台走去，准备结帐。
冷气房与外头的温差实在太大了，最近几年来夏天的热度是越来越高，不知道跟人们越开越低的冷气有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会是压死骆驼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我抽了根吸管，接过发票，一手提著一样往外头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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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菌先生的左边没有人坐著，我便直接坐了下去。
「嗨！」我拆著凉面的外包装，头也没抬的对他打招呼。
「啊……嗨。」他有些犹豫才认出我来，毕竟依他恍惚的样子很难在注意四周的吧。
「中午了，不吃饭？」我略微高举手上的食物，他身旁或手上都没拿任何午餐，仅仅放了瓶罐装咖啡。
「我还不饿。」
「是哦。」
我打开一包包的酱料，将摆在上层的蔬菜倒进去，然後和了和。
冰冰凉凉的，感觉也比较有胃口。
他似乎是尴尬的，忙把手边的饮料往嘴里灌。
一时间空气里的温度有下降的趋势，我想如果我不开口，他是连招呼都不会打的。
「你喝不喝柠檬汁？」
一口气把最後一口冰凉的面条给吸进嘴巴，我把垃圾又重新放进仅剩酱汁的凉面盒，随口问著。
「啊！喝。」霉菌先生愣愣地点著头。
我拿起垃圾，又走回清凉的便利商店。
一会儿，我在霉菌先生的手上塞进了一瓶黄通通的柠檬水，吓到了还在发呆的他。
「……什麽！」被那又湿又冰的饮品给吓著，我有种他有往後跳起跑走的幻觉。
「给你。」
把吸管由包裹著它的纸包装给挤出，戳进我那有点失温的红茶里。
「为什麽？」
霉菌先生还是处於懵懂状态。
「你多喝一点柠檬汁吧，补充维他命。」
站起身，太阳是越来越大，该躲回我加的冷气房中退退火了。
「啊？」
「看看自己的嘴巴吧，现在是夏天你还乾成那样，真服了你了！」
朝他挥下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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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受不了身上的黏腻跑去冲了个凉，正准备穿上衣服时，听到了一生似有若无体力不振的敲门声。
依判断该是那位仁兄回来了。
「等一下。」
我乱糟糟的把裤子套上，走到门前开门。
霉菌先生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天气热得他满头汗，加上有气无力地驼著背。
「有事？」
当我们彼此对上视线时，他立刻狼狈地把眼角垂下。
「……谢谢。」
什麽？为了刚刚那瓶水吗？
「啊……那没什麽，还有什麽事吗？」
一阵沉默。
我感到全身乏力。
「那我关门了。」
关上门，我走到床边拿起还未套上的上衣，往头上一罩。
还罩在头上未拉下时，隔著棉布模模糊糊地，好像又听到敲门的声音。
又有什麽事了？
把衣服拉下，无奈地又走了过去。
「还有事吗？」
口气有点不好，三番两次地……有事不能一次解决嘛！
「给你！」
突然被丢了个东西在怀里，霉菌先生就逃也似的上了楼。
「……什麽嘛！」
一罐咖啡！？
「回礼吗？」
霉菌先生早已躲进他阴暗的巢穴，那里八成又是个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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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不喜欢咖啡，虽然喝咖啡在现代似乎成了某种品味的象徵，我还是中意我的红茶，特别是现在搁在我桌上的那个品牌。
但是，我手上的这罐咖啡要怎麽处理呢？
总不能丢了吧！
好吧，我承认自己……超级怕苦！我吃甜、吃酸、吃辣、就是不吃苦，纵使罐装咖啡一定是加了浓浓的奶精与糖浆。
要不，拿去还他！
定下了决心，我往著楼上的密室前进。
站立於他的房门前面，我不禁幻想著他是否在房内秘密培植著一盘盘玻璃培养皿，上面长著或者青或者黄的霉菌小子。
或许他已经把青霉菌养在墙上，做为他室内装潢的一份子。
要不是手上感觉咖啡的沁凉，我或许还会怀疑这罐咖啡是否是他〝珍藏已久″的储存食物，有股冲动想偷看它的保存期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