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义在办公室等消息,他觉得度日如年。他和阿何在一起的时间,他包容他时间不规律,他也觉得这恋情就算不能告诉朋友也无所谓。现在,他正在忍受恋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自己却无法在他身边,这感觉像钝刀一样切割着他的思维。但没有办法,他爱上的是一个歌手。若不让他唱歌……周学义不能想象,他爱他,爱他所爱的一切,也必须承受爱他所必须忍受的伤痛及辛酸苦难,感同身受。
“喂……”电话响起,周学义接通后是阿何虚弱的声音。
“喂……”
“学义……我醒了……”
“恩……”
“医生不让接电话,我悄悄打给你……学义,我休息一会儿,明天就回家。”
“好……”
之后阿何挂断电话,周学义开车到医院,门口仍然有几家记者在徘旋,他走进医院大门,坐在候诊区。脑中一片空白,黎世耀给他打来电话时他知道保持冷静,知道先给阿何爸妈打电话。现在知道阿何醒来,突然一阵疲乏,他不觉得累,只觉得眼泪想夺眶而出,他把脸埋在手中。大厅的广播中不停的絮叨着XXX,请到几号窗口领药。周学义觉得这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很恍惚,只有刚才阿何对他说的“学义……我醒了……”在耳边一直不停,是欣喜,也是疼痛!
阿何第二天的确就回家了,他的左手吊在石膏里,小眉姐帮他提包,阿何爸妈也跟在后面,他们进门的时候,周学义正躲在书房抽烟。他一晚没睡,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阿何把小眉姐和何女士他们都打发走了才上来。
“医生说让我注意休息,不可以抽烟。”
“对不起……”
“……学义,我很想你。”
周学义走上前抱住他,他从没有这么用力的拥抱过他,好像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似的,阿何觉得自己胸腔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他没有动。只是用右手梳理着周学义的头发,一下一下。他其实很脆弱,原来只是没有看出来。
他就这么一直抱着他,时间静静流过。
“学义……我有点累了。”
周学义放开他,抱他坐在椅子上,之后把房门和窗子大打开,房间里弥漫着烟味。桌上放着一张纸。
“或者承受不起
或者怀恨比相爱更合理
即使可悲
不信眼泪能令失落的你爱下去
难收的覆水将感情漫漫荡开去
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一生人不只一伴侣
你会记得我是谁
犹如偶尔想起过气玩具
我抱住过那怕失去”
周学义半跪在地板上,用指划过阿何的脸部轮廓。这词有些悲伤,不应该是这样的。阿何觉得不应该是悲伤的情感。这不过是恋爱过程中的小意外,所以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不要觉得和他的感情是负担。
因为意外,台湾的宣传只能暂时全部中止,周学义许诺阿何,等他伤好了带他去吃盆菜,陪他去看电影,送他新的吉他,还有其他。阿何在家里休假,有时候也拖着石膏的胳膊去电台上节目。他胳膊上的石膏签满了少少出名的,待出名的以及知名艺人的名字。被他天天甩来甩去指挥周学义给他拿东西,教周学义弹吉他。
每两个星期都有小眉姐接他去医院复诊,他是公司的摇钱树,大佬们都在等他赶快恢复了好继续摇钱,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后反而歌迷多了起来,其实有时候一个人要红,不认命都不行。公司刚好趁热打铁,和一家平面媒体联合办一个小型歌迷会,算是先试水一下。歌迷会很成功,尽管他手还没好,并不能亲自弹奏乐器给他们听。可是谁在乎,他们只在乎的是这个人,他唱很温柔的情歌给自己听。这城市大多人都孤单寂寞,花钱买个梦,又不是特别的昂贵。
他的手拖拖拉拉的两个月以后才终于看着是好了起来,公司签了这两年最红的一个女歌手。而且是经纪人合约和唱片约全部。公司格局又有了一次变化,男歌手这边倒不明显,女歌手中地位最岌岌可危的就是May,她这两年也还算红,但这种红也单指香港地区,而女歌手Lara则是红遍两岸三地,实在算得上是大明星。公司下了调动,May被调到内地,宣传先以半年来计划,如果效果好再加期,这半年会安排大约一张唱片,一到两部电视剧,包括电视节目的宣传若干。吃住全在那边,最主要的是把国语说好。
May要上飞机之前还给阿何打电话,说“阿何,我的国语专辑也要你来做,我会跟老板要求的,你也要帮我……”。阿何应下了,不久之后公司就要阿何帮Lara写首歌。Lara也在许多采访中公开说签新公司大多原因是欣赏阿何才华。阿何写了歌给她,可能算不上最得意的作品,其实Lara的歌路并不适合他的创作。不过有的歌手唱歌,跟歌曲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本身就只有一个标签就是“大卖”。
乘着Lara的声势,林瑜何又过海去台湾匆匆完成未完成的通告,又再加了几个电视宣传通告。他一个手伤休息了两个多月,时间是什么?是通告的根本,通告是什么?是艺人的命根子。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大俗话啦。不然就不需要推销部门了。周学义在台湾没有产业,也并不打算置办,所以他上网看阿何的视频,加入歌迷会,还要装成歌迷出钱让歌迷会给阿何送生日礼物。报纸上报导阿何在台湾逛精品行的时候看中一款吉他,市值3000美圆。歌迷纷纷解囊凑份子打算买下来送他,7月是他生日。时间也刚刚好。只是他那时仍在台湾,周学义不知送他什么好,他也从不要求。
何女士出了新小说,送了周学义一本。周学义只看了扉页,这种言情小说他从不看。只是扉页上那段话他瞅了瞅‘在爱情中说怕的人其实是自私,说爱若如火焰容易毁灭,内心也不相信自己就真能细水长流……’。最终他还是打包行李飞去了台湾,在阿何生日前一晚……小眉姐国语不过关,台湾的宣传经纪人是那边部门临时分过来的。周学义没有优势。他跟黎世耀问了那边的地址,之后到了那边完全就是两眼瞎,用话来说就是其实周学义的国语也就麻麻啦。计程车司机给他很有责任心的跑了大半台北才找到阿何租住的地方。他到时已经晚上9点多,一直靠在墙边。阿何12点才回来。他现在早不像当初12点必上床睡觉,所以看见周学义靠在墙角等他时吓了一跳。
“吃过晚饭了吗?”阿何的屋子很简陋,除了乐器,连烧水的锅子也没。
“吃过飞机餐。”周学义在房中逛了一圈,两室一厅,他三两步便打墙。阿何怕也是第一次住这样打挤的屋子。
“我刚刚去听了一场演唱会,不知道你会来,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我也是临时起意的。”周学义顿了顿。“这里有没有家务助理?”
“没有,并不需要。我呆这里时间并不多。”
“那为什么不住酒店?”
“会被记者知道就不好了,至少现在你来了老板也不会教训我。”
“手好些了吗?”
“恩……其实我下个月录完新专辑中的配乐部分就回去了!”
周学义坐在椅子上,一把拉过阿何,头贴在他胸口。“我想你了。”
“我也是……”
第二天阿何生日,公司很体贴的放了他一天假,是大早的宣传经纪人打电话来对他说,他那时躺在周学义怀中,周学义隐约听见电话内容,手指不断在他背后点火。他们在床上翻滚到中午才起来,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在做正经事,打打闹闹的拒绝也是一种情趣所在。出门的时候阿何戴了棒球帽和眼镜,周学义穿T恤和牛仔裤,一下子显得年轻了很多岁。他们在出门右转的一家印度菜馆吃饭。阿何吃饭的小动作并不多,只是常常伸出舌头舔嘴唇,周学义拿纸巾给他擦嘴角。
“我吃相很难看?”
“没有,你吃相太好我会觉得身为男友没发挥。”
阿何弯起嘴角笑的很可爱“一会儿让你发挥。”
“要几时才有机会?”
“那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明天?或者……十年后?”
周学义看窗外不时有公车通过,这条街好像只有这么一班车似的,他问阿何这是到哪里的车?结果就上了那辆不知到哪里的公车。车在西门町车站阿何拉着周学义下车。西门町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小店铺,露天的冰店,人也多而且拥挤,有看上去规规矩矩的,当然也有很多仿日本涩谷女生穿着的辣妹。
“看……XXX在那里。”阿何指着百货外搭建的临时舞台。
“他是谁?”
“算了,不重要。”阿何想想也是,周学义连本港的歌手认识也不多,何况台湾歌手。
“你热不热?我们去吃冰。”身边走过的一个学生装的女生手中拿着一个草莓的蛋卷冰激凌,阿何建议到。
“你要什么味的?”周学义拿出皮夹。
“我去买,你要什么味的?”阿何夺过他的皮夹。
“你喜欢就好。”
阿何跑过去其中一间冰店,周学义看他指手画脚半天,然后又写了些什么才把两支冰激凌拿回来。
“老板认出我来了,非要送我两支。这给你。”
“被认出来不怕吗?”
“还是怕,我告诉她我在做节目,让他不要跟别人说。所以我们赶快走掉吧。”
阿何在前面快步的往一些比较偏的巷子里走,周学义在后面跟着他,穿出巷子追上他才发现他冰激凌大多化在手上,吃了两口却弄的嘴边全是白白的,他看着他笑了起来。拿出纸巾给他擦手、擦嘴,阿何很不满意的撇着嘴角。
“怎么了?”周学义看他表情不好。
“我形象很糟?”
“怎么会?你很可爱!”
阿何表情稍稍变好,眨了眨眼睛。周学义突然抓住他的手,返身又把他拖入巷子中,欺身压上他的唇,他舌尖还有凉凉的冰激凌味道,巧克力口味的,有点苦,更多香甜,柔软丝滑……
阿何只能把鸭舌帽再向下拉一截,整个脸完全被帽子和周学义挡住。要是老板知道他和周学义当街热吻一定会气的扔他的demo的。
路边的唱片行里在放Lara的新歌,周学义觉得曲子很熟悉。“这不是你写的歌?”
“嗯,是。”
“这就是你写给这个女明星的歌?她唱的还可以啊。”
“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不会做成朋友而已。”
“怎么会?听黎世耀说她很欣赏你啊。”
“恩……有一种女艺人很有心机的,她们不会自己写歌。所以总要找人写给他们,但是她们也不找纯幕后,没有炒作价值,也不找已经很红的歌手,因为红到极致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会下落,风险很大,所以会找那种看上去半红不红好像就缺一点点的半新人,多少借了她的势还能再红一段,她也沾光红。其实女明星根本不怕捧人,她捧谁粉丝都没意见。男明星就不行,你知道现在我粉丝有多少厌恶May的吗?她都不介意。所以我还是喜欢她多些。”
“这么复杂?”
“还好吧。”阿何耸了下肩,复杂不复杂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去哪里?”
“去看电影?来西门町不能不看电影,这里什么电影都有。”
西门町的这条街上从头到尾都是影院,从没有哪个地方的院线这么密集。它并不是挤着播大片,相反看得到国内外很多小制作的电影。周学义去买了晚场的电影票,又在街上逛了两个多小时进场。
电影讲什么周学义完全没有在意,他在黑暗的电影院看阿何的侧脸,阿何来台湾后又做了新造型,他就像黎世耀开始说的玉石一样,在打磨的过程中逐渐散发出光泽,他不是那种会像钻石一样有夺目的光,而是温润的,一点点渗入的。那张面孔似乎是没变,但就算是安静的表情也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电影散场,周学义去洗手间,阿何站在走廊上看电影海报。周学义从洗手间出来刚要招呼他,就看见一个穿着很性感的MM跑上前去和阿何搭讪,之后又掏出本子,大约是碰到粉丝了。电影院可不像街上,人潮密集。一旦被发现了可不是想跑就能跑的。转眼间四五个人围住阿何。周学义看见阿何从人缝中对他苦笑,他也对着他笑。看吧,出来玩了一天,收尾的时候被逮住了吧!后面聚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也有看热闹的。周学义怕他有危险,给他打手机。
“对不起,制作单位打电话给我,再不过去的话就换人了。让我先出去好吗?”阿何拿着手机对粉丝晃,他们也不太为难人,大概是气氛还没有high起来,所以才放过了阿何。
阿何走出去截了辆计程车,在西门町绕了一圈,又绕回影院前面的一个拐弯处才将周学义接上车。这简直像地下党的活动似的。计程车司机大约是开夜车那一班的。半路的时候打开收音机,电台正打榜阿何的歌。
“哦咧,现在的歌都绵绵软的啦。”
“杯杯,这歌不好听哦?”阿何和司机搭讪。
“绵绵软,现在少年仔唱歌没力气噢。”
……
下车的时候阿何笑倒在周学义怀里,他一路上和杯杯讲音乐,什么melody啊,什么musical,还R&B、嘻哈摇滚之类,杯杯被他说的整个头夭寿大,收钱都差点收错。
第二天周学义飞回香港,阿何那时正在上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还送他蛋糕。周学义上了飞机才想起来什么都记得,最后还是忘了蛋糕。阿何大清早就上通告了,他把送阿何的生日礼物放在床头。那是他专门托人设计打造的一条吉他造型的链子,其实他也知道若真送他一支吉他他会高兴,只是他不知道他所需要的是哪种。专业之外的东西他也实在有心无力。
一个月之后林瑜何结束了台湾的通告回到香港,他颈上戴着那条吉他项链出席了许多时尚活动,那些时尚界的评论家都评价他的黑西装搭闪亮的配饰是这季的流行搭配,很潮!
时间哗啦啦的向前流去,阿何年末的时候出了他的第三张专辑,不出意料的大卖。销售榜上连续排了几周的榜首,有家唱片门市还因为他去签唱而破了创店以来的销售记录。周学义的公司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的在都市中,该赚的钱不少赚就足够了,周学义的观点就是如此。不过相比周学义,他的秘书Kelly凭空多出了许多事,寻找市面上所有和林瑜何有关的杂志、报纸。她开始以为老板在寻找新的代言人,后来才发现是老板私人收藏,早已经将人也收藏了。她曾无意间窥见林瑜何枕在老板腿上睡觉。这条消息要是卖给狗仔该有多少钱可以收啊?不过也只是想想。
年前何女士硬拉周学义和林瑜何去黄大仙庙拜拜,祈祷来年平安顺利。其实她不过是一时兴起。阿何坐周学义的车回家的时候被媒体拍到。照片只把他拍得比较清楚,周学义并没有拍清楚。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就登“林瑜何搞基?和同性友人乘车共游”,也不知是时代开放了,还是前车之鉴。还不用等阿何出来澄清只是朋友的这种说法,就又歌迷在网上说无聊了,大多申讨现在的狗仔报纸越来越没有拍头了,标题很耸动。结果内容平凡的很。也有粉丝说搞基就搞基,又没有不好,只希望不要搞死搞活的。总之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新专辑也并没有少销。不过周学义就有接到黎世耀的电话,提醒他小心点。阿何是实力派歌手,新闻再耸动影响都有限。可周学义是本港知名的儒商,若真被捅了出来,那就闹大了。周学义虽然没有在怕,不过到底还是注意了一些。只能以后少往人多的地方转了。
新年的林瑜何不属于周学义,而属于广大歌迷,属于不胜枚数的跨年晚会,时尚盛典和多样的都市盛会。周学义回林瑜何爸妈家,晚上陪两位老人家看电视里自己的爱人跳Michael Jackson,台下小女生各个神不守舍。何女士笑他不如去现场帮他加油,说不定还能看见他破音,走错步之类。周学义在心中闷笑,哪需要,别人的梦中情人现在在他怀中做梦,他比起那些小女生来说不知道好多少倍。
这个年后林瑜何暂时没有安排外地活动,他的专辑这次发的比较晚,香港的宣传都还没忙完。他可以每天感受周学义的体温,有他为他做饭,听他弹吉他唱情歌,心里感到很富足。何女士原来总说他不用吃饭也能活过去,心里从没有物质世界。他只是不想去在乎太多,穷有穷过,富有富过。现在再加一条,除了音乐,还要有周学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