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枫是看得目瞪口呆,就见不管多大一块的肉,这只妖怪都能不可思议地吞下去,而且还不带嚼的!
难道其他人都不觉得怪异吗?!环视一看,那只僵脸的妖怪习以为常地站在一旁,显然不打算靠近,饲食中的兽类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旁人觊觎到嘴的肉,饥肠辘辘中的妖怪更不例外。
至於他那位师傅……抱著一块炭倒像抱了个绝世大美人般流著口水,就差没亲上去了的傻样,看得小金枫连连摇头,呜……他还不如回山独自修行可能还比较正常些,跟著这些有表情很古怪,没表情更古怪的妖怪,实在没有前途啊……
接近一百斤的牛肉落肚,红发的妖怪居然意犹未尽地嘬嘬嘴,瞟了小金枫一眼,问:“还有没有?”
可怜那小金枫几乎抓狂。瞪著九鸣完全没有变化的身形,他虽然知道如今看到的人身不过是化形术的缘故,但、但吃了一百斤肉啊,不该连小肚子都不见凸一点吧?都、都吃到哪里去了?!他道行尚浅,自然看不破九鸣真身,蛇吞象,按著鸣蛇那个头,别说一百斤,就算一千斤也别想它的肚皮鼓一寸。
九鸣看著空掉的斗车,连个饱嗝都没有地叹气:“这牛肉比起夔,真是差远了。”夔牛乃是上古奇兽,状如牛,苍色无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风雨,目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名曰夔。轩辕氏蚩尤一战中,黄帝杀夔取皮制鼓,声闻五百里,令蚩尤军惊,黄帝大胜。想不到这种奇兽也逃不过口蜜腹欲。
飞帘对他明目张胆的杀戮态度置若罔闻,不杀都杀了,估计都消化干净了,他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跟妖怪斤斤计较。
看了看屋里的人,飞帘问:“女魃何在?”
九鸣哦了一声,指了指外面:“要是她无法挣脱的话,兴许还在那里。”
“你没把她带回来?”
九鸣耸肩,当时眼里只看得到飞帘一身鲜血命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把女魃带回来。当然,这些他并不打算说出口。
“她太臭了。”
“……”
飞帘很清楚,他的锁链再厉害,也只能制住她行动,并非封锁她的妖力,若是那女魃发起疯来,只怕辽阔天山就要遭受烈旱百年。不过在红发妖怪的眼中,大约百年干旱不过等闲……
於是他点点头,道:“我走一趟。”
言罢身体往地里一陷,嗖地不见人影,看得小金枫目瞪口呆,还不及回神,便觉得肩膀一重,侧头,对上一双狡笑的赤瞳:“小乌龟,限你半拄香时间,给我再弄一百斤熟肉来,否则……”
後语:其实长久以来live都有一点点怨念,某男被强X之後(当然小九到後来算是和X),绝对不可能说叫声好疼然後慌张收拾东西逃之夭夭完事……怎麽也得立马报复回去,不把对方揍死才怪,毕竟同样是男人,力量一般来说都是相当均等的。(好像live公司,好瘦的一男孩换桶装水都是轻而易举,live我龇牙咧嘴腰都疼,呃,我脆弱)
好吧,我承认太认真了,不过小九用蛇身勒人也感觉好色哟~~无聊YY中~~事实证明,小九不是随便可以吃滴……
鸣翼见 下卷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焦面原是娇花媚,瑶池今沈亘古情
飞帘施展缩地术,从老玄龟精的宅子到三百里外的草原不过眨眼功夫。
他从山岗冒出身来,便见四周状况跟他失去意识前并无他异,那女魃跌坐在地上,他昏迷前施展的天魔锁仍将她牢牢困在原地,然而女魃似乎无意反抗,只是愣愣地看著前方,焦黑的面孔上,比起之前的麻木不仁,竟是多了几分凄苦神色。
僵冷的眼珠缓缓转过来,注视突然出现的妖怪,并没有半分意外,仿佛她一直都在等。
等谁?是否能够等到?
这都不在她认知的范围。
虽然被她所伤,但飞帘对她并无恨意。
当年开阳也曾参与上古一战,他尚记得得意洋洋的武曲星君将当时黄帝与蚩尤的一场恶战说得绘声绘色,他记性甚好,应该说,几千年来也没有什麽需要特别记忆的,所以他仍清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个人物。九战九败不屈不挠的轩辕黄帝,天仙貌美有情有义的玄素二女,意气风发叱吒风云的双翼应龙,还有阳骄阴伏百谷尽竭的青衣女魃……
然即便是降服蚩尤的功臣,应龙与女魃却未得半点嘉奖,反而失去天上仙位。
应龙後居南极,蛰伏山泽之中,龙属水性,因擅长蓄水,所居之地,云气水息自然汇聚,南方自此多雨。而後经年,应龙出,助禹王治水,开江河,立奇功,故受後世人敬仰,奉若神灵。
与之相比,女魃却没有这般幸运。她置赤水之北,因其能为旱,所居不雨。本也无事,偏有田祖叔均,为求雨於天,竟不惜驱追女魃,令“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此令即成咒,後成道家开创之初袭用咒祝。女魃苦无奈,於北方颠沛流离,然所到之处便见旱事,农物失收,为世人憎恶唾弃,苦不堪言。
飞帘看著昔日为黄帝立下奇功,平定蚩尤叛乱,如今却为妖身的女魃,未有动作,或许与她际遇相似,他这个星君如今也是个回不了头的妖怪了,故此他对女魃并无太深的恨意,相反,当见到她颓靡地跌坐在地上,凄迷看著遥远的方向,心中不由一动。
忽然那女魃说话了。
不再是癫狂无状,也不再是恐怖尖厉,温文,轻柔的声音,带了理性与条理。
“请问,这是何处?”边说著话,女魃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凌乱披散的长发收拢整齐,残破的青色衫裙化成暗纹青玄绫罗,枯长的手指如同青葱秀美,焦黑的皮肤现出乳色洁白,丑陋惊人的面相竟然是一副连飞帘也不曾见过的天人之姿。
这,才是传说中,自天宫下凡,襄助轩辕黄帝的天女女魃!
随著那女魃变幻,四周飘荡的炽息瞬间消散,清凉飘渺,如同身在霞雾中。
飞帘有一时的错觉,仿佛身在之处并非凡间,却是天庭外的长廊上,偶遇上古神人,似乎睡了好几万年的古神困惑在问,如今,世是几何?仍是轩辕为王吗?
醒悟过来,答曰:“这里是天山。”
“天山?……”女魃环顾四周,似乎依然不能明白过来,“我到这里来做什麽?……他……不会在这里……”
身上的锁链沈重,引得她低头察看,她或许不记得她之前做过什麽,然而神女的聪慧,却不妨碍她明白她曾经作过什麽,为何至此。
美丽的脸庞,露出苦涩的笑容:“果然,我又疯了。”她抬头打量飞帘的眼神,如水温柔,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她竟然就是几日前疯狂作恶,甚至险些杀死飞帘的恶妖。她并未责备飞帘,甚至没有要求他解开枷锁,只是朝他点点头:“谢谢你。”感激之情溢於言外。
飞帘多少有点意料之外,沈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在找谁?”
女魃缓缓摇头。
他想起之前恶战之中从女魃口中听到的名字:“朝天是谁?”
有一刻,他甚至觉得女魃的眼睛碎了。不,并非瞳孔,而是里面的神采,在那一瞬间破败成千千万万无法缝补的碎片。
“朝天……”女魃仿佛在回忆,回忆他与她曾经有过的瞬间,对於如她一般与天同寿的古神而言,百年,如何不是转眼即逝的瞬间?然瞬间,偶尔却能成永恒。
相识,相处,相恋,当记忆再度流过她的心房,带起的,又是如何的感觉,却惟有这位上古神人方自知晓。
“朝天,他本是一个人,是我亲眼看著他变成尸王。”
“你杀了他?”
女魃轻笑,摇头:“我纵是不得复上,亦仍知天地之道,消杀生灵乃坏轮回之举,岂是我等神众可为?我见著他的时候,朝天……已经是个死人。”
飞帘知自己错怪,便就拱手。
女魃也不怪罪:“天旱瘟疫本就是天数,以我身代传恶,降灾人间,乃属是天运。我不怪天宫负我,亦不怪田祖驱赶,只不过,人世万年,我……总是寂寞的。”悠远的眼神,仿佛回忆起那段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岁月。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漫长岁月,凡人不过百岁,是故,她本也并不怎麽在意。
但她却不曾见过,一个浑身长满茸茸白毛,而且还会在夜里从坟地爬出来,到处晃荡的死人。
这样的尸体足够吓人,可附近的村落已经因为瘟疫荒废了,别说是人,就算鬼也不见影子。她跟在那古怪的死人後面,看著他僵硬著身体,跌跌撞撞地爬进不远处的村子,里面死人更多,比起他这个死得早还有人埋的,其他的村民却只能暴尸野外。他迟缓地走入村庄,见到池塘映月晃动的水波,他会惊恐地避开,看到炉灶里残剩的火星,他也会避开,半死的狗,甚至屋内的阴影他都会怕得走开。
她看著他碰碰撞撞地走了半夜,终於钻进了一个牛棚,里面躺著一头垂死的老牛,那死人一反适才战兢的表情,双手趴住牛颈,张开大口往牛的血管噬去,鲜血飞溅,白色的寿衣大片大片的鲜红,触目惊心。
死人就像一只血蛭,贴在牛的身上将所有精血尽数吸干。
她此时才略觉醒悟,这不是死人,是凡人常称的僵尸,违反天地定数的存在!本来,她应该出手将他除去,这本来是轻而易举,然当足以将尸体尽数化成飞粉的力量凝聚在手心,她却犹豫了。
她太寂寞了,她存在了太久,以至於看尽斗转星移,山移河改,如今,她非常需要一个不会消失的存在。
於是,她放过了他。
她看著他在白日蛰伏,黑夜出动,畏缩地,如同鬼魂般游走在村落间,吸食牛羊精血,渐渐地,脱去一身白毛,换上黑色的毛。那场杀人的瘟疫早过去了,村子渐渐有了人,於是他不再吸食牛羊,转而偷偷地趁著夜色窜到村里,在村民的睡梦中吸食人血。并不是不会被人发现,但她却有意地出手为他隐瞒了。
如是乎,他吸了几十年的精血,动作也从迟钝变得灵巧,而且常常跳上树顶,吸纳月阴幽华,再过百年,更是纵跳如飞,达到吸人精魂不留外伤的境地。
她仍是记得,那一日,是她跟在他身後刚好五百年。
他的相貌,因为吸食了月髓以及人魂而变得愈发狰狞,青面獠牙,目若铜铃。他忽然停下来,五百年来第一次转过身,对上一直跟在身後的女魃。恐怖的面相在幻化,变得英俊潇洒,女魃隐隐记得,这是初遇之时,他仍是浑身白毛时的相貌。然那脸庞不再惨淡青白,看上去,便像一个活人般。
“是你一直陪著我五百年。”
他走上前,牵过她的手。
“我不会死。所以以後,我一直陪你,直至天数尽头。”
他的声音很温和,或许还带著一些魅惑,然而对於寂寞了太久的女魃,这样已经很够了。
於是她与他成了伴侣,他说,他叫朝天,生前是个不得志的县官,因为被上司诬陷隐瞒瘟疫蔓延而遭杀害,事实上在只有十名村民患上同样的病症之後,他已经写了无数的公函送递上去,而他,确实莫名其妙地被下狱,甚至被毒杀。如今那些恶官早已作古,而他却因未当时掩埋之地过於偏僻阴气极重而化作僵尸。
修炼五百年,他已识得变化身形相貌,更有旱天下引瘟神的本领,他却不甘於此,苦苦修炼,又经数千年,在女魃的陪伴下,终成大魔,甚至拥有与天上神人叫阵的本事。
一直以来,他都为女魃为天庭效力却遭贬谪一事耿耿於怀,誓要报复苍天不仁,那一年,他下海屠三百龙,上天杀三百仙,引起天庭大怒。未待天帝降旨缉拿,他居然身下阴间,欲吞三百魂,岂料偏遇上地藏王菩萨。想那朝天,纵有魔王之能,却又如何敌得过佛法高深?当即被收服,化形为兽,成了菩萨坐骑,更赐名为“吼”。
女魃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朝天所作所为。
然当知晓时,朝天却已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脑袋便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也知道这样很糟糕,每次清醒过来,必定是满目伧痍,众生哀号。於是我希望能够死,至少那样可以到地府再见朝天一面。可这又怎麽可能……”她自嘲地笑,笑中,满是苦涩味道,“我是施旱神,命不由我乃由天。”
飞帘沈默了。在凡人看来,天人无所不能,然而没有人知道,仙人均负有天命,一切,早如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的手足牢牢缠紧,没有一个能够逃脱。他们虽贵为星君,却也是一般。若要似巨门星君那般,背离仙道,扭曲天运,必遭天劫。
看著这个失去伴侣的痛楚而至疯狂的古神,飞帘难得地皱了眉头。
他直起身,伸手过去,扶在锁链上:“你走吧。”
女魃歪了歪头,似乎没有料到他居然想放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似妖非妖,比我还要古怪?”
飞帘也不隐瞒,直言道:“我是七元星中廉贞星君。”
“既是天上星君,为何还要放我?须知纵妖归凡,岂是天规可容?”
听她这麽一说,飞帘倒是想起来了,似乎……最近他一直都在干放掉妖怪的事,而且还都是旱妖。於是他看了一眼女魃,复又想起那把张扬的红发,闷闷说道:“没差。”便又伸手过去想要解开法术。
可那女魃突然问道:“你的锁链结实吗?”
飞帘微愕,随即点头:“此链为我星魂所化,除非魂灭,否则不可断。”
女魃笑了起来:“这样很好,你无须解开链锁,然後,将我沈入天山上的瑶池吧……”她看著被云朵包围的天山,“瑶池是天宫中王母娘娘手中天镜倒影人间所成,似水非水,幻境化虚,不惧我一身旱火。”
飞帘明白过来,女魃居然是想将自己囚禁在天池之底!
或许在疯狂中的女魃,心里还是保持了一点清明,不想因为自己的疯狂而为祸苍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天山,欲藉瑶池之水,囚禁祸因。
女魃幽幽地看著无边无际的天角尽头,笑得凄然:“不知道……待瑶池干尽之时,我能否与朝天见上一面……”
後语:各位大人见谅^^这次更得有点慢了,是有原因滴!!绝对是觉得原谅滴!!是因为live我难得收到露西弗雨心大的点选,给露的刊物写上一篇,更因为我总是觉得,我欠那位在《权天异》中温婉心地善良,又让人心疼的竹君一个故事和一个结局,所以,我就闭关……敲文,因为不是传上网的文所以更要速度敲完,否则撂下了就没法写完了*_*
希望各位大人谅解哦!
鸣翼见 下卷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青鸾落影君见煞,岂容星命脱天轨
天山瑶池,碧水如镜,有见雪峰倒映其上,云杉环拥湖岸,湖水静静流淌,亘古宁静。
飞帘站在湖面上,看著平静的瑶池天镜,在湖心之处,正是他将女魃沈放之所。
他尚记得女魃消失在湖面上的瞬间,那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然而岁月总有尽,未知这天镜瑶池又能禁锢她多少年月。
心中莫名升起怅然,他或许是同情她的。
非关妖邪,非关神怪,只是想要相伴至殁,也如此艰难吗?
他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鸾鸟高鸣,鸣声高昂,震荡四野。
飞帘赫然一震,不由抬头。
乃见瑶池湖面上,鸾鸟青影徐徐将下,苍纹赤喙,长羽碧绿,鸣声高昂优美。鸾鸟身影倒影於湖上云杉山岳中,混唯一体,仿如天域。
然鸾鸟背上,正坐了那冷面严酷的苍衣神人,看他眉间煞意冷凝,微低头,锐目扫过沈下女魃之处。
飞帘心头一凛。
无关正邪,只要是违反天道者,便难逃他一双法目。
青鸾鸟震翅,风扬波动,震碎湖面倒影,然後徐徐落於飞帘身边。神人从鸾背下来,只是看了飞帘一眼,并未言语,然而不语中的气势,却已在无形中造成压力。
然即便威压於前,飞帘依旧腰杆笔直,犹如岸边那一排迎风笔立,风雪难以压垮的千年云杉。
灰白的眼瞳不带半分失措惊惶,只道:“贪狼,你来找我?”
来者正是天上贪狼星君,他看著飞帘,居然并未说破女魃一事,神色见冷,责道:“廉贞,本君记得,只是允你教化鸣蛇,却不记得,有允你私纵妖邪下凡。”
飞帘不语,他知道此事必瞒不过贪狼星君,毕竟把已经降服的妖怪带离天宫,怎也逃不过众仙耳目。然而当时却没有想得许多,只记那刻已不想将九鸣锁在比死囚更空寂的星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