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安琦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家一直当程瀚予是自己的弟弟,“他出去啦。”他捡起篮球一个远射,球“!”地砸在篮筐落地然後咕噜噜滚开。“唔──”左腿一著地安琦痛得脸一阵冒汗,他苦笑,竟然忘了,自己这条腿还根本不能做这样剧烈的运动。悻悻地跟大家告了别,也没心情解释,留下一群有些莫名的球友安琦再次上楼。
南柯25
那两人竟然是兄弟?安琦夜里辗转难眠,脑中反复回荡著於浩的话。
据於浩说他与程瀚予从小失去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原本两人关系非常要好,但是半年前两人因为一些事关系闹僵。程瀚予年轻气盛,已经搬出家门接近半年,两人至今不曾和解,只肯每个星期回去一趟参加家族会议。
於浩带著些无奈,但安琦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个弟弟的在乎,光从他谈起青年时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苦笑著要安琦原谅,他说自己其实叫做“程浩予”,进这所学校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弟弟的原因。
说这些话时男人脸上表情朦胧而不甚真切。
安琦当时混乱得很并没有多问,但事後总觉得心中被什麽淡淡的一层笼罩荫庇,朦朦胧胧非常闹心难受,而男人的话也并未能让自己完全释然。
安琦虽不喜过分研究细节,但是职业的敏感性让他意识到或许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被於浩刻意地隐瞒下来,这种感知让他非常不安。
就算两人闹僵,他竟一次未跟自己提起过他。在他家中遇到两人时,男人也是一副预料之外的表情,看似完全还没打算让自己知道两人的关系。
到底是在哪里缺少了关键的一环,安琦脑中怎麽也无法将这一切连成一个完整的锁链。
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又下意识回避,总觉得这两人间流动的气氛有些怪异难解。很希望恋人能够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直到天亮,手机还是一直悄无声息。
圣诞节一早便下起了大雪,倒也算应景。安琦早早出门去给孩子们买礼物,处处可见一对对的恋人或拥或揽地靠在一起惊叹这年末第一场雪。
安琦心中淡淡的有些孤单,更深处还有一些隐忧,那种蚂蚁挠心的感觉怎样也挥之不去。
上山时落雪的山路有些滑,安琦几次险些滑倒又险险稳住,左腿穿再多也没用,一直在隐隐作痛。他情不自禁又想起那次两人一起看红叶,虽然最後受伤,可是是真的开心。青年那时牵住自己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好像可以一直依靠下去。
孩子们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接到安琦的礼物更是眉开眼笑,一个个扑上来亲热的叫“安琦哥哥”。看著孩子们欢快的笑容,安琦心中的阴霾冲淡了不少。
安瑜一眼便看出安琦有些不对劲,但是无奈怎样问安琦也不说,逼急了,安琦倔劲上来干脆低头再不做回应,最後安瑜也被他惹火不再过问。
但是安瑜看安琦的样子实在揪心,却拿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她轻轻叹口气,从小这孩子便是一副死脑筋,认准了什麽便不会轻易改变。女人特殊的预知感在隐隐发出预警,偏偏这个人倔强地拒绝一切询问关心。她再叹口气,眼中浓浓的担忧。
傍晚回去时雪下得更大,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格外漂亮。车窗外成对的恋人拥在一起,年轻的女孩雀跃著接落下的雪花,男孩在一边看著女孩温柔地笑,然後将女孩的手指握住取暖。
好幸福啊,两人靠在一起,再冷也是温暖的吧。
终於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拨打那个号码,空洞的“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透过话筒传来,安琦失望地扣掉电话,即使车内暖气十足,也还是冷。
上课时果然有没有看到程瀚予出席,安琦好像对此已经习惯,这样下去,到课率都成问题,看青年怎麽通过。安琦有些苦涩地想。
这些天给青年打电话一直处於关机状态,安琦常常便是对著手机发呆,那个平时有些吵闹的家夥却总是一直安静地没了声息。
安琦有时觉得青年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日子像一场美梦,现在将要醒来,就要看到现实。每每这样想,安琦又甩头摇开这个想法,自己这些日子几乎都成了文艺青年。
联系不到青年使安琦变得越来越焦躁,於浩也没有消息,两人在学校那边双双请了假,这样怪异的巧合。仿佛有什麽东西呼之欲出,堵在喉咙口憋得难受。
再过了一周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安琦几乎要崩溃。每天根本不能专心上课,状态不好频频出错,不得已又请了假,总不能耽误学生。
可每天在家照样不能安静下来,一颗心躁动得要跳出胸膛。
钥匙!青年曾经给过自己家中的钥匙!安琦急匆匆找出备用钥匙,抱著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青年这些天在那里。
钥匙刚进锁眼门便吧嗒一声弹开,那声音令全身紧绷的安琦险些惊跳,屋内空气混浊,窗帘全部拉上,四处昏暗似乎被什麽烟雾掩盖。安琦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钥匙,几乎要陷进手掌,环视了一下,四处并无青年的影子。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朝那间卧室走去。
南柯26
“唔……”模糊的低吟令安琦心惊肉跳──“放开我,不要了,不要了……”手中的门把手冰冷,“哥哥,哥哥……啊!”拔高的声音像一条华丽的弧线,抛上天空然後落下。安琦觉得内脏好似在一刻也全被这声音扯向喉咙,克制住退缩的心理,缓缓推门──
“……”青年双手被领带绑在床头上,双腿也以同样的方法被打开──而男人站在青年双腿间不住进出著硕大的凶器。
青年的意识似乎已经远离,他目光涣散,口角流涎,嘴中痴迷著无意识的低吟,双腿间的性器却高高扬起,顶端早已红肿不堪──可是底部却被残忍的用另一条领带绑住,由性器滴落的白液已经将领带大半沾湿。
“……”安琦捂住嘴克制将要出口的哀鸣,想要离开,双腿却移动不了,他沿著冰冷的墙壁软倒在墙角,看著屋内两人疯狂的交欢。
青年满面春色,这样的妖娆绝代又是为谁所绽放。可看在眼中只觉得丑陋,丑陋到双目刺痛。
不要不要不要……心中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呼唤,安琦双目涣散,已经抓不住焦点,耳边全是青年带著痛苦而又愉悦的煽情呻吟,像一把尖利的刀锋插入胸腔。
“唔……哥哥……放开我,”青年声音颤抖,拼命地扭动著想要解放,“哥哥我爱你,我爱你……你放开我……呜呜……”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虐待,青年呜呜地哭出声来。那声音安琦曾经无数次在青年高潮时听过,“我好喜欢你,你为什麽不喜欢我……为什麽……”曾经多麽熟悉的语气。
“瀚予,记住,我不爱你,永远不爱。”男人的语调即使在激情中也是游刃有余的优雅,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束著青年分身的领带,只是此刻这声音仿佛一把锋刃割开了另外两人的防线,安琦蓦地尖叫起来,与此同时青年也发出了一声沈闷而愉悦的呼喊。
“安琦?!”於浩听到这个叫声浑身激颤了一下,刚刚射过精的性器缓缓自程瀚予体内滑出,带出粘稠白色液体,他转身看著安琦一点点软倒在地。
青年似乎被那强烈的高潮带去大半意识,满身的汗水,吻痕,精液,显得格外淫靡脆弱,他挣扎著坐起来:“老师?”
“你们──”安琦直直看著两人,慢慢地倚著墙壁站起来,“你们两个到底怎麽回事。”
“安琦,”男人声音中带著深刻的安抚,“安琦,你先去客厅。”
“不!”安琦倏地惊醒,力气仿佛在一刹那回归体内,他转身奔向门口,留下一室的混乱。
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安琦漠然地走向车子,原来这两人竟是这样的关系。他麻木地想著拉开车门,手中的钥匙哗啦掉落在地,钥匙扣摔开,两串钥匙摔得泾渭分明。
“呵。”他弯腰拾起,竟还有笑出来的力气,自己都惊讶──“老师!”焦急嘶哑的声音急急唤道,脚步声也跟过来,青年抓住了安琦的肩膀,“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起身血液供应不足,安琦眼前黑了片刻,他听到青年的声音仿佛隔著层玻璃:“老师,对不起……对不起……”那声音焦急地像要落泪,安琦听在耳中却无比厌烦:“你别说了,我要回家。”
安琦拂一下胳膊,没多大的力气青年却轻易被推的一个踉跄,安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青年发丝凌乱,脸上红潮未退,随即恍然,不理青年径自拉开车门坐进车子。
“老师,”青年拉住将要关闭的车门,急急道,“老师你这样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你还有力气送我?”安琦微撇嘴角,看著青年的脸色先是涨红随後渐渐失了血色,他坚定地关了车门,然後决然离去。
青年怔怔看著绝尘而去的车影,慢慢伸手捂住了眼睛,冰冷的水迹自指缝滑落在地。
安琦回到学校上课,并没有预想的心痛或是如何,原来人还真的是不要小看自己的承受力。
程瀚予最近的到课率倒是高得惊人,他每每想对安琦说些什麽,却总是无路可寻,安琦根本不给他机会。
这些日子以来青年瘦了下来,原本微微上扬的眼角都有些暗淡,圆润的脸颊陷下去,想必不太好过。但是──安琦看著眼前拦住自己的青年冷淡地想,不过这跟自己又有什麽关系呢。
“老师……”青年拉住了安琦的胳膊,脸上带出些委屈,安琦看著以前时刻让自己心软的表情却只觉得讽刺:“什麽事?”
“老师,我想跟你谈一谈。”青年顿了顿,“对不起,老师,真的对不起。”
“只是这样麽?”安琦任青年拉住,程瀚予却感觉到这个男人彻骨的冷漠与疏远:“你相信我,我无意伤害你的,我是无意的。”他匆匆地说著。
“呃,”安琦停下仿佛思考了一下,然後打开自己的手提包,找出一串钥匙,“对了,这个还你。”他将钥匙放在青年手中顺势挣开了青年的掌握,“你什麽时候过来将你的东西搬走,到时记得将我的钥匙一起带来。”
家里还是满屋青年的东西,倒也没到触景伤情的地步,只是看著那些东西,难免心烦。干脆尽早取走,这样放著要到什麽时候。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去,身後的青年脸上漾出诚实的忧郁。
南柯27
之後青年又从学校里消失了几天,安琦看著屋中青年残留的物件越觉心烦,干脆打电话让他来取。
青年过来取东西的那天两人在房中各执一端,静静地看著搬家公司将前不久才搬过来的东西一样样清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伤感。
少了那些东西,安琦这里竟显出几分萧瑟的空荡寂寞。待搬家公司全部清理干净,青年交代好去处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走到沙发坐下。
“老师。”青年开口叫安琦,那语调让安琦生出几分刚刚认识青年时的错觉,那时的青年也是用这样小心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嗯。”心口纵有千万句话,出口的也只是一句淡淡的回应。
“对不起。”青年悠悠道,“我──我无意伤害你。”
“我知道了。”这样来回的道歉有什麽意思,安琦皱起眉头,“你回去吧。”
“老师!”青年只呼唤安琦却没有下文,“你到底想要说什麽?”安琦被这样的青年激起火气,有些一直压抑的情绪将将要爆发,“对不起?”他压住额头快要暴起的青筋,不知是对青年还是自己的暴怒或是无力,“你认为我需要你的对不起?”他眼睛充血,带出了凌厉的狂乱。
“老师,我知道是我不对,”青年也红了眼睛,声音急切,“也知道说这些没用,可是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你滚出去。”安琦指著门口,“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仿佛所有的屈辱都被青年这句话勾起,安琦个性中骄傲的本性慢慢抬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青年的背叛与欺骗,心里愤怒,“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老师,对不起。”青年站起来,口中还只是那一句话,似乎失去了语言功能,以往的伶牙俐齿也全都不见,“我爱他──”“你滚出去!”不等青年说完,安琦蓦地失控,他将青年推出门口,然後“碰”地将门摔上。
一直的淡漠坚强仿佛被青年的一句话击溃,安琦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那两人还欠自己一个解释,只是事到如今,还要解释做什麽,就这样过去吧,就这样过去也好。
也许自己注定是要被放弃的那个,从小便是如此。既然这样,那还追求些什麽。
最近腿又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说这只是後遗症,以後注意保暖就好,可每晚,安琦总被刺骨的疼痛惊醒,满身冷汗。
很久以前做过的那个遗嘱案子的委托人竟然又找上了自己,安琦被接到医院时有些茫然,这个人的阵势实在大得很,整个楼层被包下,带著墨镜的保镖将自己引入病房中。外面声势浩荡,病房中却无一人陪伴,安琦在门前时感觉到刻苦的寂寞荒凉。即使再有钱有势,有些东西也是无法买动得到。
推门进去,病床上的男人转过身来看著安琦,对著曾经熟悉的脸孔有那麽一会安琦没有什麽反应,“安琦?”男人嘴唇泛白,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笑了笑,“你来啦。”
安琦只是吃惊:“你怎麽了?”
“我?”男人幽幽地笑了起来,“呃,家族遗传病,我们这个家族长子都活不过30岁。”
“30岁?!”安琦镇住,“你──”
“安琦过来。”男人朝安琦招招手,“有些事我想告诉你,怕以後来不及。”
“……”仿佛中了什麽魔咒,安琦一步步走过去,然後在男人面前坐下。
“我们家族一向有这样的遗传病史,像我这样偷得一年,已经算是格外的恩赐。”男人缓缓开始叙说,闭上了眼睛,好似已经陷入了沈沈的记忆,“在一年以前,我便开始发病,半年前这种情况开始恶化,我的全身肌肉显出萎缩的趋势。这也许是我们家族的诅咒,可叹医学这样发达,我们的家族每一代,却总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不,不会的。”安琦下意识反驳,“你还那麽年轻。”
“瀚予其实并不是我亲生弟弟,他是我们家族非嫡系後代,当年出事後被送到我家。当然这些他并不知道。”男人并没有被安琦打断,只是说著自己仿佛来自亘古的回忆,“其实这是为了在我死後家族能有一个继承人。”
“那孩子到我家时只有1岁,而我那时侯也还是个孩子,我的父母在我5岁那年便因爆炸身亡,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我的亲生弟弟。”
“我与弟弟十分奇特的竟然是同一天生日,那天我在本家接受训练,父母傍晚时带著弟弟去接我,打算晚上一起过生日。”
“谁知他们的车子在路上竟然发生了爆炸。”说到这里男人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呼吸急促,“我的家族一向有些黑道背景,因此那次爆炸其实是仇杀。”
“你为什麽告诉我这些?”安琦渐渐觉得手脚冰冷,“这跟我没有关系。”
“程瀚予本来是我弟弟的名字,取自浩瀚之意,後来瀚予到我家中,便给了他用。”男人自顾自说下去,“这些年来我从没奢望过我的家人还生存,半年前我就读S大学的堂妹告诉我她们有一个老师跟我长得非常相像。”
“我原本也没有在意,这世上相像之人本来就多,直到那次我去S大学给他们做一个经济学讲座──你知道,这一直是我的儿时梦想,在去报告厅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老师,令我吃惊的是那老师不仅与我有几分相似,更重要的是他像极了我去世的母亲。”男人似乎有些疲乏地眨了眨眼睛,安琦怔怔地,似乎听得认真,又似乎意识已经远离,“我立刻著手查看这人身世,原来这人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你不要再说了。”安琦小小声地摇头,“不要再说了。”
“安琦,”男人握住了安琦的手,那手心汗湿冰凉,安琦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听我说完。”
“我找到了那老师的资料并且做了基因测试,”说到这里,男人有些激动起来,发出了几声闷咳,他压了下来继续说道,“基因测试显示我与他竟是同胞兄弟。”
“据当时抱回那孩子的老师回忆,她当时在山下捡到了浑身是伤的孩子,并带回孤儿院抚养。”男人喉头滚动了几下,眼角渐渐泛出泪意,“想是我父母在爆炸的最後一刻将我弟弟抛下了车子,当年那路的一边便是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