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夜叉

作者:  录入:03-27

向下直至地下根部的末梢,向上直至最顶端的一片叶子。
不消多时,若隐若现的细小光芒充满了整棵高大的树木。
形成一幅语言难以形容的美丽景象。
“哇啊……”卡利利多尔斯和希达一起发出了轻轻的赞叹。
沙利叶却皱起了眉头。
“已经这么微弱了?”
“嗯。”巴尔贝利特收回手,退后几步看着被唤醒的树木,“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沙利叶闻言咬紧了下唇,更加用力地抱着怀中的盒子。
“沙利叶……?”乌兰担忧地抚着他的肩膀。
深深吸了一口气,沙利叶缓缓摇头,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容,“不论如何,也要最后试过一次。”
“喂,巴尔。”菲利斯揽过好友的脖子,一手摩擦着满是胡渣的下巴,疑惑地问“无论我怎么看都没有洞,你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啊?”
再次被卡利利多尔斯一边红着脸骂他“无耻、下流”一边狠狠地踢。
巴尔贝利特看着好友满是尘土的脸,微笑着说道,“并不是那么具象的‘出生’。”
看着微微闪烁着光芒的树,沙利叶抚摸着手中的盒子。
古老的文字如今已经没几个人能识得,当初制作了这个东西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曾经预见了今天这样的状况。
如果说这里面还留存着一点点希望的话,也渺茫得让人心寒。
“光之子,这里面……”沙利叶转身,把盒子向路西菲尔的方向递了下,“是达梅耶的‘核’。”
“核……?”
路西菲尔皱眉,露出疑惑的眼神。
“达梅耶是上界最初的神祗,也可以说是——起源。与他‘混沌’的本质最相近的,只有初光和巴尔贝利特。”
没有直接解释“核”的问题,沙利叶再次看向孕育之树。
“哦……”乌兰环抱着双臂,好像明白了什么,“整个上界只有他们三个是由‘孕育之树’出生的。”
“嗯。初光诞生在达梅耶之后,他降世不久,上界的物种才开始进化,之后无数的时光里,才慢慢形成了如今上界的雏形,还有种族的区分。”
“呃……他们多大年纪啊?!”
菲利斯受到惊吓一般捂着胸口,卡利利多尔斯快要崩溃一般怒吼着“你能不能别老是在意些奇怪的问题!”
“比我大一点点。”
听到巴尔贝利特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菲利斯终于闭上嘴巴无言了。
“达梅耶同时也是‘孕育之树’的第一颗种子,最完整,最接近‘存在’这一本质的种子。而这个盒子里的‘核’——”
“也就是他最初始的‘形成’。”
“这个盒子,是为了万一现世的‘混沌’形体溃散,而聚集并且吸收‘核’的容器。当初,父神把这个交给我的时候,我从来不曾想过……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路西菲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然静静地面无表情。
“父神曾经说过,如果他的‘核’出现,就表示作为‘混沌’的他已经彻底消失,回归到最初始的状态。那个时候,就把‘核’送回他出生的地方,然后——被孕育之树吸收。”
“吸收……?”众人皆是一楞。
“沙利叶,你这是什么意思?”路西菲尔猛地向前跨了一步,被菲利斯毫不留情地用刀尖指住了胸口。
“就如表面意思一样,父神就是这样交代的。”沙利叶看都没看他,冷冷地说,“但是,我并没有打算照办。”
“既然孕育之树还在,既然达梅耶最初的形态还在,为什么不能让他再次‘出生’?”
“沙利叶……你明白你这番话的意义吗?”
看着那张决然的脸孔,乌兰知道任何语言也无法动摇沙利叶的固执。
“我知道,我知道这几率小得不能再小……但是,总要试过才知道!既然最坏的结果是无,还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沙利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放松。
“孕育之树本身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形成一个孕育的‘胎’,所以要从外部灌输进去帮她形成。”
“沙利叶,空间要打开了。”
巴尔贝利特指着树干中央逐渐裂开的,透射出强烈光芒的缝隙。
“我会在孕育的空间里结成一个法力的中介阵,请你们将最大的力量灌输进去!”
除了没有力量的希达之外,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异议地全体点头。
沙利叶早有准备,因此法阵的结成速度很快。
因为巴尔贝利特的特殊体质,所以他可以不经过法阵的中介直接灌输,其他人就不得不通过沙利叶的中介阵。
结成的法阵开始搜索周围的力量之源,沿着树干伸展出数个支线到达众人的脚下,铺开一个小小的光阵。
与其说灌输,倒不如说是吸取。
像菲利斯这种纯粹力量型的战士,基本上不太懂得向敌人之外的对象输送法力这种技巧性的事,掌握不好要领的话根本无从下手。在场的六个人当中只有乌兰和沙利叶是这方面的专家,因此沙利叶结成的法阵干脆地舍弃了这一步。
力量被一点点被吸出体外,感觉虽然不是太好,但也并不太难过。
因为被吸出的那一部分,实在是非常之少。
察觉到了这一点,沙利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从菲利斯那里首先断开了传送。
“啊,怎么回事?”摸不着头脑的菲利斯看见自己脚下的法阵逐渐消失了。
然后是卡利利多尔斯、路西菲尔。
“不是同源的果然不行啊……”乌兰这样说着的时候,自己这边也已经感觉不到中介阵的存在了。
唯一还在支撑着“胎”逐渐形成的,就只有同根同源的巴尔贝利特。
目前还只是一层稀薄的,用肉眼就可以看见内里达梅耶的“核”的模糊形态,等到它完全的形成,仍然需要巨大力量的补充。
法阵从沙利叶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逐渐结成,巴尔贝利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力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取出去。
虽然仍然没有表情,但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沙利叶看着这样的巴尔贝利特,轻轻地吸了口气,双手舞动,在自己胸前重新结成一个光阵。
“沙利叶……?”乌兰隐隐地觉得不对,那个图案和文字……“沙利叶——!!!!停下!”
虽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乌兰的表情中,菲利斯可以断定沙利叶做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危险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与此同时,巴尔贝利特感觉到自己和孕育之树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了,并且被沙利叶的光阵强行弹开。
巨大的屏障将孕育之树和沙利叶包围起来,把他和众人分隔开来。
“那是什么东西!乌兰!沙利叶他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那看似非常薄弱的屏障,菲利斯拼命地向乌兰怒吼。
“把……自己的生命转化成纯粹的元素,让孕育之树完全吸收……”乌兰一字一字低声地说,没有人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里渗出点点的血迹。
菲利斯有一瞬间的呆滞,接着像疯狂的狮子一般攻击着面前的障碍。
还差一点点……
眼看着“胎”就要形成,已经逐渐失去意识的沙利叶终于感到一丝欣喜。然而这一点点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胎”突然暗淡下来的光芒打破了。
形成停止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停止。
为什么?!沙利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失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真是有勇无谋的举动。”
淡淡的轻蔑口气,在沙利叶身后响起。
久违了的初光,不知何时穿过他建立的屏障,来到孕育之树的面前。
“虽然我很想赞叹你自我牺牲的精神,但你不是光,不是暗,亦不是混沌,也不是‘种子’,所以这种牺牲根本毫无价值。”
一边这样吐露着嘲讽的言语,初光展开手掌,“不应该出现的第三颗种子,我把它还给你吧。”
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种子,正是巴尔贝利特催生出来与初光做交换的那一颗。
源于孕育之树本身的,虽然只有小小的一颗,却蕴含着任何人都无法聚集的巨大能源。
“胎”完完全全的形成了。
裂开的空间闭锁起来,孕育之树恢复成之前平静安详的状态,轻轻摆动着枝叶。
沙利叶陷入了沉眠。
初光的及时出现挽救了他的性命,却不得不在沉睡中慢慢回复消逝的体力,直到让所有的细胞都能够再次活跃起来为止。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让我想给他一耳光的话,就是沙利叶了。”
站在床边看着毫无生气的沙利叶,乌兰轻轻地说。
“……”
菲利斯抱着双臂靠在墙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乌兰和菲利斯从沙利叶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过一丝的笑容,对于沙利叶现状的担忧还有对他不顾后果的行为的愤怒,两人破天荒地在对沙利叶的态度上保持了一致。
也因为这件事,巴尔贝利特和希达,再次延迟了回归人类生活的计划。
这期间,希达曾经为了寻找小乘回去过几次。
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
“不知道阿墨或者初光,会不会知道他的下落……”
作为自己有生以来唯一的朋友,希达对小乘有一种不同于对巴尔贝利特的亲昵和依赖感。可以说,小乘是希达生命中除了巴尔贝利特以外,另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然而可能知道小乘下落的两人,却都等同于消失于世间一般,杳无音讯。
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乌兰和菲利斯在等待着沙利叶的醒来。
混沌海里的路西菲尔在等待着达梅耶的重生。
时间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小心你的背后……!”
话音刚落,希达绑头发的绳子被剑尖挑开,哗啦一下散开来。
他的头发已经长的快过了腰际,每天绑成个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
闲来无事,巴尔贝利特会教他一点防身的剑术,但练习的对象经常是卡利利多尔斯。大概是年龄差不多的关系,两人还满合得来。
虽然嘴巴上总是说着“啊啊我这么美丽又高贵干嘛非要跟你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啊”的卡利利多尔斯,其实本质上单纯又认真,练习起来的时候一板一眼,半点都不放水。
“好大的破绽!”卡利利多尔斯收起木剑,看着希达重新把头发绑好。“敏捷度还不错,可是还不够,不要让敌人有机会绕到你的后面!你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还有啊,攻击的速度还要再快,要很快很快!”
“嗯,我记住了。”希达点点头,递给他一杯水。
不知道是练得渴了还是说得渴了,卡利利多尔斯接过来“咕嘟咕嘟”喝光,长长地舒了口气。
“巴尔贝利特大人呢?”
平时那个总是在希达身边的男人今天不在。
“去混沌海了。”
“啊……”
卡利利多尔斯放下了手里的水杯。
去看路西菲尔大人了吧。
曾经有一次,他跟着哥哥一起去探望过独自留在那里的光之子。
那种孤独的等待着一个人的样子,就像许久以前的巴尔贝利特一样。
虽然并不清楚光之子对于达梅耶的执著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巴尔贝利特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持续着回忆和期待,却又被期待不能实现的恐惧围绕着。
“你还好么?”巴尔贝利特问道。
如今的路西菲尔其实并不太好,看起来甚至有点灰头土脸。
乌兰在他身上使用了和当初囚禁巴尔贝利特时同样的封锁禁制,保持身体一部分功能的时间静止。
如果没有太多的额外动作,他基本可以不消耗任何能量。
但也仅此而已,乌兰没有任何要在其他方面有一丝一毫要照顾他的意思。
“哎呀,真难得你会关心我,巴尔贝利特卿。”光之子一如往常一般微笑着回答。
虽然已经不是光皇,但似乎路西菲尔非常钟爱对巴尔贝利特的这个称呼。
“放心,我的耐性非常之好。”
巴尔贝利特不再多言,像之前一样把手掌探向孕育之树。
微弱的,有熟悉的气息在流动着。
确定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状况,巴尔贝利特小心地输送些许自己的力量过去,然后准备结束这次的探视。
指尖离开树干的刹那,一道气息突地蔓延开来,继而又消失不见。
“咦?”
轻声地疑问,立刻引起了路西菲尔的警觉。
为了确定来源,巴尔贝利特再次向孕育之树的中心探索。
平静的树胎中,并没有异常。
疑惑的巴尔贝利特并没有放弃,继续搜寻。
隔了许久,异样的气息再次迸发。
然后以一个有节奏的频率,从树胎中向外扩散着。
砰……
砰……
“心脏……?”
巴尔贝利特敏锐地察觉到关键所在。
像心脏跳动般,逐渐清晰起来的波动,已经大到连路西菲尔都感知到的地步。
孕育之树的中心,渐渐淡薄起来,像保护层一般的枝条慢慢打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东西。
与遥远的混沌海相对的地狱某处,沉睡着的沙利叶缓缓张开了眼睛,微微地开合着嘴唇。
好像被剥开的茧子一般,树胎中的情况逐渐明朗起来,一只小小的手掌透过薄弱的屏障伸出来。
然后是手臂……
头部……
身体……
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幼儿,落入巴尔贝利特的手臂中。
“沙利叶……?沙利叶!”
看向身边的乌兰,沙利叶终于吐露出微弱的声音。
“达梅……耶……”
幼小的孩童在路西菲尔和巴尔贝利特震惊的视线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在并不强烈的光照下眨了眨。
然后他微笑起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巴尔……”
“和……路西法……”
混沌的神祗,最初的父,达梅耶——重生了。
风吹过树梢,发出柔和的声响。
混沌海的深处,一如既往的宁静安详。
只是孕育之树的面前,多了一团小小的光球。在那个光球里面,是刚刚才重生没多久的,幼小的达梅耶。
因为孕育之树力量不足,使得达梅耶无法像巴尔贝利特和自己最初诞生时那样,以完全成熟的神祗姿态降生。树胎勉强能够使达梅耶成长到现在这个无比虚弱的幼儿模样。因此,达梅耶还不能离开混沌海的保护范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他比在树胎中还要更加危险。
不过也因为他的重生,唤醒了沉眠的沙利叶。众人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把达梅耶小心地放进法阵中保护起来,才将拖着虚弱身体强行来到混沌海的沙利叶重新按回到病床上。
“现在,我比你小了,路西法。”
身体陷在柔软的天鹅绒坐垫里的达梅耶,与路西菲尔面对面坐着。
光之子则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
对于单独留下路西菲尔在混沌海,沙利叶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不赞同。但由于达梅耶的强烈要求和乌兰的强硬手段,再加上身体状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沙利叶也只能满心不愿地让光之子与达梅耶独处。
众人离开之后,微妙的尴尬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
达梅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呐,路西法,现在还在憎恨我吗?”
听到“憎恨”二字时,路西菲尔明显地簇起眉峰。
“或者,有很多不满的话想说给我听吧。”
光之子沉默许久,沉闷地开口,
“当然,而且非常多。”
幼小的达梅耶微笑起来:“从现在起,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听你说,所以,放心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仿佛累了一般,达梅耶将身体放倒在宽大的坐垫里。
从重生后到能够保持这么久的清醒,对于现在的身体来说,已经到了极限。
闭上眼睛之前,他对看不出任何想法的路西菲尔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天界了,能否再让我看一看美丽和平的天界呢,路西法……?”
说完,没有等到答案,达梅耶就已经陷入了睡眠。
看着他蜷在法阵里小小的身体,光之子绷紧的表情松懈下来,发出低声的喃喃自语:
“当然,小事一桩。”
于是,在达梅耶逐渐成长的阶段,路西菲尔重新回到天界,重整军队,开始对天界割据战乱局面的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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