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如释重负，走了出来问淳于燕：“有事？”
“师傅怎么样？”淳于燕担心的向里面张望。
“他睡了。”戚少商回头看了看，又回过头来看着淳于燕。这小丫头不会只是因为担心顾惜朝吧？若是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随口说道：“若是不放心，你自己进去帮他看看。”
“师傅也是大夫！他经常这样说的。”淳于燕又扁了扁嘴，说道：“师傅的书房不准别人随便进。你是我见到第一个进书房没有被师傅发脾气的人。”
戚少商挑了挑眉，心满意足地笑了。
“铁二爷去了六扇门，他让你也赶快过去一趟。看他的样子，很着急。”淳于燕才把铁手临走前的话告诉他。
“好我这就去。”
“我带你出去。师傅布置了机关，不知道的人会吃亏的。”淳于燕说完走在前面引路。
二人来到门口，淳于燕按住一块青砖向墙内用力一推，又听到一阵机关的吱吱嘎嘎声：“好了。戚大侠一直向外走就是。”
戚少商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问：“你们这里吃的用的可都齐全？”
“齐全着呢！铁二爷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多，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用都用不完。”淳于燕想了想，才说道：“别的不缺什么。不过每次师傅从边关回来都会带回来几个大红灯笼，看样子师傅很喜欢呢！”
“哦？”戚少商心中暗笑，分明是孩子心性，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看灯笼。才笑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戚大侠知道怎么进来吧？”淳于燕不放心的问。
“知道。”戚少商微微一笑。
——未完待续
24、决定
出了挽情阁，转过几条街道脚下不停地进了六扇门，除了铁手和追命不见其他人。追命见到戚少商，眉开眼笑：“戚大哥你可回来了。不然我都要去边关找你喝酒了。”
“好啊。不过现在你不用跑那么远。我随时随地陪你喝。”戚少商又看了看铁手，补充了一句：“只要铁手不拦你。”
“二师兄……也正想喝。我们走，边喝边说。”追命拉了他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戚少商没动，看着铁手问：“你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听他胡说。不能破案子就找借口。”铁手摇摇头一笑。
“什么案子？神侯呢？”戚少商忙问。
“世伯和大师兄进了宫，小冷出去办案了。最近一个月来，汴梁城里已经有十七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被拐走了。”追命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这个案子让人又苦闷又乏味，要是有酒就好了。
“采花盗？”戚少商皱了眉，若是一般的采花盗用不着六扇门出手吧？
“应该不是。丢女儿的人家极少是平民百姓。大多却是官家女子。禁军步兵校尉陈大人的女儿才十五岁，右将军卢大人的女儿才十六岁，王尚书和工部侍郎朱大人的女儿才十六岁。一下子怨声载道，闹到了皇上那里，所以这件差事就派到了六扇门头上。”铁手摇头苦笑，自己这个人，就算离开了六扇门，还是一样管闲事的命。
“这些大人们都惹到了什么人？不可能如此巧合！”戚少商觉得事情不简单。
“我呀，还巴不得是巧合呢。”追命一手拉了一个往外扯：“喝酒去咯。喝了酒才有力气去烦恼那些事。”
戚少商和铁手摇头笑了笑，跟着除了六扇门。
来到常去的小店，坐在经常做的位子上。不用吩咐，店小二就抱上来两坛好酒和几个菜。追命精神大振，抱过一坛来拍开泥封倒满三碗酒：“好酒好酒。你们今天刚回来，这酒就算是为你们洗尘了。我请客二师兄掏钱。”说完又笑眯了眼。
铁手无奈地点头：“好。好久不见你了，今天让你喝个痛快。”
戚少商也笑道：“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陪你喝个痛快。”
“好啊。”追命高兴了，难得这两个都这么痛快。
几个人正喝着酒，门外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人，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喊：“店家，拿酒来，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戚少商和铁手听这声音十分耳熟都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另一桌上，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抱起酒坛如同牛饮，咕咚咚灌了半坛后擦了擦嘴，才叹道：“痛快！痛快！”说话间好像牵扯到了伤处，不由得咧了咧嘴。
是他！戚少商和铁手心领神会，这个人正是在幽州城外拦住马车，指名点姓杀人的那个年轻人。这时候那边的年轻人也好像注意到了他们，放下酒坛，摇头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又让我碰到！”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把随身的宝剑在三人的桌子上一拍，说道：“你们杀了我吧。”
追命本来正喝得高兴，猛地被人拍下一把宝剑，吓了一跳，白着眼问他：“发酒疯呢？”
“我的酒量怎么能喝醉？我是真心的，杀了我！”年轻人很真诚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杀你。说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戚少商喝下一碗酒，皱眉，这酒掺了水。
“因为我要杀你。”年轻人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抢过追命抱着的一坛酒，仰头又灌了下去。
追命生气，还有人从他的手里抢酒喝？从来也只有他强别人的份儿。想要抢回来，却怎么也抢不过。那人比他还嗜酒如命，喝水一样灌下大半坛子酒。
追命高兴了，忙问：“朋友怎么称呼？”
“我没有姓。只有主人给的名字，墨寒。”那年轻人把酒坛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
“真黑……”追命撇了撇嘴，扬手叫道：“店家，今天这位墨寒公子请客，酒帐记在这位公子身上。”哼，敢从他的手里抢酒？抢酒？！让追三爷教教你这酒该怎么喝！
“呵呵，好。”墨寒把自己的宝剑和一支笛子推到追命面前：“拿这个抵账。”
“这能值几个钱？”追命傻了眼，这人比自己还会赖账。
“追命！”铁手白他一眼，一遇到酒就不分轻重。又问墨寒：“你也是神龙山庄的人？”
“错了，是杀手。是神龙山庄的杀手。”墨寒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吓我呢？杀手？大白天的，还不如说你是鬼！”追命倒了一碗酒喝下，可不能让他把剩下的酒再抢了，边想着边给铁手二人倒满。
“你不信啊？六扇门的追三爷还怕一个小小的杀手？”墨寒醉眼歪斜地笑道。
“哎呀，还真是个不怕死的鬼！”追命觉得有意思，马上来了兴趣：“说说，你这个杀手为什么不杀而要我们杀了你？”
“因为我不想活了。”墨寒戏谑地一笑。
“原来是喝醉了。”追命看他半真半假的样子，闭了嘴。跟发酒疯的人讲道理，还不如把自己灌醉了来得实在。
“玄霜姑娘她人呢?”铁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救不了她，只能跟她一起死。”墨寒又把剩下的半坛酒抱起来，牛饮一般喝下。
“你们不想活了，就要去逼别人？”想起顾惜朝为了傅晚晴吐血的样子，戚少商就觉得心里又恨又气！
“逼别人？我们只是不想这么死了，不想平白的死了……”墨寒放下酒坛，一双眼睛有些迷离。
戚少商气的把酒碗墩在桌子上，又伸手替自己倒了酒，仰头喝下。他现在什么话也不说，怕只怕自己一说话就会把逆水寒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铁手心中有些沉闷，只不过她有一点良知就要去死？眼睛扫到桌子上的笛子，问：“原来，那晚是你在吹笛子？”
“是。玄霜喜欢听我吹笛子。只要她高兴，我就会为她吹。她喜欢，我能多吹一次是一次了。”墨寒又苦笑。原来一个念头就能改变人的一生。谁会像自己这时候这么明白救别人和害自己其实是一回事！摇了摇头：“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在主人那里没有找到她。但是我知道，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找不到她，救不了她！”
“神龙山庄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主人是什么人？”戚少商放下酒碗，他现在是恨透了那个把自己的江湖绰号拿去做了庄子名的人。
“江湖人。”墨寒神秘地一笑：“也不全是江湖人。”
“都现在了，还打什么玄机?你不想救那个什么玄霜了？”追命静静地听了半天，总算听出点来龙去脉。
“我只是说不杀戚少商和顾惜朝，又没说要出卖自己的主人！”墨寒白他一眼，自顾自地又端起酒来喝。
“你要杀他们？”追命瞪大了眼，把主意打到六扇门的头上了？
“可是我不能杀，我不能杀。玄霜说一个都不能杀。我就不杀……那就只有杀了我们。我也打不过你，你还是把我杀了吧。”墨寒对着戚少商笑了笑，仿佛要把自己溺死在痛苦里。
“你那么听玄霜的话？她是你什么人？”追命好奇。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墨寒的脸上一片温柔缱绻，幸福地笑了笑。
“怪不得……”追命恍然，赞道：“好一个痴情种子。她说什么你做什么。”
“我害了她。我害了她……”墨寒快要睁不开眼了，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众人都各自喝着闷酒不说话了。墨寒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追命伸手推了推他，说道：“醉了。”
戚少商拧眉，就这么放心的喝醉了，他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又跟铁手商量道：“还是带他回六扇门吧。悬衣堂的血案也许会有些眉目。”
“好，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铁手同意。
“喂，你去哪儿？”追命担心地问，现在天都黑了还有兴趣一个人去溜达？
“我去看一个人。”戚少商对他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喝点酒。铁手不可能送两个酒鬼回去。”
“小看我！”敢质疑他的酒量？追命不高兴的白他一眼。
戚少商一笑，和铁手打了招呼，径自走出门外。夜寒如水，透着一股清透的凉，可到底比边关的春天暖和些。这样寒冷的春天就要过去了。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未完待续
25、看灯
顾惜朝突然被屋外的动静吵醒了。戚少商走后他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只是他浅眠，没睡多久人就被屋外的声音吵醒。正胡思乱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听那个人的话，他要自己好好睡一觉就真的睡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窗外的一轮圆月泻了满院清波，窗子开着，屋子里面有些凉。听到屋外有人一会儿一句高点，低点，轻点的话，不由得皱了眉。想要出去看看，窗外为什么一片火红？
顾惜朝有些纳闷，走出书房，双手推开房门，突然楞了一下。他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四个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屋檐下，树上全是红红的灯笼，门前桃花树下站着的戚少商，看着他提着一只大红灯笼站在桃花树下对着自己笑，也不由的笑了。他皱紧眉，用力抿着嘴，然后又笑出来，颤动着着长长的睫毛。
戚少商也笑了，露出一深一浅的两只酒窝，直直盯着他。忽然觉得满院子的灯笼还是太少了，不然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一个笑容就能遮掩所有灯笼的红光？不然为什么觉得所有灯笼的光芒都遮盖不住那个人的光芒？
淳于燕早得了戚少商的会意，见顾惜朝从书房出来，左手拉着淳于信元，右手托着三辩鹦鹉，和楚扬相互交换个眼色溜进屋里。
戚少商提着手里的红灯走到顾惜朝的面前，递给他：“还有最好一个，劳烦顾公子亲自动手了。”
顾惜朝接过灯笼，任由戚少商拉着走到桃花树下。顾惜朝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看好像结了一树灯笼的桃花树，然后伸手把灯笼挂上去。没有开口，只抬头看着灯笼，眼中有一丝迷离，一丝黯然的光闪过。
戚少商突然有些紧张，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害怕他这样的眼神。
顾惜朝闭上眼，微抬着下颌笑了，笑得漂浮，温暖，悠然，迷醉。这笑，笑得戚少商莫名的担心。一会儿顾惜朝睁开眼睛，盯着灯笼，一字一字地，温柔地说道：“晚晴最喜欢的就是花灯。”
戚少商这才明白刚才的紧张和担心都是为了什么。随即松了口气。紧接着双手紧握了拳头，让指甲刺到掌心，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做了多大一件蠢事！
顾惜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温柔地看着花灯，仿佛看到了自己心爱的恋人：“晚晴很喜欢看花灯的。还记得第一次看她笑，就是看到了花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美的一个人，那么幸福满足的笑容。成亲后我也曾为了讨她欢喜，在我们简陋的新居外面挂上花灯。我只要她欢喜。”
“惜朝……你该高兴，她也会喜欢的。”戚少商现在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会的，她一定会的。因为她每次看到花灯都会开心。她就像一个仙子，温婉圣洁的仙子。想不到……后来再也见不到了……”
戚少商当然明白他说的见不到的是谁，他又怕他陷下去，想拉住他：“惜朝……”
顾惜朝笑得飘渺无依：“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花灯了。”边说边伸手去摸红灯笼垂下来的长长的流苏。
戚少商咬了咬牙，才笑道：“看不到的是你的心。它们都好好的挂在这里，怎么会看不到了？只要你肯抬头，不就都看到了？”说着，也伸出手握住了那只白皙清瘦的手，两只手同时碰到了灯笼垂下来的流苏，红色的流苏来回荡着，不知道和风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顾惜朝一怔，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没有抽回的左手传来一阵阵温暖，温暖了他的心，温暖了他整个人。紧接着感觉有什么不对，慢慢抽回手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在晚晴的面前说这些？”
“你太入迷了，惜朝。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不能再纠缠她了，那样，她也会不安心。”戚少商忍着痛，轻声地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顾惜朝面无表情，抽回手欲走。
“惜朝，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傅晚晴一个机会。”戚少商心里痛的绞成一团。
顾惜朝楞了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夜了，你回去吧。”
晚风吹来，听在戚少商的耳中字字清凉。
顾惜朝轻轻的与他擦身而过。
戚少商有些负气的闭了闭眼，扭头看了一眼顾惜朝孤单执拗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心纠结。看着他走进了书房，才转过头，看着灯笼自言自语：“惜朝，为什么把你的心藏地如此深？为什么把自己隔在尘世之外？我知道你的苦处太多，也难怪你把自己裹在灯笼里。别人看去朦胧一片，你却无比清醒的看着别人，自己看不到自己。我该说你太清醒还是太小心？”说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西厢的窗子上，淳于燕和楚扬探着头，瞪大了眼看的一片茫然。淳于燕拉了拉楚扬的袖子问：“师傅在生戚大侠的气吗？”
“嗯，看来公子是真的生气了。”楚扬摇头叹气。
“是戚大侠做错事？”淳于燕忐忑地猜测。
“看样子是戚大侠说错了什么话让公子生气了。戚大侠真不安分，总是惹公子生气。”楚扬撇了嘴。
“总是？”淳于燕睁大眼睛想了想：“不像啊。师傅中了毒的时候，戚大侠照顾的可是很，很周到啊！”
楚扬弄不明白，摇摇头更是一头雾水。不觉眼角余光扫到了靠在墙角一个劲儿猛摇头的淳于信元，伸手扯了扯淳于燕，用眼睛示意问道：“老先生怎么了？”
淳于燕也回头看，见淳于信元躲在一边，嘴里啧啧有声，边猛摇头。也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淳于信元涨红着脸吸了口气，刚要说话好似不知如何开口，便摇摇头，又吸口气又摇头。淳于燕和楚扬被他弄得差点呼吸停顿。一着急扯着袖子问：“爷爷，你到底怎么了？”
淳于信元这才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的砸了半天嘴才说道：“这个……这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
这一下，两个年轻小辈的脸腾一下子也红了。楚扬连连摆手：“不，不是。戚大侠是公子的好朋友。”
“对！”淳于燕想了想，也点头。应该是吧！好朋友！
第二十六章 遇伏
戚少商愣愣的走出挽情阁。夜风贴在脸上，清凉凉的受用。只是心里却烦躁得很，好像有个大火炉烤的他五脏六腑快干了。如墨般的苍穹悠远神秘，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显得异常的圆润莹洁。戚少商看着月亮，有些气恼：“孤高的厉害吧？为什么把自己放的那么高那么远？我抬头看到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抬头？”嘟囔完，才发觉自己实在是无聊透顶。苦笑一下，又向六扇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