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上)----云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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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不可言?不知道她现在说的话是否真心,还是为杀了他而谱的曲?东武,又是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的地方。
“怎么了?不好闻吗?都不说话的,你这孩子还真像雪那死冰冰的木头。”说着,她直起身,将瓶子举过头,透过阳光,可以看见她发丝下冷艳的容颜。
“我讨厌太阳,我是月,应该只属于夜晚的。”
在说什么?水上玄回过头看她,但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便听得她继续说下去,“你看看这屋子还有我,都在哭泣,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不是吗?”
“我听不懂你的话。”只能这样回答她,因为无论自己用什么辞藻也不及这个女子悲伤的心,或许那些传言都没错,但却偏偏落下了月的心。
谁会愿意杀人,若不是逼不得已,任谁都愿意过一种悠闲舒逸的生活的。
水上玄伸手去拉前面这个女子的衣袖,她先早他一步转过身,笑着又把瓶子举到他面前。“送给你。”她说。
不解地睁大眼却只看到月闪亮的头发。
“我不需要没有毒的东西,用不上。”
月摇摇手把装有水木香的瓶子塞到水上玄的手里,说:“以后不要再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并不是排斥你或瞧不起你。”她揉揉水上玄的头,“若你真跟雪一样的话,也该是个早熟的孩子,怕你想太多了。这里的每棵草都有毒,你不是药堂的人,不适合来这里。”
说着又从衣袋里取出另一瓶同色的瓶子递给水上玄,“拿着,这一路上早不知中了多少毒,幸好从湖到这间炼药房的路比较短,不然早翘辫子了。不过服下这瓶药就应该没事了,可你要下次再来的话,我可不担保你还能平安地回去。要知道,雪可是一步都没有踏进过这院子的。”
接过两只药瓶,拿在手中,质感润滑清凉。水上玄感慨不已,北岛的药堂人还真是可怕!和那个巫师之祖有得一拼。一不小心你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如何中招的,莫名其妙就上天入地,一去不复返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侍从急急冲进来,一见到月就立即跪下,惊慌失措地颤抖着说道:“公,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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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丛生的院子,当空艳阳,一群奴仆围在一起,当中是他们的主子。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微笑着盯着胡言看,直看得对方浑身不对味。终于忍无可忍,无可再忍了,把杯子往石桌上一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样?云子夜歪头好奇眨巴眼睛,“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从东武追到北岛,不要告诉我你看上我了?我可对你这种年纪的人不感兴趣!”说着,胡言坐了回去,拿起大丫奉上的酒杯,头一扬,一口气就把它喝光,喝完了又示意大丫再倒了一杯,誓有不醉不归之意。
坐在对面的男子只是轻笑着将精巧瓷杯放在鼻尖闻闻,递还给侍侯在一旁的玉璃,用难得温柔的语气说:“白言,落很担心你。”
白言就是胡言,他是东武白族族长白落的胞弟。
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白落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他叫你找我回去,你就千里迢迢地越沙漠而来;若他叫你去死,你也会去吗?”
“会。”云子夜垂下眼帘,玩转手中的杯子,他抬起头,直视儒雅男子,“若是落叫我这么做,我就会去做,决不犹豫!”
那么直白、干脆!这就是最让胡言讨厌的地方。
他的兄长,那个每天都嬉皮笑脸的男子,好象永远都没有烦恼似的。像那种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逛温柔乡的男子却成了一族的族长。而他呢?论知识、能力样样无可挑剔,在族中威望绝不低于白落,却被比了下去!只因为,只因为白落和云子夜走得比较近,就被任命为白族族长,连竞争的机会都没给他!
“真不要脸!”厌恶地甩出这句话,立刻遭来那个一直跟在云子夜身边,寸步不离的叫清林的男子防备的眼神。
清林的手刚触到腰间的剑柄,就被云子夜制止,“不行,清林,你退下。”
“可……主上!”
“退下,不要让我把话再讲第三遍。”男子只是轻喝一声,清林的脸马上变色,侍女玉璃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也是让胡言很不爽的地方,姓云的只不过随口说句话,他们都一个个好象触犯了神一样,害怕得要命。他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胡言觉得自己一点也看不出云子夜可怕的地方,除了被传得比神还神的巫术外,他完全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云子夜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
这也不能怪胡言,从外表看,云子夜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男子,加上他稍显柔弱的外表和看上去和善的性格,给人感觉就是要好好保护他。
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很清楚这个男子倾城容颜后的可怕。
能被称作巫族之祖又岂会是一般的泛泛之辈!
可聪明如胡言却被第一印象蒙蔽了双眼,他扬眉狂嚣,“云子夜,不要说我瞧不起你,就你这样,你认为你能将我带回去吗?还有,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听到胡言的话,清林又有冲动想要揍他一顿,苦于主子和白族长的交情,他才拼命忍了下来。
云子夜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虽然他已经在这个世上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但个性中的直率,常常令他沉不住气。若不是落千求万拜托,他又怎么会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胡言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子呢!
落,这次可是你欠我的了。
用无声传递出的言语,他应该接收到了吧!
他接收到了,他可以感觉到落无奈宠溺苦笑着的脸。
云子夜只是用嘴型念了句无声的咒,然后胡言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这是巫师使咒时对外界的正常反应。
他倾身靠近胡言,右手中指和食指抵上他的额头,眼微眯,眉稍弯,唇角上扬。
胡言一下子呆住,眼睛直楞楞,转不了弯。
如此绝艳!倾城倾国——
朱唇轻启,点滴是清泉,“白言,你听好了。我云子夜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所以你还是乖乖跟我走,不要挣扎。”
风乍起,繁花乱舞——
上将府上东院的一间炼药房灯火通明,大门大敞,水梓走进走出。一会儿手里端了盆热水,一会儿抱了装满草药的篮子。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格式简单的屋子,但走进去才会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屋子套了屋子。水梓走进最里面的房间,将篮筐放到炼药罐的旁边桌子上。摞上衣袖,赶不及擦下汗,走到屏风后面,月正在替火殇换药。
“主人,新的药草拿来了。”
“噢!你去把小院里的那个水桶灌满热水,搬进屋子里来。”月取下包满草药的绷带,那白色的布条缠了火殇整整一身。
水梓没有动,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主人,真的要将小公子弄成药人吗?”
“你说呢?”金发男子不答反问道。他把塞满布条和药草碎渣的脸盆塞给少年,抬起脚,将水梓踢了出去。“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再拖下去就算想做成药人也不可能了。”
看着水梓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屋子,男子回身来到床沿边,低下身,抚摸躺在床上的孩子细嫩的脸蛋,喃喃自语,“希望还来得及。”
他不是渡世救人的菩萨,他是曾被世人称作恶魔的药师。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呢?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月苦笑不已。
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是他好不容易才从着魔状态复苏过来。那场内战,他杀人成疯,战争结束后他还是无法遏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是君佐用东武的咒法束缚了他,在密室躺了两年,出来后他已经没有要杀人的欲望了,但同时他开始了一段不见天日,禁闭在自己院子的日子。
那时月十九岁,三年前的那场反帝派发起的战争,他成就了一段神话,而他为此也付出了整整两年的时光。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你才六岁,当然是不会记得这些东西了,但我还记得的。”月哀伤地皱紧眉头。
他把滑过肩的长发撩到一边,用湿毛巾擦拭火殇的额头、脖子。
刚刚醒来就害怕那样的自己,杀人时的感觉还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那样的感觉。那种快感,看到血花飞溅,沾在衣服上,人绝望时的表情,都让他无法抑制地颤抖。但内战一结束,帝君就推行仁政,他成为百官争议的对象。虽然他是站在帝君这边而杀了无数的反帝派的人,但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君佐救了他一命,特意请来了东武的巫师,使他成眠,对外界就宣称他已经死了。然后以一个不喜欢见人的月使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火殇,这个小小的人儿,抓着他的手,讨巧地笑着,用甜死人的声音说:你好漂亮。可是为什么眼睛里都是伤痛的灵魂?
如此尖锐的问题,月回答不上来。
就听得他说:不要紧,我会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不要难过。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承载上这些东西,可火殇没有说错,他是在害怕,不是杀人的恐惧,是对无人问津的日子的恐慌。
“明明只是个什么叫孤单都不懂的孩子,怎么讲话都一套一套的?”有点责怪的语气,与此相反的是男子脸上悲伤的表情。
大人的争斗,为什么要扯上无辜的孩子呢?
所以才会这么憎恨这个世界!将他抛弃的父母、族人,因为他惊人的才能和好奇的眸子,就被残酷地认定是个祸害。那时他才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就被送进帝夜军的铰链场。在那里,只有有能力且够心狠的人才能存活下来。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无人道了!
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恨使他活了下来。之后遇到了前任帝夜军上将,一个整日笑呵呵的男人,是他教会自己如何报复那些伤害他的人,如何惩罚这个没有人性的世界?
“我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认清了人性的真面目,你也应该身有体会吧?早点憎恨这个国家的人吧!”
月自言自语的时候,水梓一直躲在门外。
主人憎恨着这个国家的人,他早就知道。这个男子最疼爱的是种在院子里的千辛万苦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奇花异草,还有已经不能算是人的药人。
他讨厌人类到了连自己都厌恶的地步!
觉得很难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但看到这样的主人,水梓感到非常不好受。
如果早点有人能像火殇小公子那样发现主人的孤单就好了,那么他的主人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他会是个正常的富家公子,过着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日子。
水梓推开紧闭的房门,将空水桶搬进里屋,又合上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见到他用身体挤开门,陆续将一桶桶热水倒进一个到他腰的水桶。
直到水过了水桶的一半以上,水梓再次靠近屏风后的床铺。
听到人靠近的脚步声,月回头,冷着脸,淡然问道:“都准备好了?”
“是的,主子。您需要的药草也都已经采摘齐了。不过……”男子看了看男子两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月低声喝道。
应该问吗?虽然知道如果自己再次提出来关于是否真要将小公子做成药人的事,主人是一定会生气的,但还是有些担心。
看到水梓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感到很烦躁,俊美男子松松衣领,把长发又撩到另一边。
“主人,感到热了吗?我去给您端盆冷水洗洗脸。”说着,水梓人就往外面走。
“回来!”他大喝道。
少年戛然止住脚步,缓慢转身,怯怯说:“主人?”
他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在身边呢?供他吃、供他穿、还担心万一他这尴尬的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要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可以接受药人,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承认像水梓这种人的存在!
越想越火大,拿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朝着少年站立的方向扔了过去。“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可,主人……”开始还希望能求得主人的原谅,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但主人的脾气他了解——他是要生气还是高兴,你都不要问他理由!可在看到月冷然的眼神时,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得乖乖转身准备离开。
水梓经过屏风时被男子叫住,“顺便去底室那里给我找两个药人过来。”
难道自己连药人都比不上吗?果然主人喜欢的只是那些非人类的东西。可他?罢了!水梓,像你这种半吊子的身份已经给主人添了很多麻烦了,作何还要勉强主人呢!
退出房间,水梓往留置药人的底室走去。
这底室就造在现在火殇躺着的房间的下面,打开一扇草药间的门,他没有从门口直接走进去,而是拐个弯,从隔壁一扇窗的下面墙壁移开一个阁门,纵身跳了下去。
轻飘飘,安全着地。水梓直起身,拍掉空气中沾染上的药粉,这些撒在空气中的药粉都是有毒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外人的进入。虽然底室建造得已经够隐秘了,但为了防备那些功力高强的人,就算能进来,也不一定能平安的出去。
搁置药人的房间又在底室的最里面。男子一直往里面走,走到一道石墙前,他伸手在一盏用来引路的油灯后面扭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
门一打开,水梓就感到了不对!这里面应该是黑暗一片才对的。药人根本就没有人的意识,他们也不需要光线。平时都是他下来给他们食物的,说是食物也只是些为了维持他们体力的药水或药丸不罢了。
好象有人在他之前就来到这里了。“谁?竟然敢闯月公子的地方!给我出来!”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方,只有回音应了他。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用特冰冷的声音说:“真吵。”
这种抱怨性的语气,好象他才是那个乱闯他人地盘的人?这么熟悉的声音,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是你!舒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然,是月在铰链场认识的同伴。水梓有见过他几次。
“月箪竹那家伙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主人的名讳!”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主人在任月使之前的名字,就算是上将,都不曾听他叫月这个已经尘封的身份。
听水梓这样讲,对方应该是笑了笑,然后用很冷的声音说:“这个名字我叫了十多年,可没有人管过我应不应该。”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水梓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从袋子里拿出点火子,“嗖——”这间石屋一下子亮堂起来。
“找主人不需要特地到这里来吧?还有,你旁边躺着的谁?”
他走在两排床铺的中间道上,时而察看一下药人的手臂,时而给另一个遮上床单。那个叫舒然的男人就站在最底端的一张床铺旁,阴影笼罩了他的脸,只看得到男人像猫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梦魇般可怕。
男人只是举起手,水梓就感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侍卫。能从铰链场走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些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事情的让人畏惧的人。主人也是这样,你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经常会露出吃人的模样。
有点害怕,但还是迟疑地接近了那个沉没在黑暗中的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没有值得人留恋的东西。”粗略检查了一下,数量没错,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找两个能帮得上忙的就行了。
想赶快离开这里,如果当初他也是这样如期成为一个完全的药人,那么现在他就不会这么悠闲地走在这里了。
舒然指指他身边的床铺上躺着的人,用低压的语调说:“这里适合藏人。”
“啊?”他的话搞得水梓一楞楞,完全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这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了。你从进来的途中早就不知染上多少种毒药了,而这里安静躺着的药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最可怕的危险。而且,像这种没有灯光到处都是毒药的地方,实在不适合藏人啊!”
“你话真多。”男人还是冷冰冰的一语中地。
他扭头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叹气,“没人想得到最好。”
男人的话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水梓无法了解,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没有多大关系的人,而且还是个危险的人,他还是和这个人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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