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段路,皇琴凤却脸部红、气不喘的,而且还非常轻松的一把抱起迈湘姬。:「先洗个香浴,湘儿既然都这麽说了我也不会真的这麽残忍……」
迈湘姬听了有些感激的看著皇琴凤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而皇琴凤也在这时低下头来笑笑的看著他。:「既然从轻发落,那就三天的一半吧!」
「救人啊、妈啊,谁来帮帮麻啊!?大内!!黄、小羊儿────啊啊啊啊啊!!」
於是,不可避免的,迈湘姬又壮烈了。只不过这次皇琴凤终於良心发现了,只要了两次就放过他了。抱著他睡的好香,可惜迈湘姬这些天被压怕了,睡不著。
看著印在窗上的橘黄色,迈湘姬心里有些闷,抬起手掐了掐。皱皱眉,悄声整理好仪容,便独自推门而去。被过度摧残的地方疼的要命,连带其他几处更是酸疼,只能跛著缓慢移动。路上遇到宫女,便唤住交代了几句。
他缓慢的前进,慢到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在偌大的宫殿里吹拂著刺骨冷风。直至一处树丛下,迈湘姬不意外的看到那抹娇小身影。
「你这小子,尽给俺找麻烦……」迈湘姬一拐一拐的缓慢走至杨咩咩身後,原本嘴上欲吐出的抱怨,在见到这副模样的杨咩咩之後,没有一句再舍得送出口。:「咩咩……你起来吧,为师有话跟你说。」
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这事他也有错。若不是他年少过於自负自身天赋,又怎会对事都抱著随便的态度。连他的小徒儿也是,若非他漏算,又怎会让小羊儿遭受如此苦楚。
迈湘姬转身缓慢的在前头走,杨咩咩在後头闷不吭声,两人一前一後回到宫殿。一到明亮处,杨咩咩身上被泥土沾污的衣摆立即让他显露狼狈,看上去惨不忍睹。
像是早有准备的,迈湘姬拉他到房间的屏风後面,那里正摆放著浴桶。浴桶里,是满满的、冒著烟的热水。迈湘姬替杨咩咩解开衣服的带子,一件件替他脱去,直到他身上再无一点遮蔽。
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从他带著杨咩咩走,便是他将这小淘气看顾长大,没让他吃过一点苦、受过一丝冻。当初他捡到杨咩咩时,看到杨咩咩身上的那股贵气,还有晶亮眸子里的坚强与不服输。
虽然出身富家,但却为了生存下去与命运抗衡。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他才舍不得看杨咩咩吃苦受冻。如今杨咩咩受伤了,叫他怎能不心疼?
「进去。」迈湘姬一个命令,杨咩咩就一个动作。他打湿放在边上的乾巾,替杨咩咩洗去身上的污泥。记得他以前也是这样替杨咩咩洗澡的,从什麽时候开始,等到杨咩咩渐渐长大,也就不再替杨咩咩作这种事情了。
「咩咩,你听师父说,这次你上京遇到师父,并不是巧合。师父是专程赶路来找你的,你知道为什麽?」
没有等待杨咩咩回答,迈湘姬就接著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杨咩咩并不会回答。:「因为,师父漏算了一环,只算到你会遇到一个虎年虎辰,并相辅相成与之共享天下。」
深吸口气,迈湘姬边替杨咩咩顺著头发、边继续说道:「可师父漏算了,你遇到的虎年虎辰之人,并非紫禁城万人之上的皇帝,可你偏偏将心给了此人。咩儿,扭转乾坤并非不能,但史无前例,你与皇虎啸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迈湘姬心口刺了下。是啊……扭转乾坤并非不能,但使无前例,更况是他们呢?早知道如此……为何还要傻傻的赌上一切……
这不是迈湘姬-27
「可师父漏算了,你遇到的虎年虎辰之人,并非紫禁城万人之上的皇帝,可你偏偏将心给了此人。咩儿,扭转乾坤并非不能,但史无前例,你与皇虎啸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迈湘姬心口刺了下。是啊……扭转乾坤并非不能,但使无前例,更况是他们呢?早知道如此……为何还要傻傻的赌上一切……
顿了顿,迈湘姬硬是强迫自己把话给说出口:「所以,即使他以为你才是他命定之羊,也仍爱著高扬。」
迈湘姬站在杨咩咩的身後,隐约见到杨咩咩微侧著的里旁,有水珠一闪即逝,没入水里,激起小小的水花。他那无声落泪的模样,让迈湘姬心疼得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沉默了会,杨咩咩却自己开口问了。
「与皇虎啸相辅相成的羊年羊辰之人,是高扬麽?」
「是。」
「与饶虎潜相辅相成的羊年羊辰之人,是我麽?」听著杨咩咩更换自称,迈湘姬当然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垂头缓道:「……是。」
杨咩咩倏地从水桶中站起,转过身望著高他许多的迈湘姬。这时迈湘姬清楚的看到杨咩咩眼角泛起的红,但後者却努力的漾开笑容表示自己毫无异状。
那模样,令迈湘姬心疼懊悔的几乎要痛殴自己一顿。这都是他的错,要是当初他能更仔细的算就好了,也就不会让杨咩咩这麽伤心难过。
「既然师父说这是注定的,那麽我即便逆天也只是徒劳无功。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吧,该我的跑不掉,不该我的留不住。」
将话说完,杨咩咩转身踏出浴桶,拿了挂在屏风上的素色睡袍披上便离开。迈湘姬看著那微微不稳的单薄身子,虽明白杨咩咩不如表面看上去坚强,但此刻他又能做些什麽呢?
回到皇琴凤的寝宫时,发现离去前仍睡著的人已经醒了,并且穿戴整齐坐在早收拾乾净的太妃椅上。:「你什麽时候醒的?用过晚膳了麽?俺让人准备准备。」
「湘儿、湘儿……」
正要转身唤人的迈湘姬,听到皇琴凤这声弱弱的叫唤,立即停下脚步,转身走往皇琴凤身边担心的问道:「怎麽了?哪不舒服麽?」
一靠近,皇琴凤马上张开手抱住迈湘姬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一醒来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又逃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追……我不知道,还好你又回来了……还好……」
这时的皇琴凤,没了平日的优雅端庄、也没有暴怒时的凶残粗鲁,像个受伤的小动物,可怜的模样令迈湘姬鼻头酸了酸。
眼眶发热,可惜迈湘姬知道自己哭不出来。为什麽呢?他隐约记得自己已经为了那个人,流尽了眼泪。不是没有,只是他的心没有痛到能流出泪水的程度。
已经隐隐猜到,即使不用算,也知道或许下一次不论是否是他愿或他不愿,他走了……皇琴凤应该是不会追过来了。龙皇……龙皇……俺还有那个勇气再赌一次麽……?
迈湘姬说不出任何安慰与承诺的话语,既然总是要破的誓言、那又何必说呢?龙皇……龙皇,俺还不似你可以这般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违心之论呐……
你能毫不在乎的欺骗从前的俺,可俺却无法轻易对现在的你撒谎。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誓言啊……不是那麽容易就说出的。
那天杨咩咩的反常就像是一场梦,之後又恢复到笨笨呆呆的模样,但却又像是什麽都不一样。迈湘姬是跟他最亲近,当然看得出哪里不一样,只是这种改变,让迈湘姬不舍与难过。
只要杨咩咩走到哪,他就会跟著在附近杨咩咩注意不到的地方,暗中注意著他的一举一动。看著一旁不断扇著扇子的人,迈湘姬摆手赶道:「天气热,你先进屋、别热著了。」
「不热,我就喜欢跟著你。」皇琴凤说著,放下扇子、也不扇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热,武功底子不算差的他根本不怕这点太阳。倒是迈湘姬,额头都出汗了、还不肯进屋。於是,他拿著扇子的手改替迈湘姬扇著,希望这傻师傅能在顾著小徒弟之馀也别热晕了。
迈湘姬感觉到那一阵阵传来的凉风,果真没那麽热了。抹去额上汗水,迈湘姬意思意思的说著:「唉、辛苦你了,大力点。」
扇著扇著、周围的热空气彷佛都被扇去了,好不凉快,连汗也不流了。不料此时,不远处竟传来皇虎啸的怒吼。迈湘姬与皇琴凤都吓了一跳,赶忙去往发声处。
他们到的时候,另一边的高扬也正好气喘吁吁的赶到。而方才发出怒吼的人,此刻正在园子中央的水池里,一脸震怒的看著同样泡在水里的杨咩咩。
「啸……你怎麽走这麽快……?」
所有沉默在一瞬间打破,迈湘姬看见杨咩咩撇见高扬後、立即皱起的眉与略带怒意的眼,并咬牙说道:「放、手!」
也许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模样的杨咩咩,皇虎啸马上就松开手。杨咩咩也因为手上的钳制离去,在皇虎啸惊讶的眼光中越过、上岸,拾起自己的衣服就离开。
看到杨咩咩渐行渐远的背影,皇虎啸才回过神,上岸就要追,迈湘姬见状伸手拦住。一方面是因为皇虎啸为人特低级,一方面是因为小徒弟的性子、一手带大的他比谁都清楚,盛怒中的杨咩咩,一点也不笨。:「根据俺以往的经验,劝你别去。」
「笑话,朕是什麽人!」皇虎啸如此说著,他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这杨咩咩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知羞耻也就算了、竟还如此无礼,当真以为他这皇帝是如此好欺负麽!
迈湘姬笑笑,收回拦住皇虎啸的手,在皇虎啸又重新追上去几步时又开口:「咩咩在生气的时候,若平常他的智商只有十成里的一成,那现在就是二十成。连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区区的当今圣上。奉劝您,别自讨苦吃了。」
「还是……」迈湘姬转过身,看著停下脚步的皇虎啸继续说著:「原来如此。放心吧,咩咩他明白自己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既然你已捉著饶虎潜,就该放咩咩自由了。」
「哼!」皇虎啸冷哼了声,不再前追。微侧头对著仍在水里的慕震威道:「将身子弄乾,到养生殿等朕。」
皇虎啸带著高扬与御林军离去,慕震威才从水里起来,对著那高大的身影叹气。一旁未走的皇琴凤,看著迈湘姬若有所思的俊脸问:「那就是你算出来的结果麽?七年前你露算的,就是这个?」
「我当初只算出一虎配一羊,替皇帝算的时候便明白他是虎,碰到杨咩咩时便知道他是羊。却没分别替他们两人算,以为这两人是命运的一对,於是就让咩咩与皇帝碰上了。」
「但是一虎一羊只是预言的上部分,我後来算到下部分。皇虎啸配高扬,杨咩咩配饶虎潜,两国争战是宿命,唯有一方战胜才能统一天下、国泰民安。这世注定要天下人受罪,永无安宁。而我,是我把咩咩给送出去的,都怪我漏算了,是我害了咩咩……」
皇琴凤见他脸上难得流露出自责,不舍的伸手抱住,柔声说出自己的看法:「啸儿是我看大的,我最清楚。他不像对杨公子毫无感情,只怕那感情尚浅,啸儿仍未察觉……」
「迈公子,照您所说……杨公子与皇上是宿敌了?」慕震威听完,如此问道。迈湘姬闻言点头,露出难过的表情:「可以这麽说,反正今世咩咩与皇虎啸是不可能了。不论皇帝对咩咩有无感情,至少我希望,他能给咩儿自由……别让咩儿受伤了……」
这不是迈湘姬-28
不论皇虎啸是不是因为对杨咩咩有情,还是真如他所想、别有用心。即使捉到了饶虎潜,仍不愿意放杨咩咩走,怕他回到饶虎潜身边、又不肯做出决定。
皇虎啸,你这天杀的笨猪脑袋是灌了浆还是进了水?怎跟个白痴似的,你到底是为了怕杨咩咩去跟别人相好、还是怕杨咩咩去跟别人与你为敌?
还是这自私的家伙不敢做选择,怕不论选择了谁都会後悔!所以才罔顾他们任何一个的想法,即使他们会因此受到伤害也要强留在身边。
「湘儿,其实我一直想问、按天命杨咩咩应与饶虎潜配双,但若真是这样,为何他会对啸儿用情至如此深?」
回到房里仍在自责的迈湘姬,听见皇琴凤这般说著,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丝片段。那些早该忘却的往事,不知为何、彷佛正在一点一滴的被唤醒。
看著皇琴凤担忧望著自己的美丽双眸,迈湘姬想到了仙宫、想到了层层云雾之上,那个傲然直立的绝美身影。当初龙盘天、凤卧地,几千几万年才有可能在天上仙宫碰上一面。
苦笑了下,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某些事情。:「或许……是天上众仙们开的一个玩笑,才会让咩咩对皇虎啸用情极深。但无论如何,都是俺的疏忽才会让这事发生。」
不管怎麽样,众仙们的玩笑开在他身上就够了,怎麽也不能让咩咩也这般痛苦。即使杨咩咩深爱皇虎啸,他也会不计代价帮助杨咩咩逃开。
可是……他不知道,究竟是让杨咩咩继续待在皇虎啸身边承受的痛苦比较大、还是让杨咩咩逃开皇虎啸身边承受的痛苦比较大?
咩咩啊咩咩,不管你的决定是如何,为师一定会力挺到底。因为……他明白连决定都无法自己做主的那种痛苦……实在太苦、太苦,他不想让杨咩咩也嚐过。
看迈湘姬颦著眉,皇琴凤不是没有看到他脸上变换的神情。只是什麽时候,迈湘姬脸上已带著沉思与凝重,从前的乐观与凡事简单的个性正在渐渐消逝……
皇琴凤将迈湘姬拉进怀里,唯一能让他不再露出这种表情的方法只有一个。陷入思绪的迈湘姬,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人的动作,而直到意识到不对劲时、早已经为时以晚……
「师父,俺开始想念咱们家的茅厕了!」
这是杨咩咩待在皇宫的第七天,期间皇虎啸没来看过他,而他也没有主动去找皇虎啸。迈湘姬担心杨咩咩,所以时常找他练字。他俩在房间里写字写词,一张张散落在身旁的宣纸上面,都是端正秀娟的字。想不到杨咩咩虽笨虽呆,却写得一手好字。
迈湘姬坐在杨咩咩的对面,一样手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字。:「哦,敢情这思念之情从何而来?」
「师父,记得您曾经说过,别处的月亮再大再圆,仍比不上自家那边的月亮美。当时俺不懂,这下俺可明白了。」杨咩咩将镇纸重新摆了个位置,然後拿笔沾沾砚台上的墨水,继续在宣纸上写字。
小子想家了?迈湘姬停下笔,抬头看著仍专注於书写的杨咩咩,不著痕迹的叹息。此刻门叩、叩地传来两声,靠门最近的迈湘姬将笔放下,上前应门。
双手才搭上,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就已被人由外推入。迈湘姬一个没准备,唉唷一声便被外力推倒至地,摔个四脚朝天。然後,皇琴凤的脸出现了!
「迈公子为何以如此之姿卧地?」
杨咩咩看不明白皇琴凤花容上带著的微笑,不过迈湘姬一眼就看出来那笑容里的是什麽东西,背後被逼出一身汗,原本朝天的双脚也迅速收回,整个人好似鱼一般猛烈一耀,然後以一批千里良驹奔驰的速度往们外奔去,只来得及听见杨咩咩越发遥远的声音。
「哇,师父您练的是什麽功夫啊?咻的、就从地上跳起来了!」杨咩咩看傻了眼,跟著师父十六年了,他还从来不知道师父有身上这功夫。迈湘姬边跑脸上边一黑,他才没有什麽乱七八糟的功夫,这叫做”人类面对危险的潜能”!!
记得有个异乡来的朋友曾跟他说过,他们那个时代,这种状况叫做”肾上腺素”又名称为应急激素,是人类面临紧要关头逃生,做出对自己最有利、最快的反应,就是靠肾上腺素作用的结果。
正当迈湘姬这麽想的时候,人已经身至於千里之外了……
杨咩咩望著那还未散去的烟尘,曾听师父形容过何谓目瞪口呆,他想现在他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突然身旁传来低低的笑声,杨咩咩转头望向一旁的皇琴凤,看见对方的脸上竟在刹那间闪过一抹算计似的精光。虽然随即便收了去,还是令他不住的打个寒颤,心理也不由得为师父做个祈祷。
「杨公子好好休憩,不打扰了。」皇琴凤转向杨咩咩说话的时候,脸已换上平时的优雅微笑,并在杨咩咩的注视下翩然离开,那迈开的轻盈步伐,明明是缓缓而行、身上的丝绸竟无风起舞,看上去活像只在花丛里翩翩起舞的彩蝶,那模样迷了杨咩咩的眼睛。
走出房间的皇琴凤也不急著追,反正跑累了迈湘姬自然会回来。而且这样热闹热闹,迈湘姬反而没有空闲去想那些事。
迈湘姬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停下,回头望下才发现几已经跑出几百里之外了。:「呼、呼……难怪俺觉得、觉得……特别气喘。」
靠在石柱上,迈湘姬大口喘气时、突然感觉到空气的某些气流,正一点点的汇集自身上。只一盏茶的时间,那气力却已恢复八成,连喘也不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