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头时、迈湘姬惊见一抹白色自眼前划过。他之前就有感觉,好似有人一直在注视著他,如今他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人的模样。不……不应该说是人,而是仙。
「你已看得见我?看来比预期还快得多了。」
这不是迈湘姬-29
「你已看得见我?看来比预期还快得多了。」
那名仙人置身於空,一身仙骨,面目淡然,连说话也带著一种回盪的感觉。只是迈湘姬看著那人,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并不陌生。那张刚毅严肃的俊脸,还有毫无表情的面上,怎麽看怎麽眼熟。
「何方妖魔鬼怪,装神弄鬼,这几天鬼鬼祟祟的二十四小时监视俺、该看不该看的俺不计较,快说谁派你来的!」迈湘姬当然知道那身白衣与仙风道骨,还有那抹不难察觉的浓厚仙气,怎麽想也与魑魅魍魉沾不上边。
但他就是故意的,谁让这变态的仙人连他爱爱时候都要偷看!偷看也就算了嘛,竟然还让他发现?虽然说他迈大爷也真不是那麽小气的人,可总得经过他同意吧?不然可是要收钱的!
果然那名仙人的脸变得很奇怪,虽然仍是一脸木然,可迈湘姬知道做为一名有尊严有傲气的神仙,即使只是一名小散仙也是不能接受别人将自己与低下妖魔提在一块。:「朱仙,湘凤封印渐解,该认得。」
湘凤封印渐解?迈湘姬一头雾水,却又不是真的完全不懂。:「不认得,可俺对你也不陌生。湘凤……说的是俺吧?」
「是。」
毫不犹豫,朱仙一口答道。迈湘姬点头,那麽龙皇是谁,不必问也知道了。:「你说的封印,是指什麽?具体能说给俺听麽?」
「不能说。若说了、那人差不得手,湘凤有天自会明白。」朱仙摇头,还是一脸木头。看得迈湘姬有点想发火,这麽张死人脸,看了多难受!
而迈湘姬也不是傻子,光朱仙这几句话,他就已经能够猜出七八。拼凑那些片段,若湘凤是指他自己,那麽就没有转世之说,加上封印一词、封的可能是他的仙身与仙气,还有记忆。
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身上封印未解完全,他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最後。再看看空中的朱仙,迈湘姬猜想这一切应与天上神仙们脱离不了干系,既然如此、敢情朱仙来仅是到此一游?顺道偷瞧他与皇琴凤欢好?
「那敢问朱仙,你来这干麻?」清清嗓子,迈湘姬问。怎料朱仙眉也不皱,声也不缓,一脸高深莫测的宏声道出那六个到哪都令人郁闷到抓狂的字:「天机不可泄漏。」
晕,那句话可是他的专利耶,整一个抄袭嘛!翻翻白眼间、迈湘姬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龙皇诚如他所想的是那个人,那麽没道理自己记得他、他却不记得自己。
彷佛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麽,朱仙主动开口替他解惑:「湘凤的封印下的比较浅,而龙皇的封印则重了许多。细节不便多说,但仅记切勿轻信他仙所言,切勿轻举妄动。」
如果湘凤期间行为脱轨,那麽即便那人想帮也是力不从心。朱仙敛了眼眸,看著迈湘姬思考一般用手在下颚来回摩擦。
「算了,你们爱怎麽玩就怎麽玩呗。」双手一摊,迈湘姬其实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最近这种状况越来越多,是否正代表著封印已经快尽数解去?
可反观皇琴凤,却是一如往常,相较之下、显得平静多了。所以他又能如何呢?即使他也很想主动、甚至是积极的去了解那一切,他也不甘心这样受摆布。
可心里好似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那并不会是他所想知道的。就这麽一句话、打消了他所有念头。胆小就胆小吧,反正既已不可改,何必在乎先知後知。就玩吧玩吧,他只管承受便是。
朱仙不再多说,而是沉著脸,显然不太赞同他这种处事态度。迈湘姬当然知道,可他更清楚自己无力反抗,也无力改变现状。无论如何,先撇开自己的事情不说,目前杨咩咩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咩咩。迈湘姬抬手掐指,才到第四个指节便叹口气站起身,对著天空上的朱仙人摆手说道:「俺有事先离开,你也别老全天候监视,至少俺们爱爱的时候也回避一下嘛。」
眼角抽搐一下,朱仙还不太习惯这个湘凤,从前的他可是鲜少开口,连表情也不太常有。而且是个很无趣、思想很古老的人。
望著迈湘姬转身离去的背影,朱仙随著微风轻叹,改变的仅有湘凤,可龙皇却是始终如一。这代表什麽?戏曲并非早已安排好,只是湘凤不得不上台。
迈湘姬走在空盪、偶有巡视军走过的城内,他不似杨咩咩是超级大路痴,没目的时候他可以随意乱走,有目的时候他则完全不会走错。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是斜阳,长长的勾出那孤单的影子。摇摇头,他悄声靠近,一个大巴招呼到垂著的头颅上。力道不大、却正好足够让他感到疼痛,而且是很痛!
眼泪瞬间从眼框里飙了出来,呼痛又呼痛的杨咩咩连是谁打他的都忘记要看了。但是他也不必看,因为偷袭他的人已经先自暴身分了。
「小子,不先跟为师报备、就先想计画离开了?」
身著白色素衣的高大俊美青年,就站在杨咩咩的背後,一手还握著方才施暴的手势。临了,还举起手喃喃说道:「那暴力狂教的方法果真不费力、不费劲,打起来还很痛!」
「师父!」杨咩咩揉揉头上瞬间突起的肿包,眼角带著委屈与愤恨的泪水,不满的看著身後那高大、英俊、又潇洒的青年。其实他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迈湘姬的真面目!
从小迈湘姬都是以那副驼背、弯腰、脸皱皱的八字胡老头模样在照顾他,那张丑脸他看了整整七年,现在让他面对这麽个英气逼人、英姿飒飒的师父,还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适应的!
可他还不知道,迈湘姬这张面皮也是假的。
「你怎麽知道俺想离开?你偷算!」
见杨咩咩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迈湘姬不禁想起他第一次在路边相遇的情形。那时的杨咩咩几乎饿死路边,眼里带著的、就是如现在一般的委屈神情,可怜的模样像是一只惨遭蹂躏的羊!只不过蹂躏他的,是老天爷。
而那个时候他会收留杨咩咩的原因,除去先前他说过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只想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也就是说,杨咩咩之所以会这麽单纯这麽思想简单,外加一点点的白目,有一半还得归功於他。
没错,他当初除了因为算到了杨咩咩的命,就只是想恶搞杨咩咩而已。但只能他恶搞杨咩咩,其他人?哼哼,没门!
但他虽然照著自己的模式抚养杨咩咩长大,只教紫微斗数与奇门遁甲等等他能教的东西,其馀的世界观与是非观他一槪不提及,可杨咩咩自己竟然就懂了。
包括那天下人难懂的情情爱爱。
这不是迈湘姬-30
「凭你那少得可怜的脑浆,不必俺掐指,动动脚指就能猜到了。」
迈湘姬斜眼瞟他,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不屑的说著。说罢,俊脸立刻转为柔和的与无奈,勾起浅浅的微笑:「想出宫便出宫吧,为师早就知道你会出宫了,俺不想也不能阻拦你。」
「师父……」
杨咩咩似乎还说些什麽,而迈湘姬就像是早已知道他接下来的问题,摇摇头,指著西面:「三天後,太后忌日,全体国民同皇室吊祭,七日内除黑不穿、除素不吃。城门仅在卯时开,且仅开三刻。於此时城内御林军及内侍与宫女们三个时辰巡一次,每次三刻。」
听著,他看见小徒弟的眉头皱了,可是却异常坚定的点了头。看来,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打算逃开皇虎啸身边了。有点不舍,但他有何资格说些什麽呢。
抡起拳头又往杨咩咩的头上敲一记,可是这次却没用上多少力。轻轻的,有点像责备,可杨咩咩知道、他的师父正在跟他说,他一定会支持他的。
回到寝室,皇琴凤早已端坐著等他了。迈湘姬上前坐在他身旁,清清嗓子开口:「那个、俺需要一匹上好的千里马。」
「湘儿,胆子不小。想跑、还跟我要马?」皇琴凤美眸微转,划过一边的迈湘姬。後者立即摆出一脸惊恐,绝对不是装的!
「冤啊!俺不是自己用的,是给别人急用的!」
危险的眯起眼,皇琴凤明显不信。迈湘姬不禁有些恼,既然给杨咩咩用的,怎麽说也不能太差,那能够调到一匹不太差的马,皇琴凤自是有办法。只是问题来了,因为前科累累,所以人家不相信他了。:「俺是要给小徒弟用的,你就信俺一次吧!」
皇琴凤定定的看他,许久、未在他脸上看出什麽,伸出纤指在那脸上狠捏一把。那力道大得令迈湘姬不禁呼声叫痛,颊上立马浮起一片红。
疼的他眼角都出水了!捂著发烫的颊,还没说就动手、而且还真这麽狠心的大力捏下去。不过皇琴凤倒是没有再说些什麽,反而开口问著:「好吧,那马什麽时候要?」
不是吧?捏过之後、反而允了他?没想到皇琴凤答应得这麽快,本来他还以为他会刁难一阵呢。:「三天後,俺要给小徒弟出宫!」
没多问什麽,皇琴凤一听到他说三天後,便得知是太后忌日。不过他心里也隐隐有所打算,既然迈湘姬会为他的小徒儿心疼不舍,那麽他也会为自己的亲弟弟做更多的打算。
再说,不论是否真的是杨咩咩要出逃,他也要断了任何迈湘姬可能跑离的机会。
咚-咚-咚-咚-
宏亮的钟声在寅时敲了四声,然後会在接近卯时的时候再敲四声,敲完便会开启城内所有成门,三刻後便会关闭。
迈湘姬一大早、天还未亮,就亲自去马厩从皇琴凤替他弄来的马匹里、挑选了当中最为出色的马,然後到约定好的地方等著杨咩咩。那地方可是他特地找的,白痴都找的到、且离城门最近的地方。
杨咩咩捏紧手中拿的简单行囊,大老远就看见迈湘姬牵著马匹,活像个指标似的站在那里,马儿嗤嗤的吐气声在宁静得可怕的五更显得格外清晰。
「马儿乖、马儿乖,等等你可要载著俺一路平安的出去啊!」
摸著马颈上的毛,杨咩咩如此说著。迈湘姬则是拍拍马脸,没有丝毫担忧的说:「这可是为师特地从马房里给你挑出来的好马,最温驯也最容易骑乘,速度也是上上,即使你路痴等级破表它一样有办法将你带出城去。」
想不到师父竟然为他设想如此周到,杨咩咩不禁有些感动,他前些日子还一度以为,他师父存心在恶搞他呢!
「师父、谢谢您,俺不在了,您一个人可别再荼毒下一代国家栋梁了!」杨咩咩边拭泪边劝道,迈湘姬一听,一口口水没咽下,给硬生生呛在喉咙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见迈湘姬咳的整张脸都涨红了,杨咩咩担心的立即拍抚迈湘姬的背脊,替他顺气。:「欸欸,就算被俺说中了,也不必惊讶成这个样子吧?」
「呸呸,有了你这羊小子这麽整俺,一条命就差不多去了半条,另外半条还得留著给自己享福呢,哪还有力气再去培育国家未来新星。」
说罢,师徒两相视,先愣、再笑。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因为他是不会再回来皇城了。他师父虽然如论如何都有办法找到他,但他师父懒……要他主动走出家门比让他洗澡还难,所以以後要见上一面恐怕是不容易了。
「傻小子,你这次算是真正的一个人上路,没有人陪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为师想见你的时候,即使再懒也都会去见你的。」都见到对方眼底的不舍,但离开是唯一的办法,迈湘姬可不忍心让杨咩咩留下来受苦。
等了一段时间後,表示城门大开的四声响钟传遍整个皇城,直至平民百姓的耳里。杨咩咩在迈湘姬的协助下乘上马,并替他将粮食与水、还有一些碎银挂在马背上。轻拍马臀,马儿在原地踏了几步,表示准备就绪。
「咩儿,切记、别回头。」最後,迈湘姬叮嘱道。然後便大力拍向马臀,让马带著杨咩咩急奔出去,向著西面城门。对著那清瘦娇小的背影,迈湘姬原本带笑的从容面上,露出少见的担忧。
「别回头,不然……你就走不了了……」
迈湘姬就这样目送著杨咩咩的背影逐渐远去,但直到再看不见时、他仍没有转过身离去。倏地、远处传来急剧的马蹄声,沉重而规律,一下子就到了身後。
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了。骏马从迈湘姬身边呼啸而过,皇虎啸一身玄黑绣龙长袍、一脸肃杀,彷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猛将,英姿飒飒。
那一瞬间,迈湘姬冷冽的眼对上了皇虎啸的锐芒。
这不是迈湘姬-31
他算得出皇虎啸会追上去,可他算不出他是如何知道杨咩咩会选在今日出逃。可扯上皇虎啸,撇开早已不想再插手的慕震威,他只和一个人提过此事。
可他并不怪皇琴凤,因为他也明白各自想护短的心。而且他仔细算过了,杨咩咩近日会遇劫却不是死劫。可皇虎啸却有一个几乎殃及性命的劫数,就在近日。
依旧站在那里,他看见慕震威领著御林军从身旁直冲而去。尘土飞扬,也带起了他的衣袖与发丝。转过身时、不远处……那抹婀娜身影就在那里。
不知怎地,他却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仙宫之上,我与你相视而立,中间却隔著遥遥之距。我回来,而却已不见你。这样也好,反正果子仅仅能救一人,若让龙皇以为他仍是不肯接受他,应当不会为了他伤神……
果子……果子?
微微回神,那几乎要浮上脑海的思绪又乱了。迈湘姬皱起眉头,抚著自己的胸口。那一瞬,他感到心头一阵紊乱,那感觉……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惆怅……
此果一次仅能化一人之气,而又因果落花便会凋零,因此等下一次开花结果,又需等待上千年。到那时,另一人便会神形俱灭,无解、无解。
……此题乃神兽二者罪孽方始,能解救一人已是天赦,贪心无果。
龙皇,若只能救一人、那麽让你以为我对你无情也无妨,这样……应当不会为了他而伤神。如此,他们的错误也能就此扳正。
苦笑了下,迈湘姬带著未曾有过的怅然,从皇琴凤身边走过。一直都是你在追逐俺,可俺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是为何而追、为何而逐的呢?虽然想问问你,可俺却不想知道答案。
当日他们仅碰上那麽一面,而後各自回房里,等待慕震威带消息回来。直至天色暗下,才有人来通知他们、将军归来。而迈湘姬到的时候,只见慕震威一身尘土,脸上憔悴的跪在皇琴凤面前。
「微臣赶去时……已是不及,皇上与杨公子追赶至城外山上陡峭悬崖边,双双……」慕震威说这话的时候,嗓音粗嗄哽咽,双拳不住自责的打在地上。一抹暗红,悄声染在石地上。
皇琴凤直立著的身子微乎其微的颤了下,一时之间竟是挤不出半句话。迈湘姬在旁尽收眼底,看慕震威这模样,想必是在崖边著急的想找下去的方法,却实在是因为深不见底而放弃。
抬眼看了天上的星轨,配合著捏了捏手指。杨咩咩劫数已过,可皇虎啸此时命星微弱、恐怕是不太乐观。若天亮之前,星仍未黯淡,那便是安然度过此劫。
但其实迈湘姬并不那麽担心,瞧皇虎啸那一脸祸害相,看就知道要遗留千年的,绝对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就挂了。只不过他没敢讲,皇琴凤与慕震威一副如丧考妣,他哪敢?
不过落崖的事情传的很快,整个偌大城内以及街市无不陷入惶恐。皇上生死未卜,而且除了一个皇姐、并未留下任何子嗣。
等到皇琴凤想到要封锁消息的时候,已是来不及,没在第一时间下令、便已错过,如此皇琴凤只得命人在崖边找寻可安然下去的路。
果不其然,迈湘姬在自己房里看著天转亮的那一刹那,便知道这次皇虎啸没死成,不过休养是必须的,更何况要从那麽深的崖下上来也不是那麽简单的。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琴凤,想让他不用这麽担忧,於是便一大早便去了他的寝宫。几个服侍的宫女手上捧著水盆站在门口,却没推门进去。
「你们怎麽一个个雕像似的站著,还不将东西拿进去?」
几个宫女看到他来,彷佛见到救星,纷纷上前向他呼救。毕竟上次她们可是见过他在公主生气时、唯一一个能够安然进出的人。:「公主因为皇上的事,直到现在也未曾用膳,连让我们进去都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