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有。”
“明天再说。”
“不行。”
唐青没办法，只好站定听他说话，“长话短说吧。”
“对不起。”
唐青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唐青，对不起，你原谅我。”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唐青？”
“我，我……”唐青‘我’了两下夺门而逃。客厅里，何商正和小如一起大吃水果，楚阿姨坐在旁边，喝着热牛奶。唐青满脸通红的站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何商眨了眨眼睛，‘噗哧’笑了，“看你那小媳妇样儿！”
唐青没有理会何商的取笑，脑子里还是刚才聂子初破天荒的道歉的情景。嘴里念叨出一句，“他不是傻了吧？”
何商大笑不止，小如听见了，也跟着笑。楚阿姨笑得很暖和，眉头却微微锁着，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何商笑了一阵，说肚子痛，要去厕所。小如笑得更加厉害，楚阿姨拉唐青在自己旁边坐下。
“唐青。”
“楚部长，我，我，我……”
“你跑什么！”聂子初却忽然出现，“就知道‘我’，你结巴了吗？”
刚才还觉得他忽然变得善解人意了，怎么一下子又凶神恶煞起来，唐青越想越气，站起来，“聂子初，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我说好听的，你就跑！”
“我那不是被你吓的吗？”
……
“好了好了，子初，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楚阿姨看着他们，心里想着那个躲在卫生间的何商，又是一阵难过。
其实，小商一直很喜欢子初啊。但是小商不敢说，他害怕。小商连哭，都要背着子初。
如果小商没有那么喜欢子初就好了，比现在少喜欢一点，也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吧……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如果。
半夜2点，何商的手机很没风度的响了，这个时候他正躺在楚宅的某间客房里失眠。是不认识的号码，他却能猜到是谁。
“喂，我是何商。”
“睡得好吗？”对方嬉笑着问。
“很不错，如果没有这通电话的话。”
“那抱歉，本来我是想告诉你关于庄澜和她前夫的事，既然你正休息，就不打扰了。”说完按下挂机，杨医生满心欢喜的继续喝热巧克力。庄澜的前夫正坐在他对面，那是一位长相普通却颇有风度的绅士，正翻着当天的报纸。
“得逞了？”绅士问。
“还没有。”医生答。
“那可是个机灵鬼，可怜他遇上了你。”
“应该是幸运。”医生有些不满意，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
“都要被吃干抹净了还幸运？”绅士微微一笑，“别和我开玩笑。”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你省些赡养费，河还没过呢，哪儿能拆桥啊，大哥。”
大哥……
嗯，庄澜的前夫叫杨郅生，正是杨医生的……亲大哥。世界真小，故事的世界更加小，对吧？半个小时之后，杨医生的电话始终没反应，若干次确认电话没有出问题之后，杨医生终于按耐不住……“喂，我是……”
“杨诺生，你有完没完！”
“我……”
“告诉庄澜和那个瞎了眼娶她的老男人，孩子的监护权我收下了。”
说完，挂了。杨医生愣在当场，杨绅士哈哈大笑，“怎么样，诺生，何商是何许人也？”
杨医生清了清嗓子，把手机放好，“我只知道他会是我的人。”
杜院长
民事案件怎么立案开庭？我不知道，但是何商同学一定知道的异常清楚……话说当年，何商同学在法学院就读，以每周出现频率低于两次的出勤记录，稳居全级第一名宝座。鬼知道他怎么考的试。嗯，何商同学喜欢学习法律吗？
不知道，就算问他自己，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将来子初继承了成升的时候，身边总要有可以信任的法律顾问和财务专员，既然他自己学了财务管理，那么我就去学法律好了……于是，小商同学一直对法学报有极大的热忱，直到有一天，他爷爷说，聂爷爷相中了他，想在自己百年之后，子初爸爸升任董事长之后，把总经理的位子交给他。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呢？如果是那样，子初从小的苦不就白受了。
“庄小姐，我是聂子初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叫何商。”何商穿着正统的西装，夹着公文包，微笑十分专业，“您的代理律师是……”
“这位是周律师。”庄澜介绍着身后的年轻男人，何商颇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姓周的男人清清嗓子，仗着自己的身高，低下眼睛看面前的何商，“何律师？”
“呵呵，周律师，幸会，幸会。”
“哼……你能和我一起上庭，还要托庄小姐的福……”
何商笑出声儿来，连连摆手，“是啊是啊，我都八年没看过条文了，昨天才温习了一遍，啊，周律师，我先去复习一下，失陪～”
……
这貌似不是什么正式的庭审，说是调解更为恰当吧……何律师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座位上，旁边是泰然自若的聂子初。唐青坐在陪审席，紧张的看着他们。他旁边的楚阿姨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的。”
法官听了双方陈述之后，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比较复杂……孩子的生物学母亲曾经亲手抛弃过孩子，生物学父亲又曾经同意堕胎，一直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这种情况，判孩子仍然归福利院监护貌似比较正常。
但是……
“我想和叔叔还有哥哥在一起。”
这是孩子自己说的，叔叔是谁，怎么又冒出一个哥哥来？
经验尚浅的年轻法官晕头转向。
“我的当事人虽然不知道唐晓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近半年来，一直在精神上和物质上给与唐晓燕照顾，这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唐晓燕的父亲。”
“我的当事人当年抛弃亲生女儿实属情势所迫，而孩子的生父又不肯承认孩子的身份，我的当事人当时只有22岁，无法承受单身母亲的压力和孩子的巨额医疗费用。而现在，她希望能够尽自己身为母亲的义务。”
辩论虽然激烈，但感觉上，还是聂子初胜的可能性比较大……唐青想到这里，心里渐渐踏实。杜大娘作为第三方出庭，言辞恳切的说着聂子初对孩子多好多好……说得法官都快抹眼泪了。
“杜院长，你说聂先生和唐先生一直对唐晓燕照顾有加，那请问唐先生和聂先生是什么关系？”
杜大娘一听，这是敏感话题，何律师嘱咐过她，不能提他俩谈恋爱这回事，“小唐是我们片儿流动人口，这个民警小郑可以作证。”
“我是问唐先生和聂先生的关系。”
“关系不错，聂先生是好人啊，给燕子捐了几十万块钱做手术。”
周律师想了想，“我想问的是，他们是不是恋人。”
“反对！”何商站起来，“对方律师诱导性提问。”
“我只是觉得大娘年纪大了，不明白我的意思。”周律师对庄澜笑了笑，“聂先生，你愿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何商小声的说‘别承认’，聂子初却从容的站起来，“是恋人关系。”
全场哗然，何商恨不得踢死这个白痴算了。法官咳嗽了一声，大家安静了，“暂时休庭。”
唐青看到聂子初之后，二话没说就是一拳，他力气不大，但这下却够用力。小郑拉住唐青，何商护着聂子初，杜大娘不停的埋怨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楚阿姨忙着劝她。
杨医生躲在不远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你怎么又来了？”庄澜发现了他，没好气的问。
“哟，大嫂，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杨医生刚说完，又懊悔的拍了拍头，“看我这脑子，应该是庄小姐。”
庄澜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回去告诉杨郅生，赡养费一分也别想少我的。”
“哎呀，哎呀，上个月咱们还是一家人不是？别这么凶嘛……不过话说回来，你想借这小姑娘坑聂子初多少？”
庄澜被说中心事，撇了他一眼，快步的走掉了。杨医生好像没过瘾，还喊了一句，“这位周律师对你不错吧？他年薪有多少？”
说完，对着窗口发笑，这个女人真是傻的可怜，大哥都已经在调查她的那些婚外恋，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新欢出双入对……这下赡养费能省下不少。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还在暗中观察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呢？
这个时候已经开庭了。
“让孩子和同性恋在一起生活，一定会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我这里有心理咨询部门出示的相关报告。”
“让孩子和曾经抛弃自己又忽然出现的所谓‘妈妈’一起生活，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辩论不休。
唐青坐在旁听席，目光呆滞。何商和周律师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他想，这下肯定完蛋了……燕子要归庄澜了。好在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总算将来聂子初还能去看她，自己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就算人家不让见，偷偷看上一眼也行。
等燕子十八岁了，还能叫他一声‘哥哥’吗？还有十年呐……十年以后，燕子还能记着他吗？十年以后，燕子都上大学了吧。那时候能跑能跳，多好……要是自己也能看着她长大多好。但是，好像他以前想过的所有的完美生活的情景，都随着燕子的离开，彻底破灭。
然后他自己觉得好笑，那个时候，燕子还是燕子吗？至少不能再叫唐晓燕了吧……
“你们有没有良心啊，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唐青被熟悉的哭喊声吸引了注意力。杜大娘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哭，一边喊。他心想，这下糟糕了，扰乱法庭秩序，这是多大罪过啊？
但杜大娘是法盲，她除了懂收养相关法律之外，什么都不懂，“我们燕子两岁的时候就管小唐叫哥哥，你那时候在哪儿？啊？”大娘激动的站起来，几个维持秩序的警官想扶大娘坐下，小郑从旁听席上跳出来，“哎，大娘可有心脏病，你们谁碰着她谁负责啊！”
杜大娘颤巍巍的走到庄澜面前，那个女人面容严肃，没有表情，“燕子四岁的时候，大半夜发高烧，小唐接着电话翻了学校的围墙出来送燕子上的医院，孩子烧退了才看见自己脚肿得老高……那时候你又在哪儿？”
小郑扶着大娘，跟着说，“你这叫遗弃罪，懂吗？”
“燕子上学人家学校嫌咱是残废不收，小唐在校长家门口站了一宿，愣是求人家把孩子收下……你说你是孩子的妈，你凭什么当孩子的妈？！”
庄澜脸上发烧，心里发慌。周律师冲过来，推推搡搡的让杜大娘躲开，小郑‘蹭’的挤过去，“你干吗，你知道这是谁吗？杜大娘可是区人大代表！”
人大代表不吓人，小郑190的身高相当吓人。周律师灰溜溜的躲到一边。
杜大娘越喊越勇，干脆指着法官的鼻子，“你小毛孩子是非不分，人家俩人搞对象碍你什么事儿啦？人家没偷没抢没干坏事，你倒向着那把孩子扔了的……你，你，你……”
大娘的话噎在嗓子里，呕出一口鲜血，一头栽下去了。
酒吧闹事
杜大娘有心脏病是假的，但杜大娘高血压是真的。医生熟练的测血压，打吊针，护士不停的嘱咐杜大爷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然后护士冷不丁说了句，“您也做个体检吧。”
杜大爷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
唐青站在门口，回想着杜大娘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小郑民警蹲在唐青旁边，念叨着，大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片儿里几百户居民交待……
何商送楚阿姨回家，然后急急的又开车赶到医院。刚到门口，撞上一个人，他随口说了句‘对不起’，那个人却拽着他的衣服不放，他才抬起头……
“阴魂不散。”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缠着你。”
“那你现在在装死吗？”
“不，是演习。”
何商甩开他的手，大步向电梯间走。那个阴魂却一直跟着他，“演习什么时候完毕？”
“到死为止吧。”
电梯门打开，何商随着人流被冲进去，他费力的转过身，想看看那个阴魂被挤成什么样子，却在电梯门合上的之前，看到他挥手的样子……
这个人真是搞笑，既无聊又搞笑。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拿出庄澜因为赌博欠款二百万美元的证据……想到这里，何商不屑的笑了下。然后左转打算去病房。
“你走错了，那边是胸科的病房。”
何商没回头，转了个身，“谢谢。”
“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何商不理他。
“没想到你竟然还保留了律师资格。”
何商仍然不理他。
“你为他还真是鞠躬尽瘁呐～”
何商的脚步停下了，“你想干吗？”
“我的企图多么明显。”杨医生叹叹气，仿佛十分委屈的说，“只不过想约你出去。”
何商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杨医生眼前发晕，“楼下左转坐65路公交到终点站，出站口右转走500米，坐三站9路，下车之后，你的右前方第三间店。”
杨医生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你可以进去。”何商说完，向左一转，进了病房。杨医生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决定去看看。于是他到楼下坐了65路公交车到终点站，又转了9路，三站之后到了那家店。他挑挑眉毛，走了进去。
何商看到杜大娘的身体状况已经平稳，放下心来。唐青心里乱乱的，只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聂子初搂着燕子的肩膀，小姑娘问‘杜婶儿会死么？’。聂子初十分坚定地告诉她不会。
小姑娘眨眨眼睛，“叔叔骗人。”
“没有。”
“你就是骗人。”
“真的没有。”
“杜婶儿说了，谁都会死的，要是说不会死，就是骗人……”
聂子初满脸黑线。
“叔叔，何叔叔说，以后我就去你家里住，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聂子初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像不久之前，她对自己来说，还只是‘唐青喜欢的小孩’而已。现在，真是天翻地复的变化，“燕子以后要叫我爸爸。”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爸爸。”
“可是哥哥说，以后等我不用住在福利院了，就要叫他爸爸。”
聂子初脸上黑线数持续增多。
“那我要是叫你爸爸了，叫他什么？”
“叫他妈妈。”
燕子一脸不愿意，摇摇头，“不嘛，不嘛……妈妈是坏人。”
这一句小孩子无心的话，刚刚好，被来医院看杜院长的庄澜听得一清二楚。唐青离门口最近，看到她转身抹眼泪的镜头，心中不忍，“燕子，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
“快过来，跟妈妈道歉。”
燕子这才看见门口的‘妈妈’，小脸一扬，“我就不！”
唐青一听就怒了，拽过燕子的胳膊，燕子吃痛的哭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有你爸给你撑腰了是吧！平时杜大娘怎么教你的！”
“哥哥，你别拽我，疼……”
“快道歉！”
“我不！郑叔叔说了，就是她把杜婶儿气病了的，她还要害你和叔叔！她……”
“不许胡说！”唐青脑子一热，一巴掌打在小姑娘脸上，这一下，大家全都愣了。唐青从来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孩子一下……聂子初两步过去，拉住唐青的胳膊。
“你是怎么了！”
唐青眼前模糊，看着燕子大哭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疼。门外的庄澜，却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唐青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脸上打，喊着，“你打我，你打我，别打我女儿……”
唐青还是愣着，听着母女两个的哭声，看着庄澜把燕子搂在怀里，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想笑啊……眼泪却不停的流。
到了一切都本该心满意足的时候，却有些东西，一下子不同了。
何商的手机响个不停，他看了一下，是不认识的号码，“喂，你好。”
“喂，是成升的何部长吗？”
“是我，请问是哪位？”
“哦，您的朋友杨诺生先生刚刚在酒吧和人发生争执……”
“我不认识他。”
“哦，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赶紧道歉，之后迟疑了一会儿，“但是，他被警察带走之前，就只留下了您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警察啊？他还真不怕惹麻烦，“我说过我不认识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