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祁永恒像安慰小孩一样揉了揉林笑晚的头发柔声说道：“我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也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澜齐……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
“笑晚，你不是舍不得我，”祁永恒不等林笑晚说完，而后带有一丝严厉道：“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林笑晚，你不用有我的帮助也可以过得很好了。”
少有的严厉语气却让林笑晚想哭的冲动。
他不是从前的那个让人欺负的孩子了，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可怜的人，就是双亲在他读高中时发生意外去世时他也没有哭过，他知道他还要撑起这个家，他还要照顾林愿，只要他倒了，这个家也就真的完了，所以他不哭。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在没有任何亲人帮助下，他自己要上学，还要打工去抚养林愿，光是生活费就够他受的了，无奈之下他只有放弃自己读书的机会专心打工，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看见林愿开心的样子，他也很开心了。
要不是后来有幸认识到苏黎世，得了他的帮助，能到澜齐工作，祁永恒知道了他的情况后还特意资助他去上学，可能他的人生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他知道他是无比幸运的。
“我……知道了，”林笑晚低声说着：“我不该这么说的。”
祁永恒笑着又摸了摸林笑晚的头顶。
“准备下班吧，时间不早了。”
第三十二章
（32）
一对牵手的男女来到祁家大宅前，男子仰望着前方高大的别墅，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云想，怎么了？不舒服吗？”李雪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恋人，从刚才他就有点不太在状态上，连车钥匙都忘了取。
韩云想摇摇头，捏紧了李雪的手，好像做了个很大的决心似的呼出一口气，而后微笑道：“没事，我们走吧，别让董事长等久了。”
“云想……”李雪本来想说什么，但考虑一下还是改了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会有什么事？别太担心了”韩云想上前一步按响门铃：“董事长只是请我们吃个饭而已。”
没过多久，门就打开了，陈妈一看见来的是韩云想和李雪，连忙把他们请了进来。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挺热的，家里凉快。”
“陈妈好。”韩云想礼貌地说，现在的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刚才的心事重重也荡然无存。
陈妈笑呵呵的：“好好好，来了就好。”
进了屋，便看见祁永恒站在二楼，对着他们两人微笑点头道：“路上没塞车吧？从那里到这儿挺远的。”
“没有，今天车不是很多。”韩云想有些刻板地答着，就像他一直放不下祁永恒是他的上司，自己今天并不是来着里做客的一般。
还好李雪就比较活泼些，对于这位自己恋人的上司，她更把他当大哥哥一样的存在：“董事长好。”
“嗯，好久不见了。”祁永恒从楼上走下来：“我说过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可以随意一点。”
但韩云想还是一点都不“随意”，用在工作会上的那种一板一眼的言语说着：“我想知道董事长叫我来有什么事？”
“事可以晚点再说，现在你和李雪先休息一下吧。”祁永恒看着韩云想。
“不，我想现在知道。”
李雪不安地扯了扯韩云想的上衣下摆，这样的他不寻常，虽然知道他对祁永恒谈不上有多亲昵，但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像刚才这样有些强硬无理的语气，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祁永恒顿了顿，然后叹道：“那好吧，你跟我上楼。”
望着两人高大的身影，李雪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其实她自己也早有感觉，祁永恒对他们都很好，不是上司对下属的那种，是像亲人一般的关心，就算韩云想总是对他冷冷的，他也从来都不生气，一直都包容着。
像哥哥一样。
李雪不是第一次来祁家，陈妈也是认识的，所以也很自然地搭着话：“给您添麻烦了。”
“你们难得来一次，有什么麻烦的，你们来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陈妈领李雪到客厅，给她倒了茶。
李雪端起茶杯细细地喝了一口，很喜欢的赞道：“普洱茶呢”
“喜欢就多喝点，家里有的是。”
也许每个到了陈妈这个年纪的老人都会对孩子十分的宠溺，只要让她觉得你很喜欢，那她就比什么都高兴了，陈妈喜欢李雪这个孩子，不知不觉就拉起了家常：“听说小雪很会泡茶做饭也做得好，不错呀，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可不多了，等以后结了婚，小云真是有福气了。”
“哪有做的很好呀，只是会做罢了。”提起结婚这件事李雪还是有些微微脸红，双手捧着茶杯，手指不停的在杯壁上磨着。
“哟，还害羞啦，陈妈我在等你们的喜酒呢！”
李雪此刻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子，她和韩云想在大学里认识，从恋爱到谈婚论嫁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也许在别人看来韩云想是个很没趣的人，虽然做事认真负责，但极度不懂的浪漫，干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可自己她就是喜欢他的这一点，不是不喜欢浪漫，只是浪漫不能代替生活。
又想起刚才韩云想在祁永恒面前的失态，李雪觉得她还没有完全的了解自己的恋人，韩云想有时候就想那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猜不透。
“怎么啦？在担心刚才的事？”陈妈见李雪半天不说话，一猜就猜中了她的心事；“放心，少爷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少爷的脾气我最清楚了，我想小云嘛，不是故意的。”
“嗯。”李雪点点头，看着窗外的暮色，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我想你看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就会明白了。”祁永恒将手中的锦缎方盒递给韩云想。
韩云想接过方盒，却在迟疑要不要打开它，这里面装的什么他大概猜得出来。
“你不是想知道么？这就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韩云想最终没有打开盒子，他将方盒放回桌面上，情绪有些波动：“是我进澜齐的时候还是你知道我妈妈是谁的时候？”
祁永恒还是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云想，难道你就想这样瞒过一辈子吗，如果我不说，你就会一直把我当成你的上司，你无疑是个好职员，我重用你，这是你该得的。”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想法？我希望你不要总对我毕恭毕敬，你一直在逃避的东西根本就逃避不掉，你明不明白？”
韩云想许久没有开口，他在想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一直在回避着和祁永恒除工作以外的接触，能和这个人遇到也许真的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吧，在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之后，他曾失落过好长时间，母亲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她死之前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是怕自己永远都会不知道吧？可是，知道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他就幸福了吗？
他不能理解母亲当初的选择，为什么要一走了之？难道祁敛就不该对她负责任？为什么他要承担大人们做错事而结下的恶果呢？
这不是他的错。
“那你要我怎样？”韩云想看向祁永恒，他以前一直不敢直视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这会激起他很多很多不好的情绪，比如——
“你恨过我吧。”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祁永恒的淡然让韩云想微微吃了一惊，怎样豁达的人才能忍受着如此不关己身的恨意？至少他自己做不到。
“对，我恨，我恨祁家所有人。”
祁永恒很累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却又是真正存在的，他放缓了声音：“那……怎样才让你不恨？澜齐够不够？”
“什么？”韩云想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把澜齐……开玩笑……
“我是说，你将是澜齐的下一个董事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永恒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这场压迫了自己五年的困局中解脱出来，既然是自己父亲结下的因，那么由他来结果它也是好的。
至少，他自己不会再感到沉重，除了澜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韩云想，才能让他不恨，才能让他不要在仇恨中过一辈子。
这样就好了。
*******
离开祁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韩云想牵着李雪的手慢慢地散着步，恋人的手温暖柔软，这让他的心也平静不少。
方才和祁永恒一起吃晚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是一顿很好很好的晚餐，陈妈做的东西他很爱吃，李雪也很喜欢，祁永恒没有再谈论让出澜齐的事情，而是如兄长那样祝福他们的婚姻，询问着有关婚礼的细节问题，不时还提出一些建议，一派温馨的景象。
韩云想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衣袋里的方盒递给李雪：“这是董事长送给你的，要好好保管。”
李雪眨眨眼睛，自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韩云想看着她迷茫的样子，十分难得地笑了起来，刮了刮她的鼻梁：“记不记得我的那个同心锁，这是和它相配的一对，是祁家的家传宝。”
“哦，原来如此。”李雪晃晃盒子很可爱地笑着：“那我回家再打开，免得被人抢啦。”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董事长要送这个？”
“嗯……因为……”李雪故作神秘地：“我本来就知道啊。”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脾气。”韩云想搂着李雪的肩膀，无奈地说着。
夜幕隐没了两人的身影，祁永恒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一对恋人，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感，很久以前他也有这样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虽然他很不懂事，虽然他很任性，虽然他们多半不会有很好的结果，但是……那也是一种拥有。
而这种拥有在他接管澜齐的那一刻全部失去了。
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想通了，外界的目光怎样他也已经看的不重要，只要有一个人，可以有所依靠，他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手机响了起来。
“sky？”祁永恒一看号码，就知道是昔日好友，“怎么今天想到打电话来了？”
sky和祁永恒是同学兼好朋友，做的是酒吧生意，虽然和祁永恒同岁，但只听声音的话倒觉得小了许多，他的声音有点软软的。
“哼，你这个大老板平时见不到面就算了，连我打个电话都不行吗？”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很意外平日里最不喜欢联系朋友的sky怎么今天有些反常了。”
“呵，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好不好？”sky转向正题：“我只是听小黎黎说了一件很大的事情，特意来证实而已。”
sky口中的小黎黎自然就是苏黎世了，们之间这么互相乱称呼祁永恒也懒得管，他笑道：“想不到黎世已经给你说了，他的嘴果真够快。”
“喂，不是吧，是真的啊？！小黎黎骗我还有可能，你就……”
“是真的，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噢，这么说那你是要转行啦？”
“是啊，以后就邀请斯老板照顾了。”
“……不管这么说，只要是你决定了，恐怕任谁都拉不回来喽，”sky似乎想了一会儿，又说：“你现在到我这儿来吧，算是给你庆祝一下。”
“有什么庆祝的，你们不是都吓了一跳吗，”祁永恒看了看手表：“好吧，我一会就过来。”
第三十三章
（33）
叶落颜依祁永恒给他的地址下了的士，周围霓虹闪现的环境让他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没记错的话这里可是夏川市最有名的红灯区，祁永恒怎么会约他来这种地方呢？或者说祁永恒回来这种地方吗？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一个小时以前，叶落颜正窝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突然电话铃将他吵醒，他一看墙上的时钟，九点，是谁这么晚了还会打电话给他呀？
“喂……哪位……”声音雾蒙蒙的，明显刚睡醒的样子。
“是我，祁永恒。”
一听是祁永恒，叶落颜马上有了点精神，笑着说：“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啊。”
祁永恒也笑着说：“嗯，是有点晚了。”
“呵呵，其实也不是很晚，有事吗？”
“可以的话，出来一趟吧，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就这样，叶落颜就来到了这个他平时从来不会去的地方。
“Greenness……”没走多久果然就看见了那个闪着耀眼绿光的霓虹灯牌，在旁边蓝色或红色的灯光的衬托下到显得十分的特别和别致。
但是，叶落颜还是缺少经验，总下不定决心走进去，就在门口游来走去，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像这样也不太好……叶落颜左右望望，好像在担心着什么，可又觉得这种莫名奇妙的担心来的匪夷所思，去这种地方又不是犯法的，再说，是祁永恒约他来的，对于他的品味，自己还是比较认同的。
咬咬牙，叶落颜便推门而入。
虽然有想过这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可真正看到时叶落颜还是吃惊不小，这里并不是一般酒吧的格局，也可以说这里根本就不是酒吧的感觉，虽然场地中间也有一个类似于吧台的长柜，上面放有各式各样的酒杯……
呃，好吧好吧，这是一个比较像茶坊的酒吧。
酒吧里这时已经坐满了人，不过不像那些地方的人那样乱七八糟的，大家都安安静静地聊着天喝着酒，只有把台那里有空着的位子，叶落颜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祁永恒的身影。
“请问您是叶落颜先生吗？”一位年轻的waiter看见叶落颜在张望，便上来问道。
“啊，是呀。”叶落颜点头道。
“祁先生在和老板谈事情，说是让我们好好招待您，请走这边。”
“麻烦了。”
叶落颜就跟着waiter走到吧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吧台里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女孩，大概十九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穿一件粉色T-shirt套背带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
女孩看见叶落颜就笑了：“你就是祁先生的朋友咯？我叫玉玲，是这里的调酒师哦，要喝什么就给我讲，祁先生说他请客，虽然他说过最好别让你喝酒，不过也没说不让你喝，嘻嘻。”
“啊……谢谢……我喝水就好了。”面对这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叶落颜有点放不开似的，小声说着。
“哎呀，不要这么拘谨啦，看得出来你不经常来酒吧的，喝水有什么意思，这样吧，我跟你尝尝我的新作品，保证好喝，酒精也很低哟。”
“嗯……好吧。”
玉玲说着就拿起调酒器开始调酒，先是准备好配料，再将这些原料一一加入，又不时地在手中变换出复杂的花样来，看得叶落颜有些目瞪口呆的。
在调酒的同时玉玲也在聊着天：“这个要一点时间才配得好，你等等啊，诶对了，你认识祁先生多久了啊，以前都没看见过呢。”
慢慢的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叶落颜也没刚才那么的不自在了，和玉玲也谈得来，说话也多起来：“不久吧，才一个多月。”
“哦，难怪呢，以前祁先生来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可祁先生就是很顺着他，看着我们都妒忌呀，啧啧。”
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应该是井然吧？叶落颜这样想，对于祁永恒的过去他自己也是知道得非常少。
“祁永恒常来这里吗？”
玉玲将手中的瓶子来了个一千二百度的空中反转，惹得旁边的人拍手叫好，她也得意地朝人群那边得意地笑了笑，“是呀，很久了呢，那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哦，在这里做waiter打零工啦，我们老板和祁先生又是好朋友，经常到这里来弹曲子什么的，他弹的曲子都好好听，我们都很喜欢，我还以为他会当钢琴家呢，不过后来他就没来过了，今天又见到他真的好高兴呢，他比以前更帅啦，看起来比杂志上还要好看，嘻嘻……还有啊，有一次我不小心吧客人点的酒打翻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还好有祁先生替我解围……还有还有……”
叶落颜微笑着听玉玲没完没了地说着祁永恒的事情，虽然这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却让自己又了解了他一点，这种感觉很不错。
“原来祁永恒会弹钢琴啊，我都还没机会听他弹呢。”
“这个好办，等会他来了让弹给你听——哎呀，祁先生！”
玉玲开心地朝祁永恒招手，叶落颜也闻声回过头去看见了他。
祁永恒今晚穿着和平时略有不同，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却衬出了他非同一般的气质，比平时更加随意，这才让人意识到他不过是三十不到的青年，沉稳内敛只是他性给的一部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