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我们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呢……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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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雨景,路边迷茫的人,远处的桥上,最后我看见了他,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的人。
祁永恒从梦中醒来,刚才的那个梦很真实,所以他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地再将梦想了一遍,雨、路边、桥,还有……那个人,不,这不是梦,没有梦会如此真实,就连雨丝沁入皮肤的感觉都是那么实际,冰凉的,寂静的,更像一根根针在拍打着全身,些许的轻微刺痛,却不能置你死地,那是无边的折磨。
呵,原来那个人就是他啊,祁永恒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叶落颜并不是在他的花坊,而是在五年前,井然离开的那个雨夜,在靳桥上的远远一瞥,难怪会觉得熟悉,那一瞥虽然模糊却给他留下了不浅的映像。
遥远得深刻。
那那些呼之欲出的不明感觉是不是也可以有了答案了?祁永恒暗自嘲笑自己的迟钝。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连祁永恒自己也都想不清楚,自己关心他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目的的,不是吗?
不知何时,徐井然也醒了过来,想着昨天晚上的自己不免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好好的和他谈的,他想伸手抚平祁永恒皱起的眉心,“你在想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祁永恒看着怀里抬头看着自己的井然,淡淡说:“没什么,一个梦。”
“什么梦?”井然的手指覆在了祁永恒的额上,滚烫的触感吓了他一跳:“你额头好烫!”
“嗯?”祁永恒自己试了试,“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吧,没什么关系的。”
“再没关系那也是发烧了,”井然跳下床,“昨天是你照顾我,那今天就该我照顾你了。”
徐井然匆匆走出卧室,一是为了给祁永恒拿药,二是他怕他们又谈到了昨晚的那个话题,现在只有能避则避了。
祁永恒看着井然的身影觉得他其实是有所成长的,以前不要说照顾人,就算是照顾他他也会东挑西选的,他所逃避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最难的事。
祁永恒给林笑晚打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说自己星期天一定回来,自家老大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突然要离开几天的情况,林助理不免有些担心。
“老大那边没什么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祁永恒对着电话说道:“不过你可别想偷懒,回来后可是要检查工作的。”
林笑晚悻悻道:“知道知道,我可是一直都在努力呢!老大你要相信我!!”
祁永恒挂了电话,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顿了一下还是点头道:“父亲。”
祁敛走进来环视了四周,问道:“住得还习惯?”
祁永恒答道:“还好。”
“嗯。”祁敛的目光被一件浅色外套给吸引了过去,马上想到了什么,“昨天井然住在这里?”
“是的。”
祁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忍了忍还是换了个话题:“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祁永恒想了想答道:“不知道。”
祁敛拉开一张座椅坐下,犀利的双眼始终透露出冰冷的感觉,使人感到莫名的威严感,“那好,我就直接问了,你最近是不是和一个姓叶的人走得很近?”
说不吃惊是假的,祁永恒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走出父亲的视线,可没想到竟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和叶落颜走得近是事实,但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父亲。”祁永恒不解地看着祁敛。
祁敛“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可知道他本不姓叶?”
“……”祁永恒默然。
“那他的父亲是秦则这你又知不知道?”
“我……知道。”祁永恒说得十分艰难,这三个字就像是让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一般,可认定了就不会改变,顿时也变得坚决起来:“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还纵容他接近你?!”祁敛愤怒地捶桌子,“就不怕他另有目的?”
“父亲,落颜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落颜是什么样的人?祁永恒实在很难用几句话概括出来,他可以忧郁,可以开朗,时而悲情,时而又是那么的坚强……矛盾的混合体。
“说不上来?”祁敛冷冷道:“那就离他远一点,叶落颜这个人很复杂,连夏觊沨都和他有关系,在外又是隐姓埋名,我的经验比你多,总不会害你的。”
祁敛见儿子不说话,决定做出最后的让步,“比起他,我宁愿你选择井然,这样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安全的事情。”
“父亲!”祁永恒握紧双拳反驳道:“感情不是做生意,不需要追求最大利润,当初您不同意我和井然在一起,我听了,可我不会因为同样的事情听从第二次,我自己有分辨能力——”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杯子被打碎的声音,祁永恒急忙出去看,原来是井然把水杯打坏了,见他木然地蹲下来捡地上的碎片,祁永恒怕他割伤了手,便将他拉起来,“叫别人来做就好,这样很容易受伤,没事吧?”
井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事,我只是……”他只是听见了祁永恒刚才的那番话,有十分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所以才失手打碎了杯子。
祁敛也闻声出来,看了眼井然,有些严厉地问道:“刚才做什么去了?”
井然一直都有点怕自己的这个姑夫,平时能躲开的都一并会躲开,只是总有一些事会让自己不得不面对他,所以声音也微颤颤的:“我……去给哥拿药……”
“拿药?”祁敛望向儿子:“生病了?”
“嗯,不是很严重。”祁永恒答道。
“既然身体不好,就留下来多住几天,等养好了再回去,公司那边我清楚,不在几天不会有什么问题.”
祁敛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祁永恒和徐井然两人,很多年前他认为他们的感情是一段孽缘,自己想尽办法阻止……后来兜兜转转转一圈,却还是一样的结果,但可这总比让一个出谋不轨的人接近他要好,要知道他祁敛做事最不喜欢的就是风险,况且祁永恒是他的亲儿子。
第二十一章
(21)
看着祁敛走了,井然也感觉放松许多,刚才打碎了的玻璃渣已经被佣人给扫干净,这条走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井然又去端来一杯温水,进房间时他看见祁永恒好似在想着什么,本不想打扰他,但衡量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哥,吃药吧。”井然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捧着几片药,他微笑着说。
祁永恒看着井然,这个昨晚一直和他闹着别扭的孩子,现在在乖巧的叫自己吃药,他真的一点都没变,就连逃避事情的方式也和从前一样,“井然,刚才……”
“不要说,”井然打断了他:“哥,等吃了药再说,好不好?”
“嗯,好。”祁永恒答应了他,接过井然手里的药和水,他不能拒绝井然的要求,不管是在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有些东西是很难改掉的。
见祁永恒把药都吃下去后,井然才放心下来,现在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和祁永恒接触,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他自己想要或是希望的那种,祁永恒的心已经不属于他了。
自己只能用这种看似平和的态度看着他,假象终究只是假象,除了能蒙蔽一段时间以外,绝不会让你有任何真实的感觉。
“井然,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祁永恒站在井然的身后,双手按住了他的双肩,轻声问道。
井然努力忍着不让全身颤抖,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身上那里疼得他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开始呜咽起来,他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是自己就是爱哭,从小到大就一直被大人责备男孩子不能随便哭,井然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就不能哭了,男孩子也是人,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哭了?
他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也是奢求,“再抱我一下,好不好?”
祁永恒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围住了井然的肩膀,他温言道:“你这样我很担心,井然,别让我担心好吗。”
井然还是咽不下心中的苦,才五年的时间而已啊,就让一切都面目全非,从前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如今虽然可以拥抱,但却不是以恋人的方式相依偎着,祁永恒一直在关心着他,他知道;祁永恒一直在担心他,他也知道,可除去这些,剩下的也只有回忆了,所有美好或是不美好的,所有想记住或是想忘记的,统统只存在于记忆中,成了过去。
“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明明……我们是相爱的……”井然仰头枕着祁永恒的右肩,慢慢的也停止了抽噎,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他感到巨大的空虚,就像有一柄无形的尖刀反复刺着自己的心脏,动作不急不慢,不能一下子置人于死地。
“我们一起被爸爸姑父骂……一起挨打……我记得那个时候哥总是护着我……还有徐汇哥哥,他知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后好生气……他舍不得打我,所以哥你就叫他打你……呵呵,后来他也没有打你,就是好久好久都不理我们了……我其实在想他打了我可能还好些,我不想让哥哥们都不理我了……”
井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那些过往,这些记忆都太深刻了,根本不可能从头脑中抹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起来,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来都不会留意的细小细节今天却记得格外清楚,连那时候对方说过什么话,是什么表情,甚至周围是阳光明媚还是阴雨绵绵都如同在眼前又演了一遍……
但生活终究不是在演戏,can’t repeat.
要说失败,他败在了他的天真上,他天真的以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们,其实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存在于潜移默化中,也许你今天还十分讨厌这个人,到了明天你也许可以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不一样的感觉,谁也说不准未来究竟是什么,它可以来得使你束手无策,也可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这要看你怎么选择。
徐井然就选择错了。
“哥,我知道我哪里错了。”井然苦笑着:“比起学业,我应该选择你的,学校可以有很多,但你就只有一个,我把你丢了,你就不是我的了。”
井然其实有成长,无论他还是否任性,无论他遇事第一反应还是不是逃避,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成长的代价总是疼痛的多。
“你没有把我丢了,井然,我可以永远都是我。”祁永恒安慰道。
“我知道,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但是你并不属于我。”井然安静了一会,说:“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让我考虑清楚是要放弃还是不放弃,哥,我是爱你的。”
祁永恒叹道:“好吧,我等你的回答。”
第二十二章
(22)
“少爷怎么吃得这么少啊……我明明有按着夫人说的做。”厨娘阿蕊收拾着比平时少了很多的碗筷,嘴里还在抱怨,她不是觉得少爷不喜欢吃他做的东西自己感到不满,而是很担心而已。
刚好路过餐厅的祁云飞听到了阿蕊的唉声叹气,便走过去问她:“今天少爷吃了什么?”
“啊!”阿蕊被祁云飞给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一个盘子,她连忙回答:“少爷只吃了半碗饭和一点蔬菜……还有一碗排骨汤。”
祁云飞皱起眉:“就这么点?”
“是啊,就是这些都是阿蕊劝着少爷才吃的,少爷总是说他没胃口。”
“嗯,我知道了,你接着收拾吧。”
“是。”阿蕊说完就又开始了手上的活。
祁云飞从餐厅出来,墙上的时钟指在十二点的位置。
前几天老爷带着夫人徐文雅和侄女晨然出去散心了,临走前要求祁云飞要好好照顾少爷们,老爷的用意自己是清楚的,让少爷们好好想想自己的事,该怎么解决让他们自己决定。
祁云飞觉得老爷是很关心少爷们的,只是用的方法显得不是那么温柔,总是带有责备的意味,这大概和老爷自身的性格有关,在商场上拼杀几十年,都说商场如战场,量谁也温柔不起来。
但祁永恒就不会给人有这种感觉……嗯,想起祁永恒,祁云飞不禁有些担忧了,自他来到LA那晚起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为了保险起见,祁云飞请来了专职医生梅清远来为祁永恒看看,结果还好只是受了点风寒外加有些操劳过度导致持续低烧,只要多加休息便可恢复,开了些退烧药之类的,嘱咐要按时吃。
徐井然坚持要接下祁永恒每天吃药的事,祁云飞想这样可以防止他跑出去到处玩什么的,就答应了他,井然也像他说的那样真的一连五天都没有出过门,陪着祁永恒不离左右,虽是这样,可还是让祁云飞有些闷闷不乐,看样子井然并不是那种呆在家中就无所事事,非要出去才能玩得痛快的人,那在前不久的那些早出晚归是不是他故意做的?故意喝醉,故意让他等,故意让他……担心。
你真的是一个固执到无可救药的人。
在平时井然可以画画,可以看书,最多时间则是缠着祁永恒,一个劲儿地说着话,祁永恒也不恼他,安安静静地听他说,时而笑笑时而沉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井然倒是很满意现在这样的生活,他回避一切有关前几天让他不开心的话题,努力的去制造一种感觉,一种他们还在一起的感觉。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走,如果当初继续留在祁永恒身边,那么生活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了?虽然简单,平淡,却很喜欢。
井然想他会用自己的一切去换来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换不换得来?他知道他要答复祁永恒的是什么了。
祁云飞来到井然的卧室门口,一般这个时候井然是在为祁永恒准备要吃的药,十二点半左右给他送过去,时间不会多也不会少。
他有事情想当面问井然,作为祁家的管家他有必要虽是保持清醒的头脑,而徐井然就是使他近来不能清晰的重要原因,他不知道到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一定要弄清楚。
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没有人答应,难道出去了?祁云飞这么想着,手覆上门锁,轻轻一转,门没锁,可井然也不在。
祁云飞被自己的这种行为给吃了一惊,平时严于律己的他,怎么做得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事?转念间就要关上门,但他的眼睛正好看到了房里书桌上的几个药瓶,其中一些他认得,是梅清远开的药,可还有一个……
他有些疑惑地眯起眼睛,因为距离太远也不能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推门而入。
祁云飞拿起那个显然和这几个药瓶子有些格格不入的药瓶,看了很久,将上面写的所有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全是英文,但他是看懂了的。
徐井然,你怎么敢这么做?!
他将药瓶握在手心,决定找井然问个明白,不料一转身便和站在门口的井然撞了个正面。
井然面色发白,一脸不敢相信地问祁云飞:“谁允许你经来的?!”
祁云飞知道不经别人同意私自进屋是很没有礼貌的,可此时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举起药瓶沉声问道:“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
“这个……不用你管!”井然虽然心虚,还是急冲过来夺下祁云飞手中的东西,把它扔到窗外去了。
“你!”祁云飞捏住井然的手腕,严厉说道:“就算把它扔了,我还是知道,你叫我能不管吗?”
井然头一次看见祁云飞发脾气的样子,就算以前自己怎么捉弄他,他也都是淡淡的,不和他计较的态度,而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自己都感觉到害怕。
“我、我……”井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反复说着这个字。
再怎么解释都是枉然,只要伤害到了祁家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祁云飞放开井然,对他冷冷道:“拿来,药放在你这儿我不放心。”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井然拉住了祁云飞的衣摆,恳求说:“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哥,我没有想害他的意思……”
“要是故意的那还得了?井然,我以为你只是贪玩了一点,没想到还这么幼稚!”
井然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他走到书桌前面,把药瓶全部给了祁云飞,他看着他说道:“说我幼稚?那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感觉?”
祁云飞怔住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祁云飞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不能就因此可以以喜欢的理由来做一些疯狂的举动,爱情是双方面的事,想让他留下来你就去说,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爱不是疯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