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缱绻,说风流----沐声

作者:  录入:02-10

要来了吗?

番外:十年踪迹十年心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昨夜又起了大风,刮着雨,打在人的脸上,淅淅沥沥的,有点单薄的疼痛。我又开始陷入回忆,人是不是总是这样,一旦前路变得茫然不可知或是没有了期待的东西就会渐渐开始回忆过去,或许是好的又或许是不好的,只要那一点点东西能够让人偶尔觉得曾经活过,绚丽过,便已经是满足。
我生长起来的地方是武林上声名显赫的世家,钟家。可是声名显赫往往意味着从小就要背负起比常人更重的东西,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要么成为道德外衣下的疯子,要么就变成世法约束下的奴隶,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所期待的。
太聪明很多时候不仅仅是资本也是负累。
可是我呢,故意的显现,故意的让大哥心生嫉恨,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获得解脱,大家族里,亲情这样的东西稀薄得可怕,是人所艳羡又往往求之不得的。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愿。
成年礼之后我正式接掌了钟家,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光辉的外衣下包裹着的丑陋不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钟家不过是另外一个家族的附属,或者说是另外一个组织的外衣,尽管鲜亮,但外衣就是外衣,可以脱下可以穿上,当然,也可以随时丢弃。
四魔教,这个屡屡在武林上掀起无数风雨,却又从来不曾被彻底出去的组织才是钟家存在的根本。
四魔教每一代的主事人都姓韩。
而这一代的教主叫做韩瑛,是个绝色倾城的女子。
钟家这么多年不过是韩家摆在江湖上的眼睛,是危难时能够借之一避的场所,是必要时能够牺牲的来源。
可是,人心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难掌握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曾经只是韩家分支的一脉在明里暗里的支持下早已发展成熟,早已独当一面,早已是武林上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会有谁还愿意被另一个不知名的家族紧紧控制在手里,韩家的主事者太心软了。
从知道这些的那一天我就清楚出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是,那有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这个江湖实在是太乏味了,能有些调剂未必不是乐趣,况且,既然弱小了,被吃下去,是太自然的事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自然之力也是世俗的真理!
只是,我没料到的仍是人心。
我从来不知道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女子会生成这样可爱的个性,可爱,这也是我第一次找到与这个词语相符合的女子。
韩瑛是个可爱且聪明的女子,玲珑美貌,会审时度势,又不会过分的强势,有女子的温柔也不缺少内里的强韧,足够的优秀。
这样的女子配大哥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惜了,美好的东西总是稀有的,想要抢到自己的手上是天经地义的。我根本就从没在意过家主的位置,那样的东西比不上这个女子的笑靥如花。即使和韩家的人在一起又如何,我从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最后我都没想过会真的被这个女子打动,直到,不可自拔,我想,人生需要的也就是这样一种甘愿堕落的感觉了,这未必不是一种簇新的尝试,我喜欢,甚至沉迷,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美好的往往短暂,越是珍惜越容易失去。
在我带着瑛儿和刚出生的磬寒在外游玩之时,钟家还是开始了它的反叛和行动,一场以月初为借口的征伐。
不需我的同意,在我抛弃家主位置的那一天起,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
我失去了瑛儿甚至是磬寒,也许一切只是代价,明明该堕入深渊的人祈求到了阳光,于是,失去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苦。
直到,遇见那个孩子。
那是多少年后,又或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孩子倔强,坚强,有为达目的可以付出一切的心思,可是在另一面,又有比谁都细腻的柔软,极刚极柔。
我一向是个瑕疵必报的人,钟家既然抢走了我的,就要一样一样的还回来。
在那之前,让那个孩子照顾磬寒甚至成为他的身他的影,也算是把磬寒留在虎狼之家的一点补偿。
若是连那样的环境都无法适应又怎么配做我的孩子。
我为新收的徒弟取了新的名字,雁栖,雁栖,愿游雁长栖于此,也许,冥冥之中早有这样的安排,或许,只是当时就落下了私心?
人生本来就是一连串的意外,我看着我的小徒弟一天天的成长,一天天的更加优秀,甚至觉得养育一个儿子也不过如此了,那个孩子变得冷硬无情,变得狠厉决绝,变得手段雷霆,却始终没有改变内里的地方,那个孩子以为我毫不知晓,殊不知在我看来只是更加可爱罢了,有时候我甚至愿意为他倾注更多的关心。
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惶恐,我迫不及待的把他派到了磬寒的身边,想要用距离隔开一切。我忘记了只有心改变了,人才会动摇。
我也忘记了,长期的守候和不顾一切的倾注会奠定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于我是这样,于雁栖也是如此。
他看着磬寒的眼神不知不觉的有了变化,甚至在遇到更加严苛的对待的时候也有了期许。
我,不喜欢。
我不知道,从有了那样的心思,一切已经变的不同。

番外: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切需要一个结束,沉就是在这个时候悄然上位的。人需要以冷静来面对或逃避一件事情时,往往会放任一些未知。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和心思,在某些方面比雁栖更多了些澄澈,会更好控制。
沉虽然也有些心思,但他却要简单的多,更狠也更单纯,如若不超过我的限度,都是可以接受的,就像当初在回江南的路上捡到饿昏过去的雁栖一样,沉也是我捡到的孩子,只是那个地方叫做南楼,是整个江南最大的倌馆。
后来,沉成了我的枕边人,当然也仅仅只是个枕边人,在我看来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两个人都觉得快乐,那么也就没有什么不好的了,我一向认为,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雁栖是为了达成他的心愿,而沉不过是想要脱离那个地方,这样的回报很合理。
至于师傅这样的名称,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我不在意,自然没有人敢再开口。
给雁栖的训练是相当合宜的,大概在许多卫道士眼里,这也是残酷的代名词,但江湖本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浓厚的狼性文化。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想被吞没,就要比别人更狠。
栖儿在这一点上出色得超乎我的想象,他实在是个天资优越的孩子,比起磬寒也不遑多让,他陪在磬寒身边的日子慢慢变得越来越长,他的武功使他足以轻易地穿梭于钟家的别庄,我以为,一切都很完美,只需要等一个契机,等着一个机会让钟家彻底的覆灭。
凌月楼的完美运作让机会变得越来越近,栖儿确实功不可没,只是,竟然渐渐不再安分。
或许是常年的影子生活让他不再满足,又或许是一些我都不愿意去理解的原因,他真正出现在了磬寒的面前,以一种可以让他知晓的方式。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里荡漾着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沉出手时,没有阻止。
对沉的心思,其实我知道的很清楚,不过嫉妒心作祟罢了,毕竟太优秀太干净的人总是容易让人自惭形秽的。
只是没有想到,沉用的居然是‘了生’。江湖三大奇毒之一,即使是作为神医的栖儿恐怕也找不到根解的方法。
当然,栖儿不会死,只是为了控制了生,再也不能动用自己的内力,而且,因为毒性的侵蚀会导致意志的薄弱,那个时侯,沉运用了苗疆的离魂之术。
为此,我大发雷霆。沉以为我不过是因为他对栖儿的伤害,事实上,只是因为那个孩子的一句话一个回眸。
那个孩子醒来的时候看着沉的眼神让我嫉妒,嫉妒得想要毁灭一切,这样的心思是从未有过的。
也许,这才是他曾经看着磬寒的目光,可是,当他这样看着沉时,我仍然不可避免的想要撕裂一切。
他只是坐在床边,一脸的病容,一身的白衣,淡淡的一句话,“我已经看了你很久了。”
荒谬得让沉想要大笑,我讨厌失控,于是,冷眼旁观。
看着沉代替了他的身份,代替了他的感情,代替了他的守候,代替了磬寒的在乎,看着他换回季默声的名字为沉做尽一切,甘愿执行最难最危险的任务,日日在生死边缘徘徊,然后变得一日比一日淡漠。
直到,重新以季默声的身份回到磬寒的身边。
我知道,那才是,折磨的开始,永远的失之交臂。
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情况下,那样的两个人也能把对方渐渐放进心底,我没有来的心慌,对沉也更加的苛刻。
然而该见面的,终究避不开。在明在暗,无论是我还是磬寒,都在做着同样的事,瑛儿,的确不能白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念头已经成了我活下去的动力,更或许,从明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我慢慢走完无聊的人生。
我开始怀疑到底我有没有真正爱过瑛儿,然后又嗤之以鼻,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开口是爱,便就是了。
我一直知道磬寒的谋划,他从来就不是个甘心缩在一隅的孩子,在让沉配合他的同时也进行自己的计划,务必让那一天早点到来,可有的时候,我又在担忧,希望永远的止步,像是前方有什么巨大的恐惧,让我渴求着这一天永远都不要来临。
后来我才明白,人或许有一种天生抵御恐惧的本能。
真正到了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瑛儿当年居然是逃了出去,也是到了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不在乎一切世俗伦理的,只是,之前,我从没遇见过需要在乎的人。
于是,这一生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就活的像个普通人。
也许,这也是愚人的感叹,可是,又怎么样呢,人生这场戏,谁不是任人愚弄的戏子,要的也就是一晌贪欢!

番外:并作南楼一味凉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又是一年春色近,塞北的风光比之江南的毓秀实在是太多不同。自成年之后,这样陪着家人出游已经是太稀少的事,尤其,不用扛着坚强的外衣在父亲面前,难得的轻松。
马车在道路上行驶,不时有新鲜迥异的面孔和混杂的方言飘进来,街上的热闹带了别样的花哨。
“大哥,你快来看。”冉儿兴奋的声音在异域听起来有格外的亲切,母亲在一旁欣慰的看着我们,一刻都不肯转移目光。也是,天底下有多少父母能忍受一隔九载的分离?这样的团聚,这样的自由,对她们对我,都是如坠梦境。
钟冉新奇的看着外面,间或为街头卖艺的壮汉叫好,我笑,娘说冉儿文静少言,我总不以为然,对于一个身在大家闺阁还是十四岁的少女,在没遇见真正的命运之前,哪里就定了性子呢。
九年不见,还记得那时临行前的小丫头,扎了双髻,粉嫩嫩的一身装束,有娘抱着,不知母亲眼里为什么湿湿的,皱着眉头拿小手擦,也许在她心中,自己的哥哥只是又要出门玩去了,连看都不怎么看我一眼。回忆化成嘴边的笑,仔细端详,当初那个丫头也有长大的一天,依稀还有当时讨人喜欢的模子,只是到底是退却了圆润,变得更为光彩照人了。那么,我离开的日子,是不是也太久了点?
“听说,钟磬寒最近也来到了这一带。”娘忽然幽幽的开口。
“啊。”淡淡应着,回头看了一眼娘眼底复杂的神色还有一丝探寻。
“你爹的家书上说,他已经知会了钟磬寒,不日就会来别庄。有他在,我们母子的安危也算有了保障。”
袖底的布料慢慢有了褶皱,是无论离家多远,都逃不开的深刻现实,始终在提醒着,他比我强,他比我强。
翌日,别庄。
家仆来报钟磬寒已在厅堂等候,彼时我正好陪同母亲在庄园赏景,空气有一丝凝滞,倏尔一声轻笑从母亲口里溢出,随口吩咐道:“引他过来这边吧,都不是外人。”
我本能的皱眉,“娘,这……”
母亲却不语,只凝神盯着不远处的湖面。
钟磬寒依言而来,远远看见那抹青影,柔和得灼人双眼,总是这样的似月带烟,行动处,人所不及,高处别惊寒。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月心水榭后就在这时荡来一叶扁舟,天水碧的色泽仿若枝头绽放最早的苏醒,碧衣女子玩味的踢着初春的湖水,转头,本是调皮的一笑被陌生的到访惊扰,钟磬寒站定,微风朗日中,眼中有薄薄的温暖。身后小舟上的倾斜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有种一抬眼的遇见,瞬间即永远。
只是那一眼,失落了一个人的芳心,却要用另一个人的心来奠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对冉儿早已不是初时的情怀。
原来,失落只是一瞬间的凝神,之后,便是深渊,再来,就是万劫不复。
佛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的错误不过是一回首间的砰然心动。
从赛北回来,我又毅然远游学艺。依然是合家欢送,娘的眼里含了不舍,爹始终是一幅淡淡的样子,而冉儿,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目光,已不能再为第二个人停留。
前路容不得恍惚,心动了,人怎会无动于衷,多年修炼的章法,我不能眼睁睁看它抵消在世间诸般痛苦中,万劫不复。
如果当时知道,转身才是情根深种,我的逃避,不会那么仓促。
数年的腥风血雨,和日日枕戈为卧。我终于是继爹之后的武林盟主,在这个至高的地位上,我和钟磬寒有了不分伯仲的资格。我不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策公子身后,我也可以代表这个钟家,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是我似乎忘了,时光是多么可怕的冰山,再炽热的火焰,隔在那头的人,总是望不穿的。
我回府,正是冉儿闹着不肯嫁人的时候,父亲为此大发雷霆,钟家两代盟主,显赫自然威耀八方,没得钟家的女儿正当十七芳华竟然固守闺阁,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就是没有出嫁的意思。娘连夜叫了我回来,可是,我又有什么样的办法去解决这些,道德,伦理,感情,纠缠在一起让我神思摇曳,无法自拔。我真的羡慕起那个人,冷淡自矜,却又不在乎一切,有足够的资本去骄傲,却不在乎世俗的赋予,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自由,甚至拥有着我想要却一辈子都不能开口去求的东西。
还是不免要去充当说客,本就是存了十足的心思自来自去,真当跨进房门听到冉儿冷淡而客气的话,心,还是冷不防戳出了一个窟窿,那是曾经以为缝补了的地方,如今,在风口上呼呼作响。
她说:“哥,没用的,我这辈子,只认他了。”不容拒绝,无从动摇的口气。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哪怕,远在荒漠的我是为这一趟回归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什么?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是过后三年的偶然见面,她对钟磬寒却是到了如斯地步,一切初得的骄傲在那一刻轰然瓦解,显得可悲又可笑。我才知道,无论外人多少恭维,无论爹娘眼中多么自豪,都没有她的关注来得真实安稳,可是,在我得不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永远失去了。
日日的比拼和谋算,只为有能够找到动摇钟磬寒的那一天。我一直坚信每个人都会有破绽,都会有被人攻击到无法还手的一刻,只是这份坚信,遇上了冉儿。于是再多的漏洞,透过冉儿看过去也变得坚不可摧。也许,不是那晚爹娘的争吵,钟方奇的心早就死在了那份不可撼动的坚持之下,直到第一次知道,钟磬寒与钟家的渊源,直到,一份隐忍的仇恨终于被外界打开了端口,四魔教与武林盟主的结合,谁说不可以开启另一片世界?爹的声音是一份蛊惑:“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可以重来。”
是的,这会是我,至死方休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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