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沅对我上床前雷打不动的习惯嗤之以鼻,但第二天倒是拿了几瓶上好的红酒过来,连Petrus都有,而後无奈地坐在一边看我把无数的钞票吞进腹中。
他把放在柜子里的便宜货全部扔进垃圾桶,皱著眉看我:“安然,你手头不拮据,生活品味也有模有样的,怎麽吃的喝的全是这种上不了档次的低等货?”
我无话可说,拿了杯酒一个劲地猛喝。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个体,一面想拯救,一面又想摧毁。可现在的我哪里敢再和他探讨一番好死不如赖活的理论,拿人手短,我还没傻到把刚呈现出的积极向上的生存观一下子颠覆掉。
他过来夺了我的杯子:“以後不准再乱买,快喝完时跟我说我去帮你购。还有,一晚一小杯就够了,我可不想最後送一个酒精中毒的白痴去医院。”
整个一老妈子。我低著头干涩地笑了一下。
有时候他依在我身旁睡下,半夜醒来身边却空无一人,迷蒙著眼翻了个身,看他的身影伏於案头工作著,神情专注,面容的线条在灯光下延展出浅墨色阴影,一点一点拼接著。
我身体蜷缩於被中,看他抬手微微敲打肩颈,心下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我竟是惧怕起他的温柔来,不安在他温和体贴的关照下愈发扩大。这只是场情人游戏,我们彼此知晓,那麽,我究竟是在害怕那层层叠加的愧疚感,抑或是一拍两散後赤裸裸的虚假?
我冷淡了嘴角。我是寂寞过久,一点虚情假意便搅得我手足无措。
就这麽,梁沅和我同居了一个月,一切表现均良好正直,整个就一新世纪的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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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阿……迎风飘摇的某架……
8用怀疑,偶,偶就是你们口中的文艺小青年…… 掩面泪奔……
all the lonely people 10
10.
新月伊始,梁沅又失了踪迹,几日未归。我表面自在地过我的日子,心下却有些忐忑,像是少了些什麽。
我暗自叫糟:如此大意,才一个月,便已成了习惯。
我厌恶习惯的存在,它让我被动不已。
我撕开泡面包装,将面放进碗中,却发现开水未烧。
以往的我无事时大抵窝於家中,一包泡面几片面包随意打发三餐,腻味的时候便到街口的快餐店去点个二荤二素果腹。自己也知不必吃得这般节俭,也许只是换了个易掩盖的方式继续自虐著。
梁沅搬来後,每日雷打不动地遵守营养三餐,没时间出去吃的时候也会让外卖送至家中,菜色搭配合理。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安然,就你这邋遢样,这麽多年是怎麽混出个一表人才的模样?”
我老神在在:“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鲜亮留给别人看,背地里自个儿腐烂。”
“狗屁!”他黑著张脸把各种各样的菜丢进我碗里,“再让我看到你乱七八糟地吃小心我抽你!”
愣神间,水已经烧开了,我看著干瘪瘪的泡面,突然一点食欲也无。
梁沅来的一个月,别的没做,倒是把我给惯娇了。我苦笑,拿了钥匙出门,既然无法消除心底的焦躁感,那麽我便去找他好了,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我晃荡了个把小时,终是晃悠至梁沅公司的办公楼。
秘书小姐曾经见过我,她对我温柔一笑:“梁总在街对面的咖啡厅就餐。”
我点了个头表示谢意,慢吞吞地踱过去,一边想著待会儿便这麽坐下蹭个一顿得了。若他有客,大不了挨著隔壁桌,买单时让他付上一份,好歹我也算是被他放养不给食的无温饱群众。
我摸著肚子往咖啡厅走,还未完全走近,便透过咖啡厅的亮堂的落地窗看到梁沅坐在靠窗的位置,同薇薇一起吃饭,两人笑著,情态亲密。
我停住脚步,隔著段距离,选了个角度站在他们不易察觉的位置上,静静地看了很久。
梁沅的头发比上次见他时打理得短了些,露出大半额头,侧脸愈发清晰立体。他穿一件黑色立领衬衫,外加一件墨蓝色西装,银灰领带。抬眼一睨,气势逼人,举手投足皆不容小觑。
他低头去切盘中的牛排,刀叉交错,动作优雅高贵。我看那形状姣好的唇微微开合著,脸颊随著咀嚼的动作而略有绷紧,禁不起羡慕起他口中的那块牛肉来。
薇薇说话的时候他放柔了目光聆听,扬起嘴角淡淡笑著,说到兴处时他伸手抚上女孩子的头顶,然後指尖滑过乌黑细碎的发梢。
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饿了,胃胀得难受,一抽一抽地疼。我用指关节使劲按压著,直到感觉腹部空气都被从喉部挤压出来,几欲呕吐。
然後我缓缓地转了身子,一步一步地拖曳著腿脚回家。
回家以後,看泡面还留在碗里,我撇了一下嘴角,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壶中的开水仍有些微温,我拿起瓶子将水倒进碗中。
闷了两分锺,边挑著半开不开的凉面吃起来。
机械地吞咽下肚後,我漱了个口,到床上躺著。侧身躺了顷刻,便觉心脏下方又绞痛起来,像拧了百回的麻绳,在腹中前後搓揉著,胃部像是要被磨薄了。
我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滚,全身大汗淋漓。
我的手抓上电话分机,却拨不出号码,这种时候才发现,我平素恣意纵情,危急关头却是无人可依。
心下隐约的欲望催促著打给梁沅,愈发迫切起来的渴望,按捺不住。
我的眼前闪过他刚刚在咖啡厅噙笑的嘴角和温和的碰触,顿觉颓然不堪。
明明他现在是我的情人阿,可现下,向情人寻求依靠这种平常事,我都可笑地怯步了。
我蜷缩著,感觉腿脚抽筋,脉络似都被扭曲。张了嘴巴做出嚎啕之姿,却痛得发不出声。
我和梁沅之间,只有身体关系而已。
这句话是我说的。
那麽,为什麽我连重复一遍的勇气也没有了?
待又一波阵痛过去,我终是拨通梁沅手机,心想待他一接起便省去平常的迂回直奔主题,管他同薇薇上了几垒。
只是,我漏算了一点,梁沅他,始终没有接听。
最後,我打了120,几分锺後,我保持著很白痴的仰卧姿势,被担架抬了出去。
all the lonely people 11.1
11.
其实胃痛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欲呕和眩晕忍过去就好了,我本不必要搞得自己和女人一样娇弱。庆幸刚刚梁沅没有接听,否则真是丢脸丢到家。
一个胃痛就哭爹喊娘,这种傻事我究竟怎麽做得出来的?
我在医院的白被单上躺了一个晚上,自得其乐。
手机攥在手心,我无所事事地看著窗外逐渐暗淡又重被点燃的天空,直到它再次被熄灭,也没有电话进来。
拿了病床当宾馆,反正回去也是在床上躺著,唯一的区别就是床单的花色更加色彩斑斓些。
原本打算在医院再住个一晚,突然间有电话进来,我手忙脚乱,边想著梁沅终於良心发现了边思索著要怎麽应对他,一看屏幕,却愣住,是Jazz。
妈的我究竟在期待什麽?
我按下接听键:“怎麽?”
那端一阵大呼小叫:“安然安然,过来喝一杯啊!”
到这份上,除非我想猝死,哪敢去碰酒精,我又好气又好笑。
见我不答话,那头倒是不依不饶地纠缠起来了:“好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我语气自然而然地温柔起来:“笨蛋,当然想你了,过几天再去看你好不好?”
让梁沅听到这种话估计他半夜三更就在枕边把我扼杀在被窝里了。
还记得以前有情人分手时张嘴咬上我的脸颊,他磨著两排白牙,瞪著双风情万种的眼:“安然,我讨厌你的温柔!”
我的手按压上浅浅的牙印,笑:“说谎,你明明很享受。”
见他脸色愈发差,我急忙补充句:“不止你,我们彼此都享受其间。”
他叹气:“有时我真恨你这种该死的体贴,我曾想过,是不是只要有需要保护欲的对象贴近你,你便会极尽温柔地照料,然後来者不拒。我不需要你多考虑我的感受,我只想要你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下心脏的位置,“我在这里的位置不可动摇。”
我看进他的眸子:“你一直在这里的啊。”
他自嘲:“当然,如果除去其它十来个分享者的话。”
“滥情的另一种意义是薄情,你只是还没有爱上。”最後他如是说。
可我不相信爱,我只相信身体,纯粹的感官渴求。快餐的时代说爱,太矫情,太虚假。
Jazz撒了半天娇,见我无动於衷,不由气馁:“安,不要告诉我你在为某人守身如玉吧?”
守个毛!梁沅那混账,八成还在温柔乡里沈醉。我心头无名火瞬间涌起:“我马上过去,在那等著。”
那头一声欢呼,干脆利落地挂断。
我瞪著按下去的手机屏幕一会儿,连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然後叹著气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去领药,而後便出医院打了车往LEMURES的方向去。
LEMURES是我平日里最常混迹的地方,比起其他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它算是较为正规的同志酒吧,事端也少。据说它的老板算是个狠戾角色,虽然一直隐於幕後。
未及多想,车已停至巷口。走进熟悉不过的场所,不由全身都无意识地放松下来。不好挡在门边,我走到一旁的角落环视四周,寻找Jazz的身影。
移了下目光,便被不远处走过的男孩子吸引过注意力。他穿低腰牛仔裤,里面是白色丁字裤,露出大半个圆翘的臀,右臀处纹著生殖器崇拜民族的图腾纹身,缠缠绕绕至腰部右侧,上身是一件灰蓝色衬衫,很普通的款式,下摆处在腹前歪歪地打了个结,露出大半截纤细的腰。脚上突兀地汲著双塑胶质地的人字拖。
即使隔著段距离,我也可以看得清他清俊略带冷漠的面容,还有光滑姣好的肌肤。他的嘴角噙著抹玩世不恭,极浅的痕迹,不仔细看发现不出。长得好的男孩子我看过不少,但是穿得这般诱惑又一脸戏谑傲气交杂的男孩子倒是不常见。
我目光跟随著他,看他走向一边,坐在穿著酒红色衬衫男人的怀里。
我怔了一会儿,微微笑起来,难怪,这样的男孩子若没强大的後盾,怎敢如此招摇不怕他人的骚扰。
我目光一转,终於找到Jazz的方位,靠著墙边就著黑暗静静地走过去。
大概是因为我的言出必行,Jazz很是高兴,一挥手便唤酒保为我上白兰地。
我出手制止,笑容发虚:“我刚才从医院出来,你还想再把我送回去?”
他乖巧地应了声,一脸遗憾。
我笑著伸手揉乱他的一头黄毛。
他靠过来,指指我刚刚关注过的美人。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刚也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子很有个性,你想让我出手?”
Jazz嫌恶又难以置信地瞪我:“谁叫你追他了,我让你看他骑著的那个。”
我遥遥地望著皎洁月光倚著的那片晕开的酒红,口气淡然:“种马而已,没什麽好说的。”
“安,你就不能有点抓奸应有的反应?”
我撇开脸,不愿看那张朝夕相处一个月的英俊脸孔:“你知道梁沅在这,才故意让我来的?”
小男生一脸憋屈小声嘀咕:“我也是好心嘛,安怎麽能带绿帽子呢?”
我无奈,捏他的脸。
“而且与其让你听事後的实况转播,不如亲临现场。”
我笑了下:“若我知道他在这,我不会来。”
Jazz吃惊,瞪大了眼。
我平素里最不希望的,就是把自己搞得像个抓包的可悲怨妇。因为自身就是没节操的人,这般幼稚的行为,若是真的发生, 尴尬的只怕是我自己。
和酒保吩咐了声将Jazz的酒钱记在我的账上,我起身欲走。
all the lonely people 11.2
刚迈开步子,便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吧内瞬间静了下来。
寻声看去,刚还倚著梁沅的男孩笔直地站著,面前站了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风格统一,一看便知是作保镖工作的。少年脚边是玻璃的残骸,还有一滩有色的水渍,大抵是故意摔碎了酒杯。
梁沅不动声色地坐著,垂了眼一语不发。右手搭上左腕的手表,指腹一下下地抹擦著表面。
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估摸著周围的人也都抱著看好戏的心态,虽然彼此间的交谈仍在继续,可都故意放小了音量。
我不自主地借著暗处的优势走得近些。
正对男孩的保镖态度恭敬却又不卑不亢:“Lotus先生,易总唤您过去。”
叫莲花麽?不错的名字,放他身上倒也恰切。
“不去。”Lotus冷声道。
男子依旧温言细语:“易总已在里间等您,您也知道易总的习惯,他最不耐等待。”
Lotus依旧不买账,嘲讽地笑了下,带了挑衅意味:“他等不急?那好办,只要他现在有种从里间出来站在我面前,我就跟他回去。”
对方没有回答,Lotus继续笑著:“你我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不是麽?”
男子沈默片刻,平静地说:“希望您别让我们难做。”
“可你们现在让我难做了!”Lotus厉声道,而後一下子坐上梁沅大腿,手环上他的脖子,“你们难不成连别人亲热也要处在一旁观看,那你倒是回去问问你们易总愿不愿意罢!”
他回头,干脆利落地亲了梁沅一口,又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声音压得很低,我这距离断然是听不到的,唯见唇瓣的开合。
只见梁沅也轻轻回了他几句话,嘴唇几乎贴著他的脸,男孩子弯了眉眼,吃吃地笑起来。
他晃动著腰蹭著身後的梁沅,手从他衬衫扣子间的缝隙慢慢地伸进。
我不动声色地看他旁若无人地放纵,梁沅的衬衫覆著他的手,薄薄一层,反倒让他抚摸的动作愈发情色而明显。梁沅任他主动,仅是伸手握上他的腰。金色的表链映著灯光,半隐进袖口。片刻工夫,Lotus的手已伸进他的西裤中去了。
而今已没有再看的必要,保镖们面色犹疑,有人迅速离开,估计是去请示上头,而事情已是定局,我寻思著离开。
如果不是这时又有人插足的话。
Lotus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後,冷笑出声:“我真是好大面子,连易总的贴身助手魏先生都请得动。”
刚站定在他身後的男人也不恼,好言好语地劝:“Lotus,玩够了就回去吧,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男孩突然嘻然一笑,唇色豔醴:“魏哥,你也知道,这吓不到我的。我若真惧他,哪还会好端端地在这?你倒是明明白白告诉我,我能在他地盘上堂而皇之地攀上别的男人,就没有他的一点默许?”
我垂了眼,果然,梁沅就是个炮灰的存在。
男人叹气,突然飞快出手,未及他人反应,Lotus已被他拉起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他看向梁沅:“这位先生,打扰了您的兴致实则抱歉,不过听我一言,有的事情看得开些,趁早放弃或许还有可挽回的机会。”
我冷笑,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暗示Lotus一般人动不得。却见梁沅凝了眸,若有所思。
“这样,您今晚的酒水钱记在我的帐上,算是给您赔个礼。这事就到此吧。”
梁沅也不推拒,淡道:“也好。我差不多也该走了。”说罢穿上搁在一旁的外套。
Lotus也不拦,倚在那个魏姓男子怀里笑出声:“倒是个聪明人。”
梁沅嘴角勾起很浅的笑,微微颔首。
“慢著。”这时有保镖从暗处跑出,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梁沅又被叫住。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说:“先生,易总有意同您谈谈。”
梁沅的面色一凝,语气略带僵硬:“替我多谢魏先生好意,只是家中有人候著,不忍让其久等。”
我简直快晕厥过去。怎有这样的傻子,他想用他有伴这点来暗示他的存在对姓易的构不成威胁,怎就不想想连等门都心疼的男人怎麽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寻欢作乐。
果真男人摆出不信的神色,仅是伸手摆出“请”的姿势。
估计易总是铁了心,要给动他宝贝的人来个下马威了。
梁沅也不动,就这麽站著,对著他们两人和後头的一群保镖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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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Lotus弟弟的这句 “可你们现在让我难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