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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舞落by 苍瞳(贰捌)迭章
以欺骗开始的孽缘,注定以背叛结束。
明明是那麽简单的事情我在很久之後才终於懂得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原以为这辈子都再无瓜葛的人他从垂下的车窗珠帘缝隙中淡漠看过人来人往。
安阳依旧如是,热闹非凡,莺歌燕舞。
就像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到了]车帘被掀开,黄昏的阳光庸庸散散晕进来那人格外英俊的面容溶化一样柔软得不真实。
[下来吧。]尚初舞闭了下眼,然後走下车意外的 却并不是他住了三年的宰相府。
里面的布置倒似是相识。
碧草青柳缠绵 院内海棠也正开到两三分隐隐有燕子呢喃 莺雀低鸣 互相倾诉著旁人不懂的情愫最里面是个独立的别院,曲径通幽清澈的小池浅浅浮著几尾红鲤 水草更是碧得好看院子周围全是梧桐树,交错的枝叶接住夕阳的余光在湿润的石子地面铺上柔和的影。
一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仿佛身边的人一直一直不曾改变过 虽然高高在上虽然对很多人都冷漠淡然 却会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含笑而立看他看书听他弹琴。
然而也只能是错觉[你以後就住这里可以麽?]小心翼翼带过他的手,楚成焰推开正对别院的一间小阁。
简单却典雅的格致[为什麽要搬出来?]抬眼环视了小阁,他问[恩……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内城总管”了,这里也是王上──][成涟呢?]被打断的人皱了下眉,还是压抑住有些不满的情绪 尽量平和地说[他……早就搬出去的。]顿了一下 又补充道[就在你走的那年。]尚初舞没有再说话对著那样温和的容颜,那样似乎是珍视的行为他几乎要忍不住想冷笑 忍不住尖锐拆穿他的做作。
[我想去看看成涟。][不行。]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一口回绝[为什麽?]尚初舞抬起头,从那天之後第一次正视他的脸[……不为什麽,反正我不准你去。]说不上来的烦躁,他背过身吩咐下人带新的东西过来布置。
他再没有坚持,走过去把怀中抱著的细长包裹放在桌案上。
纤细的侧影,被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的更加瘦长深呼吸几下才勉强压抑住莫名其妙的酸楚想想也是 之前涟对他不是要温柔多了麽[你现在……]喃喃地自语,却没想到说出了口。
[什麽?]平静转过头来的人 眉眼间都是淡淡的[……没什麽。]随意笑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你现在都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了啊。
[这个,是麟王府的琴?]看著他打开手中的包裹,还是有些惊诧地说出来[对。]小心把琴抱出来,平放在桌面,再用手指拨了拨。
[我给你的那琴呢?]“铮”刺耳的杂音尚初舞连忙收回手。
[被人烧了。]只是这样说过[…… 那要不再买一架,那样的琴会比较──][不用。][初舞……][真的 不用了]像是压抑著什麽 他终於仰起脸微笑蔓延开 苍色的唇有一点点浅色的红 胭脂如灰矛盾著清丽又妩媚连他原本清晰淡色的瞳都被这样的笑掩了 变得模糊 变得遥远安静了半晌楚成焰才叹了一口气[那就随你。]是夜龙涎香一点橘红的焰正明明暗暗,淡漠的香气就隐隐散开来灯是早就灭了的,他却睡不著。
听了窗外杜宇声声,推开枕席坐起。
靠了床沿坐著,闭上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体有轻微的不稳,微合上的睫毛因为湿润而粘合到一起,都在脆弱地战栗。
到底要怎麽样才可以不去一遍遍记起最後那次失去的刻骨铭心猛然睁开眼,他再也忍受不了一样站起。
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一件,尚初舞拉开门想走出去。
随即惊诧地收住脚步[你……怎麽……]那个人有点尴尬地咳了一下,随後抱歉地笑了一下[好像……睡不著 出来散散步。]迅速稳下心绪,他努力笑了笑[正好 我也睡不著。]楚成焰刚要开口,却忽然就变了脸色[你穿那麽少就要出门?给我先进去!]银烛台上的红烛被点了起来,细弱的火焰摇曳 跳跃出朦胧的温暖楚成焰默默看他顺从地披上外衫,把凌乱的长发从衣领中缓慢抽出来像是最柔软的绸缎。
[弹一曲罢]他说 [我想听你弹琴。]那人的动作顿了顿,背对著的关系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麽神情回过头来的时候,他脸上都是那种有些模糊的笑[好啊]很简单的一曲,没有什麽高潮似乎一直都只是几个单音他弹得很随意,指尖在银线中跃动,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然後他的长发被执起了一束[别停。]在身後握住他头发的男子说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白皙的手指继续在琴上舞蹈,那个人就像他之前的记忆中一样,还是喜欢玩他的长发。
将它们一点点缠上指尖,暗香依然。
楚成焰嘴角有一点忍不住的笑意,他真的在这里 不用担心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
是真的 在自己身边。
他一直温柔牵过他水一样的长发所以没有注意到他被长发遮住的 几乎是扭曲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抬起的脸上,平静没有表情。
身边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著了。
高大的男子闭上眼睛安详入睡的样子竟然也想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孩子。
尚初舞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去了。
合上门的时候再往里看了一眼,那人嘴角 都似乎是还残留有极淡的笑。
月如冰,天似水,冷浸画栏湿。
半绽蔷薇一夜孤眠,径自开在在墙角。
下一秒 就粉碎在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掌间,香销玉损。
尚初舞打开手心,茫然看著血红的碎片以不甘的姿态掉落太过鲜豔的色彩割痛了浅色的瞳仁。
我会忍耐的,就算再次被利用,被当作工具被当作傻瓜一样愚弄也没有关系一直到 我亲手了结这些的那一天。
(贰玖)
浅草寒烟,看细柳自舞,暗红飞花 年年如是。
闲情难寻,闻流莺争鸣,青杏单衣 岁岁尔尔。
香陌春城安阳的碧夜湖,自是被称为圣国八景之一特别是这晚春 几分庸散几分倦怠却是正像极了刚睡起的美人十足雅致妩媚。
几乎静止的湖面 一叶小舟悠然驶过。
手才刚触碰到清澈的湖水,就被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湖水很凉的,本来就生著病……]收回还贪玩的手,那人笑得有些俏皮[哈 还说带我出来玩结果什麽都不许我碰。]对面的人板了板脸[不过是怕你闷坏了……出来透透气而已。你还病著就老实一点。]尚初舞忽然把额头凑近他的脸[我真的没有生病,不信你摸摸看?]楚成焰顿了下,却忽然抬起双手拉近他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
[没错吧?]那人问有些茫然地松开,英俊男子的面容有一点不正常的润色[…… ……嗯][所以说──][所以说今後要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你才几天就瘦成这样。][我──][还有 不要每天晚上睡不著就到处乱跑,不要没日没夜的去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都没人叫得动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挑眉尚初舞睁大眼睛,有些哑然楚成焰也没有再多说 别过头默然看著碧色水面 怔怔的[还有哪里……我没做到麽?][我都说了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给你……]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船头掌船老翁一杆一杆撑著小舟 水花清冽的声音[成焰]碧色衣裳的人软软笑起来,空气中都是浅浅气息[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很好。][我要的 从来都不多 你知道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 不放心。][哦?][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圣麟的势力并没有如我所想消失得那麽干净。]心下一痛,表面却依旧那样笑著[怎麽会。][朝中被安有圣麟的人。前几天他们都经常聚在一起也看得出来他们心神不宁,最近却似乎不再担心的样子……还有在孤原的人也告诉我,最近他们安分了很多……][那不是,很好麽?]楚成焰抬头正对上他极漂亮的眸子,比碧夜湖还清澈剔透的眸子[你不懂。这些事情──]忽然顿住,眉间有柔软的触感。把手放在他额前的望了他[别皱眉头……会老得很快。]笑著捉下他不安分的手掌,微凉[这些事情 你还是不要知道吧。交给我就可以了。][我想要知道]他像个孩子一样 毫无心机地别了下嘴角[告诉我?][……败给你了……][他们是有组织的,如今忽然都按分起来了只能说明──]无奈地扬了下唇[他们的头回来了。][圣麟?!][当然不是,不过应该是很得力的属下。]忽然升起的凉意,尚初舞咬住唇瓣努力抑制住身子一阵阵的战栗不让他发觉。
放在成焰手心中的手却反手抓住他有些粗糙的手掌[怎麽 害怕麽?都说了交给──][我没……][不要逞强了啊]有些心痛地小心环住那人[相信我就好。]他顺从地靠了过去,在他宽阔的胸膛中闭上眼睛掩盖住不断汹涌上来的记忆。
两年前谁告诉过他 只要相信他就好那个时候是胆怯地不敢靠近 失去才追悔莫及而今又有谁这样说起 轻松地给著最沈重的承诺可惜 他已经足够冷静看清假象下的人心也因此谁都不敢再信。
谁都 不会再相信。
或许鲜有人知道,碧夜湖在午夜是什麽样子。
水中月娉娉嫋嫋 玉色轻明。晚风习习吹皱一波春水岸边芙蓉独自而傲然地在开碧夜湖在漆黑的夜,有种妖冶的美。
水面粼粼反著岸上人家的灯光 显得落寞又诡美。
湖边有伶仃的人影只穿著单薄的衣衫安静垂手而立过长的头发黑得要就此融入夜色 生生掩了他的神情似乎是冷了,纤弱的身子有些微颤[你终於来了?]他问身後却不知什麽时候又站了一人水蓝色长衫,清秀的容颜,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少年原本水灵的大眼睛危险的眯起尖锐的指甲,正架在前面那人雪白的颈脖上。
那少年冷笑一声[好啊 你还有脸活著。尚初舞]尚初舞背对他 凄然地笑了一下[我当然还得活著……][你什麽意思──]未言脸上露出绝对不像个单纯孩子的阴霾,缓慢靠近他的身躯 几乎要贴上去[我当然要让你下去陪著殿下不是麽……][先是麟王殿下,然後是陌崖……]挟制著他的少年有些癫狂地笑,眼中有浓浓血色[麟王的霸业……就毁在你和楚成焰手上……我所追随的,我的一切也都毁在你们手上!][那麽你认为,杀了我杀了楚成焰就算是可以让他们安心了麽?]他轻飘飘地问。
[你说什麽……]尚初舞有些恍惚地笑,长发被风带起在空中纠结成影[才不可以那麽简单就放过他……]眼神都变得迷离,模模糊糊看不清晰[那麽简简单单就死了有什麽意思。要毁 就要连同他所得到的他想要的一样样在他面前毁掉……]未言愣了下 无意识地放开他尚初舞转过身,在夜色中在不明亮的月光中笑得绝豔,如同鬼魅那种……虽然带著血色却惊心动魄的美。
[要让他也知道,永远得不到……还有被抢走重要东西的绝望。][等我做到了 自然会下去见麟。]未言没再多说,却在下一瞬间快速出手。
尖锐的指甲勾开他左肩的衣物[未……唔──]狼狈倒退一步 差点摔倒。
左肩上刺辣辣的痛拉扯著神经,挣都挣不开。
[你──][好了……]未言退开一步。
侧过头,随後惊讶地张大嘴[这是……]原本光洁无暇的肩膀,在锁骨尾端被刻下殷红的字“夜”[这是“夜”的标志]未言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说。
夜专司谍报,暗杀的组织。
而今,是仅存的麟王势力。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倒在手上然後抹过自己脸颊原本清秀漂亮的右脸颊,一个张牙舞爪的血红“夜”字显现出来。
[“夜”的人平时潜伏在各处,只靠标志识别身份。][我……一出生就被刻上这个字。]未言很认真地看了那人淡漠下去的容颜然後缓慢从容地单膝跪下[从现在开始,“夜”愿意为你所用。]夜很冷他抱紧双臂一个人站在湖边,有些迷茫的样子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应该感到高兴吧,终於有和他对抗的力量不会再被他玩弄於鼓掌终於能够等到亲眼见证他绝望的一天只是 这样不明不白的疼痛和抑制不了的寒意到底是什麽……
[初舞?]他几乎是惊慌地抬起头对上那样就像被刺伤一样的瞳,楚成焰心下一窒[怎麽了……]几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却发现也是冰凉。
[你……怎麽过来……]解下外衣给他披上,满脸倦容的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在想,这客店的床你怕是不习惯。更会睡不著的吧……果然发现你不在房间了,然後就顺著找过来了……][恩。]那人疲惫的答过,不知为何垂下了头。
[你啊……]有些无奈地想为他裹紧外衫,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肩膀尚初舞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忽然的刺痛让他差点叫出声。
[怎麽了?!]楚成焰脸色一变,拉过他想要查看情况[没什麽!]他想要挣开,却被有力的手臂箍住脱不开。
[给我看看!][我说了没什麽!]楚成焰不理他,径自扯开他领口。
他绝望地闭了眼。
[?!]光洁白皙的肩膀,什麽都没有。
[…… ……你看够了吧!都说没什麽的!]尚初舞迅速拉起衣衫,再不说话。
男子英俊的脸上有些窘迫的神色[对不起。][…… ……]转身想离开,被带著拉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 在发抖呢……那麽冷麽?]那麽温柔的声音,他之前几乎从来没听到过那麽温暖的……
[成焰……]那人的声音清浅,水一样淡然[你到底,把我当作什麽?][?][你这样做……到底把我当作是你的什麽人?]楚成焰如被惊雷霹了一般,半晌开不了口[是下人,亲人,还是──]稍稍顿了顿[情人?][我……]抱住他的男子怔怔的,无法回答[我不知道。只是……绝对不是──][算了]尚初舞不著痕迹退出他双臂,浅浅的笑荡漾开[我也不想知道。][我困了,回去罢。]月华妖娆似血般纠缠,化在暗夜里。
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尚初舞了你知道麽。
再不是那个给一个微笑就可以兴奋一整天的小孩再不是那个给点宠爱就以为天下别无所求的傻瓜我现在想要的只怕 你给不起
(三拾)
些微的光落寞攀上清静小院的边角,刚下了一场小雨空气润润的。
一研梨花新雨 树叶上都还挂著水珠芙蓉正含羞,初莺轻啼画般多少梧桐衬著暮色 浅浅的似要睡去几晴几雨 才做得这些春尚初舞直起身子,看了看自己刚写的字。
又烦躁地把沾了墨迹的纸张揉成一团扫到角落。
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愣愣看著也不动笔。
小院里没有其他人。
知道他不喜动,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被安排在前院。
教他诗词,带他出去玩,甚至晚上睡不著也会来陪他…… ……
这样的楚成焰 实在是温柔得陌生。
尚初舞想不通自己身上还有什麽东西可图?
他不是应该早就被剥夺的干干净净了麽……
还有夜……
那之後,未言又找过他两次,告诉他夜的动向。
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却会用最有效最阴狠的方法置人於死地。
而自己也会给他一些难得的消息比如 楚原和成焰在朝上虽看似不合暗中却也在帮儿子排除异己整个朝廷楚家父子掌握的权利已不容小觑再比如 成焰已经怀疑到“夜”的存在还有 已经被怀疑身份的人是谁。
“夜”即是为了毁灭存在……
他记得那天未言在他身上刻下标记的时候说过。
[麟王得不到的东西,我都会为他毁去.]再平静不过的语调 隐藏多少暗潮汹涌伸手蘸了蘸墨汁,要默的词却怎麽都想不起来。
本想跟著成焰会会当今的文武官员们多多少少也应该了解到不少事情成焰却是不想让他和他们接触一样……
所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朝中哪些是和夜有关的人除了 那天不请自来的刘清大人。
应该是个不小的官,楚成焰虽然不高兴他的到来却也没给什麽脸色。
送走他後,成焰还莫名其妙对自己说离那个人远点比较好。
其实不用他说都知道那个刘清看自己的眼神著实很怪异,说不出来的怪异像是被冰冷的爬行动物盯上的感觉,教人泛起粘稠的寒意。
有些累了,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
总会浑浑噩噩地想很多,却从来没有能够让他安心睡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