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优雅一笑道:“明哲保身?若他做了皇後,哪里用得著明哲保身呢?皇上便是他最好的护身符,只要皇上喜欢他一日护著他一日,这诺大後宫满朝文武,哪个敢动他一根指头,你们以为皇上对他是如对咱们一样吗?不过因为喜欢容貌或者才情就弄了进来,你们去看看那方大人,其耿直刚正不说,那容貌和风月才情哪有一星半点儿,我倒是欣赏他,若只让他在後宫里陪王伴驾一生,还有些可惜了的,除非他既做贤後,又做名臣,方不负他满腔抱负满腹经纶。”
一直没说话的九贵人也不禁笑道:“不用现在就说什麽封妃封後的事情,听说那方史可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他耻於承欢,只要不对皇上生出情意,皇上就想把他弄进来,也是难的,我就不信,这天下的男人都会喜欢男人不成?”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吉嫔便道:“九妹妹的话虽然有道理,然而皇上如此体贴温柔,我就不信那方史是铁石心肠,能一点儿都不感念,这可是皇上啊,对他这麽的好,我倒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心动。”
兰妃看了看桌上的牌面,又道:“这话是不错的,前日我听卢九说,皇上因偶感风寒,两日没去春风阁,结果方大人知道了,就十分担心的样子,我看他那颗铁石心肠化为绕指柔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或许现在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而已。”说完她又打出一张二饼,忽听门外的太监禀报道:“回兰妃娘娘,魏妃娘娘来了。”
兰妃等人诧异的互看了一眼,她们素来看不惯魏妃嚣张颐使的态度,却也扳不倒她,魏妃虽也恨她们牙痒痒的,但顾及兰妃的身份地位,也不敢下手,因此两方便如井水河水一般互不相犯,平时也几乎不来往,谁知今日魏妃竟然登门,怎不令她们奇怪。兰妃略沈吟了一下,便道:“快请进来。”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魏妃愤愤不平的声音道:“妹妹可知道今次秋围狩猎,皇上要带那个一无是处赖在春风阁不走的方史去吗?”
这事情兰月的心里早就有谱了,她也知魏妃忍自己都很勉强,哪能容的下方史受宠,因此把牌局散了,与众嫔妃款款坐下,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闲话,便把魏妃打发走了,一时间其他人也都散了,她这里望著窗外已经结了青色果实的杏树,喃喃自语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皇上啊,你对方大人的感情,是否已经深刻到了这种地步,上天啊,保佑他们能够无风无浪的在一起吧,也许好好的筹谋一番,几年後我也会重获自由。”她说完双手合十,轻轻的闭上眼睛,虔诚祈祷起来。
御书房里,今日的气氛十分怪异,平时不得传召打死都不想进这里一步的太监宫女们,今日却像是闻到了花香的蜜蜂一般,纷纷以著各种借口前来,或是送茶或是送水或是送点心,大家悄悄的进来,偷偷抬头看一眼,再悄悄出去。
龙锋故意装作没看见这些死奴才搞的小动作,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家夥们一旦到了远处自己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就会兴奋的向其他的太监宫女说什麽“真的耶,皇上今天真的乖乖坐在龙椅上批奏折耶”之类的话,真是太太太大胆了,是不是最近自己因为方方,实在是变得太仁慈了,仁慈到那些宫奴已经开始一点点的试探著爬到自己头上来。
“方方。”可怜兮兮的声音,如果能得到某人的同情就好了:“朕的风寒才刚刚好啊,你忍心就让朕这麽劳累吗?”龙锋一脸哀怨的看著坐在旁边,手里拿著一卷书爱搭不理翻著的方史,唉,强吻所付出的代价果然惨痛啊。可这能怪他吗?自从存了想要方史的心思後,後宫的嫔妃们在一夕之间就开始不顺眼了,而且是越看越不顺眼,唯一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爱的方方还根本不给他吃豆腐的机会,所以今天早上他那样可爱的睡在那里,他会狼性大发的扑上去索吻也是很正常的嘛,他已经禁欲几个月了,方方他到底懂不懂对於一个各方面都健康无比的男人来说,禁欲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情啊,一个吻根本就不解渴嘛。
“没关系,从你今天早上的某个行为看来,你的风寒已经彻底痊愈了,而且大概是拜这两天补品吃的太多所赐,我觉得你的精神和力气都比以前旺盛了许多。”方史头也不抬:“或者,你希望我帮你批奏章,然後将你国库里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赈灾是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十分乐意为陛下效劳。”
“不,不用了。”龙锋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下来,方方是绝对说得出做的到的,上个月因为自己一时贪玩,用批一个时辰奏折的条件来换方史陪他下三个时辰的围棋,结果就这一个时辰中,方史替他花出去三千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他都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麽挑出来的,明明他都把有灾情求援之类的奏章放到最底下了啊。而且从那以後,方史似乎对批阅奏折就有著浓厚的兴趣,动不动就想干政一把,吓得龙锋只好自己亲力亲为,再不敢让他染指自己的书桌。
方史也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来,他清楚感受到龙锋对自己的心意,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柔情体贴,人非草木,他看在眼里怎能不动心,但唯一可恨的是,一旦涉及到励精图治惩治贪婪等事情,那家夥就恢复了身为帝王的尊严,坚决不肯退让半步,虽然也知道昏庸误国是他铁了心要完成的远大志向,可方史每次和他相处後,就忍不住想试图改变他。
但一直到今天,就连自己也绝望了,或许龙锋什麽都可以让著自己,唯独这件事情是不能相让的吧,在他的内心里,很有可能将这件事当作替他的三弟钦儿报仇。他无法说服改变龙锋这种已经扭曲变态的心理,只是为那些苦难的百姓们感到彻骨的悲哀和绝望。也正因为如此,他始终在控制自己,即便龙锋的确也很可怜,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爱上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即使对方对自己确实非常非常的好。
“恩,方方,你也别老看书,明天就是秋围行猎了,你也去准备准备要带的东西啊,朕可是准备大显身手,怎麽著也得打一头野猪或者一只大鹿,到时候咱们在猎场生上一堆篝火,让人把各种野味收拾干净了,刷上各种调味料架在火上烤,那滋味可好了,你肯定没吃过。”
他说到吃,方史的眼睛便亮了起来,起身道:“皇上,猎场里的猎物多吗?尤其是那种凶猛的野猪之类多吗?”他眼珠转啊转的,显然在心里打著什麽主意,偏偏龙锋听他问,便高兴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根本没看见他算计的目光。
“这麽多猎物啊。”方史摸著下巴:“恩,臣知道皇上的箭法了得,不知道明天可不可以多给臣打几头猎物呢?”不等说完,龙锋更高兴了:“行啊,只要方方想要,朕自己可以不要任何猎物,明天所有人打下来的猎物统统都是你的。”他十分慷慨的道。
“啊,这可是皇上说的。”方史一副目的达到的样子,笑得如沐春风。而龙锋却呆住了,他就是那麽一说,哪里想到方史竟然真的狮子大开口,想要所有打下的猎物:“那个……方方,你要那麽多的猎物吃的完吗?这个做人……胃口不能太大啊……”他结结巴巴的说,可惜方史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嘿嘿一笑:“你管我呢,反正君无戏言,咱们可说好了,明天所有的猎物都是我的。”
“那个,朕和属下的猎物可以全部给你,但峥儿和齐英的猎物你就别要了,这个,你也得给朕留点面子啊,这麽做也不好,对不对?”龙锋迟疑了半天,才等於变相准许了方史的要求,看著心爱的人忽然笑开了的脸,他竟然觉得心里好满足,他暗暗的想自己真是疯了,怎麽就会任由一颗心栽在这小小御史的身上呢。
因为有了龙锋的承诺,方史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跑到龙锋的鸿飞宫,正好龙锋也刚起来梳洗,两人用完了早膳,一众护卫大臣早已列好了队在宫门外等候,祭完天後,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秋围猎场是在距离京城三十里远的一处莽荡草原上,那里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一边是大片看不到头的山林,围猎时,让猎场中熟悉环境的人将猎物从较浅的林子里赶到草原上,任人追逐围射。
因为已经对方史夸下了海口,所以龙锋今日显得格外神勇,不到半天时间便射到了两头野猪,三只雄鹿,六只肥大的野兔,还有野鸡,方史不会骑马,只好坐在外围看他大展神威,不可否认,马上的龙锋英姿勃勃,箭法如神,就连他看著,一颗心也不禁怦怦乱跳起来。
到了下午,大家移到山丘上的浅林子里射猎,这里的动物就更多了,而且种类也全,龙锋起先射下一只猎物便回头看方史一眼,见到他在那里忘了矜持高兴的又蹦又跳,他心里就喜欢的紧,更加卖力起来,到最後只一心想著多射猎物,到时候好拖著满满的动物去方史面前邀功,因此竟连回头都顾不上了,到最後追逐猎物,渐渐的便远离了方史。
一直到傍晚,龙锋才带著身边的近侍满载而归,每人马後都拖著一长串的猎物,龙锋的千淬上,还挂著两只毛色鲜豔的野鸡,等回到营地,别的先不说,那些马儿可累坏了,站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渐渐的,其他人也都陆续回来了,都收获颇丰,欢声笑语不断,龙锋顾不上他们,到处寻找方史,心想这回还不把他乐开花,谁知寻了一遍,竟没见到人,他心里“咯!”一下,连忙找人来问,可下午大家都忙著猎取动物,竟没人注意,最後,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还是没有方史的影子。
龙锋这一吓非同小可,立刻派人开始满山遍野的寻找,他更有一层担心,害怕是不是方史遇上了什麽猛兽被叼走了,但细想想,虽然营地上那些该死的官兵侍卫没有注意他的行踪,但断断不会迟钝到有什麽猛兽来了都不知道的地步,也唯有这样想,他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一行人张罗著直找了一夜一天,几乎把浅林子给翻遍了,别说人,连片衣裳都没找著。最後大家都想著方史肯定是被深林子里蹿出来的猛兽什麽吃了,要不然就是趁乱逃走,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独有龙锋不肯放弃,因为齐英想著洛长空可能会趁他们狩猎的时机前来京城,便只放话说自己来打猎,其实人并没有来,所以龙锋便命令龙峥回宫调动军队,他自己就要孤身一人进深林子寻找。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众大臣听闻皇上要亲自进山林,忙都阻止,只是他们哪能扭转龙锋的心意,便有几名侍卫和武将要和龙锋一起进林子,也被他阻止,龙锋道:“林子太深太密,若都进去,难保不失踪几个,还是等到军队来,朕先进去探探,这是朕的心爱之人失踪,朕是断不能在外面坐著等的。
当下众人见皇上心意已决,没奈何下只好到猎场找来一捆捆的长绳子,栓在龙锋腰上,这一头由众人牵著,一旦他要往回走或者迷了路,只要顺著绳子走或拉动绳子便行,於是龙锋手持宝剑,独身闯入深山老林之中。
龙锋一步一喊,起先众人还听得到声音,渐渐的便一丝儿声音也听不见了,好在绳子还有许多,应该够用了。
深山老林里,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因为阳光长年照不到这里,甚至有的地方都形成了腐烂的树叶沼泽,一旦掉下去,後果不堪设想。龙锋越走越是心惊,自己自言自语道:“方方,我知道你是不会逃走的,你答应过朕会永远陪在朕身边,你是不会欺骗朕,因为你了解朕承受不了这种欺骗。可是方方,现在……现在朕真的希望你是逃走了,也不愿意接受你被猛兽吃掉或者淹没在这深山老林里的事实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他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发了狂的大喊起来:“方方……方方……方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相信方史还活著,从而制止住心里的恐慌。
他一边喊一边仔细在地面上寻找著,期待方史能留下几许蛛丝马迹。忽然前面的一大堆枯叶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极浅的凹陷。
龙锋心中狂喜,他知道这恐怕是一堆还没有腐烂的树叶,方史踏进这里,踩了一个窟窿出来,眼看著一阵秋风刮过,头上簌簌的又是落叶纷飞,那个窟窿又浅了几分,他心里著急,连忙顺著窟窿的方向向前找去,果然,走不多远,又是一个极浅极浅的凹陷。
龙锋抓紧时间拼命的往前赶,然而在看到了十几个凹陷後,这点线索也彻底断了,现在是秋季,正是树木落叶的时候。他能找到这里已是非常的不易了。
龙锋站在当地茫然四顾,一想到从今以後大概要失去方史,他就忍不住的浑身颤抖,然後他发了疯般的大喊起来,喊著方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龙锋,是龙锋吗?”忽然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微弱到让龙锋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直到第二声细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他才确信自己没听错,是他的方方在呼唤自己,当下龙锋被这巨大的喜悦淹没,眼角中竟然泪光闪闪,要知道他可是多少年都没有掉过眼泪了。
“方方,方方,是你吗?”龙锋仔细的辨别著声音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著,这里可是大森林,不敢举著火把,一旦著了火,别说绳子,就是有铁链子他也得变成烤龙了。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那声音才一点点清楚起来,而龙锋自己的嗓子,早已喊的沙哑了,火辣辣的疼,他自己估摸著可能是充满血丝了。
这还是在深山老林的外围,龙锋又是一身的功夫,各种感觉敏锐,方能避过那些树叶沼泽等,若进到密林深处,即便是他,想要安然无恙恐怕也不大可能。不过跌跌撞撞的总算听到方史的声音就在眼前了,他连忙用尽力气的冲过去一看,没有人啊,再喊一声,听到方史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低头一看,借著过人的目力,看见脚前方不到五米处,是一个大洞,方史就站在那里使劲儿仰著脖子向上望。
“方方。”龙锋的心总算是彻底的落进了肚子里,连忙纵身跳下一把将方史给拥进怀里,连声音里都是劫後余生般的颤抖:“你……你怎麽会……在这里,你知道我都要急死担心死了吗……你……你啊,真是我上一世里的冤家。”
话音刚落,便发觉怀中的身子一软,他低头一看,原来方史竟然晕了过去。摸摸脉搏,还好,龙锋放下心来,知道方史只是身处绝境,如今忽然看到了救兵,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下去,才会导致突然晕厥,於是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又将带著的糖水给他灌了几口,果然不大一刻,方史便悠悠醒转过来。
“龙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方史使劲儿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发觉确实很疼,不是做梦,他激动的眼泪险些落下,旋即想起这是在皇帝面前,怎可如此失态,於是连忙镇定了情绪,才平静开口,只说了一句,想到自己的确是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龙锋了,不由又感到後怕。
“方方,你下次要确认是不是在梦里的话,掐朕就好了。”龙锋笑嘻嘻的说,一边趁机要去褪方史的裤子:“来,让朕看看,这里是不是都淤青了。”
一句话顿时将大难不死劫後余生的激动与感慨全部打散了。方史一把拍下那只狼爪,森森问道:“龙锋,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如果你现在要用强,我是绝对反抗不了的,所以你是不是就要趁人之危了?”
“嘿嘿,方方,别这麽说嘛,你看你都这样了,朕哪忍心欺负你呢。”龙锋讪讪笑著缩回了手:“而且你自己拍良心说一句,难道平日里你就算吃饱喝足,就是朕的对手了吗?朕要对你用强就用不上了吗?所以朕对你绝对是胸怀坦荡的知道吗?好了,咱们现在出去,你也该告诉我你究竟怎麽走到这里来的吧,老天,一路上朕就发现了五个烂叶沼泽,亏你命大,竟然走到这里掉下来,知道吗?这里是个黑熊洞,也不知这熊跑哪儿去了,否则你可是他过冬的上等食物。”
原来方史坐在营地上,看龙锋等渐渐去远,他则满心欢喜的数著那些横七竖八堆在地上的猎物尸体,暗道这回城外的灾民们可以改善一下了,正数的高兴,忽然一只肥大的黄兔子从他身边跳过,似乎是腿受了伤,因为它蹦的很慢,方史看著心里痒痒,便上前去捉,原道几步就可以将它捉住,谁知却始终捉不住,弄得方史的性子也上来了,非要抓住这只野兔不可,结果跟著野兔越走越远,不自觉的就离开众人视线到了深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