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寄狼伸手摸摸胸口挂着的族里法师给予的那个装着狼牙的护身符,就充满了信心,决定要用那些宋人的血来洗净同伴被杀的耻辱!!
适才,萧寄狼带着余下的五十七个契丹勇士出杞县的时候,曾望见远远地有隐隐约约的火光闪烁。可是一直奔出五六十里路,却没了踪影。
萧寄狼勒住马匹,恨恨地想:那些狡猾的宋猪,望见我们势大,躲起来了!难道要等到天亮再杀到下一个城镇去吗??
四周静寂无声,只有马匹不安地轻轻踏动蹄子的声音、些微的马匹的响鼻声、众人微微的呼吸声,既没有一声鸟鸣,也听不见叶落的声音。
忽然,萧寄狼似乎听到了什么,他左手一扬,身后众人立刻拉紧马缰,屏住了呼吸。
依然是静寂一片。
片刻,一声极微弱的“咔嚓”,传入了萧寄狼的耳朵:是枯枝折断的声音,有人!!
萧寄狼拨转马头,举高了火把: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是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林子,树木稀拉,且都是不到碗口粗的小树。
树木之间似乎有些雪堆。
萧寄狼脸上浮起一个冷笑:是宋猪躲在那里呢,还是有人埋伏??难道想对付我契丹五十八个儿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萧寄狼策马向前,抽出狼牙棒对着林子边上的一个雪堆砸了过去,柴草挟着积雪乱飞,原来也是一个堆积柴禾的草堆。
辽人小队的副手耶律禄打马到前,低声问:“宋人狡猾,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萧寄狼一边又把近前一个草堆扫倒,一边点头:“多半是有埋伏!但是我们人多,小心点,不怕他们!!”
耶律禄道:“先让个兄弟去探探?”
萧寄狼行军多年,也是个谨慎的人,于是转头在人马中一望,叫了个瘦长的辽人出来:“萧执,你进去看看!”
那萧执向来做的就是前哨斥候一类的工作,当即答应了,打马进了林子。
只片刻,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呼喝喊叫的声音,萧寄狼的瞳孔顿时一缩:怎么,果然有埋伏??
未等萧寄狼转念,林子里的呼喝已经大了起来,间中还夹着女子娇嫩的哭腔。
几个辽汉一听到女人的哭声,都笑了起来:“不是陷阱!有女人哩!!”
萧寄狼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些辽人向来野惯了,此刻又不是战场之上,不知是谁呼喝一声,众人就夹马冲进了林子。
萧寄狼和耶律禄阻拦不住,只好跟着冲了进去。
林子间原本漆黑一片,萧执进去了以后,手上也不过就那样一线火光,此刻涌进来数十骑人马,火把的光芒一聚,林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见一个衣着古怪的蓝衣青年正手持长剑,勉勉强强地对付着萧执狂风暴雨般挥动的狼牙棒,后侧一个及笄少女,长发散开披在肩上,裹着一条皮裘,正瑟瑟发抖的哭泣。
萧执瞄见其他人都冲了进来,手上的狼牙棒舞得更急,那长剑青年已经左支右绌,岌岌可危。
萧执嬉笑道:“没啥陷阱,不过是一对下破了胆子的野鸳鸯,大家别插手,这小美人我要了!!”
辽军打草谷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谁抢到的东西归谁。
大家眼看那宋人青年武功稀松差劲,当下勒住了马,嘻嘻哈哈地在一边围观。
萧寄狼也放下了心,估计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躲在林子里,不想踩断了枯枝,倒是给自己发现了。
有个把辽人青年也不甘寂寞,拨马向那宋女走去。
萧执余光瞄到,哇哇叫得大响:“耶律度!你还是兄弟吗?这是我先发现的!!”
萧寄狼皱了眉大声制止:“耶律度!!”
那耶律度嘻嘻一笑,停住了马匹:“老大真是,这不是还没给萧执捉到嘛!!”
萧寄狼眼光一扫,耶律度连忙闭上了嘴巴。
便在此时,萧寄狼忽然觉得有视线在背后看着他,多年野外沙场的奔波,使他的第六感格外敏锐。
萧寄狼霍然回头,背后还是一片黑沉沉的林子,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实在分外明显。
萧寄狼大声说道:“大家把这汉人砍了,马上走吧!”
萧执来不及抗议,早已手痒的辽汉们一拥而上,可是林子里虽然稀疏,毕竟地方少,马匹相互一撞,倒是一时挤不上去。
那宋人青年原本就已经难以抵挡,眼看辽人势众,吓得将长剑胡乱一甩,掷向萧执的面门,趁萧执一闪,转身拉着那少女就跑。
萧执大怒,正要拨马去追,却听见身后一片喧哗,转身一看,那宋人刚才掷出的长剑居然将一个兄弟刺了个对穿,那兄弟正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从马上栽了下来,重重地扑跌在雪地里,眼看是不活了!
辽人虽然残狠,但是自己族中最是团结,众人看见这青年看似随便地一掷,居然伤了一人性命,都是一声大吼,有如野狼的嚎叫,不待萧寄狼制止已是发狂般争先恐后地向那青年逃跑的方向扑去。
萧执一马当先,奔在林间,那青年拉着那少女奔在前面,雪地松软湿滑,那两人跌跌撞撞,逃得很是吃力。
萧执眼看那两人狼狈,哈哈大笑,夹马狂奔。
辽人生在苦寒之地,对雪地策马很是擅长,出来时就已在马蹄上包了毡子,此刻在雪地里也是跑得不慢,萧执已开始想象,不久之后,把那可恶的宋人砸成烂泥的情景了……
耶律禄忽道:“不对!那宋人怎么跑得这么快?这模样应该早就该赶上了,怎么……”
萧寄狼心里一凌,大声叫道:“停下!别追了!”
可是当前的数十个辽人都已经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去??
就在此刻,萧执已堪堪追上了那汉人青年,举起狼牙棒就是死命一砸!
这一瞬,火把的映照下,萧执看见那汉人青年霍然转头,清俊的面上浮起一个极浅的微笑。
一抹月光似的清光掠过,萧执忽然发现,自己的狼牙棒已飞出去好远,然后才觉得痛,低头一看,自己的两个手腕光秃秃的,握兵器的手,何时已远离了自己,落在雪地上,喷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白雪……
萧执并没有叫出来,因为当他张大了嘴,要大声呼叫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已第二次掠过那清光,于是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看见了自己无头的身体还端坐在马上……
骤变突生!原来在前面吃力奔逃的汉人忽然回头,用难以置信的剑法瞬间将萧执斩了头颅,辽人们一时都是怔住,但马匹还是一个劲向那汉人冲去!
那青年一拖那少女,拔地而起,掠上一棵树木的枝桠,将那少女一搁,挥舞适才那少女递过来的短剑,自树梢上往辽人马队后的萧寄狼扑了过去。
萧寄狼已经回过神来,知道的确有诈,正大声呼喝:“马上停住,我们退出林子!!”
那些辽人手忙脚乱地勒马,一时哪里收得住马匹前冲势头??
顿时,可怖的惨嚎在林子里想了起来,也不知道林子里有些什么鬼魅,那些前冲的人马忽然在空中散落开来,变成了大块大块的碎肉,跌在雪地之上!!
后面的辽人好不容易收住马匹,一个个已是面无人色。
当时的人大多迷信,眼看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地凭空变作尸块,都是吓得颤抖。
一个辽人小声的说道:“妖法!!汉人的妖法!!”正是傍晚被顾惜朝的电筒照过眼睛的那个汉子。
众人发一声喊,纷纷拨转马头向来路就冲,林间狭小,登时有几人被挤下马去,数个马蹄随即踩踏而过,立刻就不行了。
萧寄狼眼看大乱,心里着急,却腾不出空来整顿队形,树上的蓝衣青年已掠至面前,剑光烁烁,直逼眉睫!!
那些辽人策马狂奔,只想远离这个诡异的林子,眼看离进来的出路不远了,只看见一束强光蓦然自黑暗中射出(姜伟东的强力电筒啦!!),一个清朗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点火、落雷!!!”
忽地一下,林子间四面八方窜起了片片火光,五六个轻捷的身影在树梢间一掠而过,在辽人最密集的地方,落下数十个圆圆的、黑黝黝的物事。
那些辽人都上过战场,也听说过类似的东西,纷纷慌乱大嚷: “快退!!是滚地雷啊!!”
江南霹雳堂的秘制滚地雷岂是战场上的寻常物事?
登时响起一片混乱的巨响,炸得那些辽人四肢散乱,血肉横飞。
耶律禄素来冷静,此刻跟在队尾,并没有受到损伤,当下纵声长啸,震得林子间的雪从树上簌簌地落下来,几只鸟雀惊得飞起。
余下的二十来个辽人在啸声中静下心来,纷纷停下来,擎起了手中的兵器……
耶律禄大声呼喝:“宋猪有火器,大伙儿散开!!”
那些辽人也是自战场出身的,当下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分散开来。
四面熊熊燃起的火堆,正是刚才萧寄狼看见的林子间的一堆堆稻草,雪中潮湿,要不是霹雳堂火器强大,只怕还点不起来,但是此刻一点燃,就烧出了厚厚的白烟。
白色的烟雾在林间弥漫,带着呛人的味道。
萧寄狼眼看那烁动的剑光已到眼前,反应也算不慢,手里的狼牙棒飞快的上扬,眼看就要架住那锋锐的剑锋。
跃在空中的蓝衣青年的剑却忽然由刺变削,斜斜贴着棒杆直滑下来,直切萧寄狼的咽喉!
萧寄狼从未像此刻般感到死亡羽翼的临近,只觉得颈间一凉,锋利的剑刃已微微切入脖颈……
蓝衣青年的剑就此凝住,那青年立在马背上,长剑轻轻架在萧寄狼的颈上,神态自若,居高临下。
萧寄狼手里紧握的狼牙棒一下子松了,噗的一下滑落在雪地上。
萧寄狼胸中升起屈辱的感觉:我堂堂大辽男儿居然栽在宋猪手里!!
一时间,怒火冲上心头,萧寄狼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地自马上扑了过去,那青年的剑向一边一斜,足尖踢起,一脚踢在萧寄狼的脸上,直将他踢到马下。
未等萧寄狼爬起,背心几处一麻,已被那青年点了数处要穴。
散在林子里的辽人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都是两眼发花,一时四面火光,看不见林子的出口。
马匹见了如此火光都是惊惶,有几匹马受了适才滚地雷的惊吓,更是在林间乱闯,直把几个辽人颠下马来。
林子里一时又是静悄悄的,仿佛刚才掠过的人影、听到的人声都是做梦,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剩余的辽人已经心惊,抓着武器等了好久,四周仍然悄无声息,更是心惊肉跳,四处张望。
在火光和烟雾的遮掩下,黑暗处的林子更是阴森恐怖,而在火光下晃动的树影更是有如魔怪。
几个辽人草木皆兵,数次幻听响动而发力向着空处阴影乱砸,几次都险些砸到了身边的同伴……
忽然,一个辽人喉间呼呼作响,挣扎一下,从马上一头栽落地上。
耶律禄正在不远处,心里大惊:宋人怎么出的手??怎么毫无征兆??
正疑惑,又是两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耶律禄惊怒之极,正想上去相扶,却感到胸口一阵烦闷,呼吸极度困难。
耶律禄惊惶之下只想到马上目标太大,要下马去避一避。
耶律禄连连滚落马鞍,趴在了雪地上,雪地冰冷,胸口的烦闷倒是消散了许多。
眼见其他几个辽人也下了马,伏在地上前行,耶律禄心中略宽,却又担心起队长萧寄狼的下落。
耶律禄也顾不上数数还有多少人,只带着身边的几个辽人向黑暗处摸去,过了半盏茶时分,耶律禄隐入了黑暗间,心里微微放松。
黑暗里,只听见自己竭力屏住的呼吸声在极慢极慢的响起……
蓦然间,适才那道刺目的强光又一次妖异地亮起,刷地穿透黑暗,照在了耶律禄和同伴之间。
一个青年自树影间走了出来,短发宽袖,带着胜利者的沉静,用流利的契丹语说道:“你们的首领已在我们手上,你是投降呢?还是……”
耶律禄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耶律度一声狂叫,挥舞狼牙棒就劈了过去。
银光一闪,一支剑从黑暗中露出光芒,轻轻刺透了耶律度的咽喉……
耶律禄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在一旁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全身黑衣,仿佛溶在黑夜里……
剑光一闪而没,重归黑暗,耶律度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仰天倒下,激起一片雪雾。
另一边,适才的蓝衣青年一手拖着萧寄狼走了过来,将萧寄狼往地上重重一甩……
耶律禄的心冷得发抖,他第一次感到骇怕,第一次后悔:也许,真的不应该来到这宋人的土地上……
等冷血和戚少商将地上跪伏的十来个辽人都点了穴道,四周的火把也亮了起来,霹雳堂的雷感和雷仁带着众人围了过来。
雷仁的脸上满是兴奋:“顾公子好主意,我们一个人都没伤着,就把五十多个辽人打得溃不成军!!”
顾惜朝淡淡微笑:“也要有霹雳堂的火器才行!”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问道:“为什么扔了滚地雷以后,你不让我们就此趁胜追击呢?还要等这么久才动手??”
顾惜朝解释:“雷家来的人不多,带的滚地雷也少(雷家只想对付你一个嘛!)所以一次都扔了出去。而辽人人多,一次不可能把所有辽人都击杀。但是这些湿的柴草可以帮我们很大的忙,火一燃,烧出无数烟雾,辽人吸入烟雾,造成窒息,就此少了很多战力。而我们及时避到上风处,正好以逸待劳,再说我们越是不出现,辽人的心中越是恐慌,因此就赢得轻松了。”
那男装少女锦绣也窜了出来:“顾大哥好聪明啊!看你刚才叫我们把那种透明的丝线上下左右绕在林子里,我们还当你开玩笑呢!居然也能灭了这么多的辽人!!”
顾惜朝继续耐心解释:“那是我们从仙城带来卖剩下的钓鱼线!虽然细,但是极坚韧,在海里,几百斤的鱼也扯不断这线!正好有,所以就用上了,但要是没有人引得那些辽人策马狂奔,哪里能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才要戚少商和姜伟东做诱饵!!”
说着看了一眼戚少商,却看见戚少商也正望过来,两人四目一对,都是转了开去,心里原本结着的怨气倒是散了好些。
戚少商眼看在原来拼命的局面,在顾惜朝临时又仓促布置之下,竟是如此一面倒的结束,不禁想起自己结识顾惜朝的初衷:“顾惜朝,要是你能为大宋在疆场上出谋划策,大宋的疆土何愁番邦的染指??”
顾惜朝却不答,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大宋的皇帝都不怕番邦染指,要我一个仙城人凑什么热闹??”
戚少商顿时语塞。
大家收拾了散落的物事,雷家的几个青年把辽人的俘虏都绑了,拖着退到了林子外边。
空气里的血腥味仍然浓重,雪花还是在飘,却小得多了,远处的天际,隐隐有些发白,这样惊心的一夜,居然也很快就要过去。
顾惜朝在林子的一侧找到自己的马车,忽然想起一件事:“小东呢??”
大家面面相觑,戚少商愣了一下,讪讪的道:“好像还在林子里的树上!!”
大家屏息一听,远远的似乎有声音从林间传来,声音已经嘶哑了:“啊啊啊!!救命啊……小朝啊……戚少商啊……救命……”(> <!!!)
顾惜朝喃喃说:“可怜的姜伟东……”
很快,姜伟东同志被革命战友戚少商同志营救出来了,当然,姜伟东同志没有因为获救而忘记把自己当诱饵,又把自己撂在细细的树杈上的,就是顾惜朝和戚少商这两个罪魁祸首。
等姜伟东在厚厚的羽绒衣里恢复了一点知觉后,(刚才穿的是寒冷的女装啊!!可怜的姜伟东~)姜伟东开始兴师问罪:“顾惜朝,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对我这朋友痛下毒手??”
顾惜朝:“哪有?不就是看你广告部出身,演技精湛嘛!要是让那个雷家小姑娘去,马上会穿帮的啊!”
姜伟东:“你自己去不就得了?你扮女的肯定不错!”说着在四周一扫,寻找赞同他意见的人。
姜伟东立刻得到了戚少商同志和雷仁同志的革命支持。
顾惜朝不紧不慢地看看一旁茫然点头同意的两个人,淡淡的说:“第一,我要全场指挥,找出辽人的首领。第二,你除了演技还行,也就没什么用处了。第三,我好歹在大学里练过太极,能在黑暗里隐藏自己的呼吸,这里不会隐藏呼吸的只有你一个,所以只好把你放在明处。最后,我是你的房东,你欠我的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