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沈王]今夕醉----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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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与王怜花已经准备好追出去。
但他们都停住了。
因为茅屋里突然涌进很多身着官服、手拿大刀的衙役。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为首的捕头冲挥着刀冲他们大叫。
呃?
沈浪愣了一瞬。
然后,他看到了他和王怜花手中提的东西。
人头,三棵人头,另二棵被他们踢得落在地上。
捕头大嚷:“你们这二个丧心病狂的强盗,不但杀了人还连头都割了去,今天我非把你们抓捕归案不可!”
沈浪哭笑不得:“赵捕头,你听我解释……”
赵捕头喊道:“物证俱在,休要狡辩……”突然愣住,直勾勾盯着沈浪瞧。
屋里光线很暗,他终于将人认出来:“沈……沈庄主?”
沈浪道:“正是在下,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们是追踪凶手才到这里……”
赵捕头打断道:“沈庄主,赵某一向敬佩你的为人,不想你竟干出如此残忍之事。门外这辆马车,除了你们仁义山庄,这城里谁还坐得起?你说你是追凶手而来,那你手里的人头怎么解释?莫不是要说是凶手送给你的?”
王怜花在他身后冷笑。
沈浪也想笑,想大笑,挤在脸上的,却只能是比哭还在难看的表情。
陷井越简单,就越容易引人上当。
他们就像二只兔子,扑嗵一声掉进别人设好的圈套。
这五条人命,他们是背定了。
门外的马车、手里的人头、身上的血迹,如果说不是凶手,鬼也不信!
赵捕头放缓声音道:“沈庄主,你随我回去,人若不是你杀的,大人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江湖恩怨,若牵扯到民间官场,必然会连累到七七和清儿,甚至是更多无辜的人。
他看着王怜花,王怜花也同样在看他。
他们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将人头抛向衙役,双脚点地,撞破茅草屋顶,转眼落到屋外那二匹骏马上。在屋里人出来之时,他们已经劈断连接马车的套架,飞驰而去。
烟尘滚滚,坐骑如飞,转眼没了踪影。
天黑,月高。
早上还是怡然自乐,现在却成了亡命天涯。
这人生天差地别的二种境遇,倒是发生的真快。
二匹马,二个人,一轮明月。
王怜花居然很有心情的打趣:“那凶手还真不错,留二匹马给我们逃命用。”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但沈浪知道,他此刻郁闷到了极点。
还什么都没查到,转眼便成了杀人凶手,不管换了谁,都会郁闷。
沈浪却只感觉到无奈。
他现在本来应该与七七闲话家常,或者陪沈清打趣逗乐,而不是和这王大公子一块踏月远去。
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起七七甜蜜的笑和清儿咿呀的呼唤,他心头在发紧。
他应该怪王怜花的,因为是他引自己入这个局,最后一块被主谋套了进去。
但他偏就怪不起王怜花。
看着那白色身影缓缓走在前面,衣袂飘扬,竟是孤单非常。
他一向怜惜这个少年,怜惜他的惊才绝艳,也怜惜他的孤傲清高。他总觉得他像个孩子,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沈浪,你怎么不说话?”
王怜花回头看他。他的眼睛很亮,铺了一层清薄的月光,迷离如雾。
沈浪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一定笑的很难看,但现在除了笑,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远处有灯火,但他们正离灯火越来越远。
王怜花很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在怪我”,但这话听起来好像他很在意沈浪似的,终究没有说出口。
4.
天快亮的时候,沈浪已经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他的思想极快,想的也很仔细。
首先是王怜花的出现,他出现的突然,显然是事先就知道要发生命案。
他怎么知道的?沈浪没问,但也能猜个□不离十——那人之所以事先告诉他,就是想让他掉进这个圈套。
然后是那个毫不起眼的汉子,他用的什么武器,可以在瞬间砍下五个人的头颅,而不让其中任何一个人发出惨叫声?
追到中途时,发现马车接应,说明他绝非一个人。
难道这汉子只是手下卒子,主谋另有他人?
接着便是茅屋。
这个局设的很简单,简单到根本没人会想到它会是一个陷井。但聪明人往往就会栽在最普通的地方,就好像圣人孔子也曾答不出乡野农夫提出的问题。
布局的人显然很聪明,想到了所有能想到的一切。
他的目的绝非要取他们性命,那辆马车即是引他们入局的棋子,亦是供他们逃生的工具。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逼迫他们亡命天涯,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沈浪也没有再想下去。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永远不会把精力浪费在没有头绪的地方。
他只觉得有点饿了。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他用了极大的体力,却没有吃上一顿饱饭。
转头看了一王怜花,他的脸色并不好,神情也有些疲惫,沾了鲜血的白衣在晨阳中尤是醒目。
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裳,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便道:“王公子,我们先去那镇上休息片刻,再作打算吧。”
天色尚早,镇上鲜有行人,只几家铺子敞着门准备开市。
王怜花走得飞快,一见成衣铺便奔了进去。沈浪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心知他极爱干净,穿着沾了血的衣服走了一夜,若再不替换,估计连他自己都要嫌恶自己了。
四下看了看,小镇平静安祥,并未有异样,想来是他们的“乌风”脚程太快,官府的通揖告示还来不及发下,心里安稳不少,便也跟着进了铺子。
待二人走出房门时,早已换了一副样子。
沈浪仍是一身素淡青衫,倒是王怜花着了一件绯红袍子,张扬的颜色映得他神清气爽。绯色本是少女所爱的颜色,娇嫩的像阳春枝头的桃花,一个大男人若穿了,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但这衣服套在王怜花身上,沈浪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穿的比他更好看。
这般眉目,若生是女子,又该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
可这装扮,未免也太招摇了吧。
现在可是在逃难,难道王大公子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么?
无奈叹了一声,看他大摇大摆的走进一间饭馆,也只得跟了上去。
饭馆虽小,倒还干净。
二人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粗茶淡饭也就吃了。
店里只坐了他们两人,掌柜趴在柜台上翻着帐页,时不时拨动算盘珠子,小二在堂间穿梭,抹桌子搬凳子,忙的不亦乐乎。
沈浪仰头灌下一碗烈酒,直灼得五脏六腑生生的痛。
苦笑。
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呢?在今天之前他还是仁义山庄的庄主,转眼便成背了五条人命的逃犯。官府一向不管江湖之事,这次竟然这么准时的出现了,要说不是有人事先安排,谁也不信。七七现也不知怎么样了,如此不告而别,定然会让她忧心,好在熊猫儿仍在仁义山庄,遇事也能有个照料。以朱富贵在江湖的名望和财力,还没人敢去仁义山庄闹事,只是自己惹的这身麻烦,希望不要牵扯上她就好。
眼里的那一抹落寂,深的像一汪见不着底的水潭,看着王怜花心底一动,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忍不住握不住他的手,柔声道:“你也无须担忧,凡事自有定数,咱们随遇而安便是。”
他一向说话轻挑,猛的听到如此柔和的话语,沈浪心头莫名一颤。
他的手极美,十指修长,彷若玉雕冰塑,找遍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双能与之相媲美的手来。
阳光明晃晃的照在那手上,泛着莹润的光泽,看的他失神。
却也只是一瞬间。
沈浪抽回手,淡笑道:“王公子可有打算?”
王怜花答道:“自然是要洗清这身冤屈,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愚弄,此仇非报不可。”
沈浪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总是要吃亏些的。”
王怜花挑眉道:“天底下没有王怜花办不成的事。”
沈浪笑道:“王公子有眉目了?”
王怜花道:“他们即大费周章的逼我们亡命天涯,也决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一定是另有图谋。一动不如一静,我们按兵不动,他们自会找上门来。”沉默片刻,又调侃道,“只是沈大侠与我这王魔头同行,只怕是要毁了这身侠名了。”
他们自相识以便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沈浪虽无心与他争高下,但王怜花却是非要赢他不可,偏偏每次设的计都被沈浪一一识破。王怜花这般自视甚高的人,自然心里极有不甘,潜意识里就抗拒与他交好,久而久之便成这副非敌非友的微妙关系。这次他们面对的是共同的隐形敌人,若是两人联手当然事半功倍,但王怜花此等心高气傲之人,一来想与他联手,二来又想趁这次与他分出输赢,偏就不想开口求于沈浪,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沈浪哪能听不出他话中有话,笑答道:“王公子即邀我再进江湖,可要对沈某负责才是。”
王怜花嬉笑道:“沈大侠莫不是要以身相许?”
他说话一向轻浮,沈浪也不在意,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以免被官府发现。”
野外。
一条小道,一个人。
一身陈旧粗陋的衣服,一脸平凡普通的脸,默默走在浅淡雾色中。
5.
江湖多纷争,江湖多磨难。
它变幻莫测,令人流连忘返;
它残酷无情,让人萌生退意。
但江湖,没有归途。
王怜花说的对,他,沈浪,一直都在江湖。
山林广阔,水声潺潺,白云悠然而飘,几只老鸦发着悠长的叫声从空中掠过。
抬头望向天际,看那飞鸟逐渐远去,不禁长叹一声,忽觉身上一阵冰凉,脸上衣上均被水珠沾了个透。
王怜花站在水中,咯咯的冲他笑。
“王公子,在下不热,不用给我泼水。”沈浪抹去脸上水渍,无奈道。对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他实在没有半点办法,心底那点惆怅被他这么一搅活,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水声哗啦,那人已走到他面前。
沈浪低着头,只看到一双脚浸在潭水中,宛若透明。
“沈大侠方才想的如此出神,莫非是在思念沈夫人?”一缕乌发垂下,落在他眼前。
沈浪猛地站起身道:“王公子若是休息够了,就快点赶路吧,天黑前若赶不到下个市镇,我们便要露宿山野了。”
王怜花笑了一声,走上岸来,拿发带去挽头发。
他那双巧绝天下的手绑头发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是绑得太紧便是绑得散乱,弄的他直皱眉。
沈浪叹了口气,接过他的发带,用手指梳理整齐后束好。
“没想到沈大侠的手这么巧。”王怜花也不抗拒,安稳地坐着,调侃道。
沈浪牵过马道:“若不是你留了这么长的头发,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王怜花低头认真地想了想,道:“不如你帮我剪掉吧。”
沈浪一愣,塞给他一条缰绳。
王怜花哈哈笑起来:“看来沈大侠是舍不得,那以后都要麻烦你帮我绑了。”
沈浪不去理他,顾自策马前行。
“不知沈夫人可好。”骑在马上,王怜花突然说道。
沈浪应道:“她自会很好。”
王怜花眨眼道:“这次是我害你身陷囫囵,为表歉意,等解决此事回到云梦阁后,我就亲自挑二个美貌女子送到仁义山庄,给沈大侠作妾。”
沈浪哭笑不得:“王公子莫要开玩笑。”
“天下美女万万千千,难道沈大侠甘心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而饮?”王怜花表情认真,眼里却尽是嬉笑之意。
这个人真是……
邪。
说什么做什么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又让人恼不起来。
一拉缰绳,王怜花突然止住脚步,皱眉道:“有血腥味。”
沈浪一怔。
清风过耳,送来一股刺鼻的腥甜味儿。
凄厉的惨叫接连划破宁静。
一间破庙。
残垠断瓦,蛛网遍布,佛像倒在一边,身上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灰败的泥塑。
天色渐暗了,夕阳金红的余辉照在院落中,映着四处流淌的鲜血和一具叠一具的尸首,说不出的惨烈。
有一名少妇抱着婴儿站在尸堆中。
婴儿在大哭。
声嘶力竭的声音环绕在山野,久久不散。
少妇把孩子搂得很紧,颤抖得身体像狂风中的柳条枝。
她直直盯着面前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他手中的刀在滴血。
这把同样极其普通的刀,刚才已经结果了二十一条人命。
现在,这把刀正指向女人和孩子。
少妇惊恐万分,转身踉跄地奔出门去。
她的随丛丁趵了,就在转眼一瞬间,被杀的一干二净。
她能逃得了吗?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她不敢回头望上一眼,她怕自己一回头,连逃的勇气都会丧失。
地上,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和一把对着她头顶举起的刀。
那把刀正向她身体劈来。
――咣当!!
一道剑影闪电般掠过,听得刀剑相撞之声。
青衫素淡,丰神超然,执剑的身影挡在少妇身前,恍若天神。
少妇惊魂未定,紧紧搂住孩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他!”
王怜花沉声道,“酒楼里的杀手。”
沈浪微微点头,手握紧剑柄,剑气带动地上沙石,在他脚边滚动。
红霞布满半个天空,艳丽的霞光泠泠澈澈洒下,似乎和他那带有青光的剑溶为一体。
风过,云涌。
杀气顿现。
青色的剑光终于冲天而起,如蛇吐芯一般,直奔那汉子而去。他是天下第一剑客,每一剑招都集天下武学之精华千锤百炼而成,单只这一招,就达到了他毕生武术的颠峰。
轻敌是致命的,而他从不轻敌。
他尊重所有人,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所以他才能被称为“仁义剑客”。
这一剑刺出时,王怜花几乎要拍手叫好。
但那汉子竟是一动不动,举刀相迎。
一刀一剑正面相撞,只见火星迸发,四周沙石翻滚,地面轰然陷下去一大块。
就在这只有千分之一秒之际,汉子的手掌已经拍向沈浪胸口。
二人相距甚近,他来势又猛,沈浪避之不及,只得提掌相迎。
双掌硬生生地碰撞在一块,沈浪只觉一股极强的内力自掌心冲来,直撞的他手臂发麻,心口气血翻腾。那汉子被震的连连后退,拿刀插入地面,终于稳住脚步,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将而出。
沈浪抱拳道:“得罪了。”
那汉子一抹鲜血,原本死气沉沉的目光变得如鹰般锐利。
他细细地打量着沈浪,从他的脸,再到他的剑。
沈浪站得笔直,脸上挂着谦和有礼的笑。那汉子拔出刀,忽然就转头飞奔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沈浪……”
王怜花不去追那汉子,却是扶住沈浪。
沈浪身子一颤,鲜血从嘴角渗下,竟也是受了内伤。
“不碍事。”沈浪抬头一笑,摆手道。
王怜花叹道:“也亏得你能拿气势骇住那人,这一战你赢的漂亮。”
沈浪笑道:“倒是什么事也瞒不住王公子。”
“孩子!!我的孩子!!!”安静半晌的少妇突然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那原本啼哭不止的婴儿竟是面色铁青,毫无声响。
“他死了。”王怜花一探鼻息,又摸摸脉像,摇头道。
少妇大叫道:“不可能,我一直抱着他,他怎么会死,不可能!”
王怜花道:“因为你抱得太紧了。”
少妇一愣,看看王怜花,又看看明显是窒息而死的婴儿,双手一颤,那孩子直直往下掉。沈浪眼明手快,接住襁褓,一块金锁随即露出褓外。
“曾?”锁面刻着的字让他惊了一惊,“敢问夫人,威远镖局曾重是你什么人?”
少妇直勾勾盯着婴儿,答道:“他是我公公……”
沈浪面色一骇:“可是那曾镖头让你带孩子离开的?”
少妇应道:“是。”
王怜花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那少妇木然接过婴儿,竟微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中充满了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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