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带银身子颤了一下,杯子里的水也差点洒了出来,放下之後应道,“文宇,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那这是?!”文宇略显惊诧的看著他,扬起手里的围巾。
“炎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陈带银小声的道,抬起头对上文宇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
“原来是炎啊。”文宇放下围巾,站了起来,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发却很快的收回来,放下。呵呵呵……看来守著那约定的只有我这个笨蛋了。
“虽然和他说过我回来了但还没见过他,他还好吗?”文宇仍然笑著,可眼里却看不出半点笑意,陈带银心慌了,却不知道要如何做。
“很、很好。”颤抖著声音,有点撑不下去的感觉。
文宇知道自己为难了他,连忙安抚,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捏上那不算好看的脸,笑著,“呵呵,大叔别想太多,我也习惯了。”然後拉起他的袖子,看著腕上挂著的那颗贝壳,“你能留著这个,我已经很满足。”
“文宇……”陈带银的心仿佛被人恨恨抓著一般,呼吸不过来,看著眼前那张放大的笑脸,更难受,“文宇,你很好很好,不要这样子。”
“带银大叔,我只要你开心。”文宇放下他的手,顺便帮他顺了顺头发,“呐,好好准备今晚的节目吧,我回去了。”说完,立刻转过身。
走到门边时,停下脚步,又道了句,“大叔,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希望你能选择我。”
世界瞬间轰然崩塌,陈带银瘫坐在床上,抱住头,痛苦的无声呻吟。
111
文宇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携手欢笑著轻擦著肩膀,一瞬而过。他踏著有点沈重的脚步穿梭在人群里,脸上一片木然。耳边听不到欢快的音乐,一切的一切只有茫然与空白。
忽而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看著,笑出声,苦涩再次尽染眼底。思绪渐渐回到那个有海的地方,两个人,并著肩,交换著誓言;再飘得远一点,烈日骄阳下,篮球场,唇角的轻碰,震撼跳动的心;如今却变得苍凉。
“呵呵呵……”紧握著手里的东西,那颗精致的贝壳,那被他好好爱护守护的微小希望,於是间,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飘渺如幻的雪在此刻落了下来,迷蒙了他视线,望过去,满目皆白,隐隐的作痛,顾作无谓的扬起了嘴角,文宇盯了那雪花好一会,从口袋里拿出残存著体温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看著跳动的符号,归於安静。
自己,是否该愤怒?!他的行为能否论为背叛?!可是那人喜欢他啊,又能怎样?!呵呵……
对方接听了电话却见没人应,本是切喜的声音逐渐变得慌乱担心起来,文宇听著,压下心底的怒意蹙紧眉,留下一句‘我过去你那里’就把手机放回了裤袋。
炎,我真的不明白你啊……
◇
来到炎的公寓,文宇没有敲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看著站在眼前的人,只是笑了笑,来到客厅,径自倒一杯酒,小呷了一口,环视四周,道了句,“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恩。”炎看了他好一会,才从喉里哼出一句,“文宇,在那边还好麽?!”
“哈,好,怎麽会不好?好到我都後悔回来了。”声音变得沙哑,文宇头也没抬,喝尽杯里的红色液体,淡淡道,“怎麽就回来了呢?呵。”
“大叔说你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和枫,是和你啊炎,呐,你瞒了我多久了?”呐呐的问著,脸上的表情被隐匿在发间的阴影里,看不出一丝。
炎修轻叹一声,看著眼前这总在自己心底留有一席之地的人,走上前,温柔的话语滑过耳畔,“文宇,我是为你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文宇怔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著炎修,又是那种看不透摸不著的感觉,烦躁顿时染上脸颊,“炎,你什麽意思?”他这麽说,到底把大叔放在哪里?!想到什麽似的,文宇的眼睛忽然睁大,弹跳起来,用里抓过炎修的领子。
“你心里想的什麽就是什麽。”炎修对上那双愠怒的眸子,也不多作解释,脸上淡淡的笑容带著一丝的难以琢磨。
“你……”文宇顿时怒不可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谢你?”
“我从没想过要你谢我。”炎修脸上始终带著笑,习惯性的扶上眼角,可什麽都摸不到,而後又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里面的东西让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你怎麽可以这麽对他,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冷血了?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当著我的面对他说出残忍的话?”
“是……呃……”炎修话没来得及说完,脸上已经落下了一个结实的拳头,幽幽的转过脸,眼底升上一抹猩红,那是野兽爆发前的预兆。
文宇看著眼前那突然变得陌生的人,心想著这就是陪在他身边十多人的人?不觉心底一阵失笑,“炎,算我求你,好好待他。”如今,他只能这麽做了。
“文宇,这是你的真心话?!”炎修见他没有接话,深呼吸一口,眼眸逐渐变得清明,径自说下去,“我和你亦是一样,只是想要喜欢的人开心而已。”
“说我卑鄙也好,狠心也罢,文宇,你怎麽就是不懂呢?”埋葬已久的不甘被挑起,炎修抓过文宇的手,倾身就吻上去,可却因门外的动静,嘴唇擦过脸颊。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人扬起难看的笑站在门边。
“啊……抱歉,我我……”陈带银有点懵怔的看著眼前那一慕,大脑天旋地转的,捏紧手上的东西,下意识的想要离开,可脚怎麽也迈不开,就像被钉住了一般。
“大叔……”文宇急忙的上前,看著那脸色愈渐苍白的人,解释道,“带银大叔,你不要误会,外国人都这样打招呼的。”
喔,原来是这样啊!陈带银的视线越过文宇的肩膀看著炎修,却被那双冰冷的眼眸寒得敛起目。
炎修移动了脚步,坐在沙发上,扬起淡淡的笑,好似刚才的冷漠是人的错觉一般,“银,你来得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炎修。”文宇急得连名带姓吼了出来,而那人依然从容不迫的为自己倒酒。
陈带银推了推盛怒的文宇,见他看向自己,摇了摇头,“我过去了。”文宇点点头并咬著牙,双手紧握成拳。
112
陈带银拖著有些虚浮的身子来到炎修跟前,看著他不要命似的喝著酒,伸出手便把杯子夺了过来,放到一边,“炎,圣诞快乐!”说完,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沙发上。不语。
没有了酒精的刺激,炎修显得有些急噪,抬起眼对上那张柔和的脸,用力一拉便把那人拉到怀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温热的脖子上,痒痒的,“圣诞快乐!”
陈带银有点无奈於他的举动,瞥过一边的文宇却看见他把头转了个方向,心里叹了一口气,“炎,你不是有话和我说麽?”
“……”炎修蹭了蹭他敏感的脖子,颊边的发摩挲出细微的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银,对不起。”
放开了怀里的人,炎修视线扫过仍站在门边的文宇身上。
陈带银听到只是笑笑,拿出袋子里的围巾,撮揉在手里,下一刻已经它围在炎的脖子上,“暖吗?”炎修点点头。
笑意更深,冰凉的指尖不小心碰触到温热的肌肤上,使得手下人微微的哆嗦,“呵呵……真帅。”看著自己的杰作,陈带银满意的揉了揉头发。
炎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银……”跟著站了起来,扶著他的肩膀,能感受到传入心里的颤抖。陈带银挣扎了两下,退了几步。
“……”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自嘲的笑著,“炎,能告诉我你对不起我什麽吗?”起码让我离开前弄个明白。
炎修犹豫了一下,忽略从文宇眼中射来的警告视线,缓缓地道,“我……喜欢文宇。”
突然间豁然开朗,陈带银明白的点了点头,随後目光放在地上,其实心还是会痛的,只是习惯了,所以变得麻木,原来之前的一切美好全是,幻影。
他,又被作弄了一次,只是,对象变了一个人。
有点昏眩的晃了一下,勉强的稳住身子,脸上却是释然的表情,“炎,我回去了,你和文宇,慢慢聊。”最後看了眼前人一眼,便快速的转过身。
经过文宇的身边时,手臂被人扯过,身子瞬间被狠狠抱住,“大叔……大叔……”文宇近似悲鸣的声音让人不忍倾听。
感觉到颈间的冰凉液体,陈带银眼角的那滴泪,也跟著滑下,没入对方温暖的胸膛,朦胧的视线看向前方,炎修死死的抓著拳,把脸瞥过一边,俊帅的侧脸,脖子上是那条蓝色围巾。
炎是不是不愿看到他了?因为他喜欢的人正抱著他……他曾说过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流泪,那现在,他也许是跟著喜欢的人一起悲伤吧。文宇,炎他说喜欢你啊,喜欢的是你啊,而你却喜欢我。
疯了,疯了,世界都疯了,或许只是他疯了?!
推开跟前温暖的怀抱,瞥了眼室内漠然的人,陈带银冲出门,口里不停的念著骗子骗子骗子通通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一遍又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啊,到最後,你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没有,没有啊,没有,只有真心被人践踏的痕迹。
疼痛,传遍了全身,想要怒吼,可声音发不出来,只能用踉跄的步伐不停的跑,肩膀不小心碰撞到的人都是用厌恶讨厌或是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心里最後一道曙光逐渐变得黯淡,世界又恢复於以往的平静,只是有什麽已在改变,变了的心,变了的人,以及深深的绝望。
“吱───”
紧急的刹车声,划破飘著大雪的梦幻天空,几点飞溅的血花染在白茫茫的地上,如豔丽的梅,眩目之极。
街道上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如潮的音乐依旧欢乐悦耳,带著红帽子的白胡子老人,在商场门口嬉戏的小孩子,五彩缤纷的糖果,飘升在空中渐渐远去的气球,一切的一切,美好如夕。
闭上眼的瞬间,陈带银看不到追著他出来那失去冷静不顾一切奔向他的文宇,也看不到炎修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抓著头发近似疯狂的样子,更看不到手握著精致的礼物朝他宿舍走去的尹无枫。
嘴里不断涌出猩红的液体,全身仿佛像散架一般,意识渐渐被抽离,然後,深陷於墨一样的黑暗中。
113
“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
声音近似哽咽,文宇红著眼眶不断擦拭著从陈带银嘴里冒出的血,可无论他怎麽擦,那血总是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不一会,便染红了衣服。
“大叔,大叔……银……”感觉到怀里人逐渐失去的温度,文宇不停的叫唤,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崩溃中就只剩那豔丽的红让他觉得自己还活著,不觉的用力收拢手臂,好似宝贝一样细细呵护。
飘著漫天大雪的天际,两个人在街头,微弱的呼吸鼓动的心跳,天地无声。
◇
急救室的灯一闪一闪的亮著,每闪一下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文宇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目不斜视的看著,挨靠在墙壁上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一般。
不理会身上那仍旧沾著血液的衣服有多突兀,不在意冲出街道时撞伤的膝盖隐隐作痛,他的目光他的世界一直停留在那躺在里面抢救的那个人身上。
“唔……”痛苦的呻吟出声,颓然的滑倒在地上,抱著头,眼里只有无尽的懊悔。
说过要保护他,说过会好好爱著他,说过要让他开心快乐……可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什麽都给不了,连被视为最真的爱,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束缚。
我不要什麽回应了,真的,我只要你醒过来,然後,你想要怎样都可以,不会有人再逼你不会有人再骗你。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於开了,文宇从自责中清醒,急忙的站起来走上前,用力的抓住医生的肩膀,吼道,“他怎样了?!说。”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伤、伤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大叔,还好,还好你没事。
咬著牙,文宇放开了医生,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色,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底的颤抖,又问道,“那我什麽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等他移去普通病房後。”医生缓过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心想著里面的人肯定是眼前这位非常重要的人吧,不然不会有人疯狂到抢过旁边的车把人送到医院。还好,两人都没事。
“不过……”医生看向站在急救室窗外略显疲惫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他在落地时撞到了头,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文宇顿了一下,而後微微的颔了下头示意知道,之後就一直没有移开视线,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那脸色苍白的人,闭著眼睛,安稳的呼吸,就如初生的婴孩般。
大叔,即使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活著,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114
待陈带银被转去普通病房时,文宇玄著的心终於稍微的放下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轻声的推开房门,缓缓走至素白的床前,伸出手轻碰那人苍白的脸颊。
暖暖的,不似之前的冰冷,还好,是暖的。手指忍不住的打颤,而後停在半空中,难以收回。不敢想不愿想,如果真正的失去指间的温度,他到底会怎麽样。
也许真的会不顾一切吧,只想活在有这人的地方,即使他眼里并没有他。
“银……”轻唤一声,文宇头埋得低低的,略显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可这声呼唤却比一切来得悲恸。
眼皮重重的,文宇渐渐闭上眼睛,身子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双臂挨著床沿,疲惫的神色染尽往日的风采,可嘴角间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一阵风从淡蓝的帘子中掠过,冷冷的钻进稳热的脖颈,哆嗦一下文宇便醒了过来,抬眼望向帘子没有遮掩住的窗外,幽黑一片,只遗留几点星子在夜空中绽放微弱的光芒。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离那恐怖的一幕。走至窗边,掀开帘子看出去,弥漫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路面却铺上了层层白色,一如往昔的刺人眼。
顺了顺额前的乱发, 文宇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那人仍旧在沈睡,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存在著。
“醒过来吧,我求你醒过来。”近乎哀求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悲凉空白,痛苦的捂上额际,往日骄傲的脸上只有无助,忽而低声哀鸣走到床前,看著那人,轻轻的吻上那干涩的唇,和著眼里流下的泪。
既然我不能让你醒过来,那麽,我就去找让你愿意醒来的人。关上门的瞬间,文宇强忍下再次夺眶的泪水,脚步沈重的远去。
……
是谁在哭?!文宇麽?!别哭,不要走,好温暖……沈浸在黑暗里的陈带银手指轻轻的颤了颤。
115
大大小小的酒瓶随意扔在地方,半撕扯开的香烟盒,随处可见的烟蒂,满目皆是颓废靡然之气,炎修把身体深陷在沙发里,半睁著狭长的哞,怔怔看著天花板。
凌乱的刘海肆意的遮挡住幽幽的目光,下一刻却滑落於颊边。
不应该是这样,为什麽会这样?!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何看著他离开心里会如此的痛?!比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痛上百倍千倍。
呵呵呵呵……现在文宇应该在好好的安慰他吧,那人在难过彷徨时只要你给他一点点温暖爱护他便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低眸看向手边的那条围巾,炎修笑得苦涩,看来在这场虚情假意的算计中,自己已不受控制的渐渐沦陷。一切都按步骤很好的进行著,只是他忘了把自己算进去。
“银……银……”不由自主的唤著那人的名,可身边却无人回应,空气里渐渐渗入浓浓的悲戚与後悔。
眼睛仍旧看著天花版,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如死灰一般,炎修紧紧的捏著那条蓝色围巾,陷入无限的懊悔於折磨中。
文宇站在门边,冷眼看著那半躺在沙发里的炎修,忍下心中的怒意,快速的走过去站在他跟前,背光的原因,看不清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