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彬麒还是有些发呆,有一口没一口地吃早餐,上飞机的时候死活要坐在我身边。我跟郑泽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任由周二少爷将随身带著的毛毯铺好了招呼我坐下。郑泽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垂著眼皮也不知道想些什麽,坐下就打开手提电脑做公务,对我几次挤眉弄眼“去洗手间亲热”的暗示视而不见。
呃,莫明其妙又耍脾气,我喘口气,男人闹别扭都这麽让人难受,要是个女人地球还转不转了。当下缩缩脖子,还好我不爱女人。
“青衡,你来帮我一下”,周彬麒把航班上配备的DVD全部看一遍,无聊地在做片尾智力测试题,亲昵地凑过来要我帮忙。
嗯,忙拿出个学识渊博的表情在脸上戴稳了才转过头去,闲闲问:“什麽题不会做?”。
“在酒吧跟女孩子提议一夜情的时候,应该说:A,你的屁屁好美丽,我能不能顶在头上?B,我很有钱我身患绝症,所以跟我上床吧;C,我的手好冷,能不能在你美得冒烟的胸部暖一暖?”,少年非常认真,眨著眼看我等答案。
呃,这叫什麽智力测试题啊。男女交往……就算男男交往我也只跟郑泽过,ONS这个东西真是只闻其名,缘铿一面。英俊潇洒魅力无边的魏少爷这辈子只有过郑泽一个男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忍不住自己敬佩一下自己的专情,斜眼瞥瞥埋头做公文的郑泽,男人侧脸线条流畅优雅,嗯,为了这样的人物专一,我也不赔哈。
不过……这部电影我们图书馆有收藏,德文字幕都是我一手翻译,怎麽可能不知道答案。嘿哈嘿哈,我揉一下脸心里暗道一声好彩,垂著眼帘做出花丛老手的姿态微笑一下:“选C”。
“呃,那如果新女友问你跟多少人睡过,你该回答:A,诚实回答;B,跟她讲‘我们不该讨论这个’;C,算出你睡过多少个然後减去一百再把数字告诉她……呃,减去一百啊”,他咬住嘴唇自己跟自己笑一下,有点羞赧的样子。年轻就是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乐半天,什麽时候都笑得那麽漂亮。
“当然选B”,我闲闲换个姿势,成熟稳重地叫来空服,给自己点杯黑标威士忌,指指郑泽示意:“热牛奶”。郑泽最近胃口不很好,给他些暖胃的饮品比较合适。再想想嘱咐对方:“两杯”,指一下身边微微张著嘴的孩子:“待会比较容易睡觉”。
周彬麒有些感动地低头微笑一下,脸颊泛红,嗯,皮肤白就是这样,什麽情绪都藏不住,何况他这麽年轻。
“青衡,你有女朋友吗?”。
“呃,没有”,啧,问这种问题。
“嗯,我也没有。”,少年揉一下鼻子,侧头打量我:“青衡,我觉得我喜欢男人。”。
他年轻光洁的脸在机舱暗淡的灯光下微微有点发光的感觉,睫毛那样整齐那样长。我深吸一口气:“你还年轻,多跟人交往後才能确定。你哥哥一定希望你能找个好女孩成家……不过男人最重要还是得对自己忠实,如果真的无法跟女人交往,也不要太自责。除非……”,我指一下屏幕上张牙舞爪的刻薄女王型gay男主持人Mario Cantone:“你将来变成他这样。”。
“呃,我才不会!”,周彬麒骇笑,脖子缩一下。他真是个孩子,缩缩脖子就还能看出下巴周围刚刚褪去的婴儿肥。
“嗯,那就好,你到时候进了大学,多跟女孩子交往,说不定就明白了”,我拍一下他手背,“年轻人这个时候比较迷茫是正常的。”。
很快空姐来送饮品,我将座椅放倒闭目养神。新型客机VIP席座椅宽大,放下就是张小床。郑泽接了热牛奶回头跟我微微示意,我眯眼冲他笑笑。他一向疼我,知道我不耐烦出门,特意定最好的座席,为了偷懒花大价钱包机的事情也做过很多次的,给他点杯饮品算是小小的借花献佛一下,怎麽说,我也是个好情人啊。
“呃,那个,嗯,青衡,女孩子的胸部,摸起来,是什麽感觉?”,周彬麒也接到了热牛奶,喝一口脸更红,眼睛亮晶晶,天真无邪地问:“跟女孩子交往真的很舒服吗?”。
X的,你问我,我问谁去。直男果然不好装,我哭笑不得,转头向郑泽这个装直专家求助。男人戴上白色耳机,专注於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然是不会来救驾。嗳,这个人,从一开始就闹别扭,到现在还是脸酸,也不知道我又哪里得罪了他。
也罢,求人不如自助,当下我揉揉脸,咬咬牙把那些三流爱情小说里看过的描写都复述出来。魏少爷我自出生起就过目不忘,IQ高於常人,此刻超常发挥,说得天花乱坠,周彬麒听得一愣一愣。
半晌我嘴酸,啜一口威士忌,做个千帆过尽状:“总之,女人有女人的好处。不要因为一时迷茫错过美好的森林哈。”。
“呃……嗯,可是”,少年皱著眉头,一副非常烦恼的样子:“青衡,女人虽然好,我还是喜欢男人啊。”,他握住我空著的那只手的食指,轻轻晃一下,诚恳道:“青衡,我喜欢你”。
4,
哇,呃,这麽犀利。我一口气喘不过来,几乎被烈酒呛死,咳嗽得呼天抢地,脸上血管都要爆掉。周彬麒变色为我拍背顺气,又急著跟空姐要冰水好帮我压惊。
我直起腰喝一口水,喘著气跟他摆手:“这个事情,你不要胡来。你哥哥把你交付给我……”,我抬眼看一下郑泽,这个没良心的,少爷我身陷如此险境,他还能专心听音乐,我x,手指还在打拍子。嗯,我摸摸胸口,坚定地教导身边的少年:“我会遵照你令兄的指派,照顾你读大学。但是其它的事情,请你不要多想。你还年轻,不要随便犯糊涂”。
周彬麒被我色厉辞严地批评,皱眉要反驳,我做出个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摆摆手闭目转头,“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说这个话,这个问题,你要自己去想清楚”。
少年垂眼不语,嘟著嘴很委屈,我斜眼看看,心里软得不行,他才十七岁呢。再转头看一眼郑泽,嗯,都是这个人多事,接过周家这桩麻烦,就算是生意场上的夥伴,也不必这麽仗义吧,给少爷我找个大麻烦。
一路讪讪地无语,慢慢飞机跨过多个时区,中间零食饭菜也吃了好多次,周彬麒在我身边放倒座椅睡过去,嘴巴微微嘟著,神态像个婴儿。
我将书籍杂志电影都翻过一遍,渐渐有点百无聊赖。本少爷一人打点杜塞尔多夫一家大型图书馆,什麽没见过,这里看这些,简直跟含了块嚼过头的口香糖一样,吐了无聊,嚼著更无聊。
侧头见郑泽也关了电脑闭目养神,我轻手轻脚起身去洗手间,擦过他身边时手指点一下男人胳膊,示意他跟过来。
抽了一支烟郑泽才慢慢踱到休息室旁边,靠在墙上有点疲惫地问:“什麽事”,他眼下有青痕,看上去真的筋疲力尽的样子。
我凑近了握住他手腕撒娇:“我想你了”,他身上有温暖清洁的气息,我真喜欢。
“呵,又胡闹”,他脸色一下子变软变柔和,揽住我肩膀在我唇上吻一下:“我不就在你旁边吗?”。
“呃,不一样啊,我旁边是周彬麒那个小鬼好不好”,我额头抵在他肩窝,嘟嘟囔囔地抱怨:“在他面前装直男累死了,郑泽,我好烦,我一定要做那个小鬼的保姆麽?”。
“哦?你不耐烦了”,他推开我额头,眼角吊一吊:“他喜欢你,你不开心麽?”。
啧,又乱吃醋,周彬麒还是个孩子啊,我又不恋童。
“你如果真把他当成孩子看,又为什麽烦恼?”,郑泽冷笑一声,握住我手腕示意我站直:“小衡,你自己答应了人家,周彬麒到时候要跟我们住在一起,你要继续装直下去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著办”,话毕径直从我身边擦过去,高大挺拔地跟空姐示意:“一杯黑标威士忌”。
我头抵在机舱洗手间门上,烦恼又委屈。又不是我自己去招惹那孩子,他自己一厢情愿贴过来,郑泽不帮我反而阴阳怪气地搞这些,简直是岂有此理。何况明明是郑泽自己揽下的事情,还反复叮咛我不要带坏这个孩子,现在又跑来埋怨我。
X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嘀咕半天腿都站得有点麻,我慢慢蹭回座椅,周彬麒仍熟睡著。他似乎有些热了,鼻梁渗出细汗,脸颊有些绯红,嘴巴嘟著,是晶莹的淡粉色。我看著又有点感慨,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年纪,可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现在这种样子,早晨起来不修面就会面目全非,稍微玩个通宵就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转头去看郑泽,他歪著头也睡过去。这人一向浅眠,在飞机上塞了耳塞,戴著眼罩。一天下来下巴冒出青色胡茬,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真是累了。我见了又忍不住心疼心软,也难怪他对我不耐烦,公司事情我全甩给他,搞得他飞机上都得加班,怎麽可能没有怨言。见四周静悄悄地,凑过去在他下巴胡茬轻轻吻一下。郑泽一定也有过皮肤晶莹年少可爱的样子,可惜我晚生十年,缘铿一面。
摸著他脸玩了一会,渐渐觉得无聊,回去将座椅放倒翻身睡下。飞机呼呼地响,再过几个小时我便能回到杜塞尔多夫国王大道上那间宽大公寓,自由自在做我的二世祖,有郑泽陪著日子怎样也都过得去。至於周彬麒……啧,听天由命吧。
这麽迷迷糊糊地睡著,渐渐觉得脸上发热,嘴唇边柔软地靠著另一个人的唇舌,正极度温柔耐心地在我齿间舔弄。呵,郑泽这个家夥,闹了一天别扭总算开窍了。我一向大人大量,这时自然不会给他难堪,暗地张嘴把对方嘴唇舌头含进来,使出给樱桃茎打结的功力,花招百出地吻得对方从喉咙里发出呜咽来:“青衡……”。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哗,面前粉白晶莹的一张年轻面孔,眼睛闭著长睫毛微微颤抖,正被我吻得一脸沈醉地含混著叫我名字。
呃,我的天神。
忙不迭松嘴往後仰头,想推开他才发现自己仰卧著双手都给少年握住,他整个人趴在我身上,这麽一往後就贴得更紧,少年喘著气在我唇上厮磨,下身硬梆梆地贴在我腿上。他见我醒来,嘴唇吸得更紧,舌头灵活得象蛇一样。
呃,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啦,背上麻飕飕地其实颇为享受,但是这个情况,也为免太过诡异,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被这麽个未成年人吻得浑身无力,而且旁边还坐著我那交往了十年的忠诚男友。
想到郑泽我浑身一凉,再意乱情迷也醒了,忙不迭睁眼抬腿,也不顾周彬麒牙齿磕得我舌头生痛,捂著嘴躲瘟疫一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翻下去,风度彻底全失。
回头看一眼郑泽背对我们似乎睡得正熟,想来睡前是吃了安眠葯的,我心里暗道一声好彩,擦擦额上的汗拍著裤子站起来。直了腰又开始尴尬,啧,男人就是麻烦,身上某些部位,是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
“嗯,青衡”,周彬麒半躺在座椅上,一只手撑住下巴:“你跟我一样”,他眼睛往下瞥瞥自己下身,突然红著脸露齿一笑:“青衡,我喜欢你”。
5,
呃,我当然知道自己魅力出众所向披靡,但是短短十几个小时,被这麽个小孩子缠著一次次表白,也未免太过惊悚,何况我那正牌男友正睡在背後。我忍不住回头看郑泽,这家夥,平时在床上不被我搂著就滚来滚去扬场一样折腾,这时候睡得倒是熟。我x,这个没义气的。
少年仍瞪著眼睛看我,嘴唇嘟著,有点委屈的样子:“魏青衡,我是真的喜欢你”。
年轻就是好啊,喜欢就是喜欢,被拒绝了还是百折不挠,不撞南墙誓不回的气势这麽可爱。我摸摸面孔,有些糊涂,一时之间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第一次跟郑泽表白时到底是个什麽情形。
周彬麒见我不语从沙发椅上跪起来,双手揽住我脖颈:“青衡,你跟我在一起吧,做gay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你要忠於自己的性向”,说著用腰在我下身蹭一下:“你看,你对我就有感觉的,是不是?”。
做了十年gay了却被个小孩子教导要直面自己的性向,我真是哭笑不得。少年年轻温热的身子靠在我怀里,心跳得厉害,皮肤光洁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发点类似珍珠的光泽出来。
他真的还是个孩子,腰那麽细,胳膊好像用力就能扭断了,身上有种柔软的气息,非常吸引人。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他手腕扳开:“小麒,我有话跟你说”。
少年乖乖松手,胸膛贴著我的,侧头眨著眼,有点无邪的样子。
看他做出孩子的姿态我就非常心软,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清楚:“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其实是gay。”。
他露出欢欣的笑容,似乎一下将整个机舱照亮了一般,紧紧握住我双手:“嗯,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呃,不是的,小麒”,我真是尴尬,不得不伤害这孩子道:“我其实已经出柜有十年了……”,冲著郑泽侧头跟他示意:“郑泽是我的爱人,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你骗我”,他有些愣,双手渐渐松开,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你明明是直的而且单身,我哥去查过的,你骗我。”。
“呃,那些是我大哥放的烟雾弹,他不希望有人知道魏家出了个gay”,我揉一下鼻子苦笑,周瑞麒把弟弟托付给我说不定就是发现了彬麒异常的性向,所以找个年龄稍长又有空的去引导他,谁知道找到我这个正经金牌gay男。
“……他是你男朋友?”,周彬麒一手指著郑泽:“你胡说,他都那麽老了,怎麽配得上你?”。
“啧”,我皱眉瞪他,你说我什麽都可以,诋毁郑泽就太不应该。小毛孩子不懂得欣赏成熟男性的魅力,郑泽的好处你怎麽可能明白。
我板著脸走得更远些,双手抱胸将熟睡的郑泽挡在身後:“信不信由你”,见他惭愧低头又有点心软:“你还年轻,不要犯糊涂”。
周彬麒闻言咬住下唇擦过我身边径直往洗手间走。我看著少年柔韧的背影还是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被惯得不像话,稍微被长辈批评一句就拿出脸色来给人看,真不知道犯错那个人是他还是我了。啧,还要照顾这个小鬼读完大学,我x,这日子,没法过了。
下了飞机我也绷著脸。等行李的时候郑泽径直去洗手间整理仪容,他就是这样,早晨不刷牙就不肯说话,哪怕在床上滚来滚去做上不知道几个回合也不张嘴的。我对他这种洁癖与自制力自愧不如。但是我尊重他,两个人在一起住了十年,彼此脚底心有几条纹路都清清楚楚,他也允许我在家里抽烟喝酒,偶尔发疯的时候无伤大雅地玩玩大麻,我不可能要求他为我改掉那些怪癖。
想到这里看看身边紧紧贴著的周彬麒,我又头疼。这孩子自从被我在飞机上一顿抢白,到现在也不肯说话。但也不肯离开我,亦步亦趋地,搞得我要是拍拍胳膊“咯咯”叫两声那就活脱脱是只巨型老母鸡了。
行李很快被人整理好,郑泽从洗手间出来看我一眼,神色冷冰冰地,身上有竹盐混著熏衣草的味道。我凑过去习惯性吸一口气,微微抬头看他眼睛。男人睫毛垂著,连我也看不出情绪来,果然他还是知道飞机上我与周彬麒那一场误会。呃,这下要怎麽解释才行,他本来心情就不好……我有点慌张。
其实这麽多年,身边对我有意对他有意的种种诱惑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我们情比金坚,说实在的,回回都轻易过关,渐渐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反而干扰渐少,近两年基本为零。我叹口气,或许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这时彻底忘了该怎麽哄人了。
回家车上也还是保持著三人沈默而尴尬的气氛,周彬麒坐在前座不断玩弄他那万能的新款手机,郑泽在我旁边抱著笔记本处理公务,啧,什麽事情那麽重要,坐飞机坐车都不放过。
“小麒”,我轻一下喉咙,打破寂静:“在飞机上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转头看我,咬著下唇,脸色有些白:“你什麽意思”。
“咳,”,趁郑泽在场说清楚比较好,怎麽说,我也是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这点事情无论如何也得处理好了,不然日子怎麽过:“就是说,我们三个,都不是直的。住在一起未免尴尬……”。
“你要赶我走了”,他眼里水光粼粼,居然已经有了泪,少年捏住鼻梁,好像不捏住就会放声大哭一样:“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你就要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