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的确心情不好。但若要他承认那是因为展昭,他是死也不肯的。白玉堂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起有一抹蓝色的身影驻足于脑中挥之不去。甚至有时午夜梦回,那一丝宠溺的微笑、那深潭般的眸子也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也许就是从那次在松江府他把那包发带塞给丁兆惠后转身而去的那一瞬起吧。他的眼神为何那样绝望?他的表情为何那样伤心?他渐去的背影为何那样无助?白玉堂一面故作着不在意,一面把那些发带悄悄地藏起,不时偷偷拿出来看看。那个人是怎样的了解自己的兴趣呀,居然这每一条发带都是那样的合自己的心意。当白玉堂终于忍不住将其中一条扎在头上后,居然连丁兆惠都没有对此表示惊奇。白玉堂想——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当那天登上潘家楼教训了项福之后,白玉堂一看见坐在一旁微笑的展昭,就不禁暗叹这世界还真小。白玉堂想走过去说句话,毕竟兄长们说过自己与展昭相识,他又专程跑去给自己过寿。可是过去之后又说些什么好呢?幸亏项福认出了自己,把这个岔打了过去,自己也就装作只顾与项福叙旧忘了去打招呼。后来自己替孙老头还银子,正想着怎样打听一下那姓苗的混蛋的住处,展昭却已在旁边问明了,省却自己的麻烦。而后在苗家集,展昭又处处帮忙,替自己打算,被自己捉弄也不生气。听展昭说他竟然要对付权倾朝野的庞集之子,自己竟莫名的替他担心起来。虽然自己一再声称帮展昭的忙是为了陈州的百姓,但自己心里明白要不是为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庞昱那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剥光的眼神,更别提还要忍着恶心与庞昱虚与委蛇了。
每当白玉堂看到展昭为自己担心的目光,听到展昭焦急询问自己的声音,听到展昭的夸奖,心中总会飘过一丝窃喜。当那天柳青骂展昭畏首畏尾胆小怕事时,白玉堂立刻心头火起忍不住替他辩护。虽说最后还是话不投机气得放下狠话离去,但白玉堂心中还是在想着展昭一定是有着什么苦衷,他绝不是为了做官而利用朋友的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绝不只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白玉堂甚至再想,等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说不定还会来陷空岛找自己,还会像上次一样来给自己赔不是吧。要是真那样自己是立刻原谅他还是再捉弄他一下呢?
就在白玉堂为自己对展昭的道歉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而纠结的时候,外出拢账的蒋平带回了一个消息——展昭被皇上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并且还加了个封号叫“御猫”。听了这个消息白玉堂只觉得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酸涩、苦闷、懊恼、压抑一起充斥心间,让他头脑中一片混沌。他实在无法忍受,拍案而起,大声道:“展昭,你欺人太甚!”待看到兄长们都惊讶的望着他,白玉堂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慌忙掩饰道:“我们在江湖上叫响五鼠的名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展昭岂会不知?如今他竟然叫起了‘御猫’,谁不知道猫儿吃鼠?他这不是有意欺压我们兄弟吗?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行,我一定要上京会会展昭,看看究竟是猫吃了鼠,还是鼠咬了猫!”说完转身欲走。
卢方急了,忙拦住道:“老五,人家展昭这御猫是皇上封的,与他何干呢?”白玉堂冷笑道:“那五爷就让皇帝老儿去了这狗屁封号!”卢方见白玉堂脸色都变啦,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但也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忙喊其他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劝劝!”徐庆道:“大哥,我看老五说得有理。那展昭还跟咱们老五认识哪,竟然还敢叫猫,这不分明是跟老五过不去嘛!”白玉堂听了这话更觉自己有理,用力想要挣脱卢方拉他的手。韩章瞪了徐庆一眼道:“你怎么非但不灭火还火上浇油哇?”说着也去帮忙拉白玉堂。
蒋平眼珠一转道:“哎?我说老五啊!自从你这次回来心气儿就不顺。四哥听白福说你在陈州还帮展昭的忙捉庞昱了呢,怎么现在听他叫了个猫就生这么大气?不是他在陈州就惹了你吧!”白玉堂转身狠狠瞪着蒋平道:“谁说我心气儿不顺啦!我在陈州做的事那是------那是在为民除害!什么叫帮展昭呀!他算老几?能劳动得了五爷我帮忙!”蒋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白玉堂道:“不对。你这次回来后就出奇的乖,不闹腾了不说,还整天呆在屋里头发傻,干什么都有气无力的。你敢说你这次出去没跟人治气?”白玉堂一副拿他没辙的表情道:“你们每天都在我耳旁唠叨,说我是大人啦,应该有个大人样!这怎么我有点大人样了,你们又非得说我和人治气啦!再说啦,就算我与人治气,也不必非得是和展昭吧!”蒋平道:“不是和展昭是和谁?柳青?他敢惹你?他就差把你供在他家祖宗板上啦!”白玉堂气得一甩手道:“得得得,我跟你们说不清楚!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都让人欺负到头上啦还在帮人说话!好了好了,我不去还不行吗?我回房睡觉去!”说罢转身出了门奔自己的院子去了。
也许是白玉堂这一段乖巧的表现蒙骗了几人,令他们没想着去看着白玉堂。等到要吃完饭却満岛都找不到白玉堂的影子时,几人才大呼上当。而此时的白玉堂早就出了松江府了。白玉堂一鼓作气的跑出来直接上了通向京城方向的官道。因为是从独龙桥出的岛,他连踏雪也没骑。可是走了一阵子后,他的头脑又冷静了下来。去了京城见了展昭怎么说呢?问展昭为什么要当官?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凭什么要向他解释?问展昭为什么利用自己?当初在苗家集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帮忙的,不是展昭求他的。问展昭为什么叫猫?展昭可以说是皇上封的与他无干。越想心里越没底。后来干脆就不想了。白五爷做事总不能半途而废。既说是要去找展昭算账,有没有理由都得去。大不了见了面什么也不说,先拨刀打个痛快!
可话虽如此,毕竟没有了先前的急切,于是白玉堂就慢悠悠的沿途边走边玩赏起来。这一天来到一个叫双义阵的地方,白玉堂见天色不早,刚想找个酒楼好好的吃上一顿,却听见路旁一阵哭喊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扑在一个老妇的身上失声痛哭。那老妇面色清白,任少年怎么摇晃也不见动弹。白玉堂正要上前询问,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俯身去探看老妇,先是摸了摸脉,而后又探了探鼻息,摇摇头对那少年道:“别哭了,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旁边有几个人附和道:“是啊小哥。这位是我们镇的张郎中,医术很不错的。他说老人家过世了也就真的是过世了。你家在哪呀?快去叫你家大人来想法子办后事吧!”
少年抬头哭道:“我家里没人了,爹娘病死了,祖父也过世了。这是我祖母,带着我去黄旗镇投奔姑母的。早七八天祖母就病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盘缠却快用光了。祖母说要赶紧赶路,病没好就非得动身,谁知道刚走到这------呜呜呜------我身上只有到黄旗镇的盘缠,还是将够,这可怎么办啊------哪位大爷行行好,帮帮我吧!只要能安葬了我祖母,我做工抵债,然后讨饭去找我姑姑------”白玉堂听得一阵心酸,刚想掏银子,却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小哥,葬你祖母需要多少银两呢?”还没等那少年答话,又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公子,咱们的盘缠也不多,还是别管闲事了好不好?”
白玉堂回头一看,见一个一身蓝衣的年轻男子正低头与一个童儿说话。心中“呯”的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展昭”来。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身材相似、年龄相仿的一个书生。眉目很是清秀,有着展昭的温文尔雅,却比展昭多了几分书卷气,少了几许老练。只听他对那童儿道:“雨墨,你看他比你大不了几岁,却逢此大难,多可怜啊!咱们的盘缠省着点花也能到京城,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旁边的那位张郎中一听道:“乡亲们,这位公子一个路过的外乡人尚能慷慨解囊,咱们也不好干看着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吧。”他似乎在镇上很有威望,众人一听纷纷掏出钱来,但多是几文的小钱,只有那位蓝衣书生掏了五两银子。
张郎中见差不多了,道:“这些足够了,剩下的还可以给小哥留着以备路上有个万一。在下不才,愿意为这小哥张罗丧事,哪位相亲帮忙搭把手,先把老人家安置到镇外的小庙里,然后也好买寿材办丧事。”几个小伙子应声而出,上前帮忙。那少年千恩万谢,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那书生却趁着众人忙乱,拉着那叫雨墨的童儿悄悄走开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出人群后,有三个人暗暗尾随了过来。
第二十七回完
To 婉琴&冰月滢川及一切爱颜哥哥的亲们:小f看过的第一部七五同人就是谈歌的《黑天白日》,那里面的颜哥哥可谓文武双全、深藏不露,最后还救了小白使他免于冲霄之难,只可惜那是非耽文。在小f看来,颜哥哥也绝没有表面那么弱,而是属于大智若愚型。他一定是早看出了小白不是常人,才那么迁就他的。这从小白恢复原装后到狱中看他他并不惊讶就可以知道。在原著里,颜哥哥对小白可不是一般的好。且不说得到他死讯后哭得比谁都厉害,单说颜哥哥也是一个清官,可在艾虎出首马朝贤一案中,小白求他照应艾虎,他竟然就在公堂上作弊,可见小白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一段小f对单版评书空前鄙视。单版扁白扁的太过了,为了突出小白不通情理、颜哥哥执法如山,竟然篡改原著,说什么小白去求颜哥哥帮忙,颜哥哥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小白气的拂袖而去不理颜哥哥了。小f对此极度郁闷且鄙视中)因此在小f的文中,颜哥哥可能会是猫猫最大的情敌,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这样的设定,麻烦在回帖中说一声。
前言:此文又是过度章节,写的索然无味,看的估计也是味同嚼蜡,但又不可或缺。小f认为书中“美英雄三试颜查散”这段写得一波三转、精彩至极,自认为无法写得更加出彩,也就不多做改动,只是将视角由雨墨改为小白自己。大家将就着看吧。小f在此劝一下至今尚未看过原著的亲们(估计人数不多)一定要看看原著这一段,方才能领略其中精髓。
白玉堂一见那两个小子盯着那蓝衣书生嘀咕就知道他们没打什么好主意,又见他们紧随着那书生主仆二人走出人群,便也跟了过去。果然那书生二人刚走进一条小巷,就被那两个小子一前一后给劫住了。其中个子高些的嘿嘿笑道:“小子,刚才见你挺大方的嘛,正好爷最近手头也有点紧,不如你也慷慨解囊一回,把兜里那点钱都给爷吧!”那书生道:“你们年轻力壮的干什么不去做点正经营生,竟行这无赖行径?莫说我没有多余的钱,就是有也不给你们!”后面那矮个的道:“那可由不得你啦!”说完,两人就一个拽那书生,一个拉那童儿,意欲硬抢。那书生刚开口叫了声:“来人哪,有人抢------”那高个的贼就扬起拳头要打那书生。书生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吃亏,却听见两个贼人突然惨叫起来,双双护住眼睛倒地不起。书生还在发愣,那叫雨墨的童儿到机灵,拉起书生转身就跑。
白玉堂也不管被他用石子射伤的二贼,转身跟上了那书生。见他二人跑过几条街后进了一个客栈,才一笑离开。不知为什么,白玉堂突然对那书生感起了兴趣。也许是旅途寂寞,闲得太无聊了吧。转过一个街角,白玉堂看见前面茶馆附近有一个摆摊给人代写书信的落魄书生正在收摊,那一身袍服虽破旧不堪但还很干净,眉头一皱,随即一个促狭的笑容展现脸上。他走过去掏出一定约么三两重的银子对那书生道:“我要买你这身衣服有急用,你卖不卖?”那书生一见这些银子抵他一个多月摆摊赚的钱,哪有不应之理?只是自己若把衣服卖了岂不要光着身子回去?
白玉堂见他犹豫的看看自己的衣服,微微一笑道:“这样吧,咱们换衣服,连同鞋子一起。”那书生见白玉堂的那双锦缎作就、绣工精细的鞋子起码也值个十几二十两银子,更不用说那身衣服了,喜得忙连连点头,忙跑到旁边的巷子里,飞快的脱下衣服鞋帽,生怕眼前这位冤大头反悔。白玉堂走过去笑嘻嘻的接过那身破衣穿在身上,又把一头乌丝挽起来塞在那顶开了花的破儒生巾中,有拿过那书生露了脚趾的布鞋往脚上套。鞋子似乎稍微大了点,只能趿拉着。白玉堂换好后抬头一看,那书生早跑没了影。白玉堂微微一笑,见巷子中有一个土堆,就抓起一把土来撒得自己满身都是。想了想又一狠心,再抓一把抹了满脸。登时一个翩翩佳公子变作了落拓穷儒。白玉堂看看自己这身打扮又是一笑,似乎觉得很满意,便出了巷子向刚才那蓝衣书生投宿的客栈走去。
接下来一切事情的发生即在白玉堂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客栈的小二果然将他拦在了大门外,他与小二的争吵果然惊动了那书生主仆。那书生果然出面邀他同住。接下来他又是要好酒,又是要上等的席面,又是要一斤多现做的活鲤下酒,又是要换舒适的上房,那书生竟然都笑着依依照办了。到是那小童雨墨撅着个嘴,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他与那书生边吃边谈,自称是金华府人士,姓金名懋叔,本是富豪之家。如今家道中落,自己又不喜科举,因此四海游历,随遇而安。他也得知那书生名叫颜查散,字春敏,父亲原在京畿做过县令,与家在京城的姑母家的表妹自幼定亲。如今父亲去世多年,自己是在朋友资助下进京投亲,顺便预备将到的科考的。两人饮酒闲谈,白玉堂发现这颜查散满腹经纶、抱负远大,并没有一般儒生的酸腐与好高骛远。于是越说越投机,竟直到深夜雨墨催促了好几次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结算下来共花费了十三两多银子。白玉堂也不谦让,与颜查散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第二天晚上白玉堂又故作巧遇与颜查散进了一间客栈,于是再重复昨晚的一幕。颜查散见了自己似乎很是高兴,可那雨墨的脸却是垮得不能再垮了。当晚两人吟诗联句、填词作赋,相谈甚欢。白玉堂发觉与这颜查散品酒论文比起与那些江湖客豪饮狂歌来又别是一番滋味。想白玉堂虽是过惯了江湖生活,可毕竟从小受兄长熏陶,除武学外于其它方面也多有涉猎,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平日里接触得多是粗豪的绿林人,纵使通些文法音律,又怎能陪他抚琴吟哦?偶尔识得一两个儒生,却是满口的之乎者也,动辄子曰诗云,酸腐得让白玉堂受不了。而今这颜查散既有文人之明辨、又有武者之通达,实是合了白玉堂的胃口,心中竟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慨。过了这一晚白玉堂又故伎重演打个招呼就走,颜查散将他送出门外回去结账了。白玉堂在暗中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出来,正不耐烦,却见雨墨拿着一个包裹撅着嘴走了出来,直奔前街去了。白玉堂悄悄跟过去一看,雨墨竟是进了一家当铺。白玉堂这才知道自己这两天竟已经用光了颜查散所有的盘缠。
白玉堂忽觉心中一阵暖意伴着一股酸涩袭来。在这个世上,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有数不尽的人宠着白玉堂,肯为他的一句话而一掷千金的人亦不在少数。但他们非富即贵,来钱也都容易,而当时的自己又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可现在,颜查散竟为了满脸落魄像的自己而倾其所有,又怎能不叫白玉堂感动呢?白玉堂看着雨墨远去的背影,心中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当晚,颜查散和雨墨刚在一家小店落脚,白玉堂随后就赶到了。他一见颜查散住的那小店便知雨墨的用意,心中暗笑,捉弄之心又起,吩咐小二到隔壁的大店置办了酒席,而后又提出要与颜查散结拜。颜查散大喜,忙命小二准备香烛桌案,两人便在这店中结拜为异性兄弟。颜查散长白玉堂四岁为兄,白玉堂为弟。当晚二人称兄道弟聊起来更觉亲近。等第二天早晨,白玉堂见雨墨面露难色,才正经的问起颜查散到京后的打算来。而后白玉堂事先安排好的伴当送来了四百两银子,又替颜查散赎了当,买了马,才与他主仆二人分道扬镳。那雨墨早就被白玉堂这番举动惊呆了,颜查散却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也不惊讶,只是临别时颇为不舍,叮嘱白玉堂到京城后一定要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