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连连点头,早就想休息了。
山娃见她答应,便四下看着寻找歇息的地方,当目光扫过一间酒楼二楼面窗的雅间时,突然眼一亮,脸上扬起了浓浓的笑意,大声呼道:“西月!”
酒楼里靠窗坐着的女子,一身紫衣,几乎趴在桌上,微垂双睫,醉眼朦胧,却不停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明明是颓唐万分的场景,但在她做来,却奇异地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华贵,仿佛她天生做任何事都无损那般的高贵雅致。
她长的并不算漂亮,顶多可称的清秀,而且如今还在不停地灌酒,形象自然不能算好,但她身后的两个男子却都是难得的美男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目光里带了爱慕,宠溺,深深看她。
听到熟悉的叫声,西月明显地愣了愣,略显迟钝地偏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矗宫宫人服饰,面目平凡的瘦小男子一手扶着另一个宫人,另一手兴奋地朝她挥着,满面喜悦。
晃了晃因酒精关系而有些模糊的头,转开头:不认识!
山娃见她理也不理,奇怪地顿了顿,一手托起小环,口道“小心”。飞身而起,直入西月所在窗户。
刚至窗前,一道掌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山娃吃了一惊,不料西月身边竟有这等高手,当下身形一缓,斜斜避开,那掌力不止,化作漫天掌影封死他所有退路,一边凌厉地攻他要害。
小环已是吓的尖叫起来,山娃又惊又急,此人武功造诣不在自己之下,但自己手中抱了一人,脚下凌空,当下落了下风,略一思索,突然凝力挥退那人,远远退开,口中大叫:“西月,我是齐山那!”
西月此时已酒醒了大半,听得声音,急忙叫停,推开把她护在身后的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垂头看着挂在窗下的人,讶然道:“你,是齐山?你易容了么?怎么挂在窗下,不只从门里进来么?”侧身,身手拉他。
山娃尴尬地一笑,轻身飞进窗,放下惊魄未定的小环,一手抹了下脸,在西月身后的两个男子惊讶的目光下,露出一张绝色倾国的容颜来。
西月悠然坐了下来,笑意嫣然地道:“小山,不过几年不见,你武功突飞猛进啊,竟然能对上弥这么久。”
“西月,真是好久不见了,二狗……”突然想起西月不喜自己如此叫齐律,急忙改口“小律呢,他怎么没与你一起,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西月优雅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她摇了摇头,极轻极轻地道:“我们,分开了。”
她用着很轻很淡的语气,连表情也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不知怎的,山娃却听出无尽的苦涩来。
“怎么,会这样?”别人不明,他却是知道的,二狗子疼老婆,是疼到心尖里,怎么会就这样呢,难道是“你不要律了?那律怎么办?还有宝宝呢?”
话未说完,山娃只觉突然冷下几分,却是弥在盛怒之下泄出的杀气。西月不会武,自然不知,但山娃却分明感到,在自己提到律时,弥的杀气。
西月冷冷一笑,眼中却是微润,转开视线,喃喃道:“就算,是我不要他了罢……”
“不会不会”山娃连连摇头“西月你很爱律,律也很爱你呀,你怎么会不要他的!”
“爱?”西月讽刺地扬了声调“他是爱我还是爱孩子,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我还是为了传宗接代!”几近质问的语言,说到最后,却是微微哽咽。
“小姐……”
“萧,我没事。”西月淡淡对身后的另一男子点点头,略觉疲惫地坐在桌旁,一手微颤地满了酒杯,一口饮下,缓缓舒了口气。微微苦笑:“小山,你别在意,我有些激动。”
齐山怔怔看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西月却将话题一转:“小山,你怎么也来桑罨了,恩,是与洛帝一起来的罢!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山娃本自生了歉疚,此刻听她提起怏洛,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唇边滑出傻傻的笑容:“我们很好。”
西月微一扬眉,颇觉看他一脸幸福的笑容不是滋味:“看得出来,不要这样傻笑!”眼一转,唇畔笑容温和得犹如春风拂面:“小山,我有个办法让怏洛更爱你哦,你要不要听听?”
据说,那晚,矗帝寝宫之内曾传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第二日,侍寝的美人便被帝王丢入别院,着侍卫牢牢看住,无召不得擅离。
随行从人纷纷猜测,是否帝王情淡生厌,对那美人已宠爱不再。
然而无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会盟将近,四国帝君随行官员亦至行馆,这几日,是一点差错也不能出的。
宽敞的大厅里,英俊的帝王坐于上位,微眯了双眼,神色淡淡,却莫名地泄出一丝冷意,直叫底下回禀会盟准备事宜几员官员冷汗淋漓,战战兢兢,纷纷思索自己是否哪里做错,却越想越觉错误百出,再看自家陛下时,越发觉得那微微眯起的修长眼眸冷冽无比,森然无情,几乎以为下一刻自己便要被下令拖出去了,一时个个心惊胆战,脸色煞白。
眼见几人吓得快要站立不稳,怏洛终于缓缓道:“无事便退下罢。”
那语气如常般冷漠又不耐,底下几人却如蒙大赦,急忙拜退,惟恐慢了半分又惹得陛下不快。
看着几个官员迅速离去的背影,怏洛冷哼一声,动了动身子,感到那不便之处狠狠一痛,脸色顿时青了又白,心头暗恨,那家伙不知道哪里学得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竟敢用到自己头上。眉间微蹙,回想小环的答话,似乎他去见了西月,难道是她,想到此处,不由暗自摇头:以她的才情性子,似乎不会做这等事,不过,这到是帮了自己一个忙,哼笑一声:正愁无理由要他离开一镇子,如今借此发作,到也合乎情理。
“他怎样了?”
一个灰衣男子恭敬道:“回陛下,公子这几日都要求见您,我们多方劝阻也无法打消其心,不过……”
“不过怎么?”
男子略略犹豫,似乎斟酌措辞般,缓缓道:“公子似乎很是懊悔难过,这几日都没什么食欲,整个人……消瘦憔悴了许多。”
怏洛恩了一声,略一思索,抬头道:“你告诉他,若想见朕便好好用饭,朕若高兴自去看他。”
男子应了是,默然半晌,迟疑道:“陛下……不去见见他么?”
怏洛冷冷看向他,冷然道:“这些是你该问的么?记住,自己的身份?”
男子一震,冷汗淋漓,断然跪叩:“小人知错!”
怏洛敛下双眸,掩去其中杀意:“下去!”
“是!”
“我要见陛下!”山娃瞪大了眼,很认真地对守在身边的侍卫说。
见无人理睬,他咬咬牙,重复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你放我出去。”
那人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又转开头,并不睬他。
山娃恨的牙痒痒,要不是老婆对他设下禁制,暂封了他武功,他又怎么会受制于这几人,如今连见老婆一面也不许,他想道歉也不能。忽又想到,若不是西月的叟主意,自己又何至于此,说什么老婆一定会更喜欢自己,说什么开始会痛,但后来便会很舒服,明明老婆一直在痛,还叫得那么凄惨,虽然那些用具用在老婆身上很好看,但自己会很心痛啊。简直是骗人!害得自己如今连老婆面也见不了。想到此处,心一抽一抽,疼了起来,不由坐倒在地,哽咽呜咽。
那人不料他如此,怔住,见如此美人伤心若此——虽是男子——不由心软,安慰道:“陛下说了,不日便会来见你,你也不用这么伤心。”
山娃却道自己做了这么不好的事,老婆只怕哪里还会原谅自己,又急又怕,忽闪着泪盈盈的大眼,口中只是道:“他不要我了,他定是不要我了……”
边上那人看着他哭成这样,正无措,却突然听得一个动听无比的声音道:“他不要你,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么?我必定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侍卫大惊,纷纷怒喝:“什么人?”身形交错,将山娃护在中间,看向声音来者,不由微微呆滞:又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只见那绝色的美人儿信步走来,双眸神光流彩,只是看着山娃,温柔无限,竟不将一干护卫看在眼里。
山娃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好半晌才道:“你,你是辛羽?你怎么会在这里?”想了想,突然‘啊呀’一声,几乎跳了起来“你,你是要找我抱那一掌之仇么?”
见到来人是辛羽,山娃立时便想到自己似乎还欠着人家的“债”,当下有些心虚:“你,你是要找我报那一掌之仇么?”
身边侍卫一听,立刻抽刀而出,警惕地望着来人。
辛羽嫣然一笑,依旧是绝色倾城,目光流转:“你我之间,的确有些帐要算算清楚啊。”
山娃心一沉,果然是来报仇的……不过,本是自己有错在前,后又言而无信的跑掉,对方生气是自然的,当下用力拨开侍卫,朗声道:“我的确愧对于你,不过这都不干他们的事,你要报仇冲我来便好!”
众侍卫大急,若不能保护好他,他们脑袋也就不用要了,本要将他护住,岂料山娃武功虽失,却是天生大力,竟然拦他不住。
辛羽呵呵一笑,明明美艳惊人,山娃几人却不由自主地背脊发寒。
“你,你究竟要怎样,是要打还我一掌么,我不会还手的,你打!”山娃咬着牙说完,将双眼一闭,挺了挺瘦瘦的胸膛,视死如归的神色却怎么也有些滑稽.
辛羽摇摇头,柔声道:“我怎么会舍得伤你呢,小齐,我是来带你走的,跟我走罢。”
几个侍卫闻言,忙将山娃护在身后,却是焦急不已,饶是他们再孤陋寡闻,剑绝公子辛羽的大名还是听过的,其出剑,犹如清风细雨,变幻万千,又如惊涛骇浪,深不可测,出道至今,未遇敌手。
山娃愣了下,问道:“你,不要报仇了么?”说完不由暗恨,这般说发到似自己要他报酬了.
辛羽再次摇头,面上笑容更甚,带了些许的诱惑:“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你,当初还以为看错,没料到,你当真在此。”说到此处,他面色突变,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更没想到,你竟成了洛帝的男宠!不过”他缓了缓脸色,续道:“他如今竟不要你了,小齐,跟我走罢,我会待你很好很好,永远爱你的,这次回去我便娶了你,好么?”他言语真挚,说到最后,竟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了。
山娃呆了呆,连退几步,连连摇头:“不行,我已经有老婆拉,你别说这种话了。”
辛羽冷笑道:“是么,你若当真顾及妻子,又为何承欢于洛帝?小齐,别把我当傻子。”
山娃不知道自己有老婆和与自己的老婆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却见身旁几人都是神色变换莫名,甚是精彩,不由奇怪,却又想到老婆切切叮嘱,不可泄露他们关系,当下道:“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跟你走的。”
辛羽秀眉微蹙:“你当真不愿?”
山娃点头。
本以为辛羽必然大怒,岂料他垂首一笑,挑了邪媚的眼看他:“呵呵,小齐,你可知道,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话音未落,辛羽动了,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如离弦之箭,飞掠过来。
似乎还没反映过来,他们中间,已没有了他们所要保护的人的影子。空气中,唯余山娃短促的惊呼。
侍卫们面面相觑,皆见对方眼里的惊骇及恐惧:次此,陛下必不会饶过……
华美而温暖的房间内,一容颜绝美的人儿静静仰卧,目光略显呆滞,没有焦距地射向虚空。
直到推门声响起,美人双眸才恢复清亮,坐起身来,看向进来的美丽男子:“辛羽,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辛羽心中一冷,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靠近他坐下:“小齐,你怎么老是要离开呢,我对你不好么?”
山娃想了想,认真道:“你对我是极好的,但我离开很久了,很想念老婆,再不回去,他定会担心的。”
辛羽听得他如此说,面上笑容再也挂不住,这几日来,言谈之间他已猜出山娃口中所言老婆其实便是洛帝,虽觉奇怪,却也想不出山娃竟是两人占攻势那一方,只道洛帝对他太过宠幸,便也并未多想。见他如今为怏洛如是三翻地违逆自己,气急反笑,脱口道:“你道洛帝如何爱你,你不在这几日他可从未着人找过,且日日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记得你?”
辛羽这几句话却是半真半假,会盟便是在这几日,怏洛堂堂一国帝王怎能因一个男宠明目张胆地大肆搜查,暗里却费了不少精力,不过以辛羽的能力,哪里又这么容易便被找着了。而那些所谓的美人,碍于各国邦交,献上的美人又如何能不收。
而山娃本身性格纯良,只道旁人必不会骗自己,心里又认定自己对怏洛做了极不好的事,只怕怏洛已是厌了自己,再想到怏洛从未说过对自己喜欢,此刻听了辛羽之言,竟是完全信了,一时呆住,只觉浑身发寒,心中冰凉。
好半晌,他迷离着双眸看向辛羽,略略颤抖地道:“你,你在骗我,老婆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口中说不会,心里却已是信的十成,说到最后,已是全身抖个不停,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辛羽愣了愣,没料他如此轻易地便信了,眼见他心伤若此,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嫉恨,轻轻将他搂如怀中,柔声道:“小齐,以后,换我来爱你,疼你,可好。”
山娃一震,急忙推开他,连连摇头:“我,我只要老婆……我要见老婆……”
辛羽气急,一把擒住他,怒道:“你还不明白么,他不要你了,他已经喜欢别人了,你见他还有什么用!”
山娃愣住,老婆不要他了,再见面,有什么用?他从未想过这一点,他甚至从未想过,如果没有怏洛,他要怎样生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一对爱人,就应该向母亲所说的那样,生同衾,死同穴。
然而,没想过,不等于不会发生,如今,怏洛不要他了,他要怎么办?
“我,我要见老婆。”他压低了头,小声,却坚定地道。就算,老婆不要他了,他也要跟在老婆身边,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了,自己还可以喜欢他,总有一天,老婆一定会再喜欢自己的。
辛羽面如寒霜,眸光微转,勉强笑道:“那么,小齐,我让你见洛帝一面,要不要回去,到时再说,如何?”见一面,也好教你死心,不过,这却得叫陛下相助方能成事。
山娃双眸异彩纷纭,惊喜地道:“你要放我回去了?现在我便可以走了么?”
辛羽心中恨极,缓缓道:“不,我明日,带你去见他一面。”语毕,转过身,径自向外走去,优美的唇畔,慢慢地,浮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华丽的大殿上,洛帝坐于正中,三国君主分坐三方。各国文武官员自席坐于自几君主之后。而受邀而来的西月居于洛帝之下。
中间舞台上,艺伶们伴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
伶俐的宫人侍侯左右,端茶斟酒。
过不多时,怏洛已是不耐,几日来,忧心山娃下落,心中已是烦躁担忧不已,如今哪里得来这些心思享乐,偏偏身份在此,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尽管强做镇定,眉宇间仍是阴郁不减。
旁人只道君王喜怒无常,各自小心翼翼,行事间越加仔细,惟恐惹怒了君王。纥韶坐在怏洛之右,他是辛羽之主,哪里不知他心思,却并不动声色,心中只是冷笑: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
“洛帝陛下,我大晋为表诚意,特选一美人献上,望陛下笑纳。”纥韶微微一笑,向怏洛一礼,优雅至极。
怏洛正苦于他连续几日的纠缠不休,此刻见他献上美人,正要拒绝,却听得纥韶正色道:“洛帝陛下,莫非不肯原谅在下前几日叨扰,心中记恨?朕如今却是心有悔意,特地赔礼来了,此后,朕不会再为那等事,难道洛帝不肯与朕和解么?”边说,边引了那美人走向怏洛。
只见那美人儿眉目如画,肌似羊脂。阿娜娉婷,一双凤目秋波妖娆,十指纤纤有如白玉,身着红绡罗裙,腰身越发纤柔妖娆,发上珠玉轻摇,更衬容色娇艳,柳腰微摇,莲步轻移,直看的一众人等心如鹿撞,一时间万籁皆静,只余管弦乐声绕绕袅袅,不绝于耳。
美人对上怏洛,微微欠身,妖娆一笑,旁人顿觉骨头都酥了去,纥韶却依旧淡淡而笑,只是看着怏洛。
怏洛只觉心魂尽失,眼中朦胧迷离,全是面前妖娆万分的美丽人儿,怔怔伸出手来,一把将面前的美人拉如怀中,痴痴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