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所以说说也就过了,现在看到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吃不到的葡萄不都是酸的么!
阿九走过去拍拍秦诺的肩,秦诺摆手示意他看里面。电视里正在播放城市建设的专题新闻,大约是讲旧城改造的事。阿九没听出端倪,拉了秦诺就要走,秦诺反手拉住他道:"你看着要拆迁的地方不就是林默然的家吗?"
阿九仔细朝现场记者的身后看去,那个破烂不堪的地方正是林家租住的房子废墟。说是废墟,一点不假,上次一团乱打之后就差掀屋顶了。
阿九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拉了秦诺往家走,心想幸亏易牙不放心又回去处理了现场,不然就麻烦了。刚走了几步,却看见历史老师孟广宗就在前面不远处走得匆忙。阿九头一缩,条件反射似的躲在树后,才想起对方在前面,用不着躲。
孟广宗一改稳重样,大步流星近似飞奔。阿九看着奇怪,探头探脑得拉着秦诺跟在后面。穿梭了几条小街,阿九看见孟广宗慌慌张张进了一家医院,抬眼一看正是以前来过的"南山医院"。
阿九暗笑自己多疑,看来是病急投医来了。
却见一个医生模样的"欧巴桑"满面春风的迎上孟广宗:"孟老师,您又来啦!"
孟广宗微笑着点头,急匆匆往医院深处走去。
阿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追进去,有些事还是少管吧。
回到家又看到了林树,阿九问易牙:"他怎么来了?"
没等易牙回答,林树抢先答道:"为了看紧你啊,看没和我一道走就晚了这么多,老实交待去哪里鬼混啦?"
阿九见了林树大多时候都只能无语,最近这家伙有点亢奋,每次见了他都是这些话,似乎愈演愈烈。
秦诺戒备得看着林树,用身体挡在中间,护住阿九,这动作让整个气氛更加诡异。
这时救苦救难的易牙说了一句:"吃饭。"
阿九得救了。
四个人吃饭跟四个人打麻将的意义是绝对不同的,打麻将胡牌的只有一个,大家靠的是算计和运气。
而现在靠的是力气和杀气。
除了易牙,所有人都在抢饭。最不可思议的是林树也在抢,这个一顿只吃几口的挑食少爷竟为了一块排骨和秦诺眼神对决。
阿九趁这当口赶快扯了只鸡腿,迅速塞嘴里。
秦诺是出名的能吃,小时候他就能一顿吃下一整头猪,可是现在为了跟林树怄气他慢了几拍,瞬间桌子上好吃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阿九吃掉了两只鸡腿,林树的碗里几乎囊括了所有精华,给秦诺剩下的都是鸡皮肥肉啥的。
好在他不挑食,不然饿死了谁负责啊。
秦诺在这一战中得到的教训就是,绝对不要在饭桌上较劲,肚子第一。
阿九的教训是千万不要答应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洗碗,因为十之八九都是他。所以现在当大家都惬意的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时候,他一个人郁闷的在厨房跟锅碗瓢盆打着交道。
秦诺原本想去帮忙,被易牙留下了。阿九的心--碎了。
听着阿九在厨房里高唱"嘻唰唰",易牙压低声音向秦诺问道:"封印你的人是谁?"
秦诺一时没回过神,反应了半天才道:"不知道身份,但很厉害的男人。"
"长什么样子?"林树插嘴道。
秦诺很不想和林树说话,但看到易牙询问的眼神,他不情愿的说道:"样子没看清,那人蒙了面,身手很快,不是泛泛之辈。"
"程墨玉跟他有关系没?"这次换易牙问,林树知趣的没再说话。
"我被关在笼子里时听到一点,似乎程墨玉也要听命于他,对他毕恭毕敬的。"
"嗯。"易牙没有再多问什么,已经够了。
第三章 血
林树走的时候阿九还在厨房里洗碗,他居然没有等一会再走,直接说了声:"就这样吧,我走了。"
易牙鼻子里"嗯"了一声,林树开门退出去,易牙突然说了一句:"下次来记得脱鞋。"
......
刚下楼,林树就顿住了脚步。
一个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月光下林树看到对方的脸,嘲弄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泛起:"程墨玉,别来无恙。"
"我的主人要见你。"
程墨玉面无表情,苍白的脸像涂了石灰,几日不见又瘦了许多,细长的眉眼居然也有了黑眼圈,可惜烟熏妆早不流行了。
这副样子夜里见了只能大叫一声--"鬼啊!"
"如果我不去会怎样?"
"玉清大人会去的。"
"给我个理由。"
"主人说玉清大人一定会跟我去的。"
林树很想给那位自信满满的狐狸精一个大嘴巴,叫你丫狂!
但要抽他必须得见到他,所以林树笑眯眯说道:"我去。"
阿九坚决不同意跟秦诺睡一个床,这使秦诺很伤心。易牙给秦诺在客厅里安了一张沙发床,这样大家就不必为白天抢藤椅,晚上抢床而引发战争。
沙发床是阿九买的,如果知道这东西是给自己买的,秦诺坚决不会帮阿九抬回来。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秦诺气着气着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阿九拉了易牙进卧室睡觉,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阿九发现出问题了。
秦诺不见了。
客厅里沙发床上空空如也,原本摆了个大字睡在上面打雷的秦诺不见了。阿九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找了,连马桶盖都掀开看了,也没看到他的踪影。
易牙说:"不用担心,他也许是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阿九担心道:"秦诺不熟悉环境,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易牙道:"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你先去上学吧......"
阿九又一次灰溜溜被赶到学校,迟到站在门口喊报告,孟广宗正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评讲试卷,看到阿九便示意他进教室坐好。
阿九夹着尾巴朝座位一路奔去,突地听到背后孟广宗严肃的声音:"木念九同学,放好书包上来拿考试卷。"
阿九的头嗡了一声。
孟广宗又说道:"那个,你下课到办公室把上次抄了一百遍的那部分背给我听。"
阿九的头嗡嗡嗡阿嗡嗡嗡......
阿九的试卷很华丽,因为他在会不会写的地方都写了字,有的还画了画。但这种认真地态度没有得到孟老师的认可,他继续黑着他的包公脸看着低着头的阿九。
阿九有很好的认错态度,这是他在人类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在别人批评自己前,先自我反省。
所以他说:"孟老师,我错了。"
"哪里错了?"
"我没有认真听讲,没有认真复习,没有认真考试,辜负了老师的辛勤教导,辜负了学校细心栽培,辜负了党和国家的多年培养......"
孟广宗果断的截住了阿九滔滔不绝的势头,一个字直奔主题:"背。"
阿九挠挠头皮,小声说道:"孟老师,要不我再抄一百遍,行不?"
"算了。"孟广宗无奈的摇摇头。
阿九如释重负,连忙告退,出门前突然多嘴道:"孟老师,你常去医院?"
孟广宗拿了教参看,头也没抬:"做义工。怎么,你有兴趣?"
阿九摆摆手:"我还是先把历史学好再说吧,等我像孟老师一样有学问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阿九退出办公室,长长得舒了一口气,这多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林树一天都没有来学校,也没有请假,阿九去了一趟林树家,敲门没有人应。他突发奇想又绕道去了趟医院,在里面东游西荡,到处找护士姐姐聊天,连打扫厕所的大娘也没放过,最后终于被华丽的"请"了出来。
心满意足回到家,结果也没有人,桌子上有一张留言条,上面没有提款落款,只写了一句话--
我回来之前呆在家里,切记。
阿九自己热了饭菜吃,然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很无聊的节目,大约是一群男人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等着台下的女人们投票,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屋里的老式挂钟正敲响第十二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正是易牙和秦诺。
阿九"噌"的站了起来:"回来啦!"
易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秦诺却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阿九拼命摇晃:"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阿九好容易推开他,稳住身形道:"控制情绪,有事说事。"
秦诺开始了罗罗嗦嗦的经过讲述,由于实在太拖沓,阿九决定捡要紧的听,其他细枝末节忽略不计。这样他大致归纳了秦诺的发言主线如下--
昨天半夜,秦诺突然醒了,就爬起来看月亮。这厮居然有这等闲情雅趣让阿九始料未及,不过他趴在窗上外面的时候不小心瞄到院子里路灯下站着一个人,身形很像抓了他的那个蒙面人。他就很英勇而无知的冲了出去,没等近身便眼前一黑,昏了。
昏睡了多久不知道,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乎乎的桥洞,然后再一抬头就看到易牙已经找来了。
阿九原本抱着听说书的心情耐着性子听秦诺罗嗦,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他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你个小白,猪都比你聪明。如果我再发现你乱跑,我取消你吃点心的资格。"
秦诺吓得脸变色,嘴里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阿九心又软下来,道:"饿了吧,厨房里还有饭菜,热热就能吃。"
秦诺道:"不用热,吃到肚子里用胃来热。"
易牙却早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秦诺眼巴巴地看着,口水流一地。
好容易等到饭菜端上桌,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门突然响了。
阿九开了门,林树站在门口对着他笑:"肚子饿了,所以就来了。"
阿九道:"都快凌晨一点了,你还跑来,别告诉我说是为了来吃饭。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睡?"
林树笑而不答,一闪身进了门,径自去厨房拿了碗筷来吃饭。
阿九没有参与这次的抢饭大行动,胜利者仍然是林树,秦诺抢走了易牙打扫剩饭剩菜的工作,再这样下去,易牙将成为林树第二--瘦成根藤条。
饭后,阿九同样没有参与猜拳大比拼活动,奖励仍然是洗碗。这次的幸运儿是秦诺,他在厨房里把碗盆敲得铛铛响,阿九很为那些碗担心。
易牙似乎也不放心厨房里的动静,张望了一下,才对林树道:"说吧。"
林树瞄了阿九一眼,这家伙竖着耳朵就快贴到他脸上了。
易牙又道:"不必忌讳,他迟早也会知道。"
林树浅笑:"牙不打算把阿九关在温室里了吗?"
易牙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阿九道:"你哥到了。"
林树接着说:"他要见你。"
阿九没来由的心慌,最近总有些不祥的预感:"胡不归?他不是要杀我吗?还见我做甚?"
"是他老爹要杀你,他说他对杀你没兴趣。"林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调侃,分不清真假。
"他说的?你--信吗?"注意,阿九问得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
林树也只回答了一个:"我信。"
送走了林树,阿九一夜未眠。
夜,是个总会故事发生的时段,在夜色掩映下一切仿佛都笼上了一层薄纱,看不分明,便让那些在暗黑中滋长的思想有了变成现实的机会。
虽然妖精城的夜是不够黑的,虽然在大街上,你永远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感。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足够发生一些什么了......
酒吧,买醉的地方。
这些红男绿女卸下了一天的疲惫,摘下了虚伪的面具,在最真实的音乐震撼中释放灵魂。
夜半散场,偏偏倒倒的人一大堆,他混迹其中,如同他们中的一员。
拉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哥们儿,从酒吧一路搀扶着出来,他强忍着胸口涌起的冲动,咬紧牙关等待时机。这哥们儿是个直性子,几杯酒下肚就和他称兄道弟,现在更是大着舌头大谈世界未来经济走向以及政治黑幕。
旁边的他指甲在慢慢变长,两边的獠牙从嘴角边探出了头,眼睛在夜幕下闪出幽蓝的荧光。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他搀扶着猎物一步步走向他早已观测好的小巷。这是绝佳的进餐地点,不怕被人打扰。
惨白的月光映照着惨白的脸,幽蓝的眸子冷冽得没有一丝情绪,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血。
迫不及待的咬上猎物的咽喉,闭上眼睛享受血浆带来的甘甜刺激......
沉沦千年的痛只有用千年的血来洗涤,还有什么是比血液更美好的东西呢?
人类,吃尽天下万物,可知这万物也有吃人的时候。
第四章 死因
早间新闻报道的美女主播口若悬河:"本台接到热心观众电话,称在本市府城河临江亭附近水域发现不明物体,疑似尸体。本台记者现已奔赴现场,请看现场发回的报道。"
现场记者是个男的,普通话明显差了一大截:"现在是早上7点,我正在临江亭为您做现场报道。警方现已赶到,河中不明物体已经打捞上岸,确定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尸体,具体死亡时间据警方推测是凌晨1点左右。但死亡原因不明,警方表示需要进一步调查。本台将做追踪报道。"
阿九嘴里包满了鸡蛋:"怎么没有一个尸体的镜头,这算什么现场报道......"
鸡蛋被阿九蘸了酱油和辣椒油,他说话的时候绛红色的佐料就从嘴角出来,他伸长舌头舔了舔,又继续吃。
秦诺吃不惯辣椒,没法跟他抢,很郁闷的吃着白稀饭就泡菜。
阿九见没人接他的话茬,撇了撇嘴:"秦诺,你是见过那个胡不归的,他真的很强吗?"
"很强啊。"秦诺吃了一块泡萝卜,连忙喝了一大口稀饭。
"有多强?"
"强到我到现在都没看清他头发是长是短。"
阿九往嘴里塞进今天早上的第五个鸡蛋,站起来含含糊糊的对易牙说了句:"走了。"
秦诺一仰头,剩下的稀饭都进了喉咙,胃里一下子热了,脑门上汗珠蹭蹭往外冒。
阿九挎了单肩书包就出门,秦诺抓起新买的包跟着追了出去。
一路上阿九脚步很快,秦诺在后面边喊边追,阿九像没听见似的,脚上半刻也没有迟疑。
到了校门口,秦诺追上了阿九:"等等我啊,阿九不等诺诺了吗?"
阿九突然顿住脚步,转头过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
秦诺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阿九,你说什么?"
"易牙把我当温室里面的花养,我都习惯了。林树现在也好多事都要瞒着我,如今连你也说胡不归厉害。我在你们眼里,就他妈是个废物!"
阿九突然爆发,把秦诺震在原地,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