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殇歌----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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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不由自主地就吐出了这三个字。
  不是因为叶离翌说不恨他,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只是非常单纯地想对他说这三个字。
  叶离翌淡淡地对他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既然你们已经叙完旧,那么现在是否可以开始了?嗯?”冥君彦的声音在大殿之上适时地响起,虽然是对着他们两个人说话,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在叶离翌的身上。
  “嗯,那就有劳冥王大人了。”叶离翌转身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看见叶离翌的微笑,冥君彦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那就请二位随本王来”
  “冥王大人您要带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萧然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为何似乎我并不明白?”
  “为小翌洗冤啊”
  “洗冤?”叶离翌和萧然齐齐开口。
  叶离翌知道冥君彦是要带他去看往生镜,为自己了却困扰多世的心结,只是为何冥王会说是为自己洗冤?他有些糊涂了。
  冥君彦听罢笑了起来,看着他们两人:“想要消除疑惑,随本王前来自然便可解开谜团。”说罢提脚就跨出了大殿,率先向往生殿走去。
  叶离翌和萧然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跟在冥王身后。
  往生殿在冥心殿右侧,是一个单独的大殿,因此处供放的往生镜而取得此名。
  大殿中立着一面大镜,整面镜子悬空立在大殿中央,周身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显得诡异神秘。镜子成扇形,高约六尺,宽约一丈,铜制的镜面,镜身雕着复杂不知名的类似于上古神兽的图案。
  “这是?”萧然询问。
  “此镜名为往生镜,可以显现你的前十世的所有影像”
  “您这是何意?”萧然疑惑。
  “先前本王说过,就算是亲眼所见,也并非一定就是事实,如今本王再给你一次寻求真相的机会,还望你好好把握。”
  冥君彦说完不等萧然回应就又回首对身旁的叶离翌说:“让萧然先,你的稍后,可好?”
  叶离翌微微笑了笑:“但凭大人做主”
  冥君彦满意地回身,右手捻了一个指决,口中默默念了几声奇怪的咒语,然后指向往生镜。
  此时镜面突然闪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一瞬之后便开始变得混沌,似乎压盖着层层灰色浓雾。
  又过了一会,浓雾才慢慢消退下去,镜中似乎有模糊朦胧的人影在动,但是看不真切。
  影像逐渐清晰了起来,终于看清楚影像中的人,萧然最熟悉不过——那正是九世以前的自己!
  往生镜中显现的正是他跟父亲吵架然后第一次负气出走的情景。
  “这?”萧然指着镜子讶然。
  “往生镜中显示的正是你轮回之前那一世的经历”冥君彦笑了笑:“好好地回顾一下吧,这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哦”
  萧然看了看叶离翌又看了看冥君彦,皱着眉继续看着镜中不断变换的影像。
  那一世萧然出生在官宦世家,祖上三代都在朝廷为官,到了父亲这一代官运则达到了顶峰,父亲是当时是刑部尚书,官拜二品,掌管着全国的刑罚政令及审核各项刑名,有着至高的地位。
  他是家中长子,又是正房所生,自然是祖上产业的第一继承者,不仅如此,他肩上所承担的责任也比其他兄弟更重。
  而父亲又是望子成龙心切,希望自己的长子进入仕途从政,好让这个官宦世家美称代代延续下去。
  可偏偏萧然对所谓的仕途所谓的在朝为官提不起一丝的兴趣,他的志向根本不在此,向往的是天高地阔无人拘束的闲云野鹤式的生活,这便与父亲的期望背道而驰。
  为此,父子二人有了多次的争吵,一开始只是口头上的争执,到后来就发展成冷战,再到最后发展成萧然背上行囊负气离家出走。
  而叶离翌正是他第二次离家出走途中结识。
  那次又与父亲因为仕途之事吵的不可开交,于是一气之下带上行囊,一声不吭地就离家出走。
  家中的父母又气又急又担心,家中之人对他都是极为宠爱,虽然从小有让他习武防身,而且平时出去时也都有派侍卫随之左右,可是他单独一人出门,谁也没有带上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虽说如今四海升平并没有什么大乱,可是出门在外也保不准会遇上一些地痞混混之类的,自己的儿子年轻气盛,性格又易冲动,又没人跟在身旁,万一跟对方打了起来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尚书父亲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把儿子逼的太紧了才让惹得他负气离家,越想越心惊,于是赶紧派了家臣四处去寻找失踪的儿子,甚至连刑部的一些官兵也让他以公谋私地派遣出去寻找,不惜一切代价,只求找到自己的儿子。
  家中已经为他搅得天翻地覆,而萧然此时正半死不活地躺在一个树林的草地上直哼哼。
  萧然从小锦衣玉食,从未自己独自一人出过门,虽然很向往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自助式生活,但是他似乎忘记掉了一件事情:想过这样的生活,至少也要有相应生活知识才可以适应的了。
  否则下场就是跟他现在一样:在这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地方误吃了有毒的蘑菇,四肢无力头昏眼花,现在虚弱的连一阵风都能把他刮倒。
  在林中半死不活地躺了一夜,他以为就要孤单凄惨地死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外出摘草药的叶离翌碰巧路过,于是救下了萧然,把他带回了自己在深山里的家中,照顾了一段时日。
  当往生镜中出现自己的身影时,镜外的叶离翌微微地有些诧异,随后又释然。
  原本就是因为那一世他们的恩怨才导致后来自己受到九世的惩罚,如今出现在萧然的往事之中再合理不过。
  于是他继续看着镜中属于萧然的往事。
  叶离翌生性淡泊,当时也是本着医者治病救人的本份才救下了萧然,等他完全好后,就提出要送他出山。
  可是萧然,却再也不肯走了。
  从未经历过感情的萧然,对叶离翌一见倾心,虽然在他的小屋中才住了十日不到,可对他的感情却入夏日午后的温度,火热无比。
  之后便死缠烂打地要留下来,无论叶离翌把他关到门外不理他还是给他饭菜里下料还是恶作剧的把他当下人使唤,或者是其他更为过分的刁难,他也没有退缩,甚至还甘之如饴,并立下誓言今世不得所爱誓不罢休。
  萧然也是一个倔强之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一根筋的要做到底,就算是再怎样困难也在所不惜。
  那段时日萧然的日子并不好过,追了叶离翌将近半年,他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对方时不时的把他关到门外受冻,给他饭菜里下料这些也都算了,他从小习过武,身体底子好,又是夏天,偶尔在门外过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给他饭菜里下料,叶离翌毕竟不是坏人,也不会给他下什么毒药,顶多就是吃了之后拉上几天,腿脚发软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后遗症。
  只是把他当下人使唤这一点,还真是让萧然吃了不少了苦头,从小在家中大小事物都有下人在做,根本用不着他来动手,是一个十足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像洗衣煮饭打扫之类的粗活,根本碰也没碰过,为了俘获美人芳心,他还真是下了功夫从头学起。
  当然从头学付出的代价可不少,洗衣的时候把衣服洗烂了;煮饭差点把厨房烧了;打扫的时候还比较好一点,只是撞碎了几个茶杯,擦坏了桌椅而已
  万事开头难,开始的时候很糟糕,但熟悉了之后也做的很顺手,学了一个多月,尚书家的大公子已经差不多成为一个标准合格的下人了,洗衣煮饭打扫都做的有模有样,不仅如此,而且还做的乐此不疲。
  其实也是,看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亲手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裳,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住着自己亲手打理的明亮舒适的屋子,那种幸福的感觉外人是无法感受到的。
  叶离翌的心不是铁做的,萧然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再怎样硬冷的心也终有被捂暖捂热的一天,连千年铁树都能开花,更何况是只是因为生活经历的原因而把自己用冷漠的外表伪装起来的叶离翌呢?
  终于,萧然如愿以偿抱得美人香怀,从此夫唱夫随,生活好不惬意。
  而叶离翌,虽然以前对萧然总是冷冰冰,可至从接受了萧然的感情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要说以前是一座冰山,那么如今就是一座蕴藏着无尽热情的火山,这让萧然更加欣喜自己没有爱错人。
  若是生活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可惜终究天不遂人愿……
  一年以后的一天,萧然与叶离翌路过一个小镇,却偶然间看到了告示榜上寻他的榜文,得知父亲病危,只想见他最后一面。
  这对萧然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在他的印象中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是非常硬朗的,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为何竟突然病危了。
  他来不及多想,就急急忙忙收拾了行囊赶回家中。
  原本叶离翌是想在这里等萧然回来,并未打算与之同行,可萧然担心自己一时之间回不来,如此两人便天涯相隔。
  他爱叶离翌,爱的恨不得融为一体,自是一天都不想与他分开,于是说服了叶离翌,与他一起回到家中。
  等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萧府后萧然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父亲病危一事根本就是一个乌龙,贴这样的榜文只是为了想把他骗回家中。
  萧然又气又有些庆幸。
  气父亲竟然用这样低劣的方式把他骗回来,还害得原本就文弱的累的差点病倒;庆幸的是父亲总算是身体好好的,没病没灾,此番若是真的病危,他也会于心不安。
  之后两人便在萧府住了下来,虽然萧然想把他与叶离翌的关系告诉家人,可是又怕他那正统迂腐的父亲会不同意,甚至恼羞成怒而对叶离翌不利,所以便拖着没有说,思索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像家人坦诚。
  可是还没等到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后院便失火了。
  一次两人在书房相拥亲吻,让父亲撞了个正着,尚书老父亲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把他们两人分别软禁了起来。并放话只要萧然和叶离翌彻底断绝这为人不耻的感情,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就放他们出去,且不伤叶离翌一根寒毛,否则,他宁愿失去这个儿子也不会罢休。
  对于萧然来说,软禁就软禁,毕竟是他自己的父亲,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是叶离翌完全是一个外人,父亲一气之下若是失去理智,恐怕会对他不利。
  要他和小翌断绝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可是自己若是硬要跟父亲犟下去则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好处,说不定最后把父亲逼怒了,杀人放火,刑逼下毒之事,他相信父亲一定会做的出来。
  为今之计最好是能够让父亲暂时先对他们两人放下心来,这样以后他们才有继续在一起的机会,若是直接一硬碰硬,那最后只会满盘皆输,惨淡收场,他相信小翌这么聪明,也一定会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
  话虽如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萧然还是写了一张纸条,放在自己的袖口中。
  后派人请来了父亲,表示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和叶离翌从此一刀两断天涯陌路,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和小翌再见上最后一面。
  老尚书一听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快就妥协了,心下也很是安慰,儿子提出要跟叶离翌再见上一面的事情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见到叶离翌后萧然便按照原定的计划上演了一出精彩的离别大戏,趁人不注意时把那张纸条放入叶离翌的手中。
  叶离翌亦是聪明之人,彼此又早已心有灵犀,萧然一个眼神,他就早已知晓其中缘由,最后也很配合地陪着他在人前演尽了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夫。
  最后叶离翌愤然离开萧府,萧然则继续做他的大公子。
  叶离翌自那夜后不知所踪,萧父在观察了萧然一段时日后见他也没有想要继续纠缠寻找对方的意思,便渐渐地撤走了那些明里暗里监视他的侍卫。
  在这之后萧然更是破天荒地不再抗拒父亲以往提出让他进入仕途的建议,更加地努力学习为官之道,虚心听教,再也不忤逆父亲,甚至当父亲自作主张地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他也没有反对,只是说等自己入朝为官光耀门楣之后就去迎娶,把父亲哄地合不拢嘴。
  虽然见不到叶离翌,可是他的心却时刻地记挂在对方的身上。
  时刻念想他的小翌在新居是否住的习惯,睡觉时被子是否盖好,吃饭时饭菜是否合胃口……
  也是直到这次的分别,萧然才真真正正的明白自己对叶离翌的爱恋到了什么样的深度,才知道叶离翌在他心中绝对的位置。
  半年以后,家人对他完全放下心来,萧然终于得以重获自由。
  于是萧然借口外出,按照先前当初他在纸上注明的地点找到了叶离翌留给他的住所地址,是城东郊区一家普通的农舍。
  在过去几个月,叶离翌就一直住在这里等他。
  半年的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可对于相爱又想时刻见到对方的萧然和叶离翌来说,却仿若过了几世那样的漫长,漫长到等真见到了对方,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可萧然还没有来得及为再次可以见到对方而欣喜,却在看见叶离翌如今的模样时心疼的几乎落泪。
  叶离翌瘦了,人也憔悴了,往日的衣裳穿在身上如今都都变得宽大了起来,连颧骨也高高地露了出来,脸色也不复以前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灰暗。
  萧然心疼极了,他知道小翌都是太过于思念他才会变成这般憔悴,都是因为自己不在他身边,才会让他如此。
  萧然真的恨不得马上就带着叶离翌远走高飞,可是显然他不能——
  虽然萧然出门他们不再暗中跟随,但他的父亲也还是留了一手,嘱咐过萧然,若是他外出超过二个时辰还未归的话,就会派出府中所有的侍卫不惜一切代价寻他回来,当然老父说这样做的原因完全是为了保护萧然的安全,具体是与否,大家心知肚明无需点破。
  所以,时机还未到之前,他只有忍耐,再忍耐,一直到最佳的机会到来。
  虽然他曾想过自己作为萧家的继承人,却跟一个男子私奔,自己已然已是不孝,愧对萧家列祖列宗。
  可是,萧家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的两个弟弟,无论是为官应有的圆滑之道还是经商应有的聪明才智,都完全具备,都要比他好,而且这正是他们所热衷的事情。
  相信若是自己走了以后,他们一定会继承父亲的志向,光耀萧家门楣。
  两人整整半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重聚,他真的不想那么快就再分开,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可是为了让家中父亲放心,让自己以后还可以见到他,最后还是只在叶离翌着呆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匆匆赶回去。
  萧然还是会时不时地去见叶离翌,只是渐渐地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比如,叶离翌急速地消瘦憔悴下去。
  在这之前,因为两人无法见面而太过于思念导致,萧然可以理解,也很心疼,可是如今经常地可以见到面,可叶离翌却仍然急速地消瘦,若不是叶离翌本身自己就是一个大夫,也百般地告诉他自己只是休息不好所致,他真想去请城中的大夫来为他诊治是否得了重病。
  比如,最近他见到萧然的时候不像以前那样欣喜,随之地反而是长久地对着他沉默,有一次甚至还见叶离翌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地拭眼角的泪。
  又比如,叶离翌最近经常会问萧然一些莫名其妙地问题,如‘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会不会忘了我’,‘与我在一起时你是否开心’等等,有时候又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舍不得、怎么办’之类的话语,让萧然担忧又无奈。
  叶离翌的种种奇怪地行为都说明了他心中一定藏掖着什么事,可是等萧然问他的时候又总是搪塞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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