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语,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以为是什么不好开口的话,他直接挑明了道。
"怎么,几天不见我就不能找你闲聊了?非要有事才能找你?"
"当然不是。"
他笑着,但却非常疑惑。就算勾语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但是前段时间出的那件事,他也应该非常清楚两人不适合见面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
"你最近......还好吧。"
"恩。"
他能说什么?勾语没有错,他从来没有期望过从他这里得到过什么。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学加朋友。两人在上学的时候一起讨论过问题,一起研究过论文,交谈愉快,相处和谐。他没有说过自己是邢家收养的,他当然也不必说自己是季家老头的外孙。
虽然因为这份关系,他吃了一点苦头,但这不是勾语的错。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小然,那个季家,其实和我没有太多关系的,不过我母亲,你知道......"
"恩,没有关系,我明白。"
其实他并不明白,他也不知道勾语的背后有什么纠缠,不过的确没有关系了。
"我还有点事。"
并不是害怕,但是非常疲倦,没有再交谈的兴致。
"再等等,有个问题我上次就想和你讨论了,你先别急着走,下次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勾语说着,拿出资料,大有要和他长谈的架势,"你看,这是老师上次的评论,里面的这个观点......"
阿然看着他,慢慢的道:"勾语,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小子发什么疯,怎么,准备不认我了?"
"是你不认我吧。"
勾语的微笑僵在了脸上,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为什么要拖着我?"
勾语叹了口气:"阿然,你怎么变得这么敏感,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就不成吗?虽然我对季家没什么兴趣,但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说不定就要真正进入了,咱们以后很难再这样见面了。"
"我不信!"
"阿然......"
"我先走了。"
"等一下!"勾语拉住他,"阿然,相信我一次好吗?"
阿然定定的看着他:"我相信你,可是,我能相信你吗?"他说着,把勾语的手拉开,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阿然,没有用的,你现在赶过去也晚了,阿然!"
晚了吗?他如同没有听到似的向外跑,一边跑一边摸电话,但无论怎么拨打都不通。
"然助理?对不起,总裁的行踪我不能泄露。"秘书的声音非常为难。
"然少爷?对不起,我也打不通少爷的电话。"杰姆的声音非常平静,但也非常冷漠。
"邢然?邢然是谁?"刑平的手下在电话那边大肆嘲笑。
"邢先生呀,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联络他。"文小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但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
他几乎是机械的拨着一个又一个的号码,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刑亦在哪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刑亦的电话通了。
"你找我?到星海来吧。"
星海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地处偏远,知道的人不多,也说不上多么奢华,但清净,而且在经营者的有心之下,处处体现着自在。在这里你可以随意的站坐卧躺,可以没有形象的吃东西,可以随便穿自己喜欢的任何衣服,可以大喊大叫。当然,这里的风景也是非常漂亮的。
阿然曾跟着刑亦到那里去过一次,而也就是那一次,他们捅破了最后一张纸。
"季家可能有行动,你赶快回来!"阿然想示警,可是说过那句话之后,刑亦就挂了电话,而且关了机,再也打不过去了,无奈之下,他只有拦了辆车,匆匆往那边赶。
他没有注意到,有两辆车子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当然,他更没有注意到,有人对着跟着他的车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星海这样的地方,当然不是普通人能进的,阿然并不是这里的会员,但刑亦有交代,所以他很顺利的被人引了进去。
"少爷,请马上召集鹰组的人前来,我怀疑季家的人......"阿然一见刑亦就立刻道,听到刑亦在星海他还是比较庆幸的,毕竟在这里来往的都不是普通人,季家不太可能在这里动手。
"你怀疑季家的人......?"
刑亦很诡异的笑了笑,刑平插嘴道:"季家的人不就是你引过来的吗?娘的,老子早说你不是好东西了!"
阿然愣住了,刑亦道:"季家人本来是不知道我们在那儿的,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我不是......"阿然的头都要炸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慌乱的想解释着。
刑亦走上前,看着他,慢慢的开口:"阿然,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和勾语见面了吗?"
阿然嘴唇翕动,但却说不出话。说什么?说他对勾语什么都没有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但,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你先到餐厅,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仿佛对他十分失望似的,刑亦摆了摆手。
"大哥!"
听到刑亦有要饶过阿然的意思,刑平立刻不满。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然突然扑了过来。
咻--
两声装了消音器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第一枪来自刑亦,第二枪来自刑平。这都是很本能的行为,在这个时候,阿然突然的动作令他们立刻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刑平的那一枪,正中阿然的小腹。刑亦好像是要手下留情,所以只打中了肩膀。
中了两枪,阿然好像有点惊讶,但他却笑了起来。这几乎是刑亦第一次看到他笑,真正的笑,连眼中都带着欢快。不像过去,就算是笑,也仿佛隐藏着什么。就是这样的笑,让刑亦和刑平都有点发愣,所以,第二枪就没有打出去。而阿然,也扑到了刑亦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细微的破空声响了起来。不是刑亦也不是刑平,这一枪来自背后。
血花四溅,和刑亦刑平的手枪不同,这是阻击枪,虽然位置偏了,但杀伤力却绝对在那两枪之上。
阿然抱着刑亦,身体慢慢的向下滑。他的嘴角还带着笑,但眼睛却渐渐的没有了光彩。
刑亦下意识的伸出手,身体颤抖着,嘴唇哆嗦,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阿然?"
阿然没有回答,他的眼已经闭上了。旁边的刑平已经呆了。这是一个局。邢家和季家一直在一些方面有争。上次,邢家丢了一批东西,那些东西虽然贵重,但也不算什么,只是让季家缠上来,很麻烦。而且,这件事也事关声誉。无论是江湖还是商场,声誉都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无论是为了报复还是维护邢家的地位,邢家必须有所行动。
自刑亦上位,一直没有在江湖上施展过手段。这第一是因为他对阴暗面的事情并不是多喜欢;第二则是他也知道,不可能一家独大。有季家和邢家争着,倒也是个很好的局面。但是这也给季家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他软弱可欺。所以才会破坏原本的平衡吞了那批东西。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刑亦接下来的报复这么凶猛。季家连连受挫,竟然到了危险的边缘。季家本就是江湖出身,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江湖手段。
邢家虽然看起来风光,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子嗣单薄,这一代更没有几个能撑住场面的人物。所以,只要除掉了刑亦,邢家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季家不仅能缓过气,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
不过,刑亦并不是那么容易动的。特别是自开始打击季家,刑亦的行踪就诡秘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阿然落到了季家的眼中。这两年,阿然和刑亦几乎形影不离。虽然那件事后,阿然没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想来应该只是避嫌。所以,只要知道他的行踪,应该也就能找到刑亦了。
但问题是,阿然也一直没有露面。
为了找出阿然,季家的老爷子亲自伙同几个儿孙辈养了一场戏,让勾语认为阿然有危险。果然,勾语上当了,作为季家的外孙,他当然不可能帮邢家,可是他却想保住自己的好友。于是,他把阿然约了出来。
季家的老爷子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外孙,知道要是把话说清楚让他配合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所以安排了一系列的后手,到了时间成熟,就会有人来引起阿然的怀疑。后来阿然自己看出来了,倒也省了他们的功夫。
季家在全心全意布局,想要一击而中的时候,刑亦也在织着一张网。
一直以来,刑亦都避免和季家打交道。有些事情沾染上了,就是麻烦。不过既然季家惹上来了,他也不准备手软。一下子铲除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是存留了百年的家族,根深叶茂,不知道留有多少后手。但,要给他们足够的教训。
他知道自家的情况,也很清楚季家行事的风格。所以,他布好了局,就等着季家人来钻。这一段时间,他冷淡阿然,不仅是因为他有嫌疑,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掺进来。
但是,他也知道阿然这边是个缺口,所以,一直也都派人盯着他。在阿然去和勾语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要收网了。
其实真要说,有阿然走这一步更合理。但在知道阿然和勾语见面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愤怒。他宁肯这一步是从别的地方走的。
已经说了不让你和勾语见面了,为什么不听?
阿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刑亦的意思。但刑亦知道,这也更令他愤怒。
那个勾语就这么重要?重要的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种念头当然是很孩子气的,但却的确是刑亦的想法。于是,在看到阿然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那么不耐。因此在看到阿然的时候,他竟然有大声叱问他的冲动。
阿然一直在严密监视中,刑亦可以确定他没有背叛自己。可是,在刚才的那瞬间,他还是本能的掏出了抢。
"阿然?"
他开口,声音很轻,就仿佛怕声音大了会吓住怀中的人似的。
"阿然?"
他再次叫道,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在这一刻,他愿意用一切来换这不过是一场梦,他不要做这样的噩梦。
手中有潮湿的感觉,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不要知道。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呼吸困难,心痛的几乎要扭曲。他不自觉的咬紧了牙,血丝从他的嘴角流出,但他却没有感觉。
旁边的刑平完全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阿然会冲上来挡枪。他们还是小看了季家的那位老头子。那个老家伙不仅狡猾而且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星海动手,在本来的预计中,应该是在他们出了星海之后。不过这样也好,在这里,对季家的打击也更大。
刑平没有担心后面的事,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要季家敢动手,等待他们的就是绝对的灾难。当然,如果这一枪他们真的打中了刑亦,那么,这一局,还是他们赢了。
胜与负只有一线之差。
当然,任何胜利都是有代价的,虽然没有想到,但无疑,这一次的代价是阿然。不过对于刑平来说,这个代价并不算什么,只是,刑亦此时传来的悲痛却震住了他。
那种狂乱,那种压抑。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平少爷,需要叫星海的救护人员吗?"确定一切都在掌握后,阿翔走过来道。
"啊,恩。"
刑平有点茫然的回答。救护员?现在叫救护员还有用吗?
救护员很快就到了,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展开救治,因为刑亦抱的太紧了。
"大哥......"
刑平走过去,把手搭在刑亦的肩上,迎面就迎来一个拳头。
"滚!"
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暴怒与恐慌。这是他的,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谁也不能动。
"少爷,再不松手,然少爷就真的没有救了!"
阿翔拦着刑亦的拳头,大叫。刑亦一顿,愣在了那儿。
"少爷,让医生看一下然少爷吧!"
刑亦松开了手,旁边的医生立刻围了上去。血袋挂了上去,氧气瓶罩了上去,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推着车奔跑。
这里是星海,虽然发生意外的情况极少,但却有着极为先进的设施和大群专业的医护人员。如果不是这样,就算刑亦之后能找来世界最著名的医生来给阿然做手术,也赶不上了。但即使如此,很快,星海的医生也宣布自己无能为力。这里毕竟不是正规医院。
身中三枪,前两枪都不是大问题,最关键的是第三枪,虽然只是射中了右背,但用的却是杀伤力最大的达姆弹,只要被这种子弹打中,无论打在哪里都会要半条命。日内瓦公约甚至禁止这种子弹。
"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他!"刑平提着医院院长的领子吼道,他有种预感,如果那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阿然死了,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鼻尖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刑亦知道自己是在医院。可是,他却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医院。
心很痛,呼吸都有点困难,非常压抑。
难道,我生病了?可是,为什么我会生病?而且,我怎么在这里?
刑亦发现自己是坐在沙发上的,周围没有仪器。刑平和阿然分别站在自己的两边,对面是有点战栗的院长。这情景让他有点熟悉,几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好像就出现过类似情况。不过那时候人更多,气氛也没有现在这样凝滞,毕竟那时候他们都有准备。
又有谁生病了,杰姆吗?
刑亦想不起谁能让他们这么紧张。可是,无论是谁,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问。内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知道,没有必要知道。
是的,他不要知道。但为什么,却觉得越来越痛苦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杰姆,然后,就像记忆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似的,他终于想到了。
阿然向他扑来,他拔出枪,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扣下了扳机。这不是他的错,阿然的举动,太突兀,太古怪。虽然他不相信阿然会背叛他,但,他还是打中了他的肩膀。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的做法没有错。但阿然却没有被制止,他继续扑了过来,于是,第三声枪响了。如果没有阿然,那一枪,本来是应该打在他身上的。如果没有阿然,现在应该是他躺在里面的。
但是,如果是自己躺在里面会更好一些呢?就算被达姆弹打中,就算右背全部被炸开,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吧。痛的他,几乎要忍受不住。
"杰姆啊,你带骨头汤来了吗?"
他张开嘴,很惊讶的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会这么平静。为什么要让杰姆带骨头汤呢?是的,阿然只是骨头受了伤,骨头受伤当然要喝骨头汤。
杰姆很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惊讶,阿然当然是只是受了点伤,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阿然受伤了,你去熬点骨头,等他醒了喝。"
他再次道,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非常可恶。只是熬点骨头汤都办不到吗?还是说不想做?就算阿然只是他领养的,但也姓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