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马恶人骑----黑白剑妖

作者:  录入:12-23

  「老四,不许胡说!」李从银大喝。
  「大哥,我没有胡说,我说到做到!」
  「老四,你先冷静下来。」李从青急忙劝道。
  「冷静个屁!你看看小五变什麽样子了,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家!」李从彤抱著弟弟要走。
  「谁都不能带走他。」沈绿酒一个横步过去,充满胁迫地挡在李从彤面前。
  「绿儿,不得胡来!」沈老夫人拍桌而起。
  「滚开!」
  「他是我的。」
  「他是我们李家的!」
  「沈绿酒,你敢伤我妹妹试试看!」李从银也失去冷静了。
  「老大,你也别冲动!」李从青手忙脚乱。
  「绿儿,不得对六王妃无礼!」
  「把小五还给我!」
  「绿儿,快放开小紫儿,你会伤了他的!」
  「我不会伤害他,也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他!」
  「沈绿酒,我的弟弟妹妹要伤了,咱们走著瞧!」
  「老大、你不要冲动啊!老四、沈庄主,你们这样扯小五,当心把他扯坏了!老夫人您就别来掺和啦!你们都冷静一点啊啊啊──」向来懒散的李从青慌张的又抓人、又提醒、又劝告,委实一个头好几个大,忙做一团几要抓狂。
  闹烘烘一气兵荒马乱,剪不断理更乱,搅在其中的人都快疯了。
  楼初云虽与此事无多大关系,可见此混乱情景,天都要拆了,禁不住也著急起来,低声问宋煜:「皇上,就任他们这样闹吗?」
  宋煜未作声,仍置身事外地静静观望。
  直到李从青一边拉住李从银,一边转头对他大叫:「煜,你想想办法啊!」
  「真要我帮忙?」
  「你要敢再说风凉话,我跟你没完!」放眼天底下,唯有李二敢用这种口气去冲撞当今皇帝了。
  「嗳,你别气,当心气坏身子,我帮就是了。」宋煜安抚焦头烂额的情人,对那乌烟瘴气的一帮人淡淡令道:「安静。」
  不怒自威的气势,瞬及镇下人仰马翻的场面。
  「光是吵,怎麽不仔细瞧瞧小五呢?」
  「小五小五,有没有哪儿疼,快告诉四姊。」李从彤忙查看没吭声的弟弟,怕他让她和沈绿酒给扯伤了,捧起他的脸,惊觉他竟泪流满面,忍不住,也跟著掉下眼泪来,哭得浠哩哗啦。「小五,你别哭......别哭呀......」
  李从紫无声流泪,说不出话来。
  沈绿酒注视他,沉重的问:「小家伙,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李从紫抬头看向他。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问得这样沉、这样重、这样心痛。
  李从紫泪水止不住,不偏不避直直迎视他专注的目光,很久、很久,始而发出哽咽的声音,反问:「沈绿酒,你知道你最不可原谅的是什麽吗?」
  「是什麽?」
  「欺骗。」李从紫水蒙蒙的眸倒映著他的身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对他说:「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欺负我,但,不可以欺骗我。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疼爱我,但,不可以欺骗我。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拥有我,但,不可以欺骗我......你不可以欺骗我,一点点都不可以......」
  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欺骗。
  谁说爱情可以精心谋画,运筹帷幄?
  用欺骗得到的东西,都是海市蜃楼的幻影。
  以为得到一切的刹那,事实上是在刹那失去一切。
  苦心孤诣孤注一掷的结果,终究一著错,满盘俱成空?
  不,他也许错了,大错特错,可是他们之间不会走投无路,更不会山穷水尽。
  沈绿酒默默的凝视著他,默默的,默默的,放开扯著他的手,然後......
  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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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算不由人算,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桩喜事最後搞到一拍两散,该说是铜盆撞了铁扫帚,聪明反被聪明误呐。
  李从紫跟随哥哥姊姊们离开花信山庄,沉静的往前走,不曾回头。
  沈绿酒伫位在远远的地方目送他,眺望令他眷恋著迷的背影渐行渐远,心痛如绞,恨不得不顾一切地把人抢走。
  但是不能,一旦这麽做了,就真的要失去了。
  今日的分别只是暂时,他绝对不会放弃李从紫。
  是他认定的,就是他的,永远不会改变!
  楼初云陪伴表弟目送李家远行,把他的挣扎痛楚与决然全看在眼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很想说,这局面是你咎由自取。
  不过他什麽都没说,只是长长叹一口气,无言拍拍他的肩膀,随後也离开了。
  喜婆忠於职责的无心一句话,将所有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当事人没有一个能冷静理智的面对,雪崩一般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之前,霎那便已淹没一切。
  如果当时没揭发真相,而是沈绿酒慢慢的、一日一日的耐心引导,或许事情就不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吧。
  不过究竟是福是祸,未必已成定数。
  想想,喜婆一声「新娘子」即能拆穿的谎言,到底太过脆弱不堪一击,迟早都得面临的灾难,长痛不如短痛也未必不好。
  秋尽,飒飒的风由凉转寒。
  李从紫拢了拢外袍,拢起一阵淡淡梨花香,神思掠过一丝恍惚,莫名有种空洞的感觉,好像有什麽从身体中生生被剜出来丢弃了。
  「小五,同四姊进来马车里坐,别在外头吃风,当心著凉。」李从彤掀起车帘,对骑马的弟弟说。
  正想拒绝,李大趋马近前。「进去吧,去跟你四姊说说话。」
  「嗯。」李从紫下马,钻进宽敞舒适的马车中。
  「来,过来四姊这里坐。」李从彤拍拍身边。
  李从紫依言坐过去。
  李从彤舒展双臂,将他拥进怀里,说:「还在怪哥哥姊姊们的不是吗?」
  摇摇头。「不怪了,四姊,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麽重的话。」
  「唉,说起来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都以为这样对你最好,却忽略了你的想法其实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你生气是应该的。」
  「我真的不气你们了。」
  「好乖。」
  从小,她就一直代替母亲疼爱他、保护他,这是她最疼爱的宝贝,最珍惜的家人。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七岁,小五才五岁,七岁和五岁在心智上已有很大的差别,已能粗略了解生离死别。
  当时,父亲无法接受妻子离世的打击,成日呆滞坐於母亲棺木旁,才十三岁的大哥因此必须代父主持大局,一面忙碌於繁复的殡礼,一面周旋於觊觎李家产业的旁系族亲,尽管父亲仍在,可他已失神丧心,引得有心人虎视眈眈。
  十一岁的二哥帮著分担大哥的重担,十岁的三哥必须看护随时可能夭折的体弱么弟,而她,便负责照顾小五。
  她还记得,三哥抱著襁褓的么弟,而她牵著小五软软的小手,站在大哥和二哥身後,看著大哥对那些族亲冷声喝道,家主犹在哪容你们在此撒野,我们不认你们这些豺狼虎豹做亲戚,全都滚出去!
  从此,他们独立於京城李氏之外,与其他族亲不相往来,後来在他们最困苦的时候,无一人伸出援手。
  一年後,父亲随母亲而去。
  大哥一肩挑起早已零落衰败的家业,他对她说,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小五就好,大哥不会让你们吃苦的。
  「大哥说,不会让我们吃苦的。」李从彤蓦然轻声道。「小五,大哥虽然爱财,但他更爱我们,他替你拣了花信山庄,必有他的道理,他绝不会让你受委曲的。」
  李从紫沉默不语,只觉衣上梨花香浓,本该是淡淡清菲,不知为何却愈来愈浓郁得化不开,幽幽流曳著,一种叫做伤心的气味。
  愈浓郁,愈伤心。
  是真的伤心。
  被沈绿酒欺骗的心很伤。
  如果不在意,或许就不会这麽难受了吧,正因为在意,所以很伤、很伤、很伤......
  「四姊......」
  「嗯?」
  「我冷。」
  李从彤伸手扯来一件织锦紫裘大袍,裹在弟弟身上。
  袍上梨花香浓,是沈绿酒特地为他订制的冬衣,临行前,特地使人送过来,送衣的那人说,庄主有言,天寒了,李五公子多保重。
  是李五公子,不是二庄主,这是不是表示他终於放弃了,不再纠缠他了?
  那转身走开的背影,为何会令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和沈绿酒之间的一切,真的全都结束了吗?
  身子暖了,灵魂深处却觉得更冷了。
  车外,马蹄躂躂,轮声辘辘。
  他知道,花信山庄已在身後,好远好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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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年关已到,李家老三李从玄携妻带子由二河返京述职,与家人团圆。
  老三後回家,见小五愁眉不展的郁结模样,心知原由,先前老大捎给他的家书中,有提到他与沈绿酒之间的纠葛。
  也许是小五的身上尚有童稚之气,才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侄子特喜欢找五叔叔玩,总爱奶声奶气小五叔叔小五叔叔的喊,然後抱住叔叔的小腿。
  李从紫也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子,大部份的时间都陪著他玩,可仍看出是强颜欢笑,勉强装做若无其事。
  某晚,老三到弟弟的房中要带儿子回去睡,抱著已睡著的儿子,忽对李从紫说,小五,三哥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准说谎。
  噢。李从紫乖顺应声,兄弟之中,就冷峻的三哥最有威严,连他都怕。
  你想沈绿酒吗?毫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
  李从紫愣了愣,我才不会......
  不准说谎。地方大官做久了,无形的官威自然气势压人。
  ......想。嚅嚅嗫嗫的坦白。
  孩子脾气不能闹一辈子。李从玄言简意骇的说完,抱著儿子离开,让小弟好好思考。
  是真的想念沈绿酒。
  一踏出花信山庄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念。
  魂萦梦系,相思难熬。
  好不容易捱过了大雪纷飞的隆冬,枝桠还没长出新绿,就有人挥舞含苞待放的花枝,跑过将溶未溶的一地暮白,喳呼嚷嚷:「送来啦,今天又送来啦!」
  小竹子兴奋的冲进屋子里,将一枝梨花递给主子。
  李从紫静静接过来,花苞上的溶雪成水,滴到指尖,再滑落到手心,冰冰凉凉的水悄悄有了温度。
  「五爷,你不解下来看吗?」
  「嗯。」
  解下结於花枝上的一只卷摺花笺,打开来看,又静默了。
  从一个月前开始,每隔数日,便有不具名人士捎来含苞梨花枝,花枝结有一只精巧典雅的花笺,花笺小楷温柔婉转,细致多情。
  第一笺: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青译:我很寂寞,你还不肯原谅吗?)
  第二笺: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青译:花开很多,我只摘你这一朵。)
  第三笺: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青译:今夜你有想我吗?)
  第四笺:洛阳三月梨花飞,秦地行人春忆归。(青译:请你回来吧。)
  第五笺: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彤译:我怒了!小心我杀了你分尸!)
  第六笺:樱桃谢了梨花发,几度香风绿户开。(青译:不要生气了,别再跟我过不去。
  人间乐事知多少,慢引萧娘舞袖回。 想我们过去多开心,回来吧!)
  含苞梨花,冷香素笺......月下梨花,白衣胜雪......李从紫沉吟,每回总要瞅著花笺若有所思,发呆良久。
  因为太过感动?不好意思看倌您猜错啦,不具名人士高估了李从紫的文学素养,导致书读不多的李小弟弟看不大懂诗意,因此每回都得拿去问二哥。第五笺刚好被返回娘家的四姊抢去看,也不能说她翻译有错,只是当然不是不具名人士的本意,原来的意思是──
  小家伙,你让我又挂念、又无奈、又苦恼。
  心智和学问不一定挂勾得上,心智也许会长大那麽一点,可并不代表学问就会自动窜升成博学多闻的的等级,李小弟弟依旧是胸无点墨的小米虫一只,吃饱閒著比以前更没事儿干
  ,不欺街霸市了,也不去醉月芳庭寻找温柔乡。
  世上最温柔的地方,他曾经待过了,其他地方皆不能与之相比了。
  是说,文采风流的胜雪公子藉由诗词表白心迹,倾诉浓浓相思情意,倘若他知晓李从紫有看没有懂,李从青每回口译得鸡皮疙瘩直直冒,李从彤甚至扭曲他的原意,将他的万缕柔情讲个杀声震天,肯定万念俱灰,顿出空门了却尘缘。
  只能说,任凭他一个江湖大侠,遇上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的李家人,也只能灰溜溜的摸摸鼻子,甘拜下风。
  然而,那样的心意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衣冠禽兽摇身一变成浪漫情圣,一肚子坏水黑水发酵成一肚子情川恨海,这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并不是)
  李从紫回到李家後,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反倒更不快乐了,无法停止埋怨沈绿酒,愈埋怨、心愈痛,成日窝愁著,悒悒不乐。
  他会想到他的坏处,也会想到他的好处;会想到他的欺负,也会想到他的疼爱;会想到他的强横,也会想到他的纵容;会想到他的激情,也会想到他的柔情......
  想到很多很多,一丝一缕的作茧自缚,剥开来,里头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其实就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许多寒冷的夜里,他会忽然不明原由的醒来,乍以为自己还与沈绿酒同床共枕,下意识伸手往旁探去,身旁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不由自主地,他会想起那几近灼烫的火热躯干,温柔的抚摸,扇情的揉捻,无处不在的炽热吮吻,疯狂失神的撞击磨擦......
  嗯......紧紧抱住自己又冷又热的身体,止不住荒淫的想念,手掌随著心绪游移,指尖捕捉住回忆中的节奏......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
  曾经用力侵袭著他的那个人,总爱一边耳语呢喃,一边在他的体内强力穿梭,那样的锲而不舍,那样的狂野暴动,似乎欲置他於死地......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耳边萦绕回盪著,一声一声的喜欢,逼高几近绝望的快感,紧绷著,直至失控的抽搐,骤然崩溃。
  每每这时,他会蜷缩仍微微痉挛的身体,忍不住自厌自弃的哭了出来,彷佛又掏空了更多,更加空虚难受。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用力捂住耳朵,声音却钻进脑子里,永远都赶不出去了。
  沈绿酒你个熊老子的混帐王八乌龟蛋,你喜欢个鬼啦!阴魂不散的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放过我?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阻止不了回盪再回盪的声音,日日夜夜,无时无刻,李从紫怀疑自己如果不是耳朵出毛病,就是真的快疯了!
  他身旁的人也都快疯了,原本一只活蹦乱跳的霸王小猴子,如今变成孤魂野鬼一般的飘来飘去,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走路会走到去撞墙撞树,过门会被门槛绊倒,喝水会喝到呛到,吃饭会吃到噎到,连上茅厕都会怕他跌到粪坑去。如此这般六神无主,任谁都会不忍瘁睹,为之心酸,到底是有没有这麽行尸走肉的啊!
  梨花笺开始送来之後,情况更为严重了,索性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连膳食都得端进去连声哄著伺候,否则连饭都不吃了。
  茶不思,饭不想,日有所思,夜不成眠,这是怎麽著?
  还能怎麽著,不就犯相思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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