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公子可知斡瀚的历史?"轩辕天坐回椅子,端茶慢饮。
"呵呵......不知道。"跑路看来行不通,我坐回椅子里左动下,右动下,把身体重心在两边换来换去,颇不自在。
"要说斡瀚的历史,就要先提四百年前的蓝贺。四百年前,蓝贺皇家诞下一皇子,这皇子出生前就被预知是个魔星,不该出世的皇子却因皇帝的怜悯侥幸活下来,皇子出生后有一双血色的眸,显然更加应征了国师的预言。无奈下,皇帝把皇子交由暗人抚养。暗人是皇室调教杀手的组织,听命于皇帝,成为一个合格的暗人要付出许多,若不成功只有死。
十二年的生死努力,皇子成为了最年轻的暗人,成功完成每次任务,可说是做的完美。皇帝在一次召见中看到暗人血色无情的眸子,终于担心日后他会对蓝贺不利,毕竟是亲生骨肉,不忍心杀他,把皇子送去了护国寺,由当时年仅二十的国师空尘照看。"轩辕天端起茶碗饮啜。
潇湘似神往似追忆:"空尘是国师,却是带发出家,书上记载,空尘此人,容貌犹胜星耀,肤赛雪莲,堪比神人下凡。皇子到护国寺后,头两年中未说过一句话,空尘日日与他讲经理佛,颂扬佛法普度众生之理,妄求皇子能放下杀孽,皈依佛门。皇子不理不睬,但空尘持之以恒。
直至第三年春,一日皇子看到菊花林中的空尘飘然若仙,始启口:‘为何不剃去这三千烦恼丝。'空尘答曰:‘贫僧在等一人,若那人肯为贫僧皈依佛门,自随他去红尘,若那人不愿为贫僧放下屠刀,贫僧自会落发与红尘绝缘,终伴佛前,为那人祈求佛祖宽恕。'"
潇湘停歇话,举茶微饮。
叶知秋放下茶碗,接道:"呵......皇子听了空尘的话,第二日就跪于佛前。第一日空尘问皇子:"何谓佛?"皇子未答。第二日,空尘再问皇子,皇子依旧未答,如此九日,空尘再来问皇子,皇子却因未吃未喝已昏迷佛前。皇子康复后,空尘就为皇子剃了发,法号无忧。(无忧暗笑ING)呵呵......若说无忧是一个法号,不如说是一种祝愿,希望此人无忧一生。
如此以往,无忧在护国寺又过两年,这二年中,无忧眼中红色日渐退散,渐渐恢复成黑瞳,此中变化全入了无尘的眼。第五年春时,无忧找遍护国寺未见空尘,遂下山寻去。
无忧追寻空尘的足迹到了霆懿的六横,在六横城内看到尸横遍地,血如流河。凭路途血迹上了六横的天祝山,在遍地白菊中找到了空尘,可那以不是原先的空尘。万千白雏菊中的空尘已是满头红发,身上是艳如鲜血的红衣,面向白洁花色,笑靥如美酒,魅惑众生。
无忧揽空无入怀,发现空尘的红发和红衣都是鲜血染成,此时想起山下一城的百姓。无忧知道空尘若清醒后必会选择一条路,遂打晕了他,带他去清洗,衣服可以换,发色却再也洗不去。"
我见三人都开始沉思,颇郁闷:"然后呢?空尘醒了后怎么样?你们都在想什么呢?"
"醒了后的空尘记起一切,自觉罪孽深重,想要一死了之,"轩辕天面色悲切,轻声道,"无忧阻止了他,并告诉他,只要把发剃了自然就可以洗去罪孽。空尘不信,无忧道,‘落发若化为杜鹃,自是引来杜鹃日日啼血赎罪',若不成再死无妨。空尘应允后上了六横山,无忧亲自为他剃去红发,发随风飞,落地后竟化为血色杜鹃,引来杜鹃悲鸣。两人面对满山红色,空尘对无忧说:‘爱的太深,执迷于那抹红,而最接近这红的唯有血的颜色。'无忧听后呆立风中,明白这一切竟是因自己的眼睛而起。
无忧为空尘在六横山中建了屋瓦,打算就此和空尘隐居山林。纸终归包不住火,空尘杀了六横城大半的人,霆懿自然要追究,向雪国、蓝贺,其他小国发放通缉令,蓝贺皇帝听闻消息一病不起,不日驾崩,新皇登基后借空尘一事向霆懿举兵进犯,先后吞了如今斡瀚各岛国,动乱就此开始。
空尘听闻消息,日日愧疚于心,留下一纸独自离去。无忧追去未果,此后几年,无忧在追查空尘的一路上结交不少青年俊杰,而适逢大乱,青年们共同推选无忧为头领,联合各岛百姓从蓝贺新皇手中夺取十二岛屿,联合组建一个国家,就是斡瀚。斡瀚的朝廷很是奇特,无忧无心做一国之帝,心挂空尘,让跟随的青年做了十二岛的家主,在斡瀚推行的圆桌会议,所有大事均由十二家主投票决议,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更在斡瀚建立十二商联和水军‘月刃',由十二家主轮流掌管。"
轩辕天面对壁上地图若有所思,我内心已起伏不定。
圆桌会议?早就听闻斡瀚国策民主,没想到真是现代的东西,想来无忧也是穿来的,小师叔说四国大陆每三百年就会来个世外灵,不算无忧出现的百年到现在不正是三百年吗?天啊,亲人啊,不过都好几百年,神仙也该飞天了,更何况是个人,早就做古了,哎,也不知道无忧到底回没回去。
"后来呢?无忧有找到空尘吗?"其实我还想问,五块石头和这无忧是否有关系。
潇湘、叶知秋和我一样都看向轩辕天,看来后半部分只有他一人知道。
"为了建立斡瀚,无忧联合雪国,毕竟,霆懿也有野心,若在对抗蓝贺中腹背受敌就大功全失。当时,霆懿分兵进攻雪国,望能拿下祁连山,可在无忧的计策、天时下,大军被困山中数日,又无粮草补给,竟是损兵折将。那一战中,无忧可说是不费一兵一卒,单靠智谋取胜,当真乃奇人。
霆懿与蓝贺易水之战中双方损伤过大,加上霆懿军队雪国一行,斡瀚反抗蓝贺一役,两大国元气大伤,四国鼎力的局面从此开始。"
轩辕天讲到此处似不想多说起身离开。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我问:"你们怎么知道无忧的事?"
"书上看的。"两人均是如此回答。
汗,这无忧故事里的杜鹃一说也就是六横的传说吧,怪不得六横城里人人对这花态度不一,想来这花不是吉祥的预兆。但真好奇,空尘的发真能变成杜鹃?而且,他们上的是天祝山,莫不是云梦斋?云梦斋后山里也有很多杜鹃花。妈呀,云梦大师可能是无忧的弟子的弟子......天一又是怎么回事?
皇家的人当真不厚道,轩辕天故事讲一半,也没讲无忧和空尘后来怎么样。天一跟他们到底有没关系,若有关系,与五块石头是否有联系?问题真是一大堆。
"哎呀,"我一拍脑袋,叫道,"恶梦岛在什么地方?"
潇湘和叶知秋摇头,我疑惑道:"那我们怎么去?"
"呵呵,现在不就在去的路上吗?云尹会随时提供方向给我们,恒王爷似乎有朋友在恶梦岛上,他知不知道去的路呢?"潇湘摇着扇子独自奸笑。
"......"我还是出去吹吹海风吧,看潇湘那样子真恶寒,这人和轩辕天可以共处商量,也可以唇枪舌剑,还可以暗里算计,可爱单纯的潇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还是叶大哥好点,长的阴柔,可内心刚毅直率,相由心生也不尽全都符合。
风平浪静,船行的顺,人也舒畅。第十日,我把魔方和玲珑都玩出后开始无所事事。找轩辕天解故事后续,似乎不太可能。他每天窝在房间内,据下人说是看书,其实也不知道在干嘛,加上先前发生的事,我是不会一人去找他,若叫潇湘或是叶知秋一同前往,那就更不可能了。
云尹每天坐在屋内和轩辕天有的一比,他既不能看书也不爱讲话,若不是夏至一直陪着他,偶尔过来说些这个人的事,当真容易遗忘这人的存在。
我每天坚持去他那坐一个时辰,帮他扎针疏通经脉,并跟他讲解有了千年雪芝后如何服用消疤。长此以往虽不能根治眼疾,但恢复一定视力还是有可能,若真拿到雪芝,不光是眼睛就是被废遗留在穴的内力也能疏通个大概。
越是接近恶梦岛,云尹益发沉默,有时让我和夏至都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潇湘和叶知秋两人有说有笑,不是下棋就是钓鱼,不过多半是平局,鱼是一条也没钓到,除非用内力把鱼给震伤浮出水面。轩辕天除了手下报告之外,一般都在仓内,只是有几个夜晚看他在甲板上吹夜风。
今日是第十四日,船在巧洲岛上停了半日后再出发。在巧洲本是要避免将会到来的暴风雨,潇湘找云尹商量停留一天,云尹坚决不同意,说是恶梦岛位置独特,若明日不到达,只能再等半月,而这半月又是轩辕天不能等的,中毒的小姐也是危在旦夕,九转回魂丹再如何神效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如此,潇湘问了舵手情况后,再和轩辕天商量下就毅然上路了。
傍晚十分,船还是没有躲开暴风雨。船身一阵摇晃后,战争开始了。仓内的东西左右摇晃,瓷器瓶罐在柜内发出撞击声,云尹被夏至拉着挤在床与柜子之间以避免船身摇晃而滚出去。
我让夏至照顾云尹,上甲板去看情况,左右摇晃下跌跌撞撞倒了甲板上。
雷电交加的天空,像只黑色闪着獠牙的兽,不断呼唤起大海的巨手拍打船身。海浪一波波袭来,冲刷甲板,船被大浪一次次抛高落下,舵手们东歪西倒但依旧遵循船长的指令,收帆拉杆,抛锚,清水,收拾东西,风声、浪声、雷声、吼声、呼救声混杂一片。
我刚跑到拉桅杆的锁绳边,就被一人出手拖住。一阵摇晃,潇湘把我护在怀里倒在了甲板上,俩人如弹珠一般滚动,撞击在栏杆上,海浪倾盆盖下。潇湘一手抓船栏,一手把我护在身下,被浪打湿的长发打在我脸上,透心的凉。
船一个斜身,有舵手没有抓紧,向我们这边滚过来,若被撞上,三人必是一起掉入海里,栏杆在我和潇湘撞击之前就有裂痕,此时俩人不断撞击下,裂痕更大,已无法承受三人的力。
潇湘低头看我一眼,似乎作出了某种决定。在我反应前,他瞬间手脚并用反击栏杆,飞身跃了起来。我在潇湘怀里侧头见着栏杆断裂,舵手顺势滚入大海,一个大海浪把他吞没。
我抓紧潇湘湿露的衣服,埋头在他怀里,颤抖的无法抑制。
潇湘借舵手的帮助回到了仓内,把我推倒在地上,吼道:"叫你留在下面,上来做什么?知道刚才的情况多危险?"
船又是一阵摇晃,我无力可借滚向一边,叶知秋飞身一扑把我抱在上方,代替我压上了一地碎瓷。
鲜红的血蕴染开去,叶知秋嘴角一抽勉强笑道:"幸好及时。"
我呆躺在他身上竟不知如何是好,轩辕天摇晃着过来把我拉起,冬至扶起叶知秋坐上被固定住的椅子。
潇湘看我们一眼,撇开眼:"岚儿去换身衣物,冬至帮叶兄上药。我出去帮忙。"
我伸出手,眼看潇湘出了仓门,竟不敢挽留,迈步想跟被轩辕天出手拉住。
"别让他担心,听话去换身衣服。"一副浅笑的表情。
我甩开他的手,走向叶知秋的房间。
冬至抓着门阑,守在门口,见到我过来,平叙道:"岚公子怎么不去换衣物,主子会担心。呃......叶公子不让属下进去。"
我抓着门阑保持平衡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下去后,对仓内道:"叶大哥,我进来了。"
听到回应,拉开移门,叶知秋赤裸着上身,一手抓了床沿,一手拿件里衣要穿上。
我几步跑过去,拽住他手里的衣服道:"伤口还没处理呢,你就想这么穿上?"
"这点小伤没什么,到是你怎么不去换衣服?"叶知秋说着放开手里的衣服,起身向柜子走去。
叶知秋雪白的后背欠着细小的白瓷在微黄的灯下一晃晃闪光,我上前急忙拦住他:"你要拿什么,我帮你。你快坐下,我帮你把碎瓷挑出来。"
"我给你找身衣服,要是风寒了怎么办?我不要紧,已经止血了。"他打开衣柜,拿出一叠白色的衣物。
"好好,我换就是,你得先让我敷药。"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服,拉着他回身跳到床上,拿出镊子,开始取碎瓷。
叶知秋还想挣扎,被我扭了一把终于安静。幸好,我的药都是瓶装,没被弄湿,也没有碎裂。
挑完碎瓷,敷上药,把那件要穿的里衣撕成条用来包扎,完事后拍拍手笑道:"叶大哥皮肤真是好,光华闪亮,这么好的皮肤要是留下疤就可惜了,不过放心,我这药绝对有祛疤功效,多用几次保证不留痕迹。"
讲完发觉不妥,干笑几声,道:"可惜对云大哥没用,得要用雪芝才不会引发火毒。"
"恩,你赶快换衣服吧。"叶知秋起身向柜子走去,拿出衣服待穿见我没动静,皱眉道,"还不换,"说完背对我穿了上衣。
叶知秋换好衣服还背对站着,我甚感过意不去,拉起帘子,开始换衣服。
穿到一半,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仓内顶上的灯笼串起火苗,移门突然被打开。
冬至抓着仓门张大嘴看着我们,叶知秋在船摇晃时站不稳向后倒来,我见他的头就要撞上床沿,急忙出手接住,也不知怎么摔的,衣服大敞、下身裸露的我岔开了双腿趴在了叶知秋身上,后庭正搁在叶知秋的下巴上,脑袋压在了叶知秋下身,都可以感觉到突起,草青色帘幔盖了我们一身。
灯笼的火焰一窜高,掉在地上,"哧哧"几声后熄灭。
冬至回过神,叫道:"岚......岚公子,不好了,云宫主被人挟持,主子在和他们打斗中,不......不小心和那几人一起掉......掉入了海里,云宫主也被踢了下去,你......你快去看看。"
"什么?"听到潇湘掉入大海,我惊跳起身。
冬至讲完就跑走,我急忙跟着向外跑,却被脚旁帘幔一勾,一个趔翘,向后摔入叶知秋的怀里。
叶知秋拉住我,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声音沉沉的瞒含担忧:"先把衣服穿上。"
胡乱套了衣物,拉着叶知秋出了仓。
大堂内,轩辕天皱眉站着,冷眼看跪于地上的一个下人,说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潇楼主。"
下人应声后急忙离去,夏至右手捂着左臂伤口,泫然欲泣,见我出来,几步过来跪于我身前,不言不语,那份内心深处的自责和伤痛却传了过来。
我见她如此,心里更是堵的厉害,大声嚷道:"到底怎么回事,小湘怎么会掉入海里,云尹呢?"
此时,浑身湿透的冬至跑进大堂,本是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不行,海浪太大,根本看不到主子他们。"
天,潇湘真掉入海里了,那个舵手也是一瞬掉入海里就再没踪影,那潇湘呢?我瞪大眼,向外奔去。
"恩,"我轻抚头起身,环视四周,熟悉的布置,阳光从窗外透进,照亮了一切。
我不是在大堂内吗,怎么在仓内?
"唔......怎么回事......小湘......"猛然记起,当时冬至跑进来说找不到潇湘,我发了疯似的冲出去,打了拦我的叶知秋一掌,扇了轩辕天一耳光,后来......后来我就被谁打晕了,应该是轩辕天,我打他后就往外跑,他就在我身后。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潇湘还生死未卜。
我急忙起身向大堂奔去,未到就听到冬至的吼叫:"主子一定还活着,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块去找?"
冬至是个文静内敛的女子,如今这样真不像她。小湘还没找到吗?现在都天亮了呀,暴风雨也过去了,小湘你在哪?
"冬至,冷静点,"我步入大堂,瞬间被自己冷如冰雹的声音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