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向北----北都1860[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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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鲤筛糠似的落到地面,欲哭无泪。
"不可能,呼煌绝不会负我!"小鲤说着猛地一顿足,便往水府冲去。

"呼煌,呼煌,你给我出来!"
甄宓听见小鲤在府门外嘶声叫嚣,忙赶了出来,还未及问话,小鲤红着一双眼问道:"呼煌呢?"
"他不是回光明境了吗?"
"胡说,刚才我还看见他与,他与敖承光在一起。"
甄宓听的掩袖一笑道:"你既然看见了,我也不必在骗你,他们去东海了。"
小鲤如被雷击,惨白着脸颊倒退两步,勉强扶着一棵珊瑚树站定:"他去东海做什么?"
"自然是做老龙王的乘龙快婿啊!小鲤,你身为离欲天护法,与呼煌终究是有缘无分,佛求自然随缘,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胡说!"小鲤嘶着嗓子喊道:"他根本不爱敖承光,为何会去东海。他定然还在你府中,我自己去找。"说着便冲进府去。
甄宓也不阻拦,笑盈盈的看小鲤闯进府去,抄家似的到处找人。
"如何,我与你说了他去东海了,你不信我。"
小鲤气昏了头也顾不得甄宓说的是好是坏,上前求道:"甄姐姐,呼煌真的去了东海?"
甄宓被小鲤抓住袖子,心慌意乱,勉强笑道:"我如何会骗护......骗你?"
小鲤听出甄宓语气有异,想着先前和合二仙的把戏,不觉有些蹊跷,又见甄宓慌慌张张,开先还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细看之下分明不像平日里凌波微步华貌春风的女神模样,于是假意道:"他既然如此做了,我也不强求,甄姐姐,我走了。"
"恩,我也还有些事,就不送你了。"
"甄姐姐。"小鲤忽然一把拉住甄宓的衣袖:"既然我与他缘分已尽,那烦请甄姐姐帮小鲤最后一个忙。"
"护,小鲤尽管说。"
小鲤忽然转忧为喜,一把将眼泪擦干,笑道:"我既然与他情缘已尽,那麻烦甄姐姐将我托你给他的东西还我。"
甄宓听的一惊,打了个哈哈却不说话。
小鲤自顾自道:"当初去人间玩耍,曾买了对和田玉佩,我一只他一只,如今他既然做了东海的女婿,那玉佩留着也无用了,甄姐姐不必给他了,还我吧。"
甄宓尴尬一笑道:"这,玉佩,啊,玉佩啊,我回府去找找,我去找找。"
小鲤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拦住道:"甄宓!!!"
甄宓见小鲤忽然气定神闲质问自己要什么和田玉佩,自己哪里拿的出来,支支唔唔答了一声便想借口走人。
小鲤只是紧紧抓住她衣袖笑,笑的霜寒学冷一般。
"我这便回去找找,你,你给呼煌的东西我,如何会随便放在身上,若丢了岂不可惜?啊,对了,我想起放在哪儿了,你等等,我这便去取。"
小鲤心头雪亮一片,也懒得再与她纠缠:"区区两个下届散仙也敢戏弄本尊,该当何罪?"
甄宓终于泄了气,光华连闪,果然是和合二仙中的一个。另一个见事迹败露,也从殿后奔出,一把拉过自家兄弟,也不争辩,转身就逃。
小鲤也不追赶,双肩一晃,佛光闪处将两人困在当中,灭心锤阵阵乌光照耀下,哪里还有什么水府,三人站在一块礁石之上,一切果然都是幻象。
"谁派你们来戏耍我的?说!"
可怜两个小人儿被困在佛光里动弹不得,头顶还悬着一颗专打元神的凶器,哪里还敢乱说话?!
小鲤一手遥遥指定灭心锤缓缓压下几分,冷笑道:"这宝贝多年未得道家元婴滋润,想来也盼的紧,今天正好拿你们祭锤!"
"不要,我们说,我们说。"
"说!"
和合二仙正欲开口,就听见上空一声雷响,两人相视一笑:"珞珈护法,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多有得罪,少陪了。"
话音刚落便失了踪影。小鲤憋着一口气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出百十里,遥遥的两人被一股神光拉带着只管风驰电掣。
小鲤心道,这和合二仙不过小一辈的道家散仙,也没听说哪里来这么深的功侯,如何连自己卯足了劲也只是看得见追不上?又见牵引二人的的神光眼熟的很,分明是佛家的星光遁术,当下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紧追了几步喝道:"好歹也是一介天主,何必藏头露尾尽干些龌龊事惹人笑话。"
那股神光闻言顿了一顿道:"你们先走吧。"
和合二仙还未及答应便被抛了出去,神光蜿蜒如龙盘旋了几圈化为人形,果然是离欲天主。
"天主好闲情!"
离欲天主也不解释,只笑了笑道:"我不过想让你看明白罢了。"
"放屁!"小鲤怒道:"耍些卑鄙手段想诱我回去?我早说了,我不再是什么加持护法,离欲天少了我难道还会垮了不成。"
"你留恋人间,佛性渐灭,我不度你谁来度你?况且此事可大可小,你不是不明白,珞珈,沉沦爱欲不光毁你修行,连呼煌也少不得剐皮抽筋,还要连累一群不相干的人的跟着吃苦受罪。"
小鲤只是冷冷盯着离欲天主沉默不语。
离欲天主继续道:"当年琵琶女在王舍城修行,觊觎佛陀形容美貌起了贪念,佛陀不忍她千载修行毁于一旦,只是稍加苛责,结果琵琶女依旧坠落凡尘神形俱灭。珞珈,你参修离欲禅多年,如何一误再误啊!"
"你少把我与一只畜生相提并论,她与佛陀是落花流水两不相干,我与呼煌却是情投意合,到底干卿何事?!"
"那迦陵频加呢?你与她同为八部天龙,她的下场又如何?以为仗着开天辟地便有了形神妄想违抗天道,最后还不是惨淡收场,至今困在黑地狱日受三万九千场磨折。"
"你说这么多无非要我回去,那些凡人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阿弥陀佛。"离欲天主猛地打断小鲤,长宣了一声佛号,四野激荡,回音隆隆震天憾地。
"休要唬我!"
"珞珈,你非要落个灰飞湮灭的下场才甘心?!"
小鲤闻言凄凉一笑,转身看着半空中蓝汪汪的一轮满月:"天主,你枯守着离欲天有几万年了吧,你老了,你不知道这天上人间,再是神奸巨恶,心里若住了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常说要努力修行以求早证大道,从此寿与天齐,无尘无垢。这何尝不是欲,这欲望大的把天装进去都填不满!"
"你入了魔道。"
"你早入了魔道!"
"阿弥陀佛。我心有如来,身似如来。"
"那我心有呼煌,我就要爱呼煌!"
"放肆!"离欲天主再也忍不住,森然冷喝道:"世法如幻如梦,不过水月镜花,你再一意孤行,我也只有行戒规了。"
小鲤见离欲天主变脸,情知不妙,论口舌还能与他一争,单打独斗自己却决计不是敌手。心生畏惧之下,连退几步,灭心锤当先祭出,不求有功但有无过,袍袖更是无风自飘,全身都布满真灵,凝神待敌。
离欲天主拈花一笑,五指微张似慢实快的朝小鲤当头罩下。
小鲤顿时感觉犹如五岳加身,身下云彩当先四分五裂,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去。
离欲天主一头青丝‘唰'地高高扬起,气芒吞吐间仿佛魔神降世,煞星临头:"你既然已入魔道,我也只能霹雳手段以杀度魔!珞珈,你若再不思悔改我便废了你一身道行,贬谪人间永受轮回之苦!"
小鲤抿紧了唇,周身佛光散乱,兀自咬牙苦苦支撑,灭心锤原本乌油油的光华也渐渐消失干净,有气无力的浮在小鲤头顶,只听得‘扑'的一声轻响,竟被离欲天主广袖一招收了去。
小鲤顿觉半身麻痹,头皮更是阵阵发麻,四周狂风大作,离欲天主随手祭出灭心锤,四面八方由淡而浓渐渐游弋出诡异雷电一道一道绕向小鲤身畔,似乎急不可耐的欲择人而噬。天边明月也被印衬的暗紫一片晦暗不明,越发显得阴森砭人。
"珞珈,回头是岸,勿再沉沦情欲了。"
"我呸!"小鲤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真灵运转,浑身暴涨起团团紫焰附着在佛光之下苦撑,张口继续骂道:"劝诫不成便用强,离欲天主好大的威风!"
话音刚落,山岳般的手掌又落下几寸,仿佛所有的光都被荫蔽。小鲤心底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虚脱般的无力感,一身紫焰早被灭心锤抵消大半,只剩薄薄一层依附在身侧。
离欲天主见小鲤已无翻手之力,正待上前抓人。
小鲤额间那抹红痕仿佛受了震荡,小蛇般扭了几扭,竟脱体而出化为片血红光幕将离欲天主推开几步。
小鲤猛然想起些什么来,心神俱震:"不要!"
随即便听见一声雷响,血红光幕蓦地反抄,灭心锤首当其冲,晃了几晃便没了声息。离欲天主顾不得惊讶,广袖一挥暂时抵住红幕,还为来得及反应,斜地里又是条乌黑角龙叫嚣着席卷而来,长躯一圈将小鲤围在当中,仰头喷出粒湛蓝宝珠抵住离欲天主压来的巨掌,一人一龙觑准机会登时腾空而去,那湛蓝色的宝珠似乎也通了灵,见主子远遁,迅疾化为片淡蓝雾气也消失不见。
离欲天主大意之下错失良机让小鲤遁走,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暂时回转离欲天。

 

罗摩衍那
小鲤真灵耗费甚巨,勉力睁眼见是呼煌救了自己,终于安了心沉沉睡去。
呼煌担心离欲天主追来,也顾不得停下来查看,暗忖大光明境是不能去的,洛水也不大安全,于是也不辨方向,只往蛮荒无人处急窜。好半天才落到一条小河边替小鲤推宫过气。
半晌,小鲤才醒过神来,一把将呼煌抱住,心头万语千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莫怕,我在,我在。"呼煌柔声安慰道,不放心小鲤伤势,又喂了他几颗丹丸才寻了处干净的沙地坐下来。
"呼煌。"
呼煌转头看了一眼小鲤,微笑道:"什么?"
小鲤伸手握住呼煌温润的手掌强笑道:"你说过要陪我走遍万水千山的。"
"好!现在我就陪你去,走!"呼煌朗声一笑,拉起小鲤就要出发。
小鲤却不动弹:"你走了光明境怎么办?瑶华他们怎么办?"
呼煌被小鲤当先戳破窗户纸,闷声不语。
小鲤缓缓抱住呼煌道:"我害怕,呼煌,我真的很害怕。原以为心诚自有神佑,可为什么就我们这么磨难重重,一千五百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当年我甘愿背负罪孽被贬下凡,还妄想就此逃脱束缚,与你自由自在,谁知道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来背负这些天条戒律?"
呼煌苦笑着劝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放心,总能熬过去的,你看现在天庭不是还没什么动静吗?说不定玉帝已经默认了。"
小鲤疑惑的看着呼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片阴影遮蔽住,呼煌发了狠似的吮吸着对方两片红唇,仿佛下一刻就是地老天荒。

天色逐渐昏暗,小鲤斜躺在一块青石上,头枕着呼煌的腿懒懒的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人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想去看灯。"
"好,我带你去看灯。"呼煌说着将小鲤拦腰一抱,也不高飞,只贴着地面疾驰。小鲤靠在呼煌胸前,阵阵龙綖异香似有若无的袭来令人昏昏欲睡,脑中走马灯似的回忆起以前的片段。
正胡思乱想着,呼煌低声道:"到了。"
小鲤站稳身子,只见眼前城池依旧是苏州水乡,依旧是那片灯市,人来人往,倚红偎翠,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好巧,又是上元灯节。"
呼煌含笑不语,握紧了小鲤的手只往人群里钻。
"呼煌你看,那边有猜谜的,我们也去猜猜?"小鲤说着拉起呼煌一路挤开人流往前窜。
呼煌笑盈盈的紧跟其后,一双玉样的佳人引得众百姓纷纷侧目,竟让开一条道里。小鲤玩的兴起,丝毫也未察觉,待奔到灯谜前,便皱紧了眉头一个一个的猜。
老板虽感叹这对年轻人丰神俊朗,却又忧心自己生意被砸了场,眼看小鲤七窍玲珑一猜一个准,只骇的额头冒汗嘴皮也抖个不停。
呼煌看在眼里,微微一拉小鲤,只捡了盏鲤鱼灯便走。
"看,呼煌,那边还有捏面人儿,画糖花的。"
呼煌不由得取笑道:"你哪里像是离欲天护法,分明还是条鲤鱼嘛。"
小鲤却被对方一句话激的没了兴致,眼窝里雾气流转:"我若真是条鲤鱼就好了。跟着你在洞庭也好,大光明境也好,哪怕碧波潭也好,总没人来管我。你说是不是?"
"是我乱说话了,该打。"呼煌说着拉起小鲤的手轻轻拍在自己脸颊边,灯市人如潮,两人却玉立在街当中你侬我侬,情深意重。
小鲤忽然笑道:"上次来看灯你是不是根本没失忆?"
呼煌见小鲤翻出陈年旧事,马上装出副委屈的样子道:"为夫当时身受重伤,脑子里塞了团浆糊似的自然不记得啊。"
小鲤见呼煌谐谑自己,恼道:"你就笑吧,除了口舌上占点便宜你还会什么,你还会什么。"
"我还能护着你不被人欺负。"呼煌说着竟当了众人的面将小鲤抱起,堂而皇之的穿街而过,熟门熟路的左折右转来到一处园子前。
"这不是当年我们买的吗?"
"当年?"呼煌哈哈一笑:"当年是多少年前?神仙岁月弹指一挥间,这人世都过了一百来年了,你还当这儿是你的。"
"那我进去看看,总不过分吧。"
"为夫正有此意。"呼煌说着朝小鲤端端正正作了个揖,不等小鲤反应,又将小鲤抱起轻飘飘落在了园中。
时值深夜,主人早已睡下,园子里也没旁人,两人还是隐了身形手牵着手一处一处的看,回忆如潮涌来,园子里一砖一石似乎并无改变,一草一木都还似当年那般青翠,小鲤触景生情看的越发伤心。
等把园子各处都瞧了个遍,呼煌才拉着小鲤出来。天边一丝淡红曙光,金乌就快出海。小鲤死死握住呼煌的手不肯放开。
呼煌察觉有异,转头笑道:"不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了。"
小鲤还未及答应,一阵悠扬却诡异的异族乐声猛地响起,数不清的细小红花散落了一地。接着便见无数仿佛诸天欲女样的女子抱琴举笙缓缓降临。
呼煌紧退几步将小鲤护在身后低声问道:"离欲天的人?"
小鲤也看的疑惑,这群女子着装与诸天欲女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似,眉目见春情荡漾倒多了几分邪气一般,于是也低声道:"不像。"
"走!"呼煌心知对方即便不属离欲天,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路数,前车之鉴也不欲与对方纠缠,扬手先是一粒雷珠朝对方射去,人却跟着后退几步,正待离开却被一个身着白袍头戴风帽的男子拦住去路。
"珞珈。"
呼煌见去路被阻,只将小鲤紧紧护住,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旧相识。"
"我不认得你!"
那男子笑道:"光明境座首不认得,珞珈却认得我。"
小鲤躲在呼煌身后,仔细望向那面容遮盖在阴影中的男子,忽然尖声叫道:"你是罗摩衍那!"
"珞珈好记性!"罗摩衍那微笑着揭开风帽,露出张轮廓刚硬却带着丝邪气,明显不似中原人的脸来:"你答应我的事总该作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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