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梓维犹犹豫豫地接口说:“那样,也没有人敢靠近你了。你不知道,跟你接近,需要多麽大的勇气?幸亏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再加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还不真敢跟你胡说八道呢。”
钱途笑了笑,那样子比较难看:“我知道。不过那样会少很多麻烦,可以安心地学习工作。那有什麽不好?你看,如果你脸皮薄一点,我们没有成为朋友,那现在也不会有个牛皮糖这麽粘著我了。”
“那岂不是因噎废食了?更何况,不寂寞吗?”邵梓维问道:“我虽然天性凉薄,可是也怕寂寞的。我的朋友很多,虽然不是不可缺少的,可是毕竟是朋友。像希岚,有时候很八婆,不过我会忍著。”
钱途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爱情如此,友情也是如此。”又想到黄亦平,不觉笑了。这几天,跟黄亦平的私下谈话比较多,也还算愉快。那麽,两个人是朋友了吧。
邵梓维结了账,跟钱途一起慢慢地在路上走著,突然露齿一笑,搂著钱途的肩膀:“怎麽办,钱哥,我突然好心疼你哦。不如,你养我好了。”
钱途吊起眼角,邪邪地一笑:“我没有兴趣找一个1号来折腾我。还有啊,你没有必要为我抱屈。什麽事情,有因就有果,都是自作自受。算了。我的事情你少管。这麽多年,我不是过得很好?别人怎麽看我,我也从来不理会。说起来,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专心地搞研究,就已经是老天在补偿我了。”
跟邵梓维道了别,钱途没有回寝室,直接去了研究所。看著电脑上已经要完工的论文,钱途冷冷地笑。他觉得,自己其实早就无坚不摧了,啊,不,应该是说,他已经坚硬得如同南极的冰山了。
当那个男孩哭哭啼啼地诉说责任全在钱途身上时,钱途的心就已经冷到了极点。他毫不犹豫地承认是自己在勾引那个男孩,也毫不犹豫地告诉辅导员,是的,我就是一个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怎麽样?
然後,室友先是不回寝室,然後冷嘲热讽,再然後,集体要求钱途搬出去。他们的理由很冠冕堂皇,如果让他们跟同性恋住在一个房间,那麽男生和女生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居了。
钱途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尽管他对同寝室的三个哥们──啊,不再是哥们了──毫无兴趣,可是住在一起,确实很不方便。男生防他跟防贼似的,都不敢在寝室里穿著裤衩来回晃悠。於是钱途搬了出去。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他自己在外头租了一个房间,比较远,上课要走半个多锺头。
公共浴室是不能去的了。他听到有人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前一起在学校澡堂洗澡,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占了便宜呢。他甚至听到有人当著他的面跟辅导员要求他去检查有没有艾滋病。
闹吗?驳斥吗?打架吗?那都无济於事。因为他是同性恋,就已经被定罪了。再如何争执,也不过是减轻一点罪过而已。无论如何,他都是有罪的。
可是钱途不是那样的人。夹著尾巴做人,低三下四做人,他做不到。他认为自己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老天爷的错,是上帝的错,因为天性,他无从更改。於是,他变得冷漠,高傲。没有任何人际交往,没有任何事务找他。他静静地读书,不惹麻烦,不谙世事。你可以不理他,却不能够忽略他。
当然後来事情慢慢地好转。也有同学意识到,这些年,除了性取向之外,他跟他们并没有不同。甚至有人希望能够重新跟他成为朋友。
只是已经晚了。钱途已经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了。
钱途点燃一根烟,看著烟雾嫋嫋升起,静静地想著往事。他很少有时间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选择读研,当一个科学家,当然是从小就有的梦想。不过出柜之後发现,他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如何工作如何生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样,在学校里,人人都知道他的性向,而且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并不是个乱来的人。如果换一个环境,再次面临出柜的问题,那将又是一番打拼。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太不值得。
读书,做研究,相处的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也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过只要他有能力,又不去玩些勾心斗角的游戏,别人也会顾著面子,不会明著给他难堪。读书,做研究,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就算名利不能到手,总归会有做不完的事,爬不完的阶梯。那样,胡思乱想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钱途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也是一个男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只是,这种需求跟别人的不一样,因而受到非议。而且,他从来都是在校园里长大的。家在学校里面,小学,中学,大学,研究院,接触到的gay,屈指可数。他不知道,其他的Gay是怎麽找到伴侣的,终身的幸福,到底有没有。
网络当然给他提供了很多东西。Gay片,论坛,那里隐藏著无数跟他一样的人。可是钱途无法理解一夜情,无法理解有性无爱的关系。而且,他也没有碰到让他动心的人。
可是邵梓维也说得不错。按照自己的这个性格,就算遇到了同道中人,就算有人喜欢他,鼓起勇气追求他,恐怕没开始行动,就已经被冻僵了。
啊不,有一个人,自己越冷,他就越发骚。怎麽会这样?他曾经猥亵过邵梓维,可是自己跟邵梓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个性的人。当然都长得不错,不过邵梓维很man,而自己,清俊。他还喜欢过严峻。照邵梓维说来,严峻应该是一个春风拂面的好好先生。
钱途无语地把烟掐灭。敢情那个家夥,还真没有个自己的style,只要是男人,看上去不错,他就哈上了。这都什麽人啦?
不过,钱途也有些好奇,到底要到什麽地步,那个家夥才会死心?他一定是那种网上所说的色情狂,那种无性不欢的人,那种一看到男人就先看裆下的玩意儿。
第一次见面,他有没有打量自己的裆下?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副发情的样子。第二次,吃饭之前,似乎还挺正常,怎麽一到了洗手间,就他妈的……
钱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家夥那嘴巴,怎麽那麽……啊?手脚那麽灵活,一看就是久战情场的。那个手动作那麽快,自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抓住了痛脚。
对了,那人的嘴巴到底长得什麽样子?红中带点儿乌,很柔软,比较厚。牙齿倒是很整齐,却不够白。自然,那家夥,肯定是烟酒槟榔茶,一样都不能少。嘴巴张开,吞入自己的性器,那模样,真fucking淫荡!舌头也很灵活,口腔温暖潮湿,头前後动起来,自己可不就是fucking his mouth吗?
那天自己说什麽来著?很久没有干过别人的嘴巴了?
Oh my god。当时怎麽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是不是因为他够淫荡,所以自己麻痹大意,再加上要帮邵梓维羞辱他,所以才会说出那麽没有taste的话?
钱途苦笑。很久没有干过别人的嘴巴了?真是滑稽。从来就没有干过好不好?!
那一次在洗手间,是第一次有人给钱途口交。Holy shit!钱途怎麽抵挡得了那个家夥那麽娴熟的技巧?
看gay片时,钱途也曾想过,那些做mouth work的人为什麽会那麽津津有味?是,不错,钱途也喜欢男人的身体,当然男人身体最突出的,就是他妈的那根cock了。Hand job,钱途很喜欢,可是用嘴,他没有跟人做过,也没有让人给他做过。片子里双方都很爽,而赵伟伦给他做的那次,他也特别舒服,特别是看到那个人矮他一截,跪坐在地上,吮吸著他的性器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很爽。
生殖器崇拜就是这麽回事吧。被人这麽崇拜著,这麽哈著,总是会有极大的快感的。
勉强还算是个处男的钱途想到那时的那一幕,身体热了起来。暗自咒骂了一声,冲到了洗手间。Hand job之後,钱途再次点燃一根烟,苦笑。男人,真的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Hand job果然比不上mouth work来得过瘾。
17.
正当钱途纳闷赵伟伦怎麽这麽沈得住气的时候,赵伟伦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了。欲求不满啊,严重的欲求不满。他真是恨不得霸王硬上弓,或者就如刘建国所说,先绑了来,搞了再说,不管是搞他,还是被他搞,搞完之後,死了都值得。
王小宁连忙摆手:“伟伦哥,我拜托你,你不是要追求他吗?既然喜欢他,就一定要尊重他,要慢慢地来,慢慢地融化他那颗冰冷的心。”
周畅在一旁打了个寒颤。他的这个小情人,不知道怎麽搞的,越来越文艺腔,长久以往,他的牙齿非酸掉不可。可是也无可奈何。王小宁算是个文学青年,就这麽点爱好,不能剥夺不是?
神使鬼差的,王小宁居然成了赵伟伦的狗头军师,全心全意地教他怎麽样去追求冰山美人。不过使出的那些招式,跟追女人差不多。赵伟伦还真就信了。不上门骚扰,电话不能说得太露骨,多发短消息,可是不能太猥亵,稍稍带点色就行。还有呢,无非是关心衣食住行什麽的,虽然每次都可能被钱途生硬地堵了回来,不过久而久之,心中总会泛起涟漪的。
周畅的想法倒是跟赵伟伦类似。都是男人,那麽扭扭捏捏干什麽?先上了床,看合不合,然後相处,处得来,就长久,出不来,就散夥,干净利落,不是很好?
可是这话不能跟王小宁说,那孩子,会发火的。他需要爱,更需要安全感,而且,他非常享受被追求被宠爱的过程。再说了,他说的那些招,都是周畅使过的。现在,他当然不能表现出不屑的神情。
赵伟伦那个样子,别提多猥亵了,如果让他手下的员工看到,岂不是要把他鄙视到底?周畅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看著王小宁和赵伟伦说得津津有味,不由得脑门子挂满黑线。他可不知道,赵伟伦,说得好听,是真性情,说得不好听,是真白痴。他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在熟人面前,尤其是看上了的人面前,是毫无伪装肆意妄为的家夥。酒吧的员工,不是没有见过他那副花痴的模样。
当初周畅与赵伟伦的纠葛,也始於赵伟伦的皮厚。周畅正徘徊於出柜与不出柜之间,在酒吧happy的时候,遇到赵伟伦正巧想找情人。说起来,对於不是很严肃地要找终身伴侣的人来说,赵伟伦是一个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他不会问什麽爱不爱的问题,不会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看著顺眼,就上,也不管什麽以後不以後,跟他交往,完全没有後顾之忧。
结果搞上了以後才发现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他粘人,粘得很,醋意也不小。周畅要多看别人一眼,他就来名堂。适当的醋意是一种情趣,多了,就比较麻烦。没有问以後或是长久的打算,但是自顾自地要求和周畅同居。当周畅颇为头痛地告诉他自己尚未出柜,仍然跟家人同住时,赵伟伦那副鄙夷的样子,让周畅火大。
然後慢慢地了解赵伟伦的底细。那家夥,由从黑道漂白的刘建国罩著,据说还有一个叔叔是在公安系统混得很不错的大官,周畅就有些抗不住了。他不喜欢有背景的人,虽然赵伟伦算不上骄横跋扈,可是如果凡事都要顺他的心意,周畅不免落了下风,他不喜欢。而且似乎赵伟伦还有秘密情人。短暂的交往过程,他就有两次非常神秘地消失,然後带著满身欢爱的痕迹回来,精神飨足又疲倦。周畅就纳闷了,要求他专一,他自己却乱来,而且问他,还矢口否认。虽然周畅很怀疑他跟刘建国有一腿,可是那位老大似乎并没有这个爱好。而且对别人的怀疑,刘建国只是笑,从不驳斥或解释。
於是周畅当机立断,跟赵伟伦说他们两个不行,要分手。那家夥可能也理亏,并不如何纠缠,之後也很大方地帮他和王小宁的忙。周畅这就不能理解了。不过王小宁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两个人一拍即合,而且两个人倒都把赵伟伦当成了好朋友。
周畅算比较干脆的,虽然对王小宁如此依赖赵伟伦既不解又不满,不过也知道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并无暧昧,便容忍了下来。更何况,如果没有暧昧关系,赵伟伦也算是个不错的朋友,讲义气,不搞鬼,所以呢,也算相安无事。
他这里心中百转千回,那边那两个0号还说得起劲。到了後来,王小宁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赵伟伦消火,干脆给了个馊主意:既然一定要上了或被上了才甘心,就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献身吧。不过要慢慢来,要有情调,就这麽逮住对方的老二就啃,那是不行的。
赵伟伦呆了一下,咬著嘴唇不吭声。这话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可不就是那麽霸蛮,啊,这个那个,让钱途干了他的嘴吗?
於是打点精神,继续电话和短信骚扰。快到新年元旦,赵伟伦旁敲侧击地问钱途元旦准备去哪儿过节。极不耐烦的钱途没好气地告诉他,自己要看书,要完成论文,然後拜托他,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就把我放了?“我已经很累了,忙著转博的事情,真的没有时间应酬你。”
屡败屡战的赵伟伦并不以为意,想著那天那家夥可能会闷在寝室里,机会可不就来了?
於是在2005年12月30日那天吃完晚饭後,赵伟伦跟著刘建国去场子里转了一圈,9点来锺告假,准备爬冰山去也。
钱途并不晓得他的贞操危在旦夕,正一个人在寝室里整理论文呢。天很冷,他反正也没有外出的计划,早早地上了床,开了电热毯,盖了被子,把笔记本放在膝上,认真地修改文章。
当门被急促地敲响的时候,钱途著实吓了一大跳。慌乱之中,钱途把笔记本放好,躂拉著棉拖鞋去开门,就见赵伟伦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给他来了个“嗨”。
钱途还没打算开门让人进来,那家夥就往里面挤,嘴里还嚷嚷著:“喂,钱途让让,好沈,拎不动了!”这才发现这家夥两手都拎著东西,下意识地让了让,那家夥却不进门,把东西搁在里头,看著钱途的样子,抿著嘴笑:“你快上床去吧,看冷著你。门别锁,我还要下去拿东西。”一转身,往外头窜去。
钱途还真的冻得哆嗦了一下。他上身穿了棉袄不错,下面,却只有一条保暖内裤,光著脚,忙赶紧上了床,关了笔记本,看著堆在门口的东西以及掩上的门,有点儿摸不著头脑。
赵伟伦来的目的,不用想都知道。可是这些东西是什麽?一个极大的塑料袋,黑色的,里面什麽玩意儿,看不出来,另外一个,好像是一个折叠的桌子。似乎是吧?如果真是,他拿桌子来干什麽?
正琢磨著呢,门开了,赵伟伦进来,手上又是两个塑料袋。他把塑料袋放好,把门关上。然後嘿嘿地笑著对钱途说:“我估计你没有出去玩。我来陪你过节,哈?”
钱途只是皱著眉头看他,并不说话。
赵伟伦很是自来熟,先把桌子架好,搁在钱途的床前,然後从一塑料袋中拿出一个大锅,好像电火锅,放在桌子上,到处找插头,找著了,插上。
电火锅的盖子是透明的,钱途凑上去一瞧,里面红红的汤,还有骨头啊肉什麽的。掉过头去再看赵伟伦,见他把几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芽白,香菜,金针菇,罗卜什麽的,似乎已经洗好切好的。又见他拿出两个洁白如玉的饭碗,两双筷子,在桌上摆好,又拿出两小酒杯,一瓶酒鬼酒,立在桌子上。
赵伟伦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拍著钱途缩在被子里的大腿:“我们吃点夜宵吧。这天冷得要死。狗肉火锅,吃一吃,暖暖身子。哦对了,那个,狗肉,你吃的吧?”
钱途看著电火锅已经开始冒气,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挪到桌前,打开盖子,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他拿起装萝卜的袋子,将萝卜全部倒了进去,用筷子搅了搅,凝视著锅子里的红汤,心乱如麻。
赵伟伦把酒瓶开了,两个杯子满上,把一杯递给钱途,一杯自己拿了,色迷迷地说:“那个钱途,喝杯交杯酒吧?”
钱途白了他一眼,拿著杯子,只轻轻地碰了一下,抿了一口,辣,却不烧口。放下杯子,伸出手,捏住赵伟伦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来对著自己,认真地看了看,松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狗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
赵伟伦心跳加快。刚才钱途的举止,是不是默许?是不是让步?是不是就给他机会了?那个人的手冰凉,可是碰到他的皮肤,却让他烧了起来,那简直,就是比酒还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