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点梅间三分雪----浩然正气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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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红含,表情中还常带着几分迷茫的嫩涩。这样一年里,却是眼见着他的风华渐盛,似脱胎换骨,不知何时,一颦一笑间流过的光彩,便是"绿水犹胜桃花映"。
燕子湖,仍会是好花,好景。只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裴一叶眼睛一低,回身便牵了一匹马过来,道:"来。"翻身一把将红含抱上马去,胳膊一收红含已经靠在了他胸膛前,只听裴一叶道:"我带你到这山顶看花去。"说完一夹马腹,带着红含绝尘而去。漫山的石榴花海张扬,只留下身后马车旁的几人楞楞看着。
上官炎看了他们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便坐去了一边,自与一脸担心的小槿说话去了。陈介看了师父一眼,目光又落到了马车那儿。
马车里,只有宣玉独自闷在其中。陈介只见他侧头靠在窗边,垂了眼睛,手中把玩着他那块玉石,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宣玉眼帘一动,抬了抬头。陈介来不及收回,目光和他对了个正。
宣玉似也是一愣。
陈介目光闪动了两下,片刻犹豫。终于身子一动,大步迈了过来。站在车边,有些生硬地向宣玉问道:"你好些了吗?"
只见宣玉抬头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却是喜怒不明,最后只是"恩"的一声,当是回答了他。陈介觉得浑身不自在,胳膊搭在窗边,手抠着上面的木纹,道:"我师父不让我过来,他还以为我们......"宣玉看了他一眼,终于说话了,问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陈介道:"我只是想说,我......"却真真还没想好自己是要说什么,只得回看向他,不想宣玉眼睛却一避,道:"你想做或不想做的事,不用来与我做解释。"陈介不吭声了。过来一会,陈介低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烦厌我?"
宣玉心里跳了一下,目光朝下一敛,道:"没有......"顿了一顿,"那是我自己的事。"
石榴花烧得如火如荼,在一片青山绿水中绵延,绵延招展了裴一叶与红含远去的道路,绵延映红了山间过往的流云,绵延停驻了蕲锦城外这任意的一处山头。上官炎正看着前面,对小槿道:"进了蕲锦,那可是座大城。你看过蕲锦端午前后的夜灯市没有?"小槿摇了头,"没有。"上官炎道:"这两天走累了,我们在蕲锦缓上两天,你就能见着了。"小槿开心的巴掌都拍起来了,道:"上官先生你见过吗?"上官炎笑得胡须颤颤的,道:"我自然见过,我走过的地方呐,多了......"
山头,马匹在繁花的河边静静饮着水。鸟鸣从林中传来,又飞去了另一边。林后,却有一个身影一闪,在上官炎望过来之前,隐去了踪迹。
......


十七章:蕲锦遇袭
还有两日方至端午,蕲锦城中却已是处处可见高挂的菖蒲和艾蒿,淡淡的雄黄酒和烧艾叶的味道在城里弥漫。傍晚时分街上便亮起了盏盏花灯,在蕲锦夜市的一个个摊子上,五彩斑斓,巧尽心思,招揽着生意。
陈介一行人入城时,蕲锦灯火千家,一路热闹。几人不禁在心中感叹这蕲锦的繁华,不亏是占在了达京通域的要道上的北方重镇。上官炎在马上呵呵笑道:"今夕不同往日啊。这还没到端午呢,就这么热火朝天了。"那若到了端午,还不得沸腾起来?
小槿看着这样的热闹心情雀跃不已,一会凑到这边的窗子看外面看,边叫:"公子你看,那边还有杂耍的!"一会又凑到那边,道:"那儿卖的是什么东西啊,这么漂亮!"最后红含忍不住笑了,道:"小槿,你坐车头看去吧。"小槿听了红含的话,喜滋滋地应了一声,便索性掀了车帘,坐去了外面。
陈介驱了马过去,低头道:"小槿,要不要上你陈大哥马上来?"小槿坐陈介的马也算是坐得很熟了,此时回头看了看红含,红含点点头,于是小槿便兴高采烈地上了陈介的马去。上官炎从那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心情尚佳地转了回去。
其实上官炎这个做师父的,心里也有个琢磨。陈介论武功论人才,都不算是众人里头拔尖的,但是自幼性子还算实在,虽然这次他跟那雁回宫的江南无所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说不清楚,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上官炎虽然脾气直烈,到底是狠不下心。此时能见他多跟小姑娘亲近亲近,哪怕是小槿这样的小丫头,上官炎都觉得顺眼多了。
陈介哪里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小槿脑袋往前探着,指着前面杂耍那处便要陈介靠近些去。就见那杂耍班子轮圈的,顶碗的,翻跟斗的,一条火龙喷得老长,吓得马都往回退了几步。小槿拍着手笑得开心。陈介一边稳着马,也不禁微笑。只笑得那么一下,却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这满街精彩热闹的吸引,他却莫名地,只想回头去看。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熟悉的喊声叫道:"陈介!小心!"正是从后面的车中传来。那不是宣玉的声音又会是谁?
陈介被这一声喊得心中一怔,连要小心什么都反应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头顶一声尖啸,一个苍老的女子厉道:"你们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这样!"陈介只觉一阵掌风扑面而来。
陈介大惊,马绳一紧,座下的马长嘶着立了起来。这一避之间,那一掌便落了个空。小槿一阵尖叫,眼见着来人一掌不中回手又向陈介劈去。陈介搂了小槿便自马上向外跃去,同时咬着牙,拼了死劲一掌对了上去。只听"碰"的一声,陈介顿时胸口翻涌。落在地上立刻松开了小槿,自己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能站稳。
陈介深吸了几口气,看向来人,开口便道:"师..."却立时打住,他差点一声师娘喊了出来。可不,这人正是那个逼着他叫了好长一段时间"师娘"的疯老妇嘛?!
那疯老妇打量了他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能接下我一掌,内力定是大有长进,你和白儿的‘双步清阳'必然是......"说到这里,话头突然一断。目光在陈介和小槿身上转了一圈,脸色顿时狰狞起来,怒叫道:"白儿呢!你跟回她一起,我的白儿呢!"
话音未落,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上官炎一剑直取过来,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这胡闹!"
疯老妇此时全心系在她儿子身上,哪有搭理上官炎的心思。一回身,勾手如电向上官炎袭去。上官炎提了剑向她肋下攻去,喝道:"住手!"这一剑留了三分余地。上官炎见她似乎识得陈介,也不欲伤她,只想逼她住手。不想这老妇手上十分功夫了得,身子飞速欺上,向上官炎胸口拍去。
这一来,使剑的还不如徒手空拳,上官炎腾出左手迎了上去。谁料这一接之下,上官炎只觉老妇内力浑厚,身子向后退去,手中剑往地上一扎稳住了自己。心中却道:"好厉害的老妇!......我那徒儿,适才又是怎么接住她那一掌的?"
抬头,只见那老妇又要上前,突然听见不远处一声高喝:"筠梅!莫要闹了,速速随我回去!"随着声音,一个人正飞踏着朝这边奔来。
那老妇似大吃一惊,眼睛凌厉得朝他们扫了一圈,突然一探手,向毫无戒备的小槿抓去。就听小槿一声尖叫,已被那老妇抓在手里,展开轻功朝远方疾奔了去......
众人还不及反应,之前唤喊"筠梅"的那人已经到了面前。陈介只见他银发白须,面带寒色,目中的精光却甚是慑人,正是那鹤羽山庄的老头。他路过众人,目不斜视,便要朝老妇追去。
却听裴一叶喝道:"你们是何人?!怎由得在此处随意夺人!"剑气一抖,直袭向老头背心。那头老头只想追人,头也不回,袖袍一挥便去荡裴一叶的剑,却见裴一叶剑气一凝,"哧"地一声,老头袖上划出一道长口。老头被阻得一阻,不禁"咦"了一声,转过身来对上了裴一叶,道:"年轻人,你功夫倒是不错。"
裴一叶眼光一沉,道:"前辈承让了。"
老头这话却是没错,虽说他是轻敌在先,但他那一扫内力十足,着实是化柔为刚。若是换上个寻常人,长剑早就被断成几截了。裴一叶自不是寻常人,剑气一转,化了老头的内劲,却也在这一招之间,心领了这老者厉害。裴一叶问道:"这两日一直跟于我们的,可是二位前辈?"
原来裴一叶早先便发觉似有人跟在他们身后,只是对方不似有动手害人之意,裴一叶也无法确凿。怎知,那老妇今日会突然发难,抢了小槿去?
只听老头道:"正是老夫。"裴一叶眉头一皱,道:"不知前辈是何用意,为何去为难一个姑娘家?"
老头冷哼了一声,道:"我跟着你们只为寻回拙荆,若不是你多手一阻,我便已经追上她了。"
上官炎怒道:"胡说八道,你寻你妻子又关我们什么事!"他自然不知道那疯老妇硬当宣玉是她儿子的事。老头也不答他的话,目光突然看向陈介,道:"我向你们借两个人用用......"说着,出手如蛟,向陈介抓来。
裴一叶又怎由得他说借就借,说道:"由不得你!"提剑便上,老头退也不退,大袖一挥,横穿直步逼到陈介身边,一把扣向他领口。陈介矮身一躲,回手便要去腰间拔剑。老头道:"少在这里班门弄斧!"掌一推,陈介拔不到一半的剑"唰"一声又被收回了剑鞘。一提一送间,陈介踉跄着向旁边摔去。那老头摔开陈介,又挥起袖袍一探,正好"啪"得又阻开了裴一叶的剑气。
随后回手一拎陈介,就向马车处跃去。
一见老头跃向马车,裴一叶立时想到了红含安危,当下长剑凌厉,直追而去。思召和霄炼也提剑攻了过来。却见那老头面不改色,"哼"了一声,突然将陈介的身子朝马车里一送,顺手按在他腰间,"唰"地将陈介的剑拔在了手中。回头便和几人缠在了一块。
这厢陈介被扔进车中,只觉眼前一晃,已经不得已一个前扑,抱个满怀地按到了面前之人。陈介低头,看着他便说了句:"你爹娘来了。"宣玉脸上一愠,将陈介推开一点,道:"谁是我爹娘了!"
躲闪在一边的红含听了这话,突然抬了声音问了句:"他爹娘?"
陈介一边把宣玉扶了起来,一边随口解释道:"一个疯老妇,硬是要把人认错。说宣玉是她什么‘白儿'。说我是他喜欢的......"说到这里,却猛然打住,转头看了宣玉一眼。宣玉却不理会他。
就听外面刀剑之声不绝传来,上官炎突然扬声叫道:"敢问阁下与剑宗三圣是何关系?"又问:"适才那位可是寒瑞夫人甘筠梅?"那老头道:"是与不是便又如何?"
只听上官炎道:"里面那位是雁回宫宫主之子,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老头似笑非笑般发出了两声,道:"谁是什么,也与我无关了。"声音转眼已到了车前,陈介便见眼前一晃,老头已经跃进了车中。
老头进了车厢,眼睛却还是先看向了红含,问道:"他说的就是你?"红含强作镇定,道:"正是晚辈。"老头威寒的目光电一般在红含身上扫了一遍,眼中似乎多了一点慈光,道:"很好,很好。孩子,你把头护起来......"
与红含说完这句,突然伸手,一边一个地抓住了陈介与宣玉。身子一拔,长啸一声,竟是由车中破顶而出!一个起跃,便已擒着二人翻向了远方。
裴一叶见车中出事,一个箭步跨了去,将脸色煞白的红含抱了出来。
抬头看向三人远去的方向,道了声:"追!"


十八章:荒寺救人
裴一叶说完,将红含往上官炎处一交,道:"劳驾上官先生了。"便跃身而起,朝那老头追去。思召和霄炼自然不愿让宣玉跑掉,也提着剑跟了上去。
红含看着裴一叶远去,急急地回头拽了上官炎的袖子,道:"上官先生,我不放心。带我一同前去,可好!"上官炎此时也是十万个放心不下,看了红含一眼,突然心生一念,便道:"红公子,老夫自可带你过去。只是到了那里,见了他们,你需对那老妇说上一句话......"
红含点了点头。
人群慌乱中,却是谁都没留意到......那个杂耍顶碗的少女从高杆上一翻而下,朝旁边吹乐的一点头,吹乐的立刻从腰间抽出另一支短小的竹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奇怪的是,那笛管中发出"呜呜"之声,又细又小,全然不似其它的笛音。见那吹笛的一脸认真地摆弄着,少女抬起脸望向了裴一叶他们消失的方向。
......
话说,那老头擒了陈介与宣玉之后,便一路朝西奔去。他虽然带着两个人,脚程却一点也不慢。霄炼追得一半便落在了后面,思召其次,只有裴一叶还紧紧咬在老头身后不放。
只听裴一叶真气一提,在后面朗道:"敢问前辈要带他们去哪?"老头不答,心里却赞了一声:"这年轻人跟着我一路过来,竟然还能开声问话。好内力。"足下一登,跃上屋檐,展了轻功朝远方跃去。
裴一叶紧跟而上。
只见老头几个起跃后,消失在城西。不多时,裴一叶也跟着跃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城郊一处荒废的野寺。寒月清冷之下,那老头稳如泰岳地站在寺前,宣玉与陈介被扔在了地上。老头抬起头,鼓足真气一声长啸,洪声道:"筠梅,出来!人给你找到了,我们一同回去吧......"
这一声,真如长雷灌耳,震得周围草木都似乎簌簌而动。思召和霄炼正巧赶到,却无不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老头喊完这话后,没多会儿,就听不远处一声似锐非锐的苍老女声传出,道:"你还想骗我!你不是不认儿子了吗?!"随着声音靠近,裴一叶只见先前那老妇怀中紧搂着一人,向这边掠了过来。那人在老妇手中动了动,突然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一转,对向了裴一叶他们,便"哇"地哭出了声来。只听小槿泣不成声地哭喊着:"裴掌门,救我......"
那老妇却突然伸出了手,在小槿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柔声道:"没事,没事。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了,说清楚了就不难过了......"说着定定落下,朝老头身边看去,见到宣玉和陈介蜷在地上,便叫道:"白儿!"然后朝着老头怒道:"你还不给他们解了穴道!"
老头"哼"了一声,一探手将两个人拽了起来,随手在他们身上拍了两拍。陈介只觉身上一松,被制住的穴道便解开了。老头道:"你不是要把他们带回去吗?现在我们走吧。"老妇突然有丝慌张,又伸手在小槿背上拍了拍,似哄似骗地道:"谁说要带他们回去了,我们把话说清楚了,说清楚就好了。"
裴一叶见这两人疯疯癫癫的,竟是完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又见老妇手中,小槿如布偶般被提着,只吓得浑身打抖。不由寒眉一皱,对着老头朗声道:"这位前辈,您夫人认错了人,您又何必跟她一同为难我们?"
老妇斜眼瞟向裴一叶,却不以为然,"你又是谁?我们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裴一叶道:"前辈,不知你有何误会之处。但你手中的姑娘绝对与此事无关,她不会武功,怕是经不起前辈这般折腾。"
老妇抱了小槿,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哈哈道:"荒唐,她是我的得意弟子,我教的徒弟怎么不会武功了?就算你说我教不好,她又是我大师兄的女儿,我大师兄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会武功了?"说着手中一紧又抱得实了点。那疯老妇下手从来没轻没重,就听小槿一声闷闷的呻吟,连唤都唤不出了。

推书 20234-12-14 :安详----趵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