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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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都听您的。快让我替您疗伤吧。」
不好,让冬回疗伤,她肯定又会暴走一回,拒绝也是同样下场,所以只好……
趁冬回碎碎念咒杀缨娜,苍穹悄悄从脚边药罐里抓了些黄色粉末。
「殿……」
冬回一回身,苍穹旋即洒出手中的粉末,冬回躲避不及,粉末硬生生栽进嘴里。
冬回咚声倒地,苍穹勾起胜利的微笑,还不忘将她扶至椅上。
拿下额上的布,血成褐色,是止住了,但还是流失太多,头有些晕眩疼痛,看来稍会得好好歇息。
但在歇息之前,还有一个人要处理。
「进房,该换药了。」
云尘面无表情地脱掉上衣,反正,只要是能够帮助他早日离开魔域的,他都能接受。
纱布下的惨不忍赌,让苍穹皱了皱眉。一般外伤用魔法治疗即可,但对象是神族御司,唤宫里医官前来治疗根本是无稽之谈。
牢间内暗翼对他最後说的话,就是要他低调,对於云尘之事不可招摇,而他不会魔法,冬回魔力有限,才让云尘的伤势拖了那麽久。
若不是父王封了云尘的魔力,云尘现在必在战场上尽情厮杀,又怎会如笼中鸟般被困在这里?
双手替云尘换药,心绪早就不知飘到哪了,拿起身旁的纱布,就要覆在云尘身上。
「你还没上药。」
「啊,药在外头,我去拿。」苍穹这才惊醒,暗骂自己笨,顾著失神,竟忘了把冬回调好的药拿进来。
「你的额头……」云尘突然盯他受伤的额头。
「又出血了吗?」苍穹抬手摸了摸伤口,没有出血,但刚才撞那一下真是够呛,到现在晕眩感还未退散。
「没事。」
不把云尘的怪异当一回事,苍穹迳自走至大厅。
冬回还倒在桌上,看样子,不到晚上她是醒不过来了,苍穹笑著拿条毯子覆在她身上。
端起桌上调得差不多的药汁,苍穹思索了会,这药的味道似乎不是这样……端近鼻尖闻,才发现不是药的味道变了,是方才洒在地上粉末的香味。
欇木……
斜眼瞥见外头枯木,灵机一动──
是了!就是欇木!先前怎麽就没想到?!
嘴角噙笑的回到房里,心情好极了,和方才判若两人。
「你现在能使用魔法吗?」
「魔力被封,还须要问吗?」哼,他没问苍穹,苍穹倒是先问起了。
「魔法禁行是王姑发明的,我向她讨解法,她定不会给,但我想到一个法子能解。」
是苍穹曾习过的事物,只差详细部分没有熟读,他当然就胸有成竹。
「我不能确定,但心里有个底。」苍穹摊开手,得意地笑眯了眼。
「到底为甚麽……」当事人反而没有如苍穹喜悦,云尘眼中交织著复杂的情绪。
「身为魔族王储,为甚麽要如此帮我?你在耍著我玩吗?我……」
「云,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存在天穹中。」叹息间流露著些许歉意,是苍穹深思过的结论,「你不属於魔族这片天空,留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我想让你回去,仅此而已。」
妄想束缚住自由、无忧虑的云朵,云朵会消逝,换来的,只有一身雾水,并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云,唯有无束缚的天穹中,才可存在。
云尘感觉到了名为感动的那股暖流,悄悄流过心中,一点一滴融化他包覆著心的防备。
但他会坚持到最後一刻,哪怕坚墙戒备只馀一砖一瓦,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直到,遭背叛的那道深刻伤痛,让崩坏的砖瓦填补起来为止。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十)

这几日,苍穹和冬回几乎都泡在书堆中,偶尔缨娜会前来叫闹,但大门深锁,还积了好多天的尘,她也不好硬闯,留下几句可笑的威胁,摸摸鼻子就走了。
王储寝宫内,最閒者莫过於云尘了,挂著伤者的牌子,甚麽事都用不著做,只要等著吃饭、换药,其馀时间几乎都处於睡眠状态。
冬回不断抱怨,苍穹只说,若她被砍了数十刀、鞭了数百下,重伤难愈,他就考虑让她休息。
哀嚎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晚间时分,苍穹才发现冬回消失了好一阵子。
在一堆倒下的书堆中,挖出双眼翻白的冬回,看她满身灰尘,头上还黏了绿色蜘蛛网,加上那可怕的表情,苍穹忍不俊喷笑出声。
这笑比任何药物都有效,冬回马上清醒,眼睛直亮亮地盯著苍穹,哪里还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是精力旺盛。
「美人唷……」苍穹无奈地赏了冬回白眼。
「对了!殿下,我想起来了,中午我是为了给您看这个才被书绊倒,您看看是不是您要的?」
冬回递给苍穹一本书皮破烂、内页泛黄,还掉了不少页的书籍,里头内容已经难以辨认。
不知是太幸运还是巧合,苍穹要查的欇木族完整无缺,只是有些页数泛黄老旧。
「这就是我要的!冬回,你就先把这些书搬回去吧。」
不理会冬回脸上变的十几种颜色,苍穹迳自走到空旷之地,取来灯火照明,翻看厚重的书本。
比起其它页,有一页特别新,苍穹搓了搓那页,材质不同,对照後发现连字迹也差了很多,那页根本不属於这本书。
仔细一瞧,也是有关欇木族的资料。
无意瞥见一行文字,苍穹蓦地像见著了甚麽惊天大事,面色凝重,甚至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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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比火鹤还鲜丽的豔红,如仙鹤般群群伫立;黄,比黄金还亮眼的金黄,如金鍊子般串串相接环环相扣;黑,比夜还深邃的深黑,如地毯般覆盖在地。
苍穹步至月夜宫外便看到这般奇景,想起上一次来到的景象,这里似乎变了不少。
月夜宫与王储寝宫截然不同的花草树木,俨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苍穹站在庭园外,拿出金色药丸吞下,这才安心地往里头去。
到了门边,还来不及敲门,就听见里头传出的吵杂声响。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他娘的,该死的,天杀的,我不干了!!」
苍穹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门外,那声音一听便知,是魔族公主、苍穹的王姑·暗月。
暗月原本打算接著骂下去,声音却突然消了去,门外看不见里头,只听著嗯嗯呜呜的细吟。
再不阻止,可能会听见活生生的春宫戏。
「咳、王姑,我可以进去吗?」苍穹烧红了脸颊。
「在外头站多久了,怎也不敲门,快进来。」暗月脸不红气不喘地敞开门,好像刚甚麽事都没发生。
方才那般景象,叫他怎麽进去?难道要他当观众不成?苍穹真想和王姑抱怨一番,才大清早的,做那种事,实在不宜。
但在许久之後,某人将实际体验到,那事是不分早晚的……
入目皆布满文书资料、笔墨、草药,比几天前的王储寝宫更为凌乱,而连夜早不见踪影。
暗月执起精美茶壶,冰冷的手感使柳眉微拧,顺手水温了温茶,四周有明显魔力波动。
「说吧,甚麽事?」
苍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想离开王宫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暗月挑眉,没打算轻易答应。
「待我做完该做的事。」
「我不想为难你,但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出宫。」
苍穹紧咬下唇,唉,无论如何都得说,过了这次,或许再也没机会了,知道他的目的也无可奈何。
「我要到禁忌之地寻找欇木族。」
「为神族御司?」
「不,是为母后。」
暗月眼里先是诧异,很快地,被黯淡的悲伤取代,「没用的。」无情地打击苍穹,同时也打击自己。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试。」
短短三个字,无法改变已决的心意;短短三个字,无法阻止既定的旅程。
好一会两人不再言语,苍穹唇咬得更紧,血腥铁锈味在嘴边化开。
若王姑真不答应,他就算逃也要到禁忌之地……
如任性孩子般坚毅不决的神情,暗月看呆了,从那熟悉的瞳目中,她看见了另一人的身影。
「禁忌之地甚是危险,王姑没法让你冒险。」
「王姑不信您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吗?」这话重重戳了暗月的自尊心,若在十年前说这话,肯定成功激著她,但如今,她已不是那个莽莽撞撞的暗月了。
暗月反唇相讥:「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很有信心?」半晌,暗月叹了口气,她还是很难对苍穹扮黑脸,「你是王兄的孩子,我无权决定这事。」
暗月宠溺地放柔语气道:「你真执意要去,我能帮你隐瞒,但你得保证你的安全,伤著一点也不可以。」
「是,谢谢王姑。」苍穹向暗月请安後,椅子都还没坐热,就离开了月夜宫。
望著苍穹离去的背影,暗月真不知这麽做,是对,还是错。
她无法预知未来的事,只能记取过去教训,代价却过大,也不知苍穹这趟去,将经历甚麽事。
她怕苍穹受伤,但更怕失去与苍穹的亲情,所以才会退步答应。
好不容易关系渐渐转好,虽不如从前,但她的确看见苍穹眼里的犹豫。
不能怪任何人,是她害了苍穹,害了暗翼,害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是好久好久以前犯下的错误,欠下的债……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十一)

苍穹早早告退只是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往,头开始犯疼,想回宫歇息罢了,并无其他恶意。
含了几颗日月果解疼後,苍穹在厅内发呆,平静思绪。
门窗未关,在过二、三日就是春季典了,天气还是稍嫌寒冷,一阵挟带著春味的风打上苍穹的嫩脸,他是被冷得回过神的。
不知云尘有没有盖好棉被?
待在床边看顾云尘的这段日子,苍穹发现云尘睡觉时孩子气的举动,把棉被踢到老远,冷了直发颤。
想起云尘那有趣的样子,苍穹嘴边扬起浅笑,尽量放轻脚步,不想吵醒云尘。
「你去哪了?」带著磁性的低伔嗓音蓦然传入耳际,苍穹差点吓飞了魂。
「与王姑会面。」瞥见云尘颈部绷带又再次渗血,苍穹秀眉紧皱,「不是叫你不要妄动吗?这样永远别想痊愈了……唉,进来吧,我先替你换药。」
一进房就闻到食物的味道,桌上餐食原封不动,苍穹有些愠怒。
「为甚麽不吃?空腹待会怎麽吃药?」
苍穹每早都会放食物在云尘房里,但云尘总是睡到日上三竿,食物也只好原封不动倒掉。
已经倒了三、四天,今天打算最後一次放,没想到云尘难得早起了,却不领他的情,半口也不吃。
「……我不想吃冷食。」
不只这餐,苍穹每回都让他吃冰冷的食物,这让就算上了战场也非常讲究食物的云尘无法忍受。
你是来魔域作客吃美食的吗?居然闹起别扭来了……苍穹揉了揉皱成川字的眉心。
「待冬回忙几日回来定居了,我会让她替你煮。这阵子都是我向御厨拿,路途遥远,而且要进你口还要先……」苍穹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蓝眼珠转了转,「总之,云尘大爷,就请你忍耐一阵子,再难吃的饭还是要吃,空腹吃药很伤胃,你也不想这身伤还没好就得绝症吧?」
「我知道了。」
云尘也知道自己是个俘虏,实在没立场要求太好,但他对食物就是……
不让云尘把多馀心思放在食物上,苍穹随口扯话题:「今天怎麽这麽早起?」
「在神族算晚了。」
被掳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云尘蹙眉,这样的想法使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会不会过了好一段时日,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在神域的日子,忘了自己的族人?
这样的生活,他完全不敢想像。
察觉云尘锁著眉头的反感,耿耿於怀之事,要遗忘是不可能,不安多多少少会有。
苍穹随口丢了个台阶,「生了重病、带著重伤的人睡到这时,过早了。」嘴边挂著清雅淡笑。
云尘一时间看呆了,心里反感被抚平,心头另一端却掀起更大的波澜,不知该做何反应,总不能一直盯著人家看,他有些尴尬地别开眼。
「我这身伤,何时能好?」
「恢复状况不错,但颈上的伤牵涉魔法,不好恢复,要再等上一段时日。」拉了张椅子坐下,这些天睡眠有些不足,苍穹打了个大呵欠。
「有一事我尚未向你提及,助你回神域的第二步,已经定了,同我之前所言,与解药有关联。」打盹爱困的苍穹立即清醒,双目发亮。
「欇木族?」
「方才我和王姑谈妥,待春季结束,第二冬季便出发,而这段时日,你得把伤养好。」云尘满身伤裂了再裂,再好的医术也无用,苍穹不满地瘪了瘪嘴。
「为何不现在就……」
睡眠不足、内心不满加上思绪混乱,苍穹今日心情不甚好,烦躁地打断云尘的急语:「欇木族唯产第二冬季,根部为解药,取下不出三刻,将萎枯不成形,需者得立即食用,而欇木族居魔族禁地,一路上必有魔物阻拦,我没把握以寡敌众,所以你得把伤养好,保我二人平安。」
劈里啪啦念完一大串,也不管云尘有没有听懂,苍穹整个人趴在桌上曲肱而枕。
方才还不觉得累,怎麽现在疲累感不断涌上来……
云尘好不容易消化完那一长串的解释,回过神还想说甚麽,却见苍穹已累的趴在桌上睡了,呼息平稳。
留在这里也无用,想想就这麽出去透透气,步至门口,望著无垠的天穹好半晌,却旋过身子折返。
春风吹拂苍穹白发,绝美娴静的睡颜让云尘愣了愣。
连自己在想甚麽都搞不清了──
缓伸出手,从木椅上横抱起苍穹,轻柔如捧著珍宝,如瀑的雪白银丝洒在臂上,云尘感觉到那细腻、柔顺,以及浅浅散发的清香。
这头白发,是天生如此吗?
不符年纪、异於常人的白发,一定让苍穹在魔族遭受众人鄙视、耻笑,光从缨娜唤他怪物便可想而知了。
看在云尘眼里,却不觉得突兀,彷佛他天生就该是白发。
不染尘渍的白发,配上那艳颜,成了无比媚惑──但也为他增添了,几分沧桑。
偶尔流露止不住的悲凄,无法克制的哀怆。
纵然双手骨骼未接愈,甚至因使力而疼痛的微微颤抖,云尘仍不为所动。
就这麽,看著苍穹的睡颜,彷佛世界都静了。
最後,他置苍穹回床榻,以厚实保暖的铺被覆上苍穹的孱弱身子。
最後,他替苍穹理了理凌乱发丝,又不放心的拉高铺被,才走出此房。
最後最後,床榻上的苍穹双睫微颤,悄悄张开双眼,双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十二)

难得出现太阳的好天气,云尘打算到庭院散散步,步至大厅却遇到端著药的冬回。
「哦,是美男啊,殿下呢?」
「睡了。」
云尘接过药碗,药碗都还未拿稳,眨眼冬回像鬼魂一样消失无踪。
「苍穹!给本宫出来!」几乎在同时,大殿上传来尖锐叫喊。
冬回也在前厅,是想阻止缨娜吧,云尘踩著好奇的步伐移向前厅。
「公主,这里是王储寝宫,请您自重。」王储两字还刻意加重,存心要气缨娜。
「本宫耐性有限,叫苍穹出来。」缨娜连瞥都不屑瞥冬回,举手顺了顺发丝。
「殿下无意接见,公主请回。」
「无意接见?他没有资格,叫那肮脏的怪物出来!」缨娜提高音量,像是要说给苍穹听似的。
这话让迳自要走进室内的冬回停下脚步,挑眉冷语:「殿下没有资格不接见您?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以下犯上啊?」
不如一般侍女畏畏缩缩,冬回冷视缨娜,眼中冒火,哼,她正想好好教训这蛮女呢!
「放肆!你一个小小侍女,胡说八道些甚麽!」
缨娜恼羞成怒,抽出剑朝冬回猛一劈,云尘考虑著是否出手,但冬回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愣了──根本用不著出手帮忙。
冬回气定神閒,轻易避开,看笑话似的以手指夹住剑尖,手腕一转,长剑被扭得弯曲,成了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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