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尤其是方才牢中那娘们,看来是有些岁数,不过瞧瞧她那腰那胸那臀,要真能抱上一抱,不知有多麽销魂啊。」说著说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叫、叫秦什麽来著,可算是美人呢,可惜个性倔了些,嘴巴毒辣了些,可惜可惜。」说完这话,就见三四个士兵哈哈笑著。
在一旁听著,冷笑漾上萧亦丞嘴角,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来人就关在这群色猪走出来的通道内。微微侧身闪过士兵,待人走下楼去後,他立即奔入那通道内,回道里头是无数个阶梯,看来直通顶楼,而且里面没有任何能供人回避闪躲的暗处,若真有人下来,只能硬拚了。
踏著沉静脚步,越往上走便越能感受到冷啸的呼呼风声,自无法搆到的石墙上吹入,黑发因此在身後散了开来,握紧腰际爱剑,萧亦丞继续往上走,在一转角处,惊觉有人声传出,自怀中拿出短剑护在身前,不久就见一士兵满脸不悦的走了下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便被人一剑解决,封喉,连叫都叫不出来。
加快脚步上楼,一连处理掉好几个巡逻兵,萧亦丞耐心渐失,却明白此时不能乱了方寸,益加注意四周动静,他终於爬上了顶楼,趁著对方没注意,他击昏了看门者,拿了钥匙打开铁门,再处理掉狱卒,就见数十个犯人被关在里面,全身都是鞭伤烙伤。
眯起眼,不安攀爬上心,萧亦丞加快脚步往内走著,终於在最里侧发现秦娘子踪迹,她一身雪白纱衣被扯得破烂,身上脸上全是带血的鞭痕,心中一痛,他赶紧开门。
「秦姨!」这一唤,让被铁铐缚於墙上的女子全身一震,而後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亦丞......」艰难的发出声音,美眸中充满血丝,苍白的脸颊不难察觉这几日受的苦楚。「傻瓜,你怎麽来了。」
「不来怎麽救你。」打开铁门,以银针解开铁具,就见秦娘子身躯一软,倒往他身上。「秦姨你还好麽?」扶著女子坐到一旁,虽已经设想到现在局面,但萧亦丞心中仍感到愤怒,自怀中掏出稳定经脉心神的药丸,塞入女子口中,他运气为她疗伤。
秦娘子没多花力气和萧亦丞对答,她收纳心神抱元守一,任药气行遍全身,解了她被点的穴道,也让几日没有行动的手脚逐渐灵活复苏起来,绕气一周後,全身舒畅,再喝了口男子递来的烈酒,顿感精神一振。
「好你个狼堡,好你个下三滥,秦娘子发过誓,要是老娘能出去,没杀你千百人誓不甘休!」怒然起身,却惊觉身上衣服破烂,娇躯若隐若现,只是她还没开口要求,就见萧亦丞褪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遮遮吧。」笑说,走出牢房,他取走墙上银枪和暗袋,递给了秦娘子,也顺手打开其馀牢门,放走这些不知身分的囚犯,当然,此举有他的用意,这些人会逃,狼堡会将其捉来必有其原因,只要这些人开始在堡内乱窜,那麽多少也能引开注意,他和秦娘子逃生的机会也较大。
看著争相往下跑的犯人,他唇边扬开难以察觉的冷笑。「秦姨,咱们走吧。」说完,就见秦娘子森然走出牢房,披上他的黑袍,她面上神情更显恐怖。
踏著沉稳步伐下楼,下面已经乱成一团,这正是萧亦丞要的结果,只是事情还是没他想得那麽简单,大批人马堵住了出口,想来是发现他潜入狼堡,而且各个通道开始涌出人潮,他两如果没能来得及脱出,那就只有被擒的下场。
抽出银剑,护住身後仍带伤的秦娘子,他斩杀一扑面而来的士兵,而後便是无法停止的混战,不知有多少人开始自四面八方包围,一把把大刀砍落,无暇顾及秦娘子,萧亦丞沉稳对敌,明白这些人对秦姨构不成威胁,他也不甚紧张。
边走边战的被逼入不同的通道内,转过了弯又是一条阶梯,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冷汗自额角落下,身上有多处挂彩,明白对方有意将他两逼入某个地方,但他却没有扭转局面的能力,对方以人海战术不停围攻,任他和秦娘子多强也难以攻克,更何况秦姨身上还带著伤。
且战且走,发现人潮渐渐少去,不敢松懈,忽闻秦娘子一声惊呼,转过身,就见银枪如虹般划出拱形,飞出秦娘子手中,插入石砖,光看这手就能知道对方多麽强势,萧亦丞心中一凛,明白这次对手不简单,不容得他轻忽。
抬眸打量守道者,那是张他永远都不想看到的脸孔,面上皮肤烫伤刀伤,还有新添的伤势,有些地方腐烂发脓,不停有虫子钻出,忍著腹中绞动,他强迫自己稳下心神。
对方抽出剑来,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萧亦丞,在人还来不及反应前便已攻至,这样的速度不过眨眼间,萧亦丞大惊,急忙举剑抵挡,化去一次杀机又是逼命时刻,顾不得要秦娘子小心,他全副心神都摆在眼前这他遇过最快的对手。
双剑交锋,锵然声响没有一丝热度,非是比试切磋,而是赌上性命,赌上一切的战斗,这一战比得是快,比得是谁狠,格挡住迎面而来的剑式,萧亦丞眯起眼,对方快,力道也不小,实不容小觑。
对招百来次,渐渐的,萧亦丞发现些微异样,这人拿剑的方式、所用的剑式都是中原架式,他使得也很好,但却有些不对劲,该说......不顺手麽,这样的攻击看来应该是原有所学,後来又学了这些剑招,导致无法融会贯通,即使他这样就已够要人吃惊了。
哼然一笑,手上剑式一改,竟是刀法,萧亦丞乐见对方稍闪即逝的愕然,以剑使刀别有一番威力,剑的快刀的狂,交织密不可分的绵密银网,那丑人见此,亦使出拿手绝活,只是没料到,在两器交锋前,一阵刺痛爬上手腕,他的剑硬生生脱手飞出。
「这样的打斗太累了,不合成本。」萧亦丞凉凉笑说。他看得出来这人不是中原人,而且刻意隐藏自己真正功夫门路。「再不拿出真实力,我要不客气罗。」以话相激,就见那丑人扯开手腕上的暗器,鲜血汩然流出。
就在下一秒,无数暗器飞射而来,萧亦丞一惊往後退去,腿上仍不小心被画了一口子,过份的刺痛让他明白,那数枚暗器全是往他穴道招呼来的,好可怕,抬头看那人,就见他自怀中拿出一武器,萧亦丞不禁瞪大眼。
苦无!这人是东瀛人!?
还来不及惊讶,对方已然攻入他的备战范围,抽出短剑进行近身战,果然抛去那半生不熟的剑法後,这人实力更上一层,短短时间内,两人身上均带有伤势,鲜血自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冷汗亦滑下脸,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亦丞狠了心。
不要命的往那人攻去,丑人轻身一跃避开来,萧亦丞却不容他有闪躲反应时间,手中暗器悉数射出,抛开长剑,手里剑无法挡下绵如细雨的小针,那暗器全刺入他身上,针上喂过麻药,他腿一软,跪倒地上。
萧亦丞扶著墙,苍白脸色说明他受伤不轻。「你叫什麽名字?」
「......」丑人不语。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归属,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你不杀我?」讲著不甚流利的北方话,那人问。
「呵呵,何必呢,枉造杀孽,我佛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快走,狼堡可不会轻易放过你。」让秦娘子搀扶起自己,没多管那丑人,萧亦丞步步蹒跚的下楼,离开那地方,又是让人眼花撩乱的阶梯,按住秦娘子的手,他低声说。「秦姨,若真的很危险,放下我你尽管逃。」
「胡说什麽!」秦娘子怒斥。
「我是说真的,如今我痕星天命已了,企皇朝皇威赫赫,生民安居乐业,我的使命已然达成,这样就够了。」
「老娘听你放屁,你敢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赏你巴掌!」听这席宛如诀别的话语,秦娘子心中焦急,发现背後追兵又起,她又急又怒,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给秦姨听好,同生共死,我秦娘子绝不会抛下你。」随便拣了条路走,她步伐加快。
前有追兵後有来者,身上还负著重伤的萧亦丞,秦娘子握紧手中银枪,冷眸微敛,大有一决生死的气势,击开扑面而来之人,步步维艰的走著,不停的打斗让本有伤势的身躯体力流失更快,就在一大刀迎面而来时,她已做好赴死准备,但也在此时,一枚羽状暗器急射而去,硬是将那提刀之人钉死墙上。
回头一看,秦娘子险些落泪。「夏侯令!」感动啊......
「快走。」手上之刀早染上不知多少的鲜血,夏侯令冷声说著,护住两人,他要人往回走。「别往上走,要往下闯。」出口在下,往上逃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困窘的境地。
「明白。」跟著夏侯令,一边顾及身後,一边注意萧亦丞伤势,见他昏昏沉沉,显然意识早已远颺,秦娘子有些著急。「走快些,我怕亦丞撑不住。」
「嗯。」瞥了眼那重伤的身躯,带著血滴滴答答,连黑发也染上鲜红,心莫名有些疼。
轰然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拥过来,心中不安逐渐加深,随著手上刀挥动次数增多,这让他想起上阵杀敌,那种刺激。
杀红了眼,不管身後人,夏侯令提刀为两人开路,只是任他神勇,面对无止无尽的人潮,他竟也被逼得节节退後,和秦娘子靠在一起,看著海一般的人,深深无力感涌上心头,打不完,怎麽样也冲不出去......
正在两人心灰意冷时候,一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外头引爆,然後是杀声震天的怒吼,两人精神顿然一震。
「援兵来了!」那爆炸声,这熟悉的火药味,是她研发出来的炸药啊,是那个炸掉东番号称无坚不催铁墙的超级火药!
围绕在他两面前的士兵乍闻变数起,纷纷乱了阵脚,无不往外冲去要帮忙,这也给了两人机会,握紧手中武器,夏侯令手中刀不留情,狠狠往要往外冲之人招呼,而秦娘子,面对後方之人,她更不手软,前面的人要出去援助,後方之人是要擒拿他俩。
就在这线希望出现时,一高亢声音忽然大喊。「别管外面,先捉住这三人!」这话一起就见往外跑之人停下脚步,刀锋一转,又对向三人。
心中恼怒,但看著黑压压的人头,夏侯令也不知究竟是谁发号施令,冷冷对峙,谁也不敢先动,忽然,底下铁门被踹开,涌入了士兵,是洛军,见此,秦娘子好生激动。
深深看了眼夏侯令,她为背上的萧亦丞感到欣慰,还好呵,不是真的看上了个没心没肝的浑蛋。
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好,洛军闯入後,高处也涌出了一批人,弓箭手,张弓对向三人,而那海一般的狼堡之人早退得乾乾净净。
一惊,夏侯令马上下达命令。「通通退出去。」所幸洛军离门口不远,且人数也不多,在接到命令後立即退去,狼堡内就剩下他们三人。
弓箭手在见此变数後立即射箭,提刀挡去攻势,秦娘子也以长枪护身,但百密难免一疏,一支箭以破空之势呼啸而来,对著夏侯令,防不胜防,这次是躲不掉了,闭上眼,但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充满血腥味和重量的东西降压而来。
睁开眼,竟是游走昏迷边缘的萧亦丞,只见他脸色苍白,低声道。「快退。」血自唇角流下,蜿蜒成怵目惊心的痕迹。
夏侯令抱起昏迷过去的男人,纵身一跳,与秦娘子脱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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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狼堡一役已有数天,但那饱受创伤的男人却迟迟没有清醒,坐在床头,夏侯令以著复杂目光看著他,没忘了那日,压在身上的重量,那滴在衣服上的血迹,他甘愿为他而死麽,是这样的麽?
伸手拂开白发,看著那紧皱著眉,好似痛苦的脸庞,他想起当日到客栈时秦娘子哭哭啼啼说的话。
『傻孩子,长眼睛没见过这麽傻的......我秦娘子死了又有什麽干系,那一窝的女人死了又如何,你何必拿自己的命来拚呢。』泪水滴滴答答,坚强如她,也不免伤心落泪。
『以你的人脉,要有多少个秦娘子就有多少,要有多少个花香阁就有多少,为什麽要这麽傻来救人,不值得啊......』
秦娘子说,不管哪个角度看,萧亦丞都该舍她这步棋,不仅能减少损失,也能不招惹上狼堡,而且以他的人脉,要多少个像她这样的眼线还怕没有?要多少个花香阁这样掩饰身分的据点没有,她边说著,眼泪边掉,看来很是不舍。
这男人的心思其实很好捉摸,只要是被他承认的,是他朋友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也或许是这样,才能有那麽多死心塌地跟著他的朋友吧。
轻轻叹了口气,替萧亦丞掖好被子,察觉到外面有人,夏侯令出声要人进入。
是李奕,狼堡之战对洛军损失惨重,他是为此前来。
「给我一个你出兵的理由。」站在门口,他冷声问著。不懂,为什麽这男人要为敌人出兵,那个抢走他天下的人!
「唇亡齿寒,我现在受人追杀,只有萧亦丞能帮,我对武林事不熟,只能依靠这个人。」
「你的理由不能让兄弟心服。」深深看著眼前好友,不知为何,李奕觉得他变得遥远,似乎不是他认识的人了,不是以前那个肃杀难以捉摸的夏侯令了,他眼中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感情,少了些过往的冰冷犀利。
「......」沉默一会,夏侯令轻声说道。「替我安抚下来。」这样的话李奕只能服从,心中虽不甘愿,却也无可奈何。
「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人离开了,屋中又是一片安静。敌人?只要自己不抢天下,他和这男人,就不是敌人。
迷惘了,他不懂自己怎麽想了......
一个甘心为自己而死的人,他难道真能狠下心利用到底?
一个拿真心对待他的人,他真能视而不见闻而不动?
不行了,无法再欺骗自己,不能再告诉自己,他对这人真的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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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火焰烧透了半片天,他看见许许多多的人在逃命,想救,却无法动弹,想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种无能为力的罪恶感,深深敲击著他的心脏。
眼睛猛然睁开,脱离了梦境,想起身却牵扯到了无数个伤口,疼得萧亦丞顿下动作,不敢妄动,放轻动作慢慢撑起身子,背上的热辣感让他皱起眉头,就在他要下床时,一只厚实的手压住他肩膀,好熟悉的感觉,眸子往上飘移,看见了递来一杯水的手,而後是那冷淡的俊脸。
「令。」轻声唤著,接过水,脑袋还昏昏沉沉,喝了那杯水,才稍微清醒一点,想起来了,他打入狼堡救人,然後遇上了个很强的东瀛人,之後、之後没什麽印象,隐约间看见了夏侯令,一支箭射向了他,然後,不用任何的反应,自己便上前替他挡了那箭。「你有没有受伤?」
「小伤而已,你呢?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坐在床沿,看著白发反射日光的光晕。
「疼而已,没什麽,事情怎麽样了?其他的姑娘有救出来麽?」
连命都快没了,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夏侯令心中叹息。「都很好,我们逃出来後的第三天,狼堡就将人送回,说很佩服你的勇气和实力,那些姑娘就当赔礼,还给秦娘子了。」静静听著,萧亦丞忽然笑了出来。
「这不是玩我们麽?」可笑啊,劳师动众的,最後居然还是敌人将人质亲手奉还,真不知狼堡有何居心。
「他们似乎只是受人之托,并没有想针对你我的意思。」看穿萧亦丞心中所想,夏侯令轻声说道,就见男人抛来复杂目光。
怎麽,他越来越懂自己心里想什麽了,还没来得及问,答案就被清楚的说了出来。
没有多做回应,夏侯令拿来茶壶,又替男人添了杯清水。「亦丞,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秦娘子救回来了,三个门派的事情尚未结束,狼堡查不出任何线索,现在,你要往哪边找?」就秦娘子说,三个门派的灭亡已经搞得武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猜凶手。
「不知道。」耸耸肩,萧亦丞照实回答。「没线索就没办法继续找,派去调查上官的人只给了我几样回报,年二七,有妻室,热爱下棋对弈,其馀不明。」
「既然你不知道怎麽调查,我有事想先离开一阵子。」
挑起眉,萧亦丞问。「你要去哪?」
「我放下宛香很久,要回去看看她。」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像刀,一句一句剜著萧亦丞的肉,疼到心里,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