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ernity。
半年来,梁晨都不敢来这里,怕触景生情,更怕见到陆星,怕见到那双不甘又含恨的眼睛。
梁晨盯着闪烁的灯光,半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小晨已经和那个人了断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先别,看一段时间再说,谁知道那妖精到时又会使什么手段。"
"嗯,小晨是个明白人,总会看清楚的。"
"不过,省下那二十万倒是我没想到的。"
"他没收?"
"呵,拿了就撕了。"
"他不会耍什么把戏吧?"
"他要是这么缠着小晨下去,多少个二十万得不到?他倒是会想,可惜,咱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和我斗,他还嫩得很。"
"还是小心点好,哎,你手上的伤没事儿吧?"
"我自己掐的,还能下狠手?"
"得,这招你都使出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我和那小子,谁在小晨心里比较重要而已。"
"陆星,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都分手了,还谈什么?"
"我知道我错了,我......"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晚了?"
"我那时候气昏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
"少来了,梁晨。我想解释的时候,你让我解释了么?"
"你再给个机会给我......"
"没机会了。走吧,梁晨,咱俩完了,这是你说的。"
"陆星!"
"滚!"
"陆星,我求你。"
"梁晨,你打我的时候,就该明白这次我们回不了头了。"
"那你打回我,我让你打个够,打到你不生气为止。"
"梁晨,别闹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是生气,我是......"
直到现在,梁晨还清楚的记得,陆星睁着疲惫而绝望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从勉强勾起的嘴角吐出的三个字:"死心了。"
梁晨甩甩头,把思绪拉回到当下,拿出手机。
"许风么,我是梁晨。"
"又有事儿?"
"我......"
"不是昨儿才通了电话么?晚上他来了,挺好的,还是老样子。"
"他现在在你们店里么,不在的话我进去。"
"不在,你进来吧,我哥刚出去。"
挂了电话,梁晨深呼吸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刚下车,就看见许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进去吧,小心点儿啊,我哥随时都会回来。他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呢,看见你揍一拳也说不定。"
梁晨苦笑一下:"我倒是希望有人来揍我。"
进去后,许风拉着他坐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叫了几瓶啤酒。
"今天怎么就过来了?"
"嗯,不知道,开着开着车就到这儿了。"
"昨儿又醉了,你说你们,两个人好好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天天上演苦情戏。尤其是那小子,成天心不在焉的,也没见他笑过,你把那他害得够惨。"
"我知道。"
"不过你放心吧,至少他还活的好好的,瘦了一点儿而已,生命危险还是没有的。"许风笑了笑。
"他......有没有,那个,别人......"梁晨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有好几次,梁晨都想在电话里问,但是又总觉得开不了口。
"这里追他的人不少哦。"许风笑笑:"不过应该没有他喜欢的吧。"
梁晨抬起头,眼底有一点点的希翼,一点点的悲凉:"他一直都没有和你们说到过我么?"
"刚分开那段时间有啊,每天边往自己嘴里灌酒边把你骂的狗血淋头,说你没良心,说你混蛋,说你心里没他,之类之类的吧,后来慢慢就不提了,我们也不敢跟他提啊,上次惹得他发疯,我哥差点儿削死我。"
"哦。"梁晨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哎,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们都分了那么久了,该不会还想着复合吧?"
梁晨没有说话,许风叹气:"你以前不是很吃得开的么,这会子怎么就栽进去了?"
"我要知道,这半年就不会一直这么牵挂着了,好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再说,是我对不起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梁晨沉默,看着眼前这个万念俱灰的男人,再想到另外一个心力交瘁的男人,许风不禁有些唏嘘。
梁晨最后还是喝醉了,许风很无奈的扛着梁晨走进休息室,盘算着怎么把他运回去,自己的哥哥却推门进来了。
"梁晨?"许凡挑眉,用玩味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弟弟。
"哎,怎么跟你解释呢,他......"
"你他妈别告诉我你跟他有一腿!"许凡手微微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没有!你丫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许风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来找我谈星子。"
"他妈他还有脸......"许凡说着就要上前对不省人事的梁晨施以暴力,许风吓得连忙挡在两人中间:"你冷静,哥,你干嘛呢?"
"他把星子害成那样,还敢来!"许凡青筋暴起,怒视着躺在沙发上的人。
"哥,你听我说,他真的,还爱着陆星的。"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先冷静听我说好不好。"
"赵晓又怎么了?又不是林妹妹怎么老病啊?"陆星背着吉他,叼着烟,问正在闭目养神的许凡。
"天知道。"
"丫的就是瞅准了老子好欺负。"陆星把烟摁进烟灰缸,在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许风进来了:"哥,外面有人......"欲言又止。许凡看看许风满头大汗,和一脸愤恨的表情,明白外面有人闹事,许风肯定还吃亏了。
"出事儿了?"许凡想起前两天街头另一家酒吧曾经来闹场子,还威胁要砸店,被许凡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来者不善,许凡马上走上前去看看弟弟有没有受伤。
"说我们贩毒,还说要报警。"许风边说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事情闹得挺大,许凡知道对方是来真的了,点点头,吩咐许风:"你去把锋哥叫来,妈的,不给点儿厉害给那群龟孙子瞧瞧还真以为咱们没后台了。"
许凡就跟在许凡后面出去了,临走时不忘回头关照陆星一声:"跟这儿好好呆着,别出来,外面乱。"
陆星点点头,也不禁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外面传出了很大声的喧哗,还有酒瓶打碎的声音,陆星越来越坐不住,想要报警,又觉得不合适,虽然许凡不是什么犯罪分子,但是也不是善茬儿,这种事儿警察介入麻烦更大。他像只无头苍蝇挣扎了很久,还是不放心,决定出去看一看。
一大群人在吵嚷着,陆星看不见许家兄弟,有点儿急了,走上前去想挤进中间去。
"许凡!"陆星看见许凡紧握拳头站着,眼睛血红的瞪着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许风不在,估计搬救兵去了。
"星子,回去!"
"你怎么了?你他妈有病啊,在人家的地盘你还动手,有病啊你!"陆星把许凡挡到自己身后,伸手推了对面的人一把。
"星子,回去,别在这儿找麻烦。"许凡崩溃,这孩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热闹也敢凑。
"哟,老许,这不是你们店里谁都不鸟的小尤物么?"大汉看见陆星,眼前一亮,笑着用手指挑了挑陆星的下巴,引来了一阵哄笑:"难怪把咱们生意都抢了,原来你藏了不少宝啊。"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儿......"许凡说着,想要把陆星推出去,用眼睛示意着侍应生把陆星带走,谁知还没推几下,陆星就一拳挥了过去,许凡一看这阵势,马上知道恶战要开始了。
陆星一开头,一群人就疯了一样炸开了,两边的人都像被激起了嗜血本能的野兽,恨不得把对方的人置于死地。
许凡本来还想着要护着陆星,但是敌众我寡,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许凡渐渐分身乏术,自己应付着几个人,一下子就和陆星被冲散了。
陆星本来就瘦弱,经不起推搡,没两下就被人打趴在地下,他想站起来,但是又觉得浑身都用不上劲,他紧握着拳头,紧咬牙关想要保持清醒,清晰的感觉到无数的拳头砸在了他头上,背上,肋骨处传来阵阵刺痛,喉咙也涌上了血腥的味道。完了,该不会死在这里吧?陆星绝望的想着。最后一丝意识在缓缓流失,陆星觉得周围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一片迷糊,连最后一丝光亮也在慢慢消失。
梁晨在家里,正准备睡下,就接到了许风的电话。
"梁晨,你快来医院,陆星出事儿了!"
"怎么了?"梁晨听着许风焦急的语气,心里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冒出,手不自觉的开始因为紧张而抖起来。
"在酒吧被人打了,伤的不轻,现在正在手术室里面,骨头断了,好像内脏也被打出血了。医生说,很危险。"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梁晨愣了一秒钟,马上跑到衣柜前,匆忙拿出衣服套上,手颤抖着扣不上纽扣。一种悲凉的情绪渐渐淹没了他,他想到了千万种他害怕面对的结果,眼泪迅速的在眼眶堆积。怎么会,前两天许风才说过得好好的他,竟然......
陆星,你千万不能有事儿,我求你,求你,我还有那么多话没和你讲,你千万不要......
重生
陆星觉得仿佛头上被人扎满了针,整个脑袋都一抽一抽的疼,想睁开眼睛,又没有力气,耳边还响着低低地轰鸣声,让他难受的不行。刚刚恢复过意识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就潮水一般涌进脑海,他想起了酒吧里的混战,想起自己被人打得伤的不轻,想起许风叫救护车......
他......没死吧?这个想法一跳进脑子,陆星就吓得猛一睁开眼睛,这一睁不要紧,眼睛就像被撕裂一样汹涌的疼起来,疼得陆星差点儿叫出来,但是喉咙干涩,陆星听见自己的喉咙低沉的鸣了两声,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疼点儿好,至少他能确认自己还活着。陆星苦笑,勾勾嘴角,又扯痛了神经。果然伤得不轻啊......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疲惫和惊喜,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让陆星呆滞了几秒钟,他费劲的转向声音的来源,果然,是他。
那个半年来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脸庞,现在正真真切切的在离自己几厘米的地方,用焦急的眼神打量着他。陆星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只得努力睁大隐隐作痛的眼睛,想要看清楚。
"别看了,是我。"梁晨哽咽着,一只手抚上了陆星消瘦的脸。
陆星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微张着嘴,无助而彷徨的看着梁晨。
梁晨转身拿过一杯水,插上吸管,送到陆星嘴边。
陆星喝了几口,就觉得没力气了,但倒是能说话了:"我......我,没事儿?"
"你还问!"梁晨略带责备的说着,音调却不忍放大:"你伤得可惨了。"
"有......多惨?"
"这个一时还说不清楚,以后慢慢告诉你,别问了。总之,没残废没破相。"梁晨食指轻轻按上陆星的嘴唇,"嘘"了一声:"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陆星无力争执,听话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梁晨颤抖的手指抚上陆星的鼻子,眼睛,眉毛,额头,最后不放心的把手指放到陆星鼻子下方,感受着他的呼吸,久久不愿挪开。
直到现在,梁晨还是心有余悸,想着三天前陆星刚送进来血淋淋,毫无生命力的样子,恐惧就翻天覆地的袭来,幸好,幸好他活着,否则......
陆星住院的这几天,梁晨完全无视自己的病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呆在陆星身边,不光喂饭喂水上厕所擦身全部包办,连打针都亲自上阵,陆星整天昏昏沉沉的,任由他摆布着自己,对他一举一动流露出来的温柔和细致,既感动又矛盾。
要是,要是他们没有分手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幸福了。但是,他们现在算什么?梁晨这样,意味着什么?陆星时常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腾。
在医院呆了好一段时日,陆星的伤势正在慢慢恢复。这天,陆星精神好了不少,看见梁晨进来,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怎么?哪里不舒服?"梁晨关切的问。
"没。"陆星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好多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不一定,你的伤挺严重的,都伤到胃了,你不要掉以轻心。"梁晨检查了一遍各种仪器,才放心的坐下。
"你整天泡在我这里,你工作怎么办?"
"我请假了。"梁晨老实的答:"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陆星挑眉:"至于么?又浪费掉一个假期,你请个假挺不容易的......"
"为了你,什么都不重要了。"梁晨看向陆星的眼睛,深邃的眼睛里暗藏着让陆星心悸的情绪。
"梁晨......"陆星调整一下姿势,舔舔嘴唇:"我们最好谈谈。"
"你说,我听着。"梁晨温柔的回答着。
"我们......"陆星有点儿为难,梁晨一定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么装傻,是什么意思?
"什么?"
"我们已经分手了。"陆星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梁晨,你对我这么好,让我很困扰。"
梁晨低头,不做声。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陆星闭上眼睛,干脆不再理会梁晨。
"陆星,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么?"半响,梁晨打破了寂静。
陆星依旧紧闭双眼。
梁晨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受伤之前,我也不知道。分手以后,我常常想这个问题,我到底有多在乎你。如果在乎,为什么舍得那样伤害你,如果不在乎,那为什么你离开我之后,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
我害怕早上起床,因为我已经习惯早上被你古怪的闹钟闹醒,害怕出门,因为我已经习惯出门前亲吻你,害怕下班,因为已经习惯一下班就赶回去陪你,给你做饭,害怕晚上,因为已经习惯抱着你睡觉,害怕周末,因为已经习惯陪你赖床,再带你出去玩。
这么想想,我觉得,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在乎你的。"梁晨停顿,伸手盖上陆星露在被子外面正在输液的手,冰凉冰凉的,还有一点儿微微的抖动,梁晨摩挲了一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但是,你出事儿以后,我才发现,我对你,不仅仅只是有一点儿在乎。我甚至想,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之所以能忍受这半年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可以再把你领回我身边,这半年的煎熬,我就当作你给我的惩罚。"梁晨觉得眼睛湿了,他眨眨眼,忍住泪水:"但是,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陆星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抽出来。一滴泪珠滑下了他的脸庞,折射出窗外的阳光,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格外的,美好。
良久,陆星带着鼻音开口:"我饿了。"
"我妈不知道吧?"陆星靠在床头,悠哉的喝着梁晨炖的鸡汤,斜着眼睛看坐在床尾的郑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