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淡淡道:"今日到此为止罢。"被马小东一把扯住:"那可不成,刚开坛子。等我把其宣送到房里,回来跟你继续喝。"
抱其宣进他卧房,安顿好睡下,喂了两口温水。马小东回去跟衍之继续。
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境。一坛过后,马小东有些醉了。理所当然搂住苏衍之,不费工夫把他按在柱子上,果断地抱着冲进卧房。
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吃过饭马小东心中忽然微有不安,领衔仿佛,忘了什么事情。于是踱到园中散步沉思,一眼望到后墙,顿悟,居然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
其实昨天也没什么了不得,不过是符卿书翻墙过来提人的日子。
马小东连忙回自己的卧房,卧房安然无恙。只不过出去时候碰到那梨花木的桌,坷垃一声,全散了架子。马小东连忙翻墙过院到了符卿书的屋里,符卿书不在。墨予说符卿书去勾栏里听曲子了。
马小东摸摸鼻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可是这一天都过得不自在,差人去问,也一直说符小侯还没有回来。到了傍晚,忍不住,还是出门去了。
到了墨予说的那个勾栏,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要真找到了符卿书又该说什么好。就这么一犹豫,就看见符卿书自己从里面出来了。和众位大人道了别,符卿书一个人步子不太稳的走了出来。想是喝得多了。
夜幕,华灯初上。马小东就这么跟在符卿书身后走着。符卿书酒量似乎不差,怎么喝得这么醉。看着符卿书的背影,就像多年前也是在这京城的繁华大街上,侧身望来,相逢一笑:"跟了我一路,想干什么?"
可是,可是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手持折扇的少年轻衫贵气的模样,有的只是眉间说不尽的倦怠。
马小东摸摸鼻子走上前去,磨磨蹭蹭的没敢说话。
符卿书似乎酒醒了一些,动了动嘴皮,说:"马小东,我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了。选我还是选他们,你自己挑吧。"
马小东霍地抬头,道:"卿书,你喝醉了。"
"我清醒的很。"符卿书的眼神的确清明的很。
"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好,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我发誓!你就别生气......"
"你还不明白么!"符卿书打断马小东的话,恨恨地揪起马小东前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昨天的事情只是一根火线。"狠狠地揪起,又恨恨地放开。
马小东无话可说。从相识的那天起,他就知道,符小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要的东西,马小东他给不起。
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马小东,符卿书转身大步离去,不肯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天知道为什么好像起雾了。傍晚也会起雾吗?不是还有夜雾么。
第十七章
这几日泰王府的气氛都不是很好。小顺探头向他家主子的卧房里看了看,王爷已经在屋子里呆了三个时辰了,平常王爷是最呆不住的一个。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饭也是让人送到房里来吃。后来小全还告诉他,王爷给了小全一个命令。这命令很诡异。
小全说,如果符小侯来了,就说王爷不在。
这符将军和咱王爷的关系,外人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明白。就后院那山墙边上常年靠的那梯子,就算是王府里养的猫都知道是干啥用的。
"王爷,这天天闷屋里,怕闷坏了。要不,小顺陪您上街去逛逛?"小顺硬着头皮开口说了句话,可王爷好像没有什么反应阿。要不是苏公子和裴公子嘱咐他一定要把王爷给劝出去......
马小东有意无意地在躲符卿书。自从那一天后,马小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躲着的,或许不只是马小东一个人,要不然,符小侯想堵人还会堵不到?可躲着又能躲几时,至少就算见不到面,马小东也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那一天,符小侯说要和他散伙。
其实散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嘛,要拿得起放得下,好聚好散,日后街上碰见了,这还能笑上一笑点头致个意什么的。
其宣他放不下,衍之他也放不下。
符小侯......一个月,可马小东的感觉像是过了一生这么长。符卿书也不知道怎样了。
苏衍之和裴其宣近来也不太见他,至少不会特别主动来找他。他知道,这是想给他时间和空间想清楚。那些天他奇怪的样子任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精明的裴其宣和聪明的苏衍之。两厢一问,马小东就全交待了。
马小东觉得他们俩总该说点什么吧,毕竟这是四个人的事情。
可苏衍之说:"不,马小东,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要说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可以。"
"不错。马小东,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了,你也是时候该勇敢面对一次了。"裴其宣道。
这是什么话,老子什么时候不勇敢了!老子向来勇武过人!
马小东摸摸鼻子,叹了口气。他想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小顺的头又叹进来瞄了两眼。
"别看了,陪爷我出去走走。"
小顺高兴地应了一声,长出了口气。
等马小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走到了安国府的门前。愣愣地看了看上头依旧鲜艳的匾额,叹了一口气。
小顺察言观色,道:"爷是想找符将军?奴才给您叫门去。"
"不用了。"马小东摇摇头,又拖着两条腿走开了。符小侯又搬回了安国府。
"王爷,您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大家伙给您想办法。"小顺实在是看不下去马小东这行尸走肉的样子开口道。
马小东摇摇头:"你们不行。这事儿啊,还得我自个儿想明白。"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奴才们不行,府里二位公子还不行?实在不行,这不还有众位王爷么。"
小顺这话,还真让马小东眼前一亮。当然,苏衍之和裴其宣是不行的。但如果还真有一个人能给他出出主意的话,那这个人就非康王莫属了。马小东就想直奔康王府邸,但忽然记起来,康王云游江湖还没有回来呢。这他xxx的康王该在的时候不在。
那天,他问其宣和衍之,如果他选的是符卿书又怎么样?
其宣说:"那正好。我可以去江南走走去塞北看看。以后,我想喝酒的时候就喝酒,再也没人管着我。"
马小东听了这话,心里特别不舒服。其宣看着豁达,但到底有多豁达,那双总是弥漫着雾气的眼眸又有谁可以看得清呢。马小东自认做不到。柴容呢?柴容那个孙子一心都在苏二爷身上,估计根本就没空看。
衍之说:"这王府的账管起来累极了。当年走不成,现在应该能撇下了。我也乐得轻松自在。以后找一间寺庙,念我的经,过我的日子红尘与我再无瓜葛。"
"可你还没等到把你哥的骨灰和小王爷的壳子一起烧了埋了呢。"马小东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只能脱口说出这话来。
苏衍之笑而不答。
"那......那如果我选的是你们呢?"
三个人都沉默了。
仿佛有默契似的,苏衍之和裴其宣同时笑了起来。还笑出声来,笑声回荡在那个午后,笑容让马小东至今不懂。
"喂,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呢!"看他们要起身离开的样子,马小东赶紧又问了一遍。
裴其宣和苏衍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携手离去。一路上,笑声不停。
"苏衍之,反正你到时要回徽州,我要去江南。不如我们俩搭个伴吧。"
苏衍之居然笑意盈盈地回道:"这主意甚好。不如,你再去徽州玩上一玩,反正前两次为了旁的事也没好好地逛逛。"
"甚妙甚妙。"
马小东看着他们一路而去,听着他们两人的笑语。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毕竟,从来没见他们两个在一起聊得多畅快过。可是,就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他们两个这么确定他一定就会选符卿书呢?
至少,选了符卿书,他得抛弃两个人。选他们的机率比较大不是么?
天色将黑,马小东带着小顺在街上绕来绕去。各铺子的灯笼挂起来了,京城夜市的是很热闹的。马小东打发小顺先回王府了。自己又在街上绕了两圈,终究还是绕回了安国府那块匾额前。安国府的红灯笼也掌上了。
就这么进去的话,还不得被符老侯爷怎么着的。想想每次符小侯进他泰王府都是来去自如,还真是有点心里不平衡。凭啥我进你家就这么难呢。
马小东看了看离他几步远正在装修的客栈,扔了一锭银子,扛着个在门前的梯子就往安国府的后墙跑。
爬过墙,院子里没人。马小东正奇怪,这家丁护院怎么都不在啊?很快马小东就知道为什么了。湖边的亭子里,有一个人靠在那里喝酒。正是这安国府的小主人。
马小东靠近了,符卿书喝的可能多了,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马小东没有老的觉得好像有把勺子在他的心里捣啊捣,就像月亮上的月兔在捣药似的。一声声,一下下,全捣在了心窝上。
马小东上前,拿过符小侯手中的酒壶,坐到他对面的栏杆上喝了起来。
符卿书一愣,并未阻止,也没说话。
马小东喝了两口,又把酒壶还给他。符卿书继续喝。
两人就这么做了很久。久到月亮都高高挂起了。终于,马小东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符卿书笑了,说:"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符卿书确实醉了,口气不太对,醉醺醺的感觉,但头脑好像又很清醒:"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第十八章完结
"我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那时怎么想也不会知道你是换魂过来的。"符卿书看着马小东,仿佛透过柴容的壳子,直直地看进里面。
马小东说不出话来。符卿书继续说着,仿佛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后来......后来下江南,查岁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你吸引了。真的不知道......。可是那个时候你已有裴其宣和苏衍之,而我......那时还有救。可我傻,你也不一直说我就是不知道变通呢么。就硬是这么挤了进去。那时候想,反正在一起是负不在一起也是负。其实我那个时候就错了呀。其实我很想回想一些只有你和我的日子,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他们两个。谁让他们认识你比我早呢。我知道,这次让你选择很为难。但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的对不对?我早就该明白的,只是我就是不甘心啊,总想赌上那么一把。赌输赌赢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啊......"
"为什么?"马小东不明白,他使劲地眨了眨泛酸的眼睛问道。声音细若虫蚊。
符卿书一笑,他似乎能为讲出这些话感到很开心很轻松。道:"这样我就没有退路了,我就可以完完全全全、彻彻底底的放手了。"
符卿书似乎真醉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声音开始模糊不清。他又开始讲过去的事情。马小东很担心他从栏杆上摔下去。
"够了,别再想了。我听老人说过,老想着过去的事,不好。"马小东伸手抹了一把脸。
"我也不想啊......可它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眼前啊。"
符卿书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马小东这边,抓住他的衣襟说:"马小东,如果......如果是我先遇见你......在你心里我占的位置会不会比较多一点......你会不会......会不会只有我一个?"
马小东狠狠地抱住他。老子天天说柴容是孙子,其实老子才真正是个孙子。
马小东天亮的时候回到泰王府。让小顺准备了洗澡水,卸了衣服坐进木桶,有所思又好似什么也没想。只记得最后符小侯说:"我后天就要回北疆,如果你选的是他们,你就不用来送我了。这样我就知道了。"
洗了澡马小东就立刻倒进了床里睡了。昨晚累死了。
昨晚,他紧紧地抱着符卿书,而符卿书也同样紧紧地抱着他,狠狠地在他的体内冲撞。
无法思考,没有意识,只能追求着本能在最原始的欲望里沉浮。
仿佛没有明天,今夜就让我们尽情沉溺。
不放手!不想放手!
是谁的泪水,又是谁的汗水......
看不见,听不见,只有眼前抵死般的缠绵,像蝴蝶最后的飞舞像荧火虫接近天亮前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茫。只想紧紧抓住眼前这一刻这个人,攀扶着彼此,在欲望的波涛中载沉载浮、载浮载沉。
可谁又是谁的救赎......
谁又向谁在作最后的告白,最后的告别......
马小东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符卿书,有苏衍之,有裴其宣。可是内容却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样的日子很开心。最后在梦中好像问了符卿书一句:"既然你也不开心,为何还要这么绝决地不留后路?"
梦醒,天黑了。居然睡了整整一天。起来喝了碗粥,没看到其宣和衍之。小全说两位公子忙了一整天,歇下了。马小东又躺回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再醒来,还是没看到其宣和衍之。马小东觉得奇怪,刚张口问小全,小全噗嗵一声跪下来道:"王爷,苏公子和裴公子昨天已经离开了。他们让奴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王爷恕罪。"
马小东搁下碗筷。他们知道他难以抉择,替他做出了选择。连追也不让追。好像多年前那样,可马小东知道,这一回他们不会再回来,符小侯也不可能来和他说他认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难道这才是安排给我马小东的结局么。
马小东带了两坛子酒进宫,康王居然回来了。
还是御花园。皇帝、康王、马小东,在座三人。喝酒的却只有马小东一个。
"我早说过,脚踏不得两条船,更何况是三条。"
"老二,你就别打击他了。"
"唉!当年你教我如何追嫣儿,怎么反而现今你自己糊涂了呢。"
马小东洗耳恭听。
"还是你告诉我,对人要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那是混蛋王八蛋才干的事情。"
"说得好。我马小东就是个混蛋王八蛋。......可是,可为什么不能两全齐美?古来例子多不胜数,为什么到我这里......"
皇帝和康王听了这话恨不得一人煽他一巴掌。
"人这一生,唯情之一字,人人不同。"皇帝道。
"不管怎样,皇兄,三哥,你们给我出个主意。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衍之、其宣、卿书,我还是哪个也放不下。"
"笨蛋!挑你爱的那个,好好过一辈子。"康王气得恨不得打醒他。
"爱?三个我都爱。"
"屁!"看来康王闯荡江湖学了不少东西,这会气的张口就来,骂出来后偷偷瞧皇帝的脸色,还好没什么反应。继续道:
"风流那是借口!多情也根本不是理由!情之一字,一生只得与那一个人。所以男人三妻四妾都是不应该的。"
"老十二啊,我们这一生会同时喜欢很多人,会想要和很多人在一起,但也许许久以后才发现,原来爱的其实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就那么一个,怎么都不会变。以为把他忘记了,其实只是忙得没空想起......"
马小东一震:"你的意思是......我爱的只有卿书。"
"我们可没这么说。这名字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是啊,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心一旦承认了,所有的事情纷踏而来。
京城烟华中相逢一笑的开始,只有这个人,就算是只能做兄弟也好,就算是当亲戚也好,只有这个人......不想放手。
犹豫过、退缩过、害怕过、逃避过。
犹豫要不要以马小东之名参与到这出本该名为柴容的戏中来。
退缩着与其到时连兄弟都没得做不如就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就好,毕竟我马小东没了柴容这壳子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清楚。